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校对)第14部分在线阅读
太史慈微微点头:“原来如此,那也罢了。只是此女既然跟随乃父谋反,又亲执弓矢,即便此番我不杀她,料她终究不得好死。”
虽然这话确实有理,是勋听了却不禁心里一抽……
一路无话,三人昼夜兼程,一直跑得战马浑身是汗,人也两腿哆嗦,大腿内侧的裤子都快磨烂了的程度,才终于在两天两夜以后,来到了平原国的国都平原县,见到了新任国相刘备刘玄德。
是勋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前几年想的都是怎么才能活下去,不至于跟这一世的爹妈那样忍饥挨饿一辈子,最终还餐了外族(其实说不定倒是本族)的屠刀。等他终于顺利地混进了乐浪氏府,生活环境改变了,生活质量有所提升,那么对人生的期望自然也就水涨船高,琢磨着要怎样才能活得更好,活得更有尊严——要是当时还整天只想着苟活是福,估计他不会奋起冒名顶替、李代桃僵的邪心。
尤其是,对于历史的下一步走向,他比这时代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当世雄杰都要更清楚。天下行将大乱,乱世的百姓不如鸡犬,自己要想提高生存几率,也得尽量从底层朝上层挣,只有爬得高了,性命和命运才能一定程度上掌握在自己手中。
所以从乐浪跑来北海,继成功地混进氏家为奴之后又成功地混进是家为主,他开始琢磨着要找个靠山了。终究以自己目前的身份地位,还有才能秉性,都不可能扯旗造反,然后王八之气一放,金手指一开,立刻豪杰景从,打下片大大的江山出来。话说全靠着个人的努力就能雄霸一方的家伙,即便在这个乱世当中也几乎没有。袁绍要是没有四世三公的血统,没有家里几个长辈在雒阳当高官,你看董卓会不会鸟他,会不会还给个勃海太守来安抚他?刚逃出雒阳那会儿,要是董卓以朝廷的名义发布文告通缉,你琢磨着袁本初还能蹦跶几天?还可能召集关东州郡讨伐董卓吗?
再说曹操,他刚起家的时候也得拿袁绍当靠山,刘备则是以公孙瓒为靠山。只有孙坚勉强可以说是自己杀出来的江山,然而他发家的时候天下还没有大乱,顶多就砍几个水匪、山贼而已,等到满地都是黄巾的时候,你孤家寡人的得砍到哪辈子去才能出头啊?!再说了,孙坚最终不也可耻地挂掉了么?
所以要想继续往上爬,非得找靠山不可。目前是勋的经历已经证明了,无论是仪还是孔融,在乱世之中连自己的性命都未必能够保全,更别说当别人靠山了。是勋的目标还是锁定在曹、刘两人头上,至于孙家嘛,他基本上就不考虑。虽说是仪最后是投了东吴了,但就孙权在历史上的那副小人嘴脸,尤其是老年后大搞特务政治,跟这种老板手底下干活实在太危险啦,也太憋屈啦,若非走投无路,还是别往枪口上乱撞的为好。
那么,跟曹还是跟刘呢?跟曹操有好处,一是发家快,二是曹操的基本统治区域是在黄河以北,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是勋的老家也都在北方,跟着曹操,就不必要背井离乡跑西南边儿或者东南边儿呆着去。但是曹操最看重部下的能力,能力要是不够,就连名满天下的孔融也只好被闲挂着,并且最终还掉了脑袋,是勋实在不能对自己现有的能力做任何过高的评价……
跟刘备也有好处,一是刘备这家伙仁义啊,虽说年老了以后有点儿倒行逆施,可他对打徐州时代就跟着自己的老伙计一直都挺照顾。孙乾在历史上就基本上没干过啥正事儿,照样被养得白白胖胖,麋竺更是除了忠厚外别无长处,并且兄弟还叛变降了吴了,刘备也不忍心处罚他。二是刘备得到过唯一能够统一天下的机会——曹操都不行,赤壁战败虽然半出偶然,但北方初定,妄伐江南本来就没啥胜算——刘备讨伐东吴那阵子,要是见好就收,准了孙权的请降,然后扯着吴兵一起北伐,正因为曹操过世而乱成一锅粥的北方就几乎无人能够阻挡他的兵锋。要是自己跟了刘备,辛辛苦苦咬住了不放,然后等那时候阻止刘备东征……
不过想想也难,连赵云、诸葛亮都没能拦住刘备,自己又算老几了?
