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校对)第233部分在线阅读
这句话一出口,刘协差点儿就追从中常侍木恩——尿了裤子。
此言出自《战国策》,秦王欲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安陵君乃使唐雎往辞,秦王问道你知道天子之怒吗?把我惹急了挥师讨伐,安陵焉有幸理?唐雎针锋相对地反问道:“大王尝闻布衣之怒乎?”天子了不起啊,你要是把我给逼急了——“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今日是也!”
那意思,你我之间相距只有五步之遥,我直接跟你拼了命吧,当场倒下两个人,从此全天下都要身着孝服,为你这所谓的“天子”服丧。是,士人之怒的威势是不如天子之怒,骤起大兵、伏尸百里啊,然而——有胆儿你丫就试试看!
是勋引用此语,那就是明摆着威胁刘协,你别逼得我无路可走,直接跟你拼命。刘协忍不住颤巍巍地移开袖子,抬头一瞧,正好见着是勋一手柱戟,一手按剑,昂然而立,目光中所流露出的是无比的愤恨和怨毒,更包含着对自己赤裸裸的藐视!
“宣、宣……”刘协再也坚持不下去啦,“宣”字才刚出口,旁边儿任曙吉一扬脖子,便用他那公鸭嗓儿高声叫道:“陛下宣魏世子曹昂、太仆曹德入殿觐见哪!”
话音才落,是勋就觉得脑后风声骤响——原来是耿纪、韦晃奋身暴起,直向他扑将过来,那意思,我等不能让二曹殉葬,那就请你是宏辅来黄泉路上相伴吧!哪怕用手掐,用牙齿咬,也要先取了你这恶贼的性命!
好在这殿上并非仅有一群没有什么打斗经验的郎卫和宦官,还包括了荆洚晓等数名是家部曲,彼等久历沙场,应变能力是相当之强啊。因此耿、韦二人才身在半空,就被老荆他们给扑倒了,然后牢牢地按趴在地。
是勋转过头来,冷冷地瞥了一眼脚前的耿纪、韦晃:“德承诸天,违天必殛!”想要开历史的倒车?那就必然只有死路一条!
政变就此终于落下了帷幕,曹昂、曹德获释,随即是勋即赍尚书之诏,绑了耿、韦,出殿示人。被挟裹来的那些“杂人”当场一哄而散,耿、韦等各家僮仆还待顽抗,却被老荆等率领郎卫连杀数人,余亦退走——吉本父子也逃得无影无踪了。
天将明时,王必唤来了四城守军,彻底镇压叛乱,随即全城大索,将金祎和吉氏父子三人一网打尽。曹昂还打算将几人押入狱中,等待会审,却被是勋一句话给否决了:“若彼等牵攀天子,如何处?”
其实是勋又何有爱于刘协?只是他知道,不管再怎么审,这几个首谋都难逃一死,而且很可能是凌迟重刑。一方面担心彼等胡乱攀污,又将掀起大狱,使得无辜受戮,二来么……他也实在受不了那些古代的酷刑,光听见就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要油然而生出对整个时代的厌恶感。
所以干脆一点儿,直接砍了吧!
在原本的历史上,据说耿纪临死前高呼曹操的名讳,说:“恨吾不自生意,竟为群儿所误耳!”然而在这条时间线上,他既没有骂曹操,也没有抱怨他人,只是咬牙切齿地诅咒是勋:“贼吏奸儒,吾等死后必化厉鬼,以索汝之性命!”
