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校对)第325部分在线阅读
吕蒙心说咱们原本不是商量得好好的,只要闭寨坚守,把刘备滞留在渭水以北,等到天子亲率大军前来,长安一鼓可下,危局就此消弭……可是你曹将军才刚坚持了两天啊,就让一套妇人衣冠给打败了……反正那套衣饰不是送给他吕子明的,即便曹真再暴跳如雷,吕蒙也彻底无感。
如今敌军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出来了,很明显要激你出战,一则说明他们在时间上拖不起,二则说明对阵交锋,对方胜算比较大。如今张飞特意卡在咱们和安陵中间,监视和拦阻乐将军所部,关羽独来搦战,咱们光靠一军别说什么“一战成功”了,就算打个平手,可能性都低过了五成。这时候该忍就得忍,万万不可受激啊。
可是眼瞧着曹真眼珠子瞪着,腮帮子努着,气得原本还算俊秀的面庞都变了形啦,而且大多数将领也都“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气恨得仿佛蜀人送来的不是一套妇人衣冠,而是一人一套似的……这要是当面劝阻,必受斥喝,毫无益处呀。
吕蒙沉吟少顷,低头瞧瞧曹真脚边已经被撕得稀烂、踩得脏污的妇人衣饰,突然弯腰伸手去捡,口称:“蒙家素贫,惜此蜀锦,虽碎亦可裁为绢帕也,敢请君侯(曹真受封都乡侯,故有此谓)下赐。”你不要这妇人衣冠,那不如送给我吧。
众将见状,无不愕然侧目。
要说这时候的吕子明,就跟原本历史上代鲁肃为江东都督、谋夺荆州时期一样,已经彻底黑化了,培养成了身为军事家最高级别的素质,那就是——不要脸。《孙子》有云:“故将有五危:必死,可杀也;必生,可虏也;忿速,可侮也;廉洁,可辱也;爱民,可烦也。凡此五者,将之过也,用兵之灾也。覆军杀将必以五危,不可不察也。”而若是将领能够不计生死,不顾脸面,不求名声,你就很难找准他的弱点对症下药啦!
第二十五章、鄠县落凤
刘备与庞统约期三日,若自己三日不能渡渭,庞统、赵云等便可放弃长安城,自子午谷再度折返回汉中去。
可是庞统不肯走——不是不肯离开长安,这时候的长安对于蜀汉一方来说,不但已无足够的战略价值,反倒会迟滞下一步军事行动的展开,庞士元只是不肯离开关中罢了。他向来心高气傲,这种人大多不会考虑旁人的感受,思维上会产生盲点,他心中埋怨徐庶,你怎么就不能劝阻陛下东来呢?自入雍州以后,聚集全力直接捏掉陈仓的张郃、徐晃,进而与马超连成一气,夺取凉州,咱们的回旋余地就大得多啦,这是多好的机会啊!你真放心把陈仓要塞留在身后不管?
——当然啦,基于通讯水平的落后,这时候不要说庞统了,就连刘备都不清楚马超已败。
所以庞统不愿意折返汉中,想要去跟刘备会合,在军事行动上继续奉献自己的心力。这时候东方的败报也已经传回来啦,士仁临阵叛变降魏,傅肜遇害,再想堵塞灞陵、新丰等城已经难上加难了。于是他与赵云商议过后,打算复夺鄠县,一则可以保障子午谷的侧翼,到时候咱们什么时候想撤都可以;二来通过鄠县乃可渡渭去与刘备会师,而且一旦渭北的军事行动不顺利,被魏军挤回渭南,若有鄠县为倚靠,也可以一定程度上阻遏魏军东来援军扫荡渭南。
而且庞统所部虽寡,鄠县城里的庞延只有更弱,手下基本上就没多少正规军,大多是才刚从四乡募集的勇壮,此正夺取鄠县的大好时机也。
于是军抵鄠县,先遣使入城,要求庞延投降。庞统开出了极佳的条件,倘若蜀军能够在关中立稳脚跟,则任庞延为京兆尹(蜀汉仍然维持东汉旧的行政区划和官职),若是被迫退返汉中,则拜庞延太中大夫,或给杂号将军。
庞延回书,说我要面见你家主将,有事当面相问,倘若他的回答合我心意,降亦可也。
于是约定时间,庞延打开城门,率家将数十人策马而出,就站在吊桥之后。庞统也领着数十名部曲,身披重甲,前往相会——距离庞延正好百步远,勒住马头。这个距离,一般弓箭是射不到的,就算有大力士能开强弓,等到了目标之前,其势亦衰,轻易即可躲过。
不过百步远就是后世的一百多米啦,两人必须经由大嗓门的部下高喊传话,才能对答。
庞延先遥遥地朝庞统一拱手,说:“闻将军襄阳人也,延虽籍扶风,远祖亦出襄阳,非杜陵庞氏也,或为同氏。”
庞氏的源流非常复杂,一说出自周初名臣毕公高,其支庶受封庞乡,以邑为氏,一说出自颛顼八子之一的庞降。当时最大两支庞姓,一在襄阳,二在杜陵,为西汉时曾任河内太守的庞真之后裔。所以庞延说啦,你别瞧我是扶风人,距离杜陵不远,其实祖上是从襄阳迁过来的,咱俩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
庞统还礼道:“既如此,正该协力同心,共匡汉室。兄若肯开城来归,弟必不违诺也。”
庞延说本家归本家,咱们先得把话问明白,说清楚喽:“汉祚已终,魏以代之,实如周之伐殷,虽武庚尚在朝歌,而实难再兴也。小大之比既成,顺逆之势又明,兄何不归从朝廷正朔,可使中国太平耶?”
