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校对)第7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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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史书上的说法,“张绣在南阳,诩阴结绣,绣遣人迎诩”,可见不是张绣主动去找贾诩帮忙的,完全是贾文和刻意给自己找的退路。此老之深谋远虑,由此可见一斑。
  可惜是勋来早了,这边儿张绣才刚进宛城,曹操得着消息,就把他给派过来了,而贾诩还没离开段煨呢——至于是不是已经“阴结”了张绣,张绣不提,是勋也猜不到。这可该怎么办呢?掉头回去?是勋心说我此来主要目的就是想见贾诩,不是真来挣这点点儿出闲差的功劳的呀!
  当晚宿于宛城之内,他就找鲁肃来商量。鲁肃说我听说过贾文和,那就是一超级大混蛋,要不是他煽动了李傕、郭汜等人造反,攻入长安,天下也不会这么乱腾。是勋就说啦,这不能怪贾诩,他当时只是为了保命啊——比方说你受了冤屈,起而一搏还能活,束手就擒必定死,你会不会造反?
  他这话要是拿来问个大忠臣或者伪君子,对方肯定会说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套话,但鲁肃既非忠臣(起码不是大汉的忠臣),也不虚伪,当即就垂下脑袋,沉吟不语,等于默认了。
  是勋又说了,我前在许下,接触了很多跟随天子从关西逃过来的公卿大夫,大家都挺感激两个人,一个是贾诩,一个是段煨,说明他们还在竭力弥补自己因为攻长安而对国家造成的损害。可见其人尚有羞耻之心,不属于彻底没救的那一类型。
  鲁肃抬起头来问:“宏辅甚为嘉许贾文和啊,此人果有奇才否?”是勋答道:“贾诩之智,可比曹公幕中的荀公达。”然后他就跟鲁肃说了,我这回请命出使,是因为有传言贾诩就在宛城,所以想来见他一面,可如今得知他在华阴,咱怎么办?是先回去,还是干脆绕道去华阴跑一趟?
  鲁肃就问了,你见贾诩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想把他招揽至曹公麾下吗?是勋心说这个么……我还真是没想好。照说贾诩迟早是要投曹的,自己顶多就是把这一时间拉前,可是问题也出在这里:贾文和于天子、百官都有恩惠,他要是这阵子想投奔许都,早就可以去了,为啥还要先后依附段煨和张绣呢?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他还没有看清楚许昌小朝廷的前途,还不肯着急压宝。
  那么自己此去,有机会说动他现在就投曹吗?实话说可能性不大。那自己去还有什么意义?只是简单地仰慕其名,想要见他一面?
  其实是勋在内心深处,是希望“战宛城”的悲剧不再出现。曹昂还则罢了,曹德和太史慈都跟他相交莫逆,那么曹安民是曹德的独生儿子,典韦最近跟太史慈打得挺热乎,他又怎能眼睁睁地瞧着这二位都莫名其妙地死在那一战当中呢?
