汉魏文魁(校对)第9部分在线阅读
当然这一切都碍不了是勋什么事儿,相反,家里越乱,八卦越多,他也就越偷听得不亦乐乎。他现在养成了良好的生活习惯:早晨起来先去场院遛一圈,做做蹲起、俯卧撑什么的,偶尔也跑上几圈,然后回屋读书,直到朝食;中午前后继续读书,未初趴在几上小寐一会儿——不敢正经午睡,这时代“昼寝”被认为是最不良、最懒惰的习性;下午经常借着找是著请教经书,或者去场院习射的机会,在宅内各处乱蹿,寻找八卦来源,然后再回屋读书,直到夕食;最后读书直到戌时就寝,有时候也会让月儿从厨房偷偷端点儿点心出来,好在临睡前宵夜——这一天两顿,对于正在长身体的是勋,实在是吃不大消啊。
冬天逐渐过去了,又迎来了春暖花开的日子。某日午后,是勋正在场院里习射——他觉得太史慈的指点真是太有道理了,自己的弓术又有了长足的进步——突然院门口人影一闪。这回来的却不是是著了,而是是峻。
是峻和是勋见面的次数不多,但他貌似对这个堂兄态度还凑合,终究这位哥哥不会见天儿责骂他,更不会打他。至于是勋,他对谁,甚至包括大多数下人,全都笑脸相对,反正不说话,正经在肚子里谩骂或者吐槽,也没人能够听见。所以见是峻进来,是勋就放下手,垂下弓,微笑着点头示意。
是峻朝他随便作一揖,转头望望,只见是勋距离靶子有三十多步远,靶上已经插了四五支箭,地上还落着两支——一般情况下,是勋十箭里只认真射两箭,其它的都是糊弄,他还不打算太引人注目。
“看来七兄的射术不错啊,”是峻随口恭维,然后突发奇想,“正打算过两天跟几位朋友一起去踏青,顺便射猎呢,七兄可有意乎?”
是勋心说,秋冬才是打猎的好季节,这大春天的打什么猎啊?想去踏青随便,何必再加上打猎呢?可是这番话太复杂,手势比不出来,他此刻手边也没有笔,并且就算有笔也懒得去写。
所以他只好微微一笑,敷衍过去了。可是没料到那是峻还当真了,隔几天就来跟是勋说:“明日便要出城踏青射猎,已为七兄准备了一匹好马,七兄且随我来看。”
他把正读书读到脑仁儿疼的是勋生扯到了东院的马厩:“哪,就是这一匹,性情温驯。七兄你先熟悉一下马性,明日可不要从马背上跌下来呀,哈哈哈哈~~”
是勋不去看马,而先斜眼瞟了瞟是峻,瞧这小子的表情倒是并没什么恶意,也不似嘲笑自己,也不似想瞧自己出丑,只是普通嘴贱罢了。再去看那匹马,也就普普通通而已嘛。
这时代的马匹普遍偏矮,还没有是勋前一世在六环以外偶尔能见到的拉车的驽马来得高。虽说西汉武帝曾经从西域引进大批高头大马,也就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用以改良马种,但好马大多用于军中,民间使用的质量就不可能太佳。
他走上前去,摸了摸马项,按了按马背,竭力装出一副很懂行的样子来。可是心里却不禁绕开了小九九——“明日可不要从马背上跌下来呀”……这他喵的确实是个要命的大问题!
第十七章、初试金手
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是勋就压根没有正经学过骑马。虽然伦家曾经说过:“是个人就会骑马”,但那是指跨在马背上随便遛跶而已,并不是人人都能让马跑得起来,自己还能坐得稳当的。当初从氏家庄院出来,是勋第一次骑马,那是一匹小儿马,脖子挺直了还没他自己高呢。后来跟太史慈在黄县上岸,问一老头儿借马,那老头给的哪儿是马啊,分明是骡子嘛,而且他们进入黄县城,一路上人民百姓是夹道欢迎太史慈啊,压根儿就不可能跑得起来。
可明天不仅仅是骑着马出门踏青,据说还得射猎,就他这垃圾骑术,不从马背上掉下来摔个七荤八素的几率,估计直追在北京三环主路当间儿躺一整天不被车压的几率。不行,得想个好法子才成。
等回到了自己屋中,他便叫来服侍自己的老奴,一边比划,一边在片木牍上用毛笔画了幅简图,让老奴去找人尽快做出来。他画的是一对马蹬,以木削刻而成,上下两部分榫合、黏牢,再接以皮索。象是家这种豪门,家里都设有些简单的工坊,日常器具很少外购,全是自家做的,比方说纺织、制衣、打造家具、夯土造砖,等等。当然啦,一般情况下做这些东西的也都不是专业工匠,而是家里有一定手艺的奴仆。
因为那时候商品经济极其不发达,当然不可能出门右拐就一家“SevenEleven”,左拐就一栋“家乐福”,想要啥有啥。一般情况下,就算国都剧县城里,也只有三四家手工作坊,小玩意儿得靠十天半月一趟城门口的集市,大玩意儿都得临时雇工来做。所以象是家这种豪门,干脆就内部自给自足得了。
但是是家木工是有的,还不止一个,铁匠就欠奉,终究不可能整天烧着个大炉子,太容易失火了。所以氏勋打不了铁马镫,只好退而求其次,换成木头的——理论上来说,顶多耐用性差点儿,不会彻底不能用吧?