当然不管怎么说,刘备也算是一支潜力股,可以先套套交情,是不是投在他的麾下,且等一段时间再说——终究这时候连孙乾、麋竺、简雍都还没参加革命队伍呢,着的什么急啊。
所以这回是勋一定要冒险跟着太史慈到平原来搬救兵,内中也有这一份考虑,想先见着刘备一面。他实在很好奇,一个家伙双手过膝,两耳垂肩,双目能自视其耳(关于刘备的相貌,他把演义和历史混一块儿了,史书上没有两耳垂肩一说),这长相究竟得奇葩成啥样啊?
结果见了面一瞧,耶,这就是刘备?刘备竟然长这样!简单来说,刘备就一革命样板戏里高大全的男主角的外形,就有三分象朱时茂。他中等偏高身材,宽肩膀、粗胳膊——是不是能双手过膝,却没能目测出来——长着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浓眉大眼、鼻直口方,光下巴,光在唇上留了两道翘须,又仿佛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这说明“潞涿君”的故事确实是真的。
《三国志·蜀书》上说,当刘备进入西川去假模假式增援刘璋的时候,曾经跟刘璋的从事张裕在酒席宴间碰过面。这张裕是个大胡子,刘备就逗他说:“当年我居住在涿县,县里有好多姓毛的,东西南北到处都是,所以涿县县令就说:‘诸毛绕涿居乎。’”
“涿”在这儿是指代同音字“啄”,也就是嘴巴,刘备嘲笑张裕的嘴巴四周全是毛,所以“诸毛绕涿居”。可是张裕也不含糊,当场反唇相讥,说:“曾经有个人做过上党郡的潞县县长,后来调任涿县县令,辞职后回到家乡,跟人写信,想要署名潞县长吧,又丢了涿县,想要写涿县令吧,又丢了潞县,最后只好署名‘潞涿君’。”
“潞涿君”就是谐音“露啄君”,讽刺刘备没胡子,嘴巴全都露在外面——史书上说是“先主无须,故裕以此及之”。刘备为此就记恨上了张裕,后来竟然找个借口把他给弄死了。
所以虽然戏台上的老生刘备是长须飘飘,但是就有人根据这个故事,说刘备其实嘴上没毛,跟太监似的。但刘备要真是嘴上没毛,这相貌特征在当时的士人群里太过明显,史书上肯定要记上一笔,不会光说他“垂手下膝,顾自见其耳”云云了。所以又有人说,古人对胡子是分类很明确的,唇上为髭、颔下为须,耳旁为髯,所以刘备只是没须而已,不是完全没胡子。
今天是勋当面一瞧,证明这一判断是准确的,刘备不是嘴上嘴下全都光光,他还是有髭的嘛——虽然也很稀疏。那时代士人以须长为美,所以张裕才嘲笑刘备,也所以刘备才心里忌恨,可他终究并不是长得象太监,否则恐怕自卑心理会更严重。
刘备听说北海有使者过来,急忙召见。三人上得大堂的时候,就见他正襟危坐在几案后面,面沉似水,就好象要特意表现沉稳但演技还不够纯熟,有点儿过火。是勋记得史书上说过,关羽、张飞在早年间经常侍立在刘备身后,仿佛保镖一般,所以还刻意朝他身后瞄了几眼,果然见到一条大汉侍立,只可惜既非红脸,也非黑脸,肤色非常普通——难道是赵云?赵子龙这时候投了刘备了吗?
刘备一见面就问:“听闻黄巾贼东蹿去了北海,未知如何?”
