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校对)第29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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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连弩这东西古已有之,而且应该细分为两个类型,一种是真正意义上的“连弩”,一引弦而数矢齐发,第二种应该称之为“连发弩”,是指可以在短时间内连续上弦,以反复击发的弩具。要是用后来的火器来作类比,连弩相当于可同时击发的多管火铳,而连发弩就是机关枪了。
  那么所谓的“诸葛连弩”,究竟是连弩还是连发弩呢?因为晋代便即失传,后世故乃争论不休,但比较主流的观点,还是指连发弩。因为连发弩就技术而言比连弩要复杂,堂堂诸葛孔明,怎么会去发明简单的玩意儿呢?而且玩意儿太过简单,就算他发明出来,也很难独享大名呀。
  故此是宏辅今晚召孔明过来共食,问他:“前日与吾所言之事,若何?”就是在问,你连弩究竟研究得怎么样了?出成果了没有?诸葛亮毕恭毕敬地回答道:“略有所成,然尚须时日也。”我已经有眉目了,但距离彻底完成,乃至可以列装部队,还需要更丰裕的时间才成,老师您先别急。
  是宏辅微微而笑:“吾今得一人,或可资益孔明也。”于是便将召见马钧之事,前后端底,备悉道来。他说我听说过此人,年纪虽轻却颇善机巧,而且他自己也说了,乃是为了机械制造才去钻研的算学——“天下尚未底定,兵事不可延挨,故吾以为,与其用之度部,未如从之孔明也。”
  诸葛亮双眼一亮,说竟然还有这般人才,自学而成的数算比我都要强?那可真值得见他一见。我明白老师您的意思了,我这就去向吏部打招呼,让他们把这个马德衡分配到我兵部来!
第二十章、忙中得闲
  诸葛亮和赵爽几乎是同时向吏部打了招呼,想把马德衡招致麾下,问题两人间的身份有差。赵爽只是千石的司郎中而已,就品秩而论,如同大县之令,诸葛亮却是二千石的兵部侍郎,品秩等同于郡守,更别提他还是太尉是宏辅的门生,亦深得天子信重。所以吏部最终听谁的不听谁的,把马钧分配到哪个部门去,那丝毫也没有悬念啊。
  对应赵爽的“兴师问罪”,诸葛亮亲自在宅前迎迓,鞠躬致歉,并且摆下酒宴款待赵爽。他照搬了是宏辅的话来解释自己的行为:“天下尚未底定,兵事不可延挨,故余以为,与其用之度部,未如用之兵部也——暂借而已,且待蜀贼平定,必当双手奉还。”
  赵爽说马钧只是我的弟子罢了,又不是私人财产,说什么“暂借”、“奉还”?其实他也并没有真的恼恨诸葛亮,二人之间的友情不至于因为这种小事而生嫌隙,再说了,关于马德衡的分配问题,各施手段,其实并不能说孔明亏欠了自己。
  然而他趁机提出,马钧在都中尚无居处,不如还让他住在自己家里,白天去兵部上班,晚上接受自己的指导。诸葛亮自然无不允可。
  于是马德衡就此堕入“炼狱”啦,除去吃饭、睡觉,几乎无一刻得歇——相比之下,马齐被任命为平州昌黎郡宾徒县礼文司簿掾,虽然被抛至千里之外,有如远流,论工作却绝对要比他清闲得多。
  兵部武库司共设郎中一员,佐郎二员,各级令史六名、杂吏十二名,马钧的职位是最低等的令史,秩二百石,可戴单梁冠,着皂袍,有印无绶。比诸后世,这是一个最低级的官职,大概为从七品,再往下八、九品都是吏员,官吏之间的身份差别有如鸿沟。不过汉承秦制,官吏一体——斗食、百石的小吏未必敢自称为“官”,但即便贵为三公,也是可以被称作是“吏”的,斗食起家而至公侯,历代不乏其人。魏之制度同然,是宏辅才不愿意把官僚重臣和一线办事员给彻底区隔开来,从而导致整个官僚体制虚浮腐朽哪。
  马钧因为年岁轻、资历浅,自入武库司,便被分派了无穷的杂务,尤其他是通过明算科考上来的,故而所有相关武器装备的研制、生产、贮藏、运输,但凡牵扯到计算,活儿全都落在了他的头上。他往往一整天拨拉算盘珠子(也包括晚上做赵爽所出的算题),竟致右手五指僵硬,难以屈伸。形势逼人,马钧很快就被迫练成了左手拨算盘,甚至左手提笔写字的本领——两手双笔同时写字还不行,但双手各拨一具算盘,倒是学成在望……
  原来做官竟然如此辛苦,若非此乃母亲的殷切期望,而仅仅是马钧自己的想法,估计他早就撩挑子不干啦——我宁可回老家去看守一座小小的磨坊,强过在洛阳为同僚做牛做马……
  好在赵爽对马钧照顾有加。马钧虽领职司,但吃住都在赵府,赵爽也没让他掏饭费,所有俸米几乎全额保存了下来,攒了两个月以后,便雇人赍送回乡,以改善母亲的生活。武功马氏邨早有书信传来,为了马齐、马钧二人考中得官,全村上下莫不欢欣雀跃,族长马丁一向吝啬,竟也掏出族内公钱来大宴了三日,以资庆贺——不过也很可能,反正要遵照承诺把族长之位传给马弁了嘛,以后公钱不归自己管了,临交卸前奢侈一把,又有何妨?