是勋听了毫不动怒,只是微微一耸肩膀——随便吧,我还真不信这个,你们有本事就变厉鬼试试。话说我还从来没见过鬼呢,正好开开眼界。
六人(比演义上“讨汉贼五臣死节”多了一个吉本)引颈受戮的翌日,王必跟原本历史上相同,也终于重伤不治,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此前刘协假模假式要搞禅让,曹德等人担心影响到前线的士气,所以暂时隐瞒着曹操,可是随即就发生了如此大事,不好再跟曹操那儿打马虎眼啦——而且估计这消息很快便将哄传天下,想瞒都瞒不住。因此曹昂、曹德、是勋便联署了一封书信,将事情的前后经过备悉靡遗地都禀报给曹操知道。
曹操得书自然大惊,也不好再在前线呆着了,便将伐吴的军事全权交给夏侯惇,自己率领虎豹骑匆匆北还,不日即抵许都。是勋等人跟城门口接着,曹操却先不去觐见天子,却直接奔了相府——荀彧和王必的灵柩可都还在相府里停着哪,就等曹操祭过一回,好运回二人的老家颍阴、谯县去安葬。
曹操伏在荀彧的灵柩前是放声大哭,哭得那叫一个惨啊。曹孟德原本就是感情比较丰富,又习惯于刻意表露于外的人,再加上荀文若跟他的交情与旁人不同,因为是勋的掺和,俩老朋友还没有彻底撕破脸。就是勋估计,原本历史上曹操在宛城哭典韦,估计都还比不上此番哭荀彧的一半儿真哀痛……
曹操甚至一度哭得气厥过去了,曹昂、曹德连呼唤带抚揉,再加上是勋建议掐人中,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可等缓过来以后,曹操仰天大叫一声,接碴儿又哭,还边哭边质问苍天:“天啊,天呀,谁人害我文若!”
是勋忍不住就凑近曹操的耳边,低声说道:“害荀公者,其非天子而何?”他实在对那小皇帝太失望了,即便只是个傀儡吧,如此至尊在位,天下又岂能安定?
曹操闻言一愣,竟然收敛了哭声,随即瞟一眼是勋,恨声道:“卿言是也……”
第二十章、叔孙制礼
是勋为什么那么恨刘协?一则他来自后世,对皇权本就毫无尊重之念,甚至还敢偶尔表露出内心的鄙视之情——当然啦,要是至尊宝座上坐的不是刘协,而是比方说刘邦、刘秀,或许还不至于如此。别说皇帝了,就是一普通中二,没本事还则罢了,觊觎非份还则罢了,竟然闹出那么大的乱子来,导致荀彧无奈赴死,岂能不使是勋恼恨?
说起对国家和民族的贡献,一万个刘协也比不上半个荀彧啊!
当然啦,刘协的出身非其自身所能选择,他打小就做傀儡,能力之无法养成也在情理之中,要说可怜,确实可怜。然而可怜之人亦必有可恨之处——当初董承叛乱的时候,是勋就觉得这小家伙挺可怜的,但等到此番动乱,却只觉其可恨。
二则,是勋遣人往荀彧别业中去报丧,结果竟然得到了荀文若赴京前留下的几封书信,有给曹操的,有给荀攸的,也有给自己的。前两封信未敢偷拆,但估计内容也跟给自己的信相差仿佛,都是说天子突然起意禅让,此必为小人所撺掇也,断然不可接受。荀彧恳请是勋,自己此番进京有死谏之意,倘若仍然未能打消天子的无稽念头,那便只有请是勋在曹操面前委曲转圜了——
“宏辅前言,大势所趋,人力无可救也。然今东南未定,西方割据,远非覆汉之时,强取豪夺,儒者不齿。若孟德即受之,非所以顺天应人也,反足为害也。知宏辅忠于天下,乃非一姓,然汉德未尽衰,魏功无圆满。若即受之,是上逆于天,中害于民,下伤孟德之德也,私以为不足取……”
最后荀彧还请求是勋,倘若自己难以全身,那么此后辅佐曹操、平定天下的伟业,就要寄望于你啦。保全天子之性命,使刘氏本宗不至绝嗣,这也要托付给你……
其实刘氏本宗绝不绝嗣,关是勋啥事儿?他当初只是以此为说,想要打消荀文若自尽的念头而已。如今见了荀彧的遗书,但觉悲怆——敢情令君早就做好为汉朝殉葬的准备啦,自己能够拦住他一时,终究拦不住他一世……对荀彧之悲,逐渐又转化为对刘协之恨。
想你小子已经落在我手里了,但凡当时不是一张苦瓜脸,高踞上首一言不发地任凭我跟对方舌辩,而肯开口抚慰荀彧,或者怒斥耿、韦,事情又何至于发展到这般地步?说不定荀文若就不会死!