庞统心说究竟是我劝你投降啊,还是你劝我投降啊?当下微微一笑,命部曲传话:“兄言谬也。曩者纣王无道,周因以伐之,顺天安民;今汉无失德,曹操以臣犯上,实簒僭耳,何得可比?”
庞延当即反驳:“汉自桓灵以来,用宦官、外戚而践躏士大夫,何言无失德耶?昔周文王亦殷纣之臣,武王不肖乃父,用兵弑君,何得不云篡僭?要在天意如此,五德代兴耳。兄逆天而行,岂可久乎?”
庞统有点儿不耐烦了,便道:“兄若肯降,待以上宾;若不肯降,可守此城,候我攻之。何哓哓若是?!”
庞延闻言,哈哈大笑,随即将手中马鞭一举。只见他身前城壕之中骤然跃出数名军卒来,平端早就上好弦的蹶张劲弩,标准庞统,一时并发。
事起仓促,庞士元根本来不及躲避,身旁部曲也不及遮挡,矢力本足,又比弓箭方便取准,只听“扑扑”几声,皆中其身。虽然身披重甲,仍有两矢破甲透入,插入庞统肉内,庞统不禁大叫一声,翻身落马。
庞延见已射中,便即打马归城而去,城门也立刻合拢。
等到蜀军把庞统救回营内,已是面色惨白,吐血不止,处于弥留状态了。赵云红着眼睛前来探视,庞统握着他的手,喘着粗气道:“吾本志死,死亦何憾?惜乎不得见汉室重光也。子龙不必再攻鄠县,可速绕城而北,与陛下合,谏言西取陈仓,慎勿延误!”说完话就咽了气,享年三十六岁——跟他在原本历史上竟然同一年中箭而亡。
众将皆怒,就要强攻鄠县,屠城以过,赵云好不容易才给拦住了。于是便舆着庞统的尸体,绕过鄠县,渡涉渭水,北上去与刘备会合。
庞统在鄠县中箭的前一天,正好就是曹真约期与刘备会战之日。吕蒙虽然劝不住曹真,但利用捡拾妇人衣冠的不要脸举动,终于使得弥漫全军的愤怒、浮躁情绪逐渐舒缓下来。于是翌日两军交锋,关羽诈败而走,曹真在吕蒙的劝阻下,竟然一步都不追赶,只命士卒朝着关羽的背影大声嘲骂,然后鸣金回营。
这一来反倒激怒了关羽,挥军反身来战,被魏营中万箭齐发射退,就连关云长本人都臂中一箭,回来一检查,簇上竟然还敷了毒药!好在这年月真没有足够的技术造出什么剧毒来,而且“保质期”有限,非常容易失效,关羽也不用刮骨,寻军医用净水清洗创伤,涂上解毒拔疮的药剂,估计有个十天半月的也就好了。
刘备无奈之下,只得使张飞断后,拔寨起行,转向陈仓。乐进出安陵城追击,却为张飞设伏击退,折兵数百。随即刘备就在茂陵附近接到了庞统的尸体,不禁大放悲声,几乎哭倒在地,还一时口不择言,竟道:“此乃天欲亡朕欤?!”
谏议大夫杜琼听闻此语,闷闷不乐,返回帐中。他有一名弟子叫做谯周,年方弱冠,就问老师您有啥心事吗?杜琼叹息道:“今庞士元死,天子乃出不祥之语,此非汉祚将亡之兆欤?”谯周趁机就问了:“昔有当涂高之谶,周徵君(周舒)以为象魏也,其义若何?”