老奴领命就出了门,是勋跪坐得乏了,趁没人瞧见,把两条腿箕张开来,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这种举动倒不会暴露他的出身,只是有点儿失身份,有点儿不体统而已。可是他就不信,在没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这时代的士人就真能一整天跪坐着不换姿势吗?那还能走道儿吗?
啊呀,老子也开始开金手指了啊——是勋有点得意又有点忐忑地这么想着。汉朝还没有马镫,后世发掘出来的年代最早的马镫,得到南北朝时候,也就是说,后汉三国那些猛将兄全都是骑着无蹬马在战场上抡兵刃对砍的,想起来就觉得恐怖。希望吧,希望马蹬能够帮助自己挺过明天那一关……要不然,干脆装病算了?
然而是勋终究还是没有装病。第二天一早,是峻就带着个家奴,牵了马来催是勋出城。三人才到宅门口,忽见是纡冷着脸,捏着双拳,就跟看家的门神似的,瞪着自己亲兄弟,怒声喝道:“又不学好,你待哪里去?!”
是峻真有点儿怕他这位四哥,当下不自禁地一缩,然后赶紧宁定心神,解释说出门去踏青射猎。是纡就问:“又和哪些狐朋狗友同往吗?不要将你七兄都带歪了路!”是峻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梗梗脖子:“今日所聚,实皆良友,郑益恩亦在其列。”是纡听了这话,眼皮不禁一颤,又上下打量了兄弟一会儿:“却是难得……黄巾余党就在齐郡,汝等还敢出外郊游?”
“四兄放心,”是峻赶紧赌咒发誓,“黄巾在南面,我等只往县北去,绝对不会出事的!”
好说歹说,才终于使得是纡开恩放行。于是三人出门上马——是峻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是勋刚安好的马镫,以为只是普通用于上下马的脚踏而已,等走了一程,瞥眼瞧见是勋的脚始终踩在蹬上,并且那蹬不是绳或皮结的软物,竟是硬的,这才不禁奇怪起来,扬鞭一指:“七兄,此乃何物?”
是勋心说完蛋,这么复杂的问题我不能开口,可该怎么跟你解释才好?他干脆胡乱比划了几个手势,嘴里“啊啊”两声——是峻完全瞧不懂。不怪他瞧不懂,因为就连是勋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比划的是什么。
三骑并行,是勋在中,是峻在左,那名家奴在右。这时候那家奴也叫起来了:“七公子这边也有一个硬蹬。”是峻策马绕到右边,瞧了一眼:“嘿,这东西有趣……郑益恩是笔墨不离身的,等会儿问他借了,再请七兄解惑。”
来到城门附近,终于会聚了是峻的“狐朋狗友”们,人数不算多,但每人都起码带了一个家仆,总数就挺不老少的了。是峻帮忙介绍:“此乃高密王令之子王子纯,此乃即墨陈令内侄沈道初,此乃督邮王公之弟王子陵……”原来全是一票衙内。
最后介绍到:“此为郑益恩……”说到这里,他突然朝是勋挤了挤眼睛:“七兄可猜得到郑兄尊翁为谁?”是勋轻轻摇头,心说这北海郡里我除了你们是家,压根儿就不知道别的名士,整天宅在家里,听那些下人们说八卦,也不可能谈到这些——他爹是谁?老子又不是神仙,怎么能知道?
那位郑益恩倒是一副老实面孔,赶紧作揖:“不敢不敢,家父讳玄。”
郑玄,那是……我靠郑康成!霎那间,是勋的眼珠子瞪得老大。郑玄字康成,那可是汉代最后一位经学大师啊,在他面前,什么何休、卢植都得靠边儿站。这么说吧,要是后世占统治地位的不是宋儒道学,而是汉儒经学,那郑玄就是朱熹的地位……不,比朱熹还要强上好几倍,简直能跟孟子并称亚圣了!