  马弁上台,马母自然能得照顾,即便没有马钧寄回俸禄,日常花用亦可跃升一个档次。不过此乃孝道也,且马德衡于京中也没什么开销,自然应当把俸禄敬奉至亲——赵爽对他此举亦颇为赞许。
  可是诸葛亮虽然花力气把马钧调至兵部,此后数月间却几乎是不闻不问,马钧只在向上官回事的时候见过这位诸葛侍郎几面。赵爽亦未曾透露口风,故此马钧并不清楚得入兵部,靠的乃是孔明之力。
  一晃眼即至延康三年的元旦,节前节后,官员例有将近半个月的假期。然而都城至武功虽不甚远,以这年月的交通状况来说,一来一往,起码二十日(除非跨马疾驰),所以马钧也不敢返乡省亲。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离开家乡、离开母亲过年,乡愁顿生,难免镇日间长吁短叹。
  兵部总需要留几员官吏值班,马钧便主动挑起了这一重担——他想攒多了假期,好返乡去与母亲团聚呀,甚至还计算着要积攒多少俸钱,才够在都中购置一所小宅,干脆把母亲接来同住。只是都中米贵,宅地更是天价,若然不能升官,估计没有个八九甚至十来年的,断然难以达成心愿……
  且说元月四日一早,马德衡按例辞别赵爽,来至兵部值守——说是值守,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只备突发状况而已,倒是难得地躲了一回清闲。他先填入朔州产的无烟煤,生起火炉,随即在火上置一陶罐,煮些清水,再洗净漆杯,撒上一小把赵爽赠与的茶叶,笼火而坐,等着水开。饮茶的习惯,始于是宏辅,据说可以消食去毒、安神静心,近年来都中颇为流行。只是茶叶的来源主要是蜀地,江南各州才刚尝试种植,产量很少,故而非富贵人家不得享用也。赵爽的茶叶还是是宏辅相赠的,新茶既得,旧茶乃陈,干脆就送给弟子马钧啦。
  马钧还听说,豪富之家如诸曹、夏侯等,近来习惯将茶叶碾碎,和以北地酥酪,甚至五味调料,再以滚水冲之——不过据赵爽转述是宏辅的话:“此异端也,非饮茶之正道!”
  近年来北边相对安靖,正当朔、并的拓拔鲜卑归附已久,其酋诘汾受拜为归义侯;凉州的西部鲜卑式微;幽、平的东部鲜卑大人轲比能亦遣使纳贡,受拜附义侯,另一名大人步度根则遁出塞外……中国与鲜卑、乌丸之间的互市贸易非常繁荣,洛阳市内经常可见来自胡地的各种特产——酥酪亦在其中也,只是无论赵爽还是马钧,平素都吃不大起。
  马钧烧开了水,泡得了茶,便以双手笼着漆杯,坐在厅中发愣。既得闲暇,难免思念家人、故友,也不知道马齐有否顺利抵达平州,更不知道陈纻落选之后,此刻心境如何,有无刻苦攻读,以期下科得中——这年月通讯很不发达,马氏邨内倒是曾有信来,却并没有提及陈纻半字,马钧哪里知道陈兹免其实已然做了叛民,早遁出曹魏地界去了……