杜琼低声道:“魏,阙名也,当涂而高,圣人取类而言耳。”谯周说如此说来,那曹魏顺乎天意,合受大统啊,可是老师您当初还与殷纯、赵莋等人一起上书,根据“赤三日德昌,九世会备,合为帝际”的说法,劝说今天子登基称帝,那又是何缘故了?
杜琼摇头道:“天子合为帝,以绍继汉统,然继汉者备,亡汉者又焉知不在备耶?”随即神秘兮兮地对谯周说,我刚想到一个问题——“古者名官职不言曹;始自汉以来,名官尽言曹,始言属曹,卒言侍曹,此殆天意也。”
杜琼和谯周都是巴郡人。要说刘备集团中最受信用的,是其元从集团,包括关羽、张飞、赵云、夏侯纂、简雍、孙乾等等;其次为荆州人,以庞统、徐庶为首——徐元直其实是颍川人,但他很早就因为世乱而跑荆州来啦,被荆州士族引为同侪;第三是东州士,如法正、李严、孟达等,乃从荆州、关中等地避难逃蜀,先侍奉刘焉父子,后来才归降刘备的;最后是蜀人,主要指降备的广汉、蜀郡人;至于一度在张鲁控制下的汉中人,在赵韪控制下的巴郡人,则只能依附东州士而存身。
所以如杜琼、谯周等辈,不属于前三个大集团,本身又只知谈玄论道,而无黄权一般的济世之才——杜琼倒算蜀中有名的经学家,但他所长更偏重于天文占验,也就是“纬”——故此不得重用,早就觉得呆这么一割据政权里没啥前途啦,就此始起异心。不过这俩货都属于有贼心没贼胆的那种,也就在朝野间煽乎煽乎悲观失败情绪而已。
再说等刘备终于放弃东进之策,转身向西的时候,黄权因为兵力不足,已被张郃、徐晃击败,退守郿县。随即张、徐也得到了凉州方面的汇报,知道马超已退,甚至杨阜、苏则还将战火延烧进敌方的武都郡,于是胆气陡壮,聚集扶风郡西部的兵马,一起来攻郿县。正好刘备赶回来,这才逼退魏军,击斩偏将徐商,救出了黄权。
便欲进取陈仓,却被黄权死死拦住。黄权说如今汉军锋锐已失,又处在张、徐和曹、乐的两面包夹之下,夺占雍州的计划已经不大可能成功啦,还是趁机劫掠一番,退回汉中去为好。曹魏经此骚扰,估计一两年内再无力大举以征汉中,终究算给咱们杀出了一个缓冲期来。然而——“人心苦不餍足,若再迁延,设多折损,候贼大举自东方来,恐欲返汉而不可得也!”
刘备正恨折了庞统,只是不听。黄权最终只好退一步,建议说:“盍召法孝直来,为陛下谋划。”你向来最听法正的话啊,说不定只有他能够劝住你——再说了,庞统既死,也只有法正能够在军事行动上给你最稳妥的建言啦。刘备这才点头:“可,朕即使宗玮往汉中召孝直来。”
第二十六章、南郑病龙
蜀汉太中大夫宗玮,奉了汉主刘备之诏,急自褒斜谷南下,前往汉中郡治南郑召唤法正。可是等到了地方一瞧,但见法孝直面色青黄,嘴唇发白,卧于榻上,竟似起不了身的样子,不禁惊问:“司空何以如此?”
法正苦笑道:“偶感风寒,无大事也。”
其实法正才不是伤风感冒那么简单,他基本上可以算是心病。且说当日成都朝中争论,庞统建议以攻代守,兵出子午,法正却要以周易“重门”之义,固守汉中,最终刘备听信了庞统的话,于是命李严代法正以守成都,法孝直则坐镇南郑,总司兵马、粮秣运输之事。
法正这个懊恼啊。一则他并不认为庞统之计可成,当庞士元率军先发以后,他还曾经在同党面前说过怪话:“吾将见师之出而不见其入也。”——这是春秋之际,秦穆公遣孟明视等伐郑,蹇叔劝而不听,于是东门哭师所言。另一方面,也琢磨着万一侥幸成功,蜀军得以在关中站稳脚跟,进而击退曹魏的援军,庞统必然更受刘备宠信,而自己哪怕后勤管理得再好,也缺乏直观的功绩,从此再难与庞统拮抗了。相反,一旦前线打得不好,庞统很容易把罪责推诿到自己头上来:“若法孝直能足兵足粮,何至若是?”