  但是这话不好跟鲁肃说,他只好装模作样地一捋胡须:“贾文和多智而近妖,若不能及时网罗,迟早为曹公……为朝廷之患啊。”
  鲁肃对是勋挺有信心,说:“以宏辅如簧之舌,料能说动贾诩,使赴许都。然而此番出使宛城,而非华阴,使毕而不归,可乎?”你终究没有得到曹操的同意,出完差不回去,随心所欲地跟外面逛荡,这不大好吧。是勋问:“可有两全之策?”鲁肃就说啦,你不妨写下一封信来,仔细跟曹操说说自己的想法,然后派人快马返回许昌去请示。咱们出使完了张绣,那肯定是要直接回去的,但是随便找个借口——比方说张绣盛情挽留——多住几天,以待消息,料想问题不大。
  是勋说好,当即就伏案给曹操写信。但他当然不能把真话合盘托出,只是跟曹操说:我在宛城得到了贾诩的消息,此人若归长安,则关西难定,若投许昌,则天下易平,希望可以派我再去华阴一趟,探探他的口风。
  然后是勋就暂且在宛城留下来了。他不说走,张绣也不好轰,于是每日设宴款待是勋。是勋趁机就游说张绣,说你跟着刘表有啥前途啊?如今曹公贵为司空,掌握朝政,将军你要是真如诏书上所说,愿意为许都西南方向的屏障,北则抵御关西群寇,南则监视刘表的动向,则不但南阳一郡可保无虞,将来的富贵也无可限量啊。
  张绣这人耳根子很软,史书上说他对贾诩言听计从,固然有尊敬、信任贾诩的原因,但同时也有自己没主意,要找人帮忙拿主意的原因——说不定贾诩也正是因为他这一特性,才“阴结张绣”,一定要到宛城来入张绣之幕。所以是勋舌灿莲花地反复劝说,张绣越听越觉得有理,第三天就写下上奏,向朝廷谢恩并且发誓愿竭忠悃以效忠天子,同时还写下一信,委婉地向曹操表达了依附的意愿,并请曹操将其上奏递交朝廷。
  是勋派个小兵快马把信和奏章都送去许昌,他自己仍然留在宛城不走。张绣拐弯抹角地问他原因,是勋就说啦,你这儿既然是许昌西南方向的屏障,我当然要暂且留下来多瞧瞧,也帮你出点儿主意,以免为奸人所趁。张绣不疑有他,继续每天盛情款待。
  七天以后,许都的回信到了,同意是勋再跑华阴一趟,去见段煨和贾诩。不过这回曹操没有跟对待张绣那样,上奏请天子加那俩的官儿,而只是以司空府的名义,派议郎是勋出使华阴,一方面嘉勉段煨,另方面督促段煨与吕布等协力同心,共讨李傕、郭汜。同时,按照是勋的请求,曹操还额外附了好几摞公卿大臣的手书……
  是勋得信大喜,当即辞别张绣,带着鲁肃、吴质、孙汶、魏延等人继续向西北方向进发。他们翻伏牛、金门,渡雒水,又东绕枯枞山,终于在半个多月后抵达了华阴县城——这就比许昌到宛城之间的道路要难走多啦。是勋有时候也不禁想道,自己这是何苦来哉?我只要不使天下大势彻底改变,起码这中原之地,迟早都是曹家的,我傍着曹操,就能一直踏实吃安生饭,何必这么卖力呢?再说了,这本来就不是本职工作,是我自己生讨来的额外差事啊。
  曾参曾经说过:“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理论上这是一个当代正直士人所必备的品德操守,但问题是勋从骨子里就不属于这一时代,更非士人,也未见得有多正直……难道自己最近读经,终于跟是著一样,把脑筋给读傻了吗?
  不过人生中很多事情就是这样,觉得该不该做,值不值得做是一回事儿,最终去不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儿,并非纯粹地受理智驱使,似乎也并非纯粹地受感情影响。或许冥冥之中真有一只大手在推动着历史的发展,也遥控着历史机器当中的每一枚小螺丝钉吧……即便是勋仍然不相信上天,这一路上也不知道暗中咒骂过多少遍老天爷了。