  想到陈纻,又不禁念及那套《物理初言》——可惜啊,未知何日才能复见,读完后面那几卷。其实赵爽的书斋中便藏有一套,因为赵君卿也是编撰者之一嘛,然而马钧当日阅读前两卷的时候,根本跳过了序言和正文之间满满两页的编者姓名——是宏辅可不是吕不韦,不会光传自家姓名,而把真正执笔者全都湮没了——若然知道赵爽也有参与,必然提出借阅啊。他倒是曾经探访书肆,寻找此书,可惜毫无所获。
  是宏辅的著作,在这年月就算是畅销书了,士人间无论瞧得懂瞧不懂的,只要购买得起,也购买得到,家中必要收藏一函,即便《物理初言》那般艰涩之书,也已经脱销好几个月啦。
  马钧不禁慨叹,好不容易得着一阵清闲,此刻偌大的兵部衙署就只有他和两名斗食小吏留守,若能一手热茶,一手《物理初言》,一口气读上一整天,可有多么惬意。
  欲待放松,却又无聊——这连忙了好几个月,骤然清闲下来,他倒感觉浑身不自在了——想想架阁中也有些书籍,虽然都是他不怎么感兴趣的兵法战策,但闲着也是闲着,不妨取来一读,消磨时光吧。
  才刚起身,突然门外奔进一名小吏来,躬身禀报道:“诸葛侍郎遣人召唤马令史。”马钧闻言,不禁一愣,心说诸葛亮虽然是自家恩师的好友,但跟自己可素无往来呀,而且职位也隔着十好几级呢,他突然传唤自己,究竟是为了何事?难道有账算错了,要叫自己去申斥吗?还是说临时有什么急务,而值班的令史只有自己一人……
  只得放下茶杯,拔腿就往正堂而去。小吏赶紧拦住了解释:“非也,侍郎不在部内,特遣车来,召令史往城外去。”
  马钧一头雾水,迷迷糊糊地便跟随着小吏出了门,登上前来迎接的马车。马车一路疾驰,出了洛阳西门,马德衡瞧瞧这条道路似乎颇为熟悉,便即开口问道:“未、未知侍、侍……接吾何处、处去?”可是驾车人只管闷着头抖动缰绳,根本就不理他。
  果然,四周景物越来越熟,马车最终驰入了一所庄院之中——正乃马钧在科举时曾经寄住过的是氏庄院。这一来马德衡更迷糊了,心说诸葛亮找我,不在衙署,也不在他家,却来了是太尉的别业,究竟是何意图?啊呦,想当日陈兹免为了泄愤,在别院正堂的梁柱上刻了十六个字,虽然其后删去姓名,别是终于被发现了吧?因为我跟陈纻是同乡,所以召去查问?
  想想陈纻对自己还算是不错的,况且又是同村,自己又岂能出卖于他?可是再一想,既然召自己来,那肯定已经锁定目标为陈纻啦,就算不招出他来,恐怕他亦难逃责惩也……可是既然如此,又召自己来做啥呢?仅仅同乡可没有连坐的道理啊!
第二十一章、诸葛连弩
  马钧未免想得太多了,诸葛亮这回把他召到是氏庄院,压根儿跟陈纻就没有一毛钱的关系——陈兹免当日在梁柱上刻字,那早就被仆役发现啦,然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仆役怕遭责罚,于是悄悄地削了去,是宏辅根本就不可能知道。
  且说此日一早,诸葛孔明亲往是氏庄院来拜是宏辅,禀报说:“连弩已粗成矣,先请恩师品鉴。”是宏辅大喜,便命仆役在庭院中树起标靶来,好让诸葛亮演示。他随口问道:“马钧可得用否?”