虽然脚踩着马镫,是勋还是在马上晃了一晃,差点儿没掉下来。
最后是峻向众人介绍了是勋,说:“此乃族中七兄,客居乐浪,去岁末才返回北海。因生父罹难而痛哭失声,如今无法言语,得罪之处,诸兄海涵。”
是勋罗圈着作了个揖,心说还以为这是峻很顽劣呢,说话挺有FEEL的嘛。或许应该对他刮目相看了,能跟郑玄的儿子做朋友,这小家伙很不简单嘛(其实按照真实年龄来算,他应该比是峻还小一岁)。
郑益恩一边回礼,一边赞道:“孝子之行,令人钦佩。”是峻策马过去,朝他一伸手:“且取笔墨来,弟要向七兄请教些问题。”
是勋没有办法,只好接过笔墨和竹片——他喵的可该怎样用最简捷的文字来表述清楚这马镫呢?想了一会儿,干脆只是简单写道:“高句丽所制以便骑乘。”有本事你们去高句丽求证啊,去啊去啊!
他本来想写倭国的,那更是有命过去没命回来,后来一想,不行,这发明不能真落到小日本儿头上。高句丽好歹乃我大中华疆域内的古国,虽然后来宇宙国咬住了不撒嘴,非说连高句丽带高句丽起家的大半个吉林省都是他们的,可咱们这边儿终究不认哪——嗯,就说是高句丽发明的好了,不丢人。
是峻见了,轻轻叹口气:“七兄你还真是惜墨如金啊。算了,下回也给小弟做一对,让我试试。”
众人笑闹着出城往北而去。一路上,是勋就想往郑益恩身旁凑——这要是能跟郑玄的儿子套上了交情,说不定有机会去听郑玄讲课啊!我都不必要真学着些什么,只要跟人吹嘘“业师郑康成”……我靠还了得嘛,士人堆里那不得横着走啊?可惜,可惜,他喵的老子这时候还不能说话,压根儿就没法儿套交情,真是要了亲命了!
好在笔墨竹片还在手里,于是他就在马背上晃啊晃地写上:“尊翁何在。”写完了瞧着曲里拐弯的有点儿拿不出手,再一想,算了,从来只有倚马成文,就没有骑马成文的,大家伙儿都能够谅解吧?把竹片递到郑益恩面前,郑益恩瞟了一眼,笑笑回答道:“去岁黄巾侵扰高密,家父避乱徐州。孔北海曾盛情相邀返乡,家父尚未应允。”
纳尼?郑玄不在青州啊……这无耻的贼老天,果然不值得奢望,老子憧憬了半天,终究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出城不远,地势逐渐开阔起来,一行人便略略松开缰绳,放开了马速。
然后是勋就明白自己失算了,这马蹬对于骑马的辅助作用还真不大——纵马驰骋的时候要是踩镫吧,颠啊颠的屁股就容易开花,要想保住屁股,非得双腿夹紧马腹不可,可那有镫和没镫又有啥区别了?这时候他感觉马镫对自己来说,也就方便时不时地轻踩一下,调整一下姿势而已。
其实这是他想自己左了。打个不是特别恰当的比方,骑马如开车,马镫就象是安全带,可以保证在遇到突发情况的时候,你不至于直接飞出去——当然啦,安全带救命是被动技,踏镫救命是主动技。骑马二把刀的人,不是说有了马镫就瞬间变骑士了,正如开车二把刀的人,不是说绑上安全带就能去冲击F1。
所以马镫的主要作用,一是使骑手可以长时间呆在马背上,马跑起来的时候固然必须双腿夹紧,马遛跶着就可以光靠踩镫固定,不必一天到晚地磨大腿内侧。话说那些打小就生活在马背上的草原蛮子可以几天几夜不下马,一般中原人要是没有马镫,就根本不可能长途行军。
马镫的第二个作用,是从横向位固定战斗中的骑士,方便在马上射箭和砍杀——当然是勋此刻压根儿料想不到,他很快就要体会到这第二个作用的可贵了……
第十八章、行猎遇贼
是勋提前几十上百年“发明”出了马镫,却没发挥什么作用,原本骑马F,加上蹬还是F……不过逐渐的,他发现也并不值得为此而懊恼。