  所以他心里也在打鼓,这老天爷耍自己是耍惯了的,会不会自己北赴华阴的同时,贾诩却南走宛城……要那样就太无奈,也太搞笑了。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华阴,段煨早已得着消息,但此刻是勋的身份并非天使,因此也不必出城相迎,而只是遣名从事接入城中,而自出府门恭候。进城的路上,是勋悄悄问那名从事:“传言故光禄大夫贾公正在华阴,可确实么?”从事恭敬地点头答是:“我家将军与贾……公须臾不离,或许也会来迎接议郎。”好加在,这回没有擦肩而过。
  果然,段煨真的带着贾诩出来了。是勋注目这位大名鼎鼎的贾文和,啊呀,正所谓“见面不如闻名啊”,又所谓“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这贾诩长得可实在不怎么好看哪。
  就见此人个子不高,肩膀挺宽,手短脚短,就象是个正方形,而他的脸也是方的,颌骨挺宽。不过正如传言所说,年近五旬的贾诩,肤色虽然有点儿黧黑,但挺光滑,皱纹不多,胡须也不浓密,瞧上去就似乎还不到四十岁。
  段煨、贾诩将是勋迎入府内,分宾主落座。是勋递上司空曹操写给段煨的书信,并且又唤从人抱来两摞竹简、木牍,堆在段、贾二人面前——“前此李傕、郭汜肆虐,挟持大驾、凌迫百官,幸有贾公调解遮护,使朝廷保安。其后驾幸华阴,段将军周全衣食,执礼甚谨,杨定矫诏相攻,而将军仍然不废职贡。大驾得以返雒迁许,百僚得全首级,皆二君之功也。故而勋离许之际,公卿大夫皆有书信托以相奉,以感念二君的功德。”
  那些信是他特意请曹操找百官要来的,上起太常王绛、太仆韩融、执金吾伏完等,下到屯骑校尉姜宣、尚书王隆等,足足好几十封——只有任职三公的杨彪、赵温自重身份,没有参与。
  贾诩瞟一眼段煨面前的书信,又瞧瞧自己面前的书信,不禁暗道:“看起来,这位是议郎来意不善啊……”
第九章、文和诡谋
  段煨为华阴之主,他面前案上摆着十多封感激的书信,贾诩只是一个食客,面前案上的感谢信却多过段煨两倍还不止——这太明显的“离间”之策了呀!贾诩不禁想到,这是曹操的意思呢,还是这位是议郎的计谋呢?要是曹操的意思,是议郎本人知道不知道呢?
  果然瞧着段煨的脸色就有点儿不大好看,但不好当场发作,只是随口敷衍几句,就借口公务繁忙,退回后堂去了。是勋心说你走就走吧,我正好跟贾文和面对面好好聊聊。
  当下朝贾诩一抱拳:“都内诸公,都托勋向贾公致意。”贾诩摆一摆手:“某乃白身,不敢称‘公’。”是勋笑道:“以贾公之才,及所建之功,往赴许都,虽九卿可立致也,勋又怎敢怠慢?”
  贾诩心说游说开始了,果然是曹操派你来招揽我的。他面无表情地回答道:“诩本附李傕、郭汜,为凉州罪臣,有大过于天下,区区小功安可弥补?何颜立于朝堂?唯依之故人,苟延残生罢了。”
  是勋心说你就装吧,你要是毫无野心,也不会暗中与张绣勾结,也不会后来劝说张绣投靠曹操。张绣最高也不过做到破羌将军,你却位列三公,身为太尉——你会只想找个熟人傍着吃闲饭?谁信哪!当下微微一笑,继续劝说道:“昔王允秉政不公,首恶既灭,胁从自不当论,而况公等仅份为董贼之属者乎?”董卓麾下部队不全是“董家军”,也有很多朝廷明令划归给他的部队,怎么能够全都算成是逆党呢?
  ——“迫至绝地,自然铤而走险,即无贾公之言,李、郭等亦将反也。而贾公于入长安之后,上辅天子,下护百僚,出典选举,所拔皆为贤良,海内称之。是有大功于国,安得有罪?”
  贾诩听对方给自己洗地,心里挺高兴,但是脸上绝不表露出来,而只是再摆一摆手:“往事不必再论。诩无远志,亦不欲再官,得以安居足矣。”
  是勋把坐席挪近一点儿,压低了声音说道:“时局纷乱,非公无以定天下,天下不定,而独求安居,其可得乎?况段将军性疑,暗忌贾公,久必为图。贾公一日不离华阴,则段将军一日不安,而公亦难苟全性命也。公去,则段将军必喜,又望公结大援于外,必厚待公之妻子,岂非两全之策?”