其实这跟原本历史上李严总督粮运时拖诸葛亮后腿,心理差相仿佛:打了胜仗是你的功劳,出了篓子你反能诿过于我,老子里外不是人,干嘛给你好好干哪?
不过李严私心太重,拖诸葛亮后腿太过明显,所以被诸葛亮老实不客气地捏掉了。法正深受刘备重恩,君臣相得,倒不会跟汉中故意耍坏——只是这心里么,肯定是高兴不起来的。
而等到庞统夺占长安的消息传来,法正闻讯,当场一口鲜血喷出去老远,仰天便倒。属吏赶紧把他抬到榻上,延医诊治,法孝直缓过一口气来,不禁嗫嚅道:“吾可归矣。”难道说我对陛下已经没用了吗?我是天寿将尽了啊,还是应该急流勇退,干脆致仕呢?
当然不管怎样考虑自己的未来,他总该帮刘备把这一仗打完,所以强撑病体,继续主持粮运事,也告诫属吏,不得把自己病倒的消息传告前线,以免影响刘备的心境,动摇蜀军的军心。
直到宗玮跑来找他,宣读刘备之诏,然后问:“司空尚可起行否?”法正这才苦笑着回答:“正但一息尚存,亦当还报主恩。奈何此身,恐不良于行褒斜也。”要是走点儿正常的道路,找辆驷马安车,拿被子一裹,或许我还能支撑着去到刘备面前,可是褒斜谷那是多难走的路啊,几乎不能行车,估计就我目前这种身体状况,走半道儿上就得咽气。
宗玮吊着眉毛一摊双手:“则如何处?”
法正说先不管这个,你把前线的情况详细跟我说明一下——为什么陛下突然想着要召我到关中去呢?
宗玮不敢稍有隐瞒,便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备悉述说,一直讲到庞统战死,黄权劝说刘备返回汉中,刘备不听,于是建议召法正前往辅佐。
法正听闻之后,不禁大惊,说:“陛下以仁德成事,今反因仁德而失机也。若乃不往长安,不救士元,以士元之智,岂得遽死?”刘备你着急去跟庞统会合干嘛?战阵之上,刀剑无眼,他这回战死纯出偶然,而倘若刨掉偶然性,就庞统的本事,不至于和长安城同亡啊,他一定会留下后路——法正也猜不到庞统其实死志已萌——大军若不往东,而向西以取陈仓,就大有机会杀出一个相持局面来啦!
可是这时候再懊悔也已经晚了,法正对宗玮说:“吾计卿来时,曹魏关东军已来相合,陛下悬军于外,锋锐已挫,再难久留也。当退则退,黄公衡所言是也!”
宗玮说所以黄权才劝陛下召司空您前往关中呢,估计也就只有您能够劝得住陛下啦。法正说我实在是走不了啊,不如这样,我写下一封书信,劳烦你再跑一趟,去呈交给陛下。
于是强撑病体起身,写下一封言辞恳切的书信,仔细分析了当前的敌我态势,建议刘备赶紧撤兵,返回汉中。汉中我已经有了全面的布置,只要你把关、张等部兵马全都顺利拉回来,往各处要隘一塞,魏军必定难以深入。而且经过你们把关中这么一番骚扰、蹂躏,估计曹魏也没有足够实力南下啦,咱们又多了几年的喘息时间,也算一定程度上达成了战役目的。
信末还干脆装死,说:“臣病笃,已不久于世矣,若陛下归迟,恐臣再难睹天颜,死亦憾甚!”我都快要死啦,你还不赶紧回来见我最后一面吗?