所以他忍不住就对曹操说,真算起来,等于是刘协害死的荀彧。旁边曹昂、曹德闻言,尽皆大惊失色,曹操却在一愣之后,咬牙切齿地说道:“卿言是也……”
曹操哭完了荀彧,接着又哭王必,随即就将汉之百官召集起来——不包括他亲信的郗虑、华歆等人——质问道:耿纪等人造乱之时,你们都在做什么?闭门自守的站在右边,出门救火的站到左边去。好多人都认为救火的必然无罪,于是纷纷跑左边呆着去了,谁料想曹操把双眼一瞪:“不救火者非助乱,救火者乃实贼也!”下令把左边儿的人全都给砍了。
这也是原本历史上出现过的桥段,只不过地点不在许都,而在邺城——汉官们是被曹操召去邺城的——曹操趁此机会大肆杀戮亲汉派和骑墙派,即所谓“于时衣冠盛门坐(耿)纪罹祸灭者众矣”。
可是在原本历史上,光折了一个王必,就让曹操如此撕下假面,大开杀戒,这条时间线上可还死了个荀彧,论及亲厚,荀彧并不在王必之下啊。是勋觉得老曹这几天始终阴沉着一张脸,必然还会有更过激的举措,可是不好劝——就连曹昂、曹德劝曹操少杀几个人,都被曹操瞪眼给堵回去了,他可不愿意也跟着毫无意义地碰壁。
然而是勋料想不到,正是他一时恼恨,脱口而出的一句闲话,竟然引发了相当严重的政治后果。且说当曹操处置完异党汉官以后,终于趁着大朝之际,前去谒见天子,开口说了还没有两句话,突然一昂头,询问道:“臣闻前此陛下有禅让语?”
此言一出,刘协当场脸儿都绿了。
他不久前突然莫名其妙地打听禅让的礼仪,其实是耿纪等人设谋,想把曹昂或者曹操诓到许都来——前者若成,乃可捕之为质;后者若成,或可延缓孙吴的灭亡。以耿纪的推测,曹操篡位之势还并没有走到最后一步,即便皇帝主动提出来,对方也必定辞让——再说了,若曹操真的回来,你就绝口不再提起此事,难道曹操还好当面质问吗?
可是谁都料想不到,曹操回来了,并且真的开口问了——“臣闻前此陛下有禅让语?”那么潜台词必然不是:“这么干不对,我不会接受的。”而肯定是:“如今还算不算数啦?”
此言一出,非止刘协,那真是满朝皆惊啊。
可是曹操还不算完,竟然掉过头去又问郗虑:“郗大夫可知禅让之礼否?”郗虑差点儿没给冲一跟头——我去,老大你这就要动手啊!我虽然是坚决的挺曹派,可也不认为这就到了足够谋朝篡位的时机啦,要不然不会预先帮你去拦天子,实在拦不住又去请你兄弟和儿子出面。可是曹操既然已经发了话,郗鸿豫也不敢开口相劝,只能打打马虎眼:“虑才疏学浅,实不识此。”完了瞟一眼曹操身后跟着的是勋:“是侍中经研坟典,先师亦称之为能,或者知耶?”
是勋忍不住一翻白眼,心说郗师兄你其实是南美来的吧,踢得一脚好足球啊!再瞧郗虑,就见对方拱着双手,歪着脑袋,连使眼色,那意思:我肩膀弱扛不住啊,兄弟全靠你了,千万救我一救。
是勋心说我该怎么救你?我又该怎么回答?别说我是真不懂什么禅让之礼——不久前还跟曹丕说过“禅让无礼”呢——就算前一世真研究过汉禅魏、魏禅晋的礼仪制度,也不好就此接曹操的话碴儿呀,否则必将为千夫所指。此前我跟曹操说杀害荀彧的凶手是天子,终究属于私人场合,听到的人也不多;如今可是在朝堂上,汉官就算被戮十之七八,可终究还剩下了两三成,众目睽睽之际,岂敢步刘歆之后尘呢?我还要不要自己的名声啦!
话说我目前这点儿小名声,那也是多年来连蒙带骗加抄袭得来的,师兄你以为容易啊……
有五成的可能性,曹操是希望是勋回答:“禅让之礼,勋知之也。”然后曹操便可冷笑一声,对皇帝说既然知道礼了,那不妨准备起来吧……就能逼得刘协当场吐血。是勋估计曹操压根儿没想现在就篡位,只是借此泄愤,顺便再敲打敲打小皇帝而已。然而——这关我屁事啊!
然而是勋也不好当场驳曹操的面子,再提什么“禅让无礼”的话头。这真是,说我会也不合适,说我不会也不合适,外带还不能踢皮球……他斜眼一瞟,这朝堂之上能勉强能算是经学家的,也就只有自己和郗虑二人而已——第一个踢皮球的还算有急智,第二个也跟着踢,东施效颦,必然贻笑大方,再说了下家在哪儿呢?我带着球再往哪儿传过去呀?