  诸葛亮回复说这连弩是我一个人造的,还真没有找马钧帮忙——一来尚未试验,不知其人本领究竟如何,不敢妄用;二则最近几个月都在忙着造连弩呢,我连部中都去得少了,跟马钧也没有见过几面。是宏辅似乎有些失望,随即一捻胡须,建议说:“马钧见在都中否?可召来同鉴也。”
  诸葛亮也不清楚老师为什么那么瞧得起这个马钧马德衡……他所以最近对马钧不闻不问,还有一个重要理由未便宣之于口,那就是:等把马钧弄到兵部来,才恍然察觉那只是个孩子而已,还没有自己初拜是宏辅为师的时候岁数大呢。这般弱冠少年,真能有多大本事吗?真能够帮得上自己的忙吗?算了,还是先自己单独研制连弩吧,等忙过这事儿,再找机会考察马钧的能力不迟。
  可是既然师尊有命,诸葛亮必然凛遵,于是便遣人驾车,前往兵部衙署去召马钧过来。是宏辅说了,你先把连弩将出来我瞧瞧,等马钧到了,再一并演示便可。
  是宏辅相当之好奇,所谓的诸葛连弩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武器呢?虽说历史已被改变,这连弩未必与原本历史上的“元戎”完全相同,但理论上应该不会差得太远吧。
  后世对于诸葛连弩的猜测很多,可究竟是连弩还是连发弩,是单兵弩还是弩车,全都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因为史书上记载得太过简略了,光说诸葛亮“损益连弩,谓之元戎,以铁为矢,矢长八寸,一弩十矢俱发……”也有人号称复原出了诸葛连弩,单兵持用,弩上有匣,内容十矢,利用杠杆原理,合一下机括即发一矢……
  然而是宏辅觉得这东西并不怎么靠谱。首先,复原模型是木制的,必然难以反复使用,弩矢钢质,也与“以铁为矢”的描述不尽相同——真要是按照实战需要,加以金属弩机,以铁为十矢,这分量可不轻啊,一般人未必能够长久端持、瞄准。再说了,既名“元戎”,意为将也,仅仅从字面意义上来揣测,也还是弩车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再则汉魏用弩,力多较步弓为大,仅靠双臂根本无法拉满,而必须要借助腰力甚至是腿力——乃有腰张、膝张、踏张、蹶张等名。复原模型单手即可上弦,即便利用了杠杆原理,张力也是很弱的,加上矢仅八寸,有效射程还不到二十步,根本不适应实战需要嘛。而且固然能够连续发射,但上弦速度并不算快,就算二十步内能破重甲,也仅一发耳,接着人就冲到你面前了,如何以弩来格挡敌械?
  第三,就是相关杠杆原理了,这年月的科技水平虽然落后,称杆(杠杆)的运用还是非常广泛的,就连民间亦知以桔槔取水,诸葛亮照此简单原理来“损益”连弩,就真能被人赞颂为“物应机,大器无方,通人靡滞,大德不常……何思之深,何德之清……神弩之功,一何微妙”吗?
  再说既然杠杆原理并不深奥,相关的机括也不复杂,那如此军国重器,又为什么会失传呢?
  算了,不胡乱猜测了,还是睁大眼睛来仔细瞧瞧这新制成的诸葛连弩究竟是什么式样吧。
  诸葛亮把是宏辅请到庭院当中,终于亮出了他新研发出来的连弩。此弩原本置于一乘马车上,此刻揭开遮盖的麻布,是宏辅终于得睹真容。他的第一反应——果然是单兵弩啊,竟然这么小……
  其实也不能算很小,比后世的所谓复原模型终究要大上一圈,弩长近四尺,臂开四尺余,是宏辅估计以自己的小身板儿是扛他不动的。于是便问孔明:“其重几何?”孔明躬身答道:“重一百一十斤,力四石六斗。”
  我的天爷啊,是宏辅心说这都超过关王刀的分量了……汉代的度量衡单位普遍比后世为小,一百一十斤大概得近三十公斤呢吧,自己勉强能够扛之上肩,可还真平端不起来。这真是单兵用弩吗?未免太沉重了一些吧。
  诸葛亮指着连弩介绍:“弩上安匣,内储十矢,以铁为之,其长八寸,扳动机括,乃可连发也。发尽而易匣,顷刻之间,亦可再发。”
  看起来,跟后世的所谓复原模型很象啊,虽然略微大了一点儿,也更沉重了……“可中多少步?”
  “三十步内可破重甲,四十步内可破轻甲,五十步外则无力矣。”
  有效射程还不如比较强劲些的骑弓嘛,虽说比复原模型的二十步要强了许多——废话,个头儿还大了哪——而且四十步内可破轻甲,也算勉强有点儿实战价值……但就这些参数,完全不符合你诸葛孔明之盛名哪。弩之比弓,长处有三:一是可以腰腿之力拉弦,张力既强,射程乃远;二是上弦后可以较长时间瞄准;第三点最重要,就是非经训练者不能用弓,但就连普通百姓亦可使弩,训练成本大大下降。
  所以除非你把这玩意儿的重量减少一半儿,就连我这种武力值在及格线上徘徊的家伙也能够轻松使用,否则真没有什么意义。有那寻找和训练能持此弩的大力士的时间、精力、成本,我还不如训练个弓箭手出来哪。
  当下微皱双眉,捻须不语。
  诸葛亮说这东西确实还有值得改进的余地,但就目前的形制而论,真不难使,一试便知。是宏辅摇摇头:“且候马钧来。”
  好不容易等到马钧到来,进了庭院,大礼拜见是宏辅和诸葛亮。是宏辅也不跟他废话,只要他坐定了观瞧,随即便朝孔明颔首示意。诸葛亮会意,当即命令属下:“试弩。”
  给诸葛亮驾车的是一条大汉,身高在八尺开外,肩宽背厚,当下应喏一声,就把连弩从车上抱下来了。是宏辅瞧他举重若轻,动作并无滞殆,心说:“真好汉子,可惜这般大汉,未知军中能得几人?”