  是勋基本上就是照抄史书上所载,贾诩解释自己离开段煨原因的那段话,这是真正的剽窃,也是真正的未卜先知。贾诩听了,不禁大吃一惊。他倒不是吃惊是勋窥破了自己的心事,而是——你这话真是说给我听的吗?咱们现在可还在段煨的府里,在他大堂之上啊,旁边全都是段煨的耳目!你其实是说给段煨听的吧,你是想要逼我走吧!此之人心,何其毒也!
  贾诩不打算跟是勋再谈下去了,再谈下去不定对方还能说出什么话来,说不定就激得段煨当即从后堂蹿将出来,拿根棒子把自己赶走……其实那倒也不错,就怕段煨抄出来的不是棒子,而是刀剑……因而他朝是勋拱拱手:“是议郎远来,旅途疲惫,还是先歇息吧。议郎所言,容诩细思。”
  其实他根本没打算细思,前脚才把是勋糊弄走,后脚赶紧就去找段煨——段哥,你听我解释……而且,弟还有一计献上!
  越是聪明人,有时候越会想得太多,甚至钻牛角尖儿,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就是说的这个道理。是勋有时候就会想多,而且他也觉得原本历史上的贾诩到了晚年,风声鹤唳,也经常自己吓自己,搞得“惧见猜疑,阖门自守,退无私交,男女嫁娶,不结高门”——他这活得得有多累啊!
  其实贾诩只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罢了。为避猜忌,自污为上策,如王翦也,如萧何也,谨守臣节则是下策——别人真会相信你贾文和无欲无求吗?其实以贾诩的智慧,完全可以行止自若,一如旁人,因为他可以号准曹操父子的脉搏,可以距离越界永远只差一步,而不必要缩得太厉害。你瞧瞧他向曹丕献“自固”之术,跟曹操说“思袁本初、刘景升父子也”,三言两语之间,不显山不露水地就帮曹操把继承人问题给解决了,既有如此智谋,还需要那么保守地避免猜忌吗?
  要么他想多了,要么就是因为弄死了曹昂和曹安民以后,本能地觉得天下大势终归曹操,但自己恐怕再也得不到曹操的信任了……
  比方说这回,他也想得太多了,其实是勋压根儿就没策划什么“离间计”——反正你早就打定了离开段煨的主意,还用我从中耍什么花样吗?是勋只是因为想把贾诩拉到许都而不是宛城去,所以普通地见招拆招罢了。但是贾诩就因此是坐立难安啊,紧着跑去跟段煨解释,还给段煨献上了一条毒计……
  对于贾诩的谋划,是勋肯定是猜不到的——因为主客场的关系,哪怕换了荀攸、郭嘉,一样猜不到。他回到段煨派人给自己安排的住处以后,就找鲁肃过来商量,说贾诩此人,心不可测,我试着再劝他一两回,要是见不到啥效果,咱就只能打道回府啦。
  是勋有点儿头疼,他自认非常懂得察言观色,哪怕是曹操、刘备这类枭雄,除非某些时候刻意隐瞒,否则内心所思所想总能多多少少地反应在外部的表情、举止上,使他得窥蛛丝马迹——而即便刻意隐瞒吧,是勋也起码能瞧得出来他在装假。只有两个人的表情他实在看不透,一个是郭奉孝,还有就是这个贾文和。
  不过也无所谓啦,自己并不想真跟这二位斗——就不说一个份属同一阵营,另一个也迟早会上曹家的贼船,以是勋的能力,此际的势力,真能跟他们斗得起来吗?那种人精儿脑筋随便一转,就有一万条法子可以弄死你。自己能做的,就是尽量跟这二位套交情、拉关系,让他们成为朋友,而非仇敌。
  就这么着无风无浪地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段煨就派人来请,说昨天时间晚了,今日要大设筵宴,款待是议郎。是勋欣然前往,只见段煨上坐,贾诩陪坐,摆下了挺丰盛的饭菜,还有可以放量畅饮的美酒。三人随便说些场面话,貌似都吃得挺开心,直到酒过三巡……
  突然有兵来报:“吕布已率军欲自风陵渡过河,直迫我华阴而来!”