脑海中虽然绕过了无数圈子,其实也不过弹指一瞬而已,是勋终究是是勋,琢磨着既然肯定也不成,否定也不好,敷衍不合适,皮球踢不走……干脆,我说点儿有歧义的话来蒙混过关吧。
“昔叔孙通为高皇帝制礼,高皇帝恐其难学也,叔孙通乃云:‘五帝异乐,三王不同礼。礼者,因时世人情为之节文者也。故夏、殷、周之礼所因损益可知者,谓不相复也……’”
汉朝建立之初,本来没有啥朝廷礼仪,一方面是自刘邦以下,君臣们大多是乡下老粗(就连萧何也不过县中小吏而已),懂个屁礼啊?另方面则是因为恶其胥余,把秦礼也全都给废除了。结果导致朝堂上乱糟糟的,甚至于“群臣饮酒争功,醉或妄呼,拔剑击柱”,搞得刘邦这个头大呀。
于是孙叔通就趁机跳了出来,跟刘邦说我帮您制一套礼仪出来吧。刘邦还有点儿含糊说我手下都是一票老粗,礼仪那么高大上的玩意儿,他们学不会可怎么办?对此,孙叔通就说了上面是勋复述的那段话,意思是各朝各代,礼仪都不尽相同,咱们可以删繁就简,弄个阉割版出来……
是勋随即就又加了一句话:“是知叔孙所制,非古礼也。”意犹未尽,话似乎还没完,但他及时闭嘴,不说了。
他也不说禅让之礼自己懂不懂得,光提叔孙制礼的古事,那就很容易引发歧义啦。在曹操听起来,是勋是说:不必遵循古礼,您要是真想接受禅让,那我就现给您编一套出来。然而也可以有另外一种解释,就是说古礼因时而废,如今不可遵从——禅让?乃不合于今时今日也。
你瞧,我没有直接捧曹操的臭脚,来刘歆那种大国师的角色,在强权下曲言而谏,此亦不失儒宗的身份啊。
好不容易给糊弄过去了,等到散朝以后,是勋就悄悄地问曹操:“主公适才殿上所言,得无诈乎?”你只是想恐吓皇帝吧?是吧是吧?
谁料想曹操斜斜地瞥了他一眼,沉声道:“宏辅以为孤不足当耶?”你是不想让我代汉自立吧?
我去!是勋当场就喷了——你特么竟然想玩儿真的呀!
第二十一章、衣锦荣归
在原本的历史上,曹操终其一生都未曾篡位,还说:“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
原因是多方面的,一则孙、刘觊觎在侧,而且仍呈上升趋势——蜀汉之衰退,自刘备夷陵之败为始;孙吴之衰退,自孙权称帝为始——曹操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骤行篡僭之事。二则他终究是汉臣出身,原本的志向不过以“汉征西将军曹侯”之名得终而已,最后一步,不是那么容易突破心理障碍,迈得过去的。
然而此时曹家的势力比原本历史上要强大许多,荆州已得其半,孙氏苟延残喘而已,凉州虽然仍在吕布手中,东北却平了公孙,北方制压鲜卑,足可相抵。就是勋原本的想法,待到天下一统,曹操就算突破不了自家心防,也拦不住属下给他“黄袍加身”啊,将会实实在在出现一位魏武帝,而不是儿孙所追尊的。
可是这会儿终究还未能完成统一啊,曹老大你着的什么急呦!
曹操着急,其实还就是是勋所勾引的。本来荀彧、王必之死,就使得曹操暴怒如狂,偏偏是勋还把矛头指向了刘协,恨得曹操几乎就想挥起一剑,把那小皇帝一劈两段。要是别的什么人,哪怕朝廷重臣,曹操说杀也就杀了,偏偏他不好杀皇帝啊……
既然如此,那就先把那家伙从皇帝的宝座上给扯下来再说!