  就见大汉端着连弩,站到距离木靶三十步远的位置,突然把腰一弯,从连弩下方张开来一个支架,撑放在了地上。是宏辅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不需要一直手持啊,倒是我想岔了……嗯,支架虽然简单,移动也未必方便,却可省却抱持之力。孔明啊,原本我心里给你这玩意儿只打五十分的,因此支架,可以加上十分——及格了。
  就见那大汉安置好了连弩,单膝跪倒,下颌乃与弩齐。他瞄了瞄靶子,伸手在弩侧扳动,只听“嚓”的一声,弩弦绷上,随即又是“嗒”的一声,铁矢破空。顷刻之间,十矢连续发出,每发之间的间隔仅仅一秒而已。
  是宏辅这回是真惊了,这必然不是运用杠杆原理上的弦啊。忍不住便站起身来,踱近去细看——只见在连弩右侧有一握把,大汉的手正捏在握把之上。他不禁询问诸葛亮:“以何驱动?”诸葛亮回答道:“齿轮。”
  “原来如此。”是宏辅连连点头。话说齿轮早已有之,但大多用以制动,传动的应用却相当之少,理论上到此东汉、魏晋之际,齿轮在机械上才得到广泛运用,指南车、记里鼓车等等,就都是用齿轮驱动的伟大发明。是宏辅因此而不禁想到,若是运用一整套合适的齿轮……
  “吾亦可发否?”
  “先生请试。”
  于是是宏辅替下了那条大汉,在大汉的指点下安装上一个新的矢匣,然后瞄准木靶,尝试转动手柄。出乎他原本料想之外,但又在此刻的憧憬之中,几乎不费什么力气,便即绞上了弩弦,然后再转半圈,弦驰矢发,正中标靶。
  竟然如此省力,好吧,八十分,我基本上算是满意了!
  要知道是宏辅本人不过勉强能张四钧(一石三斗)之弓而已,且无法持久,当世力士最多可张十二钧(四石)弓——既有超强膂力,又能百步穿杨的,就是宏辅的记忆中只有一个太史子义。弩力则从一石到十石不等,超过这个数量就是弩车了,无法单兵持用,而是宏辅即便蹶张,也不过开三、四石弩罢了,估计亦仅三发,便会浑身脱力。如今这四石六斗之弩,普通小卒亦可轻松连发,一口气打出十余个矢匣,射出一百多矢去,手不酸,腰不软,那可真是太难得啦。
  再看标靶,那大汉先发十矢,其中者九,是宏辅单发一矢,亦中,木靶皆被洞穿,弩矢没入其后的草垛之内——三十步可破重甲,倒确实并非虚言。
  然而退至四十步外,再由那大汉打完新的弩匣,命中率却跌落到了百分之五十,而且皆不能洞穿木靶;退至五十步外,十矢中只有二矢上靶,六矢射飞,还有二矢力尽而堕。
  命中率和射程还是不尽如人意啊,但考虑到这只是初制品,据孔明所言尚可改进,倒亦勉强可用。是宏辅直接询问诸葛亮:“所缺者何?”你觉得哪些地方还不够满意,需要改进呢?诸葛亮躬身答道:“其缺有四……”
第二十二章、未尽善也
  诸葛亮指出自己新研制的连弩尚有四处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第一是质量太大,只能以车载送,倘若人力搬运,恐难持久,所以对于岭南地区道路狭窄、崎岖,难以行车的地方,运送起来就很困难了。他考虑按照是宏辅当年制造礮车的故技,将来尝试把连弩分解为方便临时组装的多个部分,那么由二三小卒扛着,就能跟上行军速度。而且使用时若以一人操作,一人换匣,发射速度也会更快一些。
  第二是准头不足。一则为了便于连续发射,铁矢无羽,很难保证平稳飞行;二则常用的弩上多设“望山”,方便瞄准,但连弩上的矢匣占据了“望山”的位置,导致瞄准不便,准确度又大打折扣。
  第三是成本比较高,弩具上运用了整套六枚齿轮,暂时以铜铸造,这年月铜可铸钱,或名为“金”,所以仅仅这些齿轮的花费就很昂贵了。即便将来更为铁制,要求齿轮可以精确咬合,亦非普通匠人所可办也。基本上造这一台连弩的费用,可制强弓五张、劲弩四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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