  “啊呀!”段煨闻报,不禁大惊失色,“我命休矣!”
  是勋挺奇怪啊,就停下酒杯,询问缘由。段煨满脸的惶急之色,直跟那儿转磨,还是贾诩貌似比较镇定,当即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向是勋介绍了一番。
  原来那吕布自从受封并州牧以后,就先驻军新安,招兵买马,积草屯粮。此后不久,曹操奉车驾南迁,杨奉、李乐等河东将帅从后追赶,几乎全军覆没。吕布趁机渡过黄河北进,并吞了这几家的残部,夺取汾南地区,继而北上白波谷,直抵平阳城下。於夫罗率军与战,不幸中流矢而死,于是右贤王呼厨泉继为单于,进左贤王去卑为右贤王,以於夫罗之子刘豹为左贤王。呼厨泉向袁绍求告,袁绍派大将张郃、韩荀率军往救,跟吕布在平阳城下小小见了一仗。吕布自知实力还不足以和袁绍对抗,于是主动提出和谈,以白波谷为界,缓步退回了安邑城。
  此后吕布在安邑安生了几个月的时间,兵力膨胀到三万余,前不久即派从事王楷到华阴来,要求段煨跟他协力同心,共讨关西的李傕、郭汜。段煨当即推辞,说我兵马实在有限,加上今年收成不是很好,无力动兵,温侯想伐关西,自己去伐就是了,我愿意帮忙保障你的后路。但是吕布不肯答应,说要么你让出华阴,退往别处,要么我自己来取华阴,你准备打仗吧——没有第三条道路可走!
  贾诩就说啦:“吕奉先在河东根基未稳,原以为仅止威吓而已,不会真的率军前来,却不料……”他瞟了满头大汗的段煨一眼,“华阴兵不满万,骑不足千,这可如何是好?”
  是勋心说“如何是好”?你问谁哪?要是连你贾文和都拿不出什么对策来,换了谁在也不成啊。吕布真的杀过来了吗?就真这么巧,早不来,晚不来,要等我到了华阴的第二天他才来?你们这是故意演戏给我瞧吧?
  他内心生疑,可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开口劝段煨道:“既无力与吕布协同以伐关西,又难守华阴,将军何妨暂退?弘农、渑池之间,也可纵横驰骋,至不济退回许昌可也。”
  段煨抹了一把额头冷汗,苦笑道:“某在华阴,恳田兴农,开渠引水,费了无数心思,怎能甘心拱手送于吕布?”是勋淡淡一笑:“将军要么奉送华阴,要么连自己首级也送于吕布——何去何从,请详思之。”我管你真的假的,要是能够趁机把你从华阴连根拔起,我也开心得很哪。
  贾诩望望是勋,又望望段煨,突然一摆手:“诩倒是有一计,或许可免将军之难——何不请是议郎前往吕布军中,劝其退兵呢?”
  啊呦,是勋心说来了,你丫终于开始算计我了!原来这个套儿是下在这儿哪……
第十章、明修栈道
  贾诩的意思,吕布此前接受了天子并州牧的任命,如今又打着讨伐李傕、郭汜的旗号渡河西进,就表面上来看,他对许都朝廷是挺恭顺的。那么正好是勋带着司空府的书信前来,不妨请他跑一趟吕布大营,去劝劝吕布——司空府才刚嘉勉了段煨,你这儿就要攻打段煨,踩平华阴,你这是故意打朝廷的脸呢,还是打曹操的脸呢?
  所以说,跟吕布生扛是肯定打不过的,要退出华阴又心有不甘,唯今之计,那就只有麻烦是议郎了。
  贾诩的话貌似挺有道理,可是是勋本就是当世的诡辩大家,他心说换了我也照样能够给你说圆喽,这一点儿都不难啊。就不知道你是想不撕破脸就把我轰出华阴城去呢,还是想借吕布的手杀我……照理说我跟你没那么大仇怨哪!