曹操挺郁闷,他在前线浴血奋战,汉臣们在后方不停地拆墙角,最可恨也最无奈的,前线打得越好,他本人的权柄就越重,汉臣们对他的不信任感、畏惧感也就越深——整个儿一恶性循环嘛!所以他才想要封藩建国,撇开朝廷,单立一个大本营出来——原本历史上是邺城,如今是安邑——你们想在许都胡闹,随便你们,反正动摇不了我的根本。
当然啦,这般思考问题未免有些天真,许都确实只剩下了一个空架子,问题还有个实职的皇帝在呀!在原本历史上,耿纪等人因而作乱,弄死了王必,其后关羽北伐,前锋出没许都近郊,就逼得曹操差点儿打算迁都。刘协要是真没用了,还迁个屁都?就算把他送给关羽又能如何?
所以经此变乱,曹操又是哀痛又是恼恨,心说本以为那家伙彻底掌握在自己手里,没想到还有点儿能量;本以为可以置之不理,没想到一个不慎便起风波。好,这回因为皇帝不甘心做傀儡,结果搞死了王必和荀彧,那会不会还有下回?又会有我哪名眷属、亲信,会身陷危难之中?
由此就跟原本的历史分了岔,曹操提前考虑起了禅让之事(谁叫刘协提醒他了),并且打算下定决心,迈出那至为关键的最后一步。但他仅仅才透露出了一丁点儿想法,就把郗虑和是勋这些铁杆儿粉丝全都给吓着了,是勋紧着问他,你“得无诈乎”?曹操反倒反问:“宏辅以为孤不足当耶?”
是勋心说没啥“不足当”的,这天下倘若定要一位天子来统御——提前两千年搞民主政治当然是扯淡——就他认为仅二人有此资格,一是曹操,二是刘备,就连孙小二都才具不足,得靠边儿站。要是皇帝靠选举上位,那肯定是你曹孟德啊,票数铁定过半啦,问题皇帝是世袭的,时机不到,骤然改朝换代,只能导致人心离散,而不会产生丝毫的正面效果。
所以他必须劝谏曹操。当然以是勋之智,话不可能说得太直白,眼珠一转,干脆,咱把死人扛出来吧:“荀公遗书于勋,云东南未定、益凉未平,此非代汉之时也。若逆势而行,非足以顺天应人,反足为害……”
曹操点一点头:“文若遗书于孤,亦如此言,然……”打个转折——“若东南底定,即可挥师以收全荆,并下交州,十分天下,得其八九,势乃成矣。”
是勋心说这话也有道理,然而——“主公坐镇淮南,料孙氏不足平也,然今归许,恐生枝节。况西贼亦发兵以临关中……”
就在耿纪、韦晃等人造乱,直到曹操匆忙返回许都,大肆清洗异己,这段时间当中,终于从西线传来了警讯——
且说刘备得到曹操下江东的消息,急点兵马,按照法正的谋划,兵分三路以侵中原。第一路,关羽、甘宁率水军沿江而下,欲往江陵与刘琦会合,其后或伐江夏以通彭蠡,或弃舟北上恢复南郡,可应机而动也。
第二路,张飞、陈到率步卒出散关故道,直取陈仓;第三路,刘备亲率主力出祁山,欲与凉州军相合,冲击陇关防线。
可是吕布自从与曹操再度约和以来,先是挥军北上,把西部鲜卑大人蒲头杀得狼狈逃蹿,其前锋竟然沿着河西直入朔方郡,隔河眺望旧治临戎。在凉州新招揽的参谋姜叙趁机向吕布进言:“朝廷不置其守久矣,是欲弃二郡也,将军盍收之?衣锦得归故土,人生至乐也。”
吕奉先本为五原郡九原县人,但很年轻便离开了故乡,率领张辽、高顺等并州豪杰纵横天下——姜叙乃有“衣锦得归”之语。且说并州最北部的朔方、五原二郡,灵帝末年即为匈奴、鲜卑等游牧民族所占据,郡吏大多逃亡,无人愿往补任。本来打算任征羌名将董卓为并州牧,去收取二郡的,谁料想董卓跑半道儿上一掉头,就进了雒阳了……
嗣后曾以吕布为并州牧,但吕布还来不及大展拳脚,就又被分派去了凉州。继而朝廷分并州为朔、并二州,朔方、五原皆属朔州管辖,新任刺史正乃是勋是宏辅是也。是勋在朔州打下了基础,曹德继任,花费数年时光,终于彻底收降南匈奴,曹操乃将其族彻底打散,分为十余部,安置在西河郡的北部,以及朔方、五原的南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