因为那票公子哥儿的骑术也就那么回事儿,撑死了不过E而已。话说那时代中原马匹不多,而且大多品种不佳,加上没有马镫,士大夫平常乘车的几率比骑马的几率要高上好几十倍。一般也就出去打个猎啊,跑跑短途啊什么的会想到骑马,所以除非需要上阵的武将,骑术普遍不行。
相比之下,下人们的马术倒大多能上D甚至是C了,他们奔前跑后,侦察、开路,或者给主子递手巾、送水袋,那胯下坐骑才叫真跑起来了。而是勋、是峻他们这些公子哥儿,也就勉强维持在七八迈的时速而已。
临近中午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一片宽阔的草地,两边是大路,另两面是稀疏的林子,据事先来踩过盘子的奴仆禀报,这林子里有不少小动物,什么兔子啊、刺猬啊、鹌鹑、山鸡之类。众公子先下得马来席地而坐,吃了点儿干粮,晒了会儿太阳,吹了阵子牛皮,然后就派下人们策马入林,去把小动物给爷轰出来。
公子们散开来站着,各执弓箭——就没一个打算上马玩儿骑射的,是勋这才一颗石头放落肚中。时候不大,果然就从林中蹿出来一只灰扑扑的野兔,才熬完冬,瘦骨嶙峋的,眼瞧着就根本没几两肉。是峻呼啸一声,众人纷纷拉弓放箭,“噗啦啦”地在兔子身边儿就下了一阵箭雨。
只见那兔子略歪一歪头,瞟他们一眼,然后“胜似闲庭信步”地就遛跶远了——是勋总觉得这小东西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
以他的弓术来论,不到三十步的距离,目标虽小,连射三箭也肯定有中的了。究竟要不要把真本事暴露出来呢?他多少有点儿拿不定主意。
正在犹豫,衡量得失,就见林子里“嗒嗒嗒”又奔出来一只鹌鹑。这玩意儿的速度比兔子还慢,若再放跑了实在有伤天理啊!于是在众公子又一轮疾射威吓以后,是勋实在是忍不住了,瞄准了狠狠一箭射去,正中鹌鹑的肚子。
众人一阵欢呼,是峻就打算抢过去把鹌鹑捡起来,忽听林中一声惨叫,象是某个奴仆发出来的声音。
众人一愣,心说难道这林子里有什么大动物不成么?是狼还是狐狸?没人敢猜老虎,那东西超出了他们的心理承受范围。
可是循声望去,随即就见到几个身影“刷刷刷”地蹿了出来,个个衣衫褴褛,却都头裹着土黄色的包巾。这一惊可非同小可,是峻首先大呼:“是黄巾贼!”
这时代笼统来说,帽子可以分为三类:一是弁,也就是皮帽;二是冠,是竹编或者以竹丝为骨蒙布制成的硬帽子;三是名为帻的软帽子。理论上不管哪种帽子,都只有士人能戴,平民百姓是没有这个资格的(当兵的偶尔也能戴帻),老百姓想保护脑袋,防寒防冻,那就只有用布包头。
老百姓用来包头的布,当然是五花八门,有麻布有葛布,颜色也各种都有——但一般情况下,因为印染水平较低,所以黑色、灰色的织品比较廉价,临时征召的农民兵大多头裹黑布,就是“苍头”这个名词的由来。这时代能裹得起黄色头巾的老百姓,不可能太多,除非……那是为了某种专门目的,统一定制下发的。
那就是黄巾贼!是号称“大贤良师”的张角的门徒,一心想颠覆汉政权,取而代之的造反武装。黄巾起义闹得最凶的时候,汉朝十三州,有八个州全都遍地黄头巾,动辄数十上百万人。虽然还不到一年的时间,黄巾主力就被官兵剿灭了,但余党仍然遍布各方,尤以青、徐、兖、豫四州为最多。
青州黄巾主力原本就在东莱、北海一带活动,据说最盛的时候多达三十万人,后来朝廷委派孔融担任北海相,孔融到任后置城邑、修乡校、抚流民,虽然一度被黄巾帅张绕所败,但终于还是跟东莱太守蔡讽合力,把黄巾给逼出了境。此后青州黄巾东奔齐国,转济南、平原,然后兜个圈又入兖州泰山郡,进逼徐州琅邪国,势力越发膨胀,大有卷土重来之势。
可是是勋他们出来的时候,还听说黄巾主力在琅邪中部的东莞、莒县一带转磨哪,距离营陵有三百多里地,这怎么突然就绕到营陵北边儿来了?