太史慈朝他抱拳行礼,报名说:“下走东莱太史慈,奉北海孔府君之命,特来求救。”说着话,就把孔融的信给递了上去。
刘备打开木牍,先就一皱眉头。是勋知道他在想些啥,孔融这家伙不脱文人恶习,肯定这一封求救书信是骈四俪六,文辞艰涩,想那刘备从来不喜欢读书,虽然曾经在卢植门下当过旁听生,但这类文章能瞧懂几分,那还真不好说。打个比方,拿篇没注解的汉赋给个非古文献研究专业的文科大学生看,估计就这效果,字儿瞧着都认识,连起来是啥意思?不翻翻字典,再动动脑筋,还真他喵的搞你不懂唉。
好在还有太史慈帮忙解释。太史慈先把北海的形势大致解说了一遍,完了说:“慈乃东莱乡鄙之人,与孔北海非亲非故,亦非同乡,只因受其恩惠,为了报答,故而相助。如今孔北海被黄巾贼管亥所围,孤城无援,危在旦夕,特以府君素有仁义之名,能救人急难,故而北海派慈冲冒白刃,突破重围,前来求救,期盼府君能够应允。”
是勋心说,太史子义还挺能说话的嘛。刘备这会儿刚起家,连徐州都还没救过哪,这个在涿郡织席贩屦的家伙,只是因为跟公孙瓒是同学才得以专守一国,连名声值都几乎是零,还提什么“仁义之名”呢?
果然,刘备就最好名,太史慈这话正中马屁,他当场就微笑了起来。“想不到啊,竟然连孔北海也知道这世间还有我刘备哪!放心,邻郡……”想一想平原和北海并不挨着,于是赶紧改口,“同为青州所属,岂有不救之理?只是备之所部,分散各县,仓促难集,不知须多少兵马可救北海?”
原来这时候,公孙瓒跟袁绍闹崩了正打算见仗呢,所以刘备的大部分兵马全都调到西线去防堵袁绍跟他的小弟曹操了。
太史慈回答说:“黄巾虽众,却皆散漫,兵不须多,三五千足矣。”
“好,”刘备当即拍板,“那便发兵三千往救。”说着一回头,注目身后那条大汉:“云长,便劳烦贤弟跑这一趟了。”
是勋闻言大惊,耶,原来那个竟然真的、就是、关二爷?!
第二十八章、单骑闯阵
关羽关云长,面如重枣,卧蚕眉、单凤眼,那都是民间传说和小说家言,史书上对于关羽的长相只有一句话——“美须髯”,也就是说下巴上和耳朵边的胡子长得好。是勋原本只是匆匆瞥了一眼,没怎么注意他的胡子,此刻一瞧,确实生得不错,可也没到演义中须长过腹的地步。
这关羽身量挺高,就跟太史慈差相仿佛,可是相貌毫无特色,要把那把瞧着还挺威风的胡子刮了,确实象城乡结合部推着小车卖水果的普通贩子——怪不得民间传说和评书里要让他出场的时候贩枣儿。而且他那把大胡子也并非造像上常见的五柳长髯,而是一尺来长的络腮胡,就跟动画片《哪吒》里陈塘关总兵李靖似的。
当下关羽领命,接过了刘备派下的兵符,就领着太史慈、是勋等三人来到校场点兵。是勋随口打探,听说刘平原麾下有两员上将,一名关云长,一名张益德,不知道张益德现在何处?关羽头也不回,冷冷地回答道:“领命驻扎别县。”是勋有点儿遗憾,又问公孙瓒配下有一小将,姓赵名云字子龙,听闻与刘平原交厚,不知果然否?关羽继续冷着一张脸,牙齿缝里只崩出“不知”两个字来。
很快点起三千兵卒,关羽领着,晓行夜宿,一路急行军,五日后进入都昌境内,距离城池三十里扎下营寨。关羽认为军士疲惫,暂且不宜进军,所以只带着太史慈和七八名亲卫,潜到敌营近处来探查虚实。是勋是一步也不打算离开太史慈的,所以策马跟从。
一行人在太史慈的指引下,踏上一处高阜,就是当日他突入都昌城之前观察过敌情的那地方。远远一望,都昌城池尚算完好,城上稀稀拉拉竖着几面红旗,应该还没失陷。此时正当午后,眼瞅着黄巾贼也没有发动什么攻势,仍然就这么里三层外三层,疲疲沓沓地勉强围着。