  眼见得段煨似乎全盘接受了贾诩的进言,当即朝是勋就是九十度鞠躬,拱手道:“段某的身家性命,还有华阴数百将吏,数万百姓的性命,便全都拜托是议郎啦!”
  是勋捻着胡须沉吟了半晌,一时也想不大明白。自己不去见吕布最简单,就不知道贾诩还有什么后手——他会不会干脆撕破脸皮收拾了自己,或者绑起自己来当人质以逼吕布退兵?要是自己去见吕布呢?要说动吕布退兵,难度不小,而且吕布退了,得益的是段煨,对自己和曹操也没啥好处。要是说不动吕布退兵,自己还有脸再回华阴来吗?
  他只好苦笑一声:“吕布,豺虎也,勋有何能,而能说其退兵乎?”
  贾诩微笑道:“是议郎前说曹公使徐、兖合纵,后又在邺城、襄阳舌退群贤,口舌利如刀剑,又何必过谦?若说有谁能够说动吕布,则非是议郎莫属也。”
  是勋心说这就是名声累人了,没想到贾诩竟然把我给调查了个底儿掉啊!自己还能怎么推辞了?不妨先答应下来,再思良策……再找人共思良策吧。
  当下他含糊地答应了段煨和贾诩,退出来就找鲁肃和吴质商量。鲁肃就说啦,宏辅你将这两天跟段煨、贾诩见面的情景,你们说了些什么话,全都备悉地讲给我听,容我斟酌。
  是勋当下就跟鲁肃详细地描述了一遍前因后果。鲁肃不禁笑道:“宏辅似有离间段、贾二人之意,因此贾诩深忌于你,欲驱之以离华阴也。若不允说吕布,则段煨必操戈以逐之,若允说吕布,自然驱之城外。贾诩料你必说不动吕布者也,则必然无面目再回华阴来。”
  是勋说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咱们就只好灰溜溜地逃走吗?
  鲁肃背着手踱了几步,缓缓地说道:“肃却以为,不妨往吕布营中一行。”
  是勋悚然一惊:“真去见吕布……没有危险吗?”
  “须先明吕布何以必取华阴,”有一瞬间,是勋就觉得鲁子敬的双瞳中精光暴射,好象是因为棋逢对手而陡然兴奋起来,“吕布既取河东,北有袁绍,东有张扬,南取弘农则恐为曹公、刘表所忌,所能谋者,唯关西也。若取关西,必经华阴,岂肯留段煨于后而不加以约束?无论段煨是否从于吕布,均难以再居华阴……”
  是勋心说是这个道理,吕布从河东打关西,西渡黄河不可能,南渡以后再向西,就必走华阴。华阴南面是太华山,吕布要是绕至山南而行,不但迂回过远,而且道路崎岖,就很不利于后勤补给。所以除非吕布就占着半个河东郡当不思进取的土皇帝,要么大着胆子真的北赴并州去跟袁绍死掐,否则想要发展,最佳途径就是取华阴,进京兆,直薄长安。
  就听鲁肃又说:“吕布欲取华阴,段煨、贾诩不会毫无对策,唯寄望于宏辅之辩才——况以肃料之,贾诩必以为宏辅难说吕布者也。则再查其何以守华阴。华阴易取,而桃林难过。我料贾诩的本意,是想据桃林以御吕布,使不得近城……”
  是勋心说对啊,桃林塞那就是后来的潼关啊,我们来时也经过了的,南有秦岭,东南有禁谷,北踞黄河,西近太华,地势绝对险要,易守难攻。以贾诩的智谋,想要以少敌多守住潼关……啊不,桃林塞,那基本上是没啥问题的。
  “……故而其遣宏辅往说吕布也,因吕布必欲得华阴,绝不可说。即吕布绝卿,以贾诩之谋,华阴亦可得全;若吕布害卿,则正中贾诩下怀,又可使吕布再难与曹公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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