众人一惊之下,再打量这些从林子里蹿出来的黄巾贼,只见也不过五个人而已,个个面黄肌瘦的,两个挺着粗劣的木枪,两个手执生锈的环刀,一人持弓,可是背着的箭壶里只有三支箭。本方要是聚齐了,得有二十多号人,以众迎寡,貌似并不象刚才担心的那么危险嘛。
同行的王忠王子纯,乃是高密县令王修的儿子,年方一十八岁,却是一众公子哥儿当中骑术最好,射术也瞧着最好的一个,最先定下心神。他先高叫一声,招呼还在林中的奴仆们全都出来,然后关照大家:“先上马。”那意思,就算打不过咱可还跑得过啊,我就不信这票黄巾贼用两条腿能追上咱们四条腿的。
于是众人纷纷上了马。是勋有马镫,是峻他们大多在鞍下也系了方便上下的绳编脚踏,只有那郡督邮王某的兄弟王胜王子陵,总觉得踩着家奴的肩膀上马才有范儿,结果这时候身边没有家奴,他趴着马背扑腾了好一阵子,还得靠是勋扯了一把,才勉强得上,结果伸手一摸没摸到缰绳,抬头一瞧是马屁股——还骑倒了。
就这么会儿的功夫,那五个黄巾贼呼啸一声,直直地就朝他们冲了过来。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那执弓的黄巾贼竟然一边跑着,一边就张弓搭箭,“嗖”的一声便射出了一发。
一个公子哥儿应声落马,死活不知。
这一下大家伙儿全慌了神,有几个催马就逃啊。包括是勋在内,剩下几个没逃的也各自把弓给举起来了,“哗啦啦”箭如雨下,其中只有是勋一箭射中了那名黄巾贼的肩膀,但可惜箭力已衰,对方只是微微一颤,随即拔了箭再度冲上。
是勋目测,刚才这段距离得有近四十步,以自己的弓力,能正经射中目标就是菩萨保佑了,还想伤人,难哪。
正琢磨着,就见那黄巾贼竟然把才刚射中自己的那支箭搭上了弦,瞄着是勋就是一箭射来。是勋当时是吓得魂飞天外,赶紧双腿一磕马腹,胯下坐骑朝前方直蹿出去,那箭擦着他耳边就飞过去了,唬得他一身的透汗。
他心里害怕,手里可没闲着,转身便是一箭——只可惜还没掌握到骑马射箭的窍门儿,这一箭飘飘悠悠、飘飘悠悠的,也不知道飞到哪个时空去了。
转瞬间,那四个执近战兵器的黄巾贼就到了面前,“噗”的一声,一名公子哥儿就被捅了个透心凉。剩下的再不敢放对,纷纷催马,四散奔逃。
在这第二拨逃跑的人当中,是勋的坐骑最先跑起来,他大着胆子,一边用大腿夹住马腹,一边双脚踏蹬,让屁股脱离马鞍,暂时性地挺腰直立了起来。这种姿势虽然维持不了太长时间,但已经足够他扭转身来,朝身后再射出一箭了。这一箭堪堪中的,插入了一名舞刀的黄巾贼大腿,那人“啊呀”一声,单膝跪倒。
就这么一回头的功夫,是勋眼神瞟到,一团黄影如同闪电一般倏忽而来,手起一矛,抢先落跑的一名公子哥儿便栽倒在了马下。接着“扑通”一声,又有人落马——并没有受伤,根本是被吓掉下来的。
是勋不管不顾的策马狂奔。可是他骑术实在糟糕,一方面怕马跑快了自己会被颠下来,另方面也压根儿不知道该怎么鞭策才能让坐骑加速,结果才跑出去不到半里地,就听得身后又有马蹄声疾响,并且逐渐靠近。
是勋长吸一口气,故伎重施,站起身来,转身便是一箭。这一回头,他终于瞧清楚了,来的是一匹黄骠马,马上骑士身穿黄衫,头裹黄巾——所以瞧着就是一团黄——手中挺着一支真真正正的骑兵用马槊。这一箭过去,只见那骑士空出左手来,略略一扬,竟然轻轻巧巧地就给接住了。
我靠蟊贼收了某家的法宝!是勋惊得肝胆俱裂,转回头来是伏鞍狂……慢奔。正跑着呢,就听身后风声响起,本能的觉得一股劲风直朝后脑射来。他心中大叫一声:“我命休矣!”干脆脱了蹬,一个侧翻就滚落马下——还好,因为马速不够快,他又及时抱住了脑袋,所以没怎么受伤,“英俊的相貌得以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