太史慈指点关羽各方敌情,说:“要救都昌,慈有两计,不知关司马可肯听否?”——关羽当时的正式职位是平原国相麾下别部司马。
关羽也不回答,只是将头微微一侧,做出倾听之状。太史慈说:“一是且待兵马歇得一晚,明日自城北薄弱处突入,进城后再从西门杀出,直取管亥大营,只须战败管亥,敌虽百万,亦将一战而溃。二是慈今晚再突回城中,使孔府君明晨亦开门杀出,内外夹击,也保必胜。”
献完计,他转过头去望向关羽,等他定夺。可是关羽也不说采用哪一条计策,也不说全都不用,只是在那儿竖着脖子眺望。太史慈连催了两遍,关羽才突然把手中马槊一扬,远远指去:“且看。”
太史慈、是勋都朝着他所指的方向远远望去,只见那是一处营地,营外支着一口大锅,热腾腾的也不知道在煮些什么。在披坚执锐的战士的卫护下,一条长长的人龙正排着队在领取食物。排队的人当中,大多是老人、妇女和孩子,全都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貌似其中还有几个妇人怀抱着婴儿……这哪儿是贼军啊,分明是难民嘛。
关羽突然沉声说道:“黄巾百万,其中多是妇孺,为其挟裹而来,安有反意?倘若此番杀去,不分良贱尽遭屠戮,岂不可悯?以羽之意,且单人独骑闯入营去,取下那管亥的首级,自然围城得解,又可少伤人命,岂不两全?”
太史慈轻轻摇头:“虽多老弱,能战者尚有数万,关司马便再勇猛,岂能单骑便斩杀管亥?倘有疏失,不仅都昌不能解围,恐怕这三千平原军也将尽数覆灭于此了,还望三思。”
关羽傲然道:“勿忧,且看关某能否万军之中取贼将首级!”说着话,一带马缰,就要朝前冲去。
是勋急得大叫:“关二将军且慢!”
关羽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关某并非行二,也非将军。”
“哦,这个……关司马且慢,听某一言……”
是勋对关羽的第一印象并不算好。话说前一世在汉末三国的名将当中,他就不怎么喜欢关羽,那时候网络上三天两头有人吵架,倒关派和挺关派杀得个不亦乐乎,然而是勋却跟他们的观点全都不同。因为那些人主要是从战力上来评价关羽的,对于关羽的武力,当然谁都说不出什么来,但关羽真的能算名将、良将吗?水淹七军是撞准了天灾还是他预先的谋划?被徐晃长驱直入是一时失误还是布阵不良?最终兵败身死是吕蒙太狡猾还是关羽太草包?
是勋对此嗤之以鼻,因为史书记载的简略,所以很多战役都无法复原细节,战胜也好,战败也好,究竟是大势所趋,还是指挥失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在找不出更详细的史料来分析,也没有新的考古发现来证明的前提下,这种争论压根儿就没有意义。但是他挺反感关羽晚年的骄傲性格的,认为关羽所以最后兵败身亡,很大原因是不肯好好搞统一战线,惹毛了东吴的后果。
如果说单刀赴会前他跟东吴顶牛,还能用守土有责、上锋所命来开脱,可是到了水淹七军的时候,即便有曹操的离间,孙、刘两家也没有马上翻脸的必要性啊。关羽在这种情况下都干了些啥?闺女是你的,你不打算嫁人也就算了,干嘛要骂孙权的儿子是犬子啊?孙权还是你老板的舅子呢,你老板的舅子是狗,他自己又能是啥好东西了(这儿是勋又记混了,虽然关羽确实辱骂孙权来着,但“虎女焉能嫁犬子”却是演义中语)?