宗玮接过信,马不停蹄前往关中,去归报刘备不提。且说正如法正所料,这个时候曹操已经亲率大军抵达新丰,与曹德、夏侯尚等会合,随即浩浩荡荡直向长安挺进。
庞统既在鄠县城下中矢而死,赵云率军绕过鄠县,去与刘备会合,庞延趁机遣人往长安查看,一瞧已是空城一座。于是庞延干脆放弃鄠县,率先进入长安,正好迎到曹操。曹操还没有说话,旁边蒋济先一指庞延,厉声喝问:“闻汝前在鄠县,如何弃之不守?!”随即转向曹操,说:“控扼渭桥,渭北之乱不东;固守鄠县,渭南之乱不广。鄠县不可失也。”
曹操能够顺利进入长安城,此时心情大好,倒是并没有因此而怪责庞延,还安慰他说:“卿无守土之责,而能为国拒贼,功莫大焉,朕岂因细过而罪人者耶?”固然庞延弃守鄠县,抢着来夺收复长安的首功,有所失策,问题他并非守土有责的官员哪,本来只是一介布衣,能够做到这份儿上就已经很了不起啦——“子通未可苛责。”
于是便命夏侯尚率军去守鄠县,他打算亲率大军渡过渭水,与曹真、吕蒙会师,去与刘备决战。
几乎同一时间段,襄阳的曹仁也接到了来自洛阳的指令,要他沿江而上,进取三巴,以挠刘备的侧翼。本来按照原定计划,步军当从襄阳南下,先驻江陵,与鲁肃的水军会师,然后通过秭归、巫县指向鱼复,进入巴中。可是这个时候别说鲁肃水军还在彭蠡没有启程呢,原计划调来协助的臧霸、孙观等部尚在中途,就连原定的后勤总管、南郡太守蒋济,回一趟朝接受指令就干脆被曹操带着西行了——荆州军区目前还只搭成了半个架子。
就这半个架子,真有机会突破险峻的三峡,进入巴中吗?
曹仁召集众将商议,悍将牛金提出,既然关中有警,军情火急,那咱们一刻也延挨不得——“护国可急召鲁都督、臧将军等来合,金请先率三千精锐,乘民船以向秭归。”
曹仁说你这是去玩儿命啊,固然北线军情紧急,需要咱们在南线相机配合,以牵制蜀贼的兵马,可是鱼复驻有甘宁的大军,秭归以下又水急流湍,没有鲁肃水军配合,你想靠着点儿民船就冲过去,那不是做梦呢嘛?“此计悬危,不可用也!”
牛金是还没有听说过庞统偷出子午谷的相关细节,否则他一定会反驳:“蜀贼可为,何金不可为耶?金为国家上将,其志尚不如贼乎?”
正在此时,却有一人出班拱手,对曹仁提出建议:“今军在襄阳,水师未至,臧将军等亦止半途耳,欲取三巴,难矣哉。盍取道沔水,直下西城——贼之腹心,不在成都,而在南郑,若能薄南郑之背,则贼势自解矣。”
沔水从汉中流出,迤逦向东,流经襄阳城下,然后东南到沙羡附近注入长江。其实这条河就是后世的汉江,习惯上也把上游沔县附近称作沔水,中游汉中境内称作汉水,下游襄阳以南段则称为襄水。
汉水段和襄水段如今正是汛期,水流很急,周边偶有泛滥,军行不易——可要是比较三峡附近的长江段,那就好走得太多啦。原本考虑经长江以向三巴,是因为有鲁肃的水师,可以运送大军,夺占三巴以后也更方便威胁到蜀汉的都城成都。可是如今鲁肃水军未至,要是就靠着民船载送少量兵马,走长江就不如走沔水方便了。再说蜀军既然主动杀入关中,那么他们最重要的后勤基地就肯定不在成都——距离前线实在太过遥远啦——而在汉中,通过沔水可以直取汉中,逼迫对方从雍、凉撤军。
曹仁听闻此语,第一反应:有道理啊。于是定睛瞧去,就见说话之人年方弱冠,唇上只有细细的茸毛,仪态倒是颇为端庄,看眼神也非常老成。曹子孝认得,此乃宜城人,为殿中侍御史马良之弟,姓马名谡字幼长是也,本乃白身,因马良之荐而入己幕,负责文书事宜。
马谡察言观色,曹护国貌似对自己的建议挺感兴趣,于是迈前一步,主动请缨道:“此计亦非易也,牛将军为国家上将,不可轻涉险地,谡不才,请率三千军以向西城。”
第二十七章、贤却未贤
曹操收复长安的消息,很快就通过信鸽传至洛阳,群臣大多长舒了一口气——只要长安在手,就算保住了半个雍州,剩下一半儿,以及更西方的凉州,哪怕全都丢了,刘备也不可能越过长安来威胁洛阳哪。
是勋便与贾诩计议,他问贾文和:“公以为乃可趁势而前,夺占汉中否?”贾诩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说:“尚不可料也。若能于雍州摧破刘备主力,自可趁势以向汉中,唯恐关中残破,粮秣不继耳。若蜀贼各守险要,仓促难破,而粮断绝,势更悬危。且若刘备知陛下入关,便弃守而退,以实汉中,则必不可攻也。此前计议皆当废弃,朝廷非三五年恢复,不敢再想望巴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