而且关羽还劫了盟友的粮草,还放话说等樊城一落就要对孙权下手,你说孙权能不琢磨着先把他给捏了吗?
可以说,水淹七军那会儿,是刘备集团奋斗了好几十年,势力终于达到顶峰的大转折时期,然而那么大好的局面,就让关羽这傲慢家伙生生给毁掉了。
等来到这一世见了关羽,是勋才知道二爷这傲劲儿感情不是官做大了才养出来的,压根儿是打小就刻在骨子里的。这一路上他就没跟太史慈和是勋说过几句话,一张脸总是昂着,嘴巴总是撇着,就好象面前这俩不是士人,而只是普通送信的小兵一样。怪不得史书上说他“善待卒伍而骄于士大夫”。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是勋却又亲眼得见关羽的另外一面,悲天悯人的一面。估计关羽的出身不会很高,而且少年杀人,流亡在外,就仿佛是游侠一般,大概见多了底层民众的苦难,所以才会“骄于士大夫”。面对黄巾贼,他却注意到贼众中的大群老弱,觉得他们可怜,不想仓促进兵导致玉石俱焚,而宁可自己冒险去取管亥的性命。倘若是这时代一般的士人,不会觉得关羽这种行为可敬,大概还会觉得这大汉白长得这么威风了,却偏偏妇人之仁,然而是勋的灵魂是从两千年后穿越过来的,那时候的普通人大多数已经打小思想里就被根植了一定的民本观念,却猛然觉得这位胡子糙汉要比这时代绝大多数士人都可爱得多。
所以是勋开口阻止,不想让关羽去冒这个险。开玩笑,“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尔”只是一句夸张话,要是真能直冲敌阵,轻松取下管亥首级,估计太史慈早这么干了,还要巴巴地等你从平原赶过来?再骄傲也不是这么个骄傲法儿,你们俩的武力值才差了几点啊。
再说了,是勋也不怎么想让关羽就此跟演义上写的那样——“数十合之间,青龙刀起,劈管亥于马下”……
是勋劝关羽,说:“司马神勇,能杀管亥,但只恐管亥一死,贼众崩溃,其间妇孺惨遭践踏,能活者又有几希?彼辈家人都在黄巾贼中,自此或死或将失散,便侥幸得活,无衣无食,又能支撑几日?岂非本欲救他们,反倒害了他们不成?”
关羽听了他的话,不禁一愣,斜眼瞟着他的表情,问:“莫非你又有何妙计不成?”
是勋挺挺小胸脯,大声说:“且待明晨,司马将大军开到,威逼贼众,某以一介使入其阵中,以此三寸不烂之舌,劝说管亥撤围退兵。如此才称得上是两全其美之策。”
关羽满脸的不信:“卿有何能,能说动管亥退兵?”
太史慈也赶紧劝阻:“宏辅休要冒险,管亥前番不肯杀你,未必此次不下毒手啊!”
是勋冷笑道:“大丈夫为纾民难,虽死何惧?倘若我说不服管亥,甚至为他所杀,那时候关司马再独骑闯阵,又有何难?难道于此际趁其用膳之时偷袭,便有胜算,明日两阵对圆,便不敢了么?”
关羽大怒:“某有何不敢?!好,那便来日对阵,待某看你有何舌辩之才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三千平原军就在关羽的指挥下杀到敌阵之前。黄巾军并没有派出多少探子来侦察附近情况,突然见到有官军来救城,一时间乱成一团,好不容易才分出数千兵来对面列阵。是勋策马就欲出阵,却被太史慈一把揪住了缰绳:“我陪宏辅去吧?”
是勋强作镇定,微微一笑:“子义勿忧,我料那管亥仍然不肯杀我。”轻轻拂开太史慈的手,催马奔向敌阵,远远的就开始喊:“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啊!”
马到近前,早有数名黄巾军举起长矛来瞄着他的胸膛。是勋高举双手:“我没有带武器,我只是来求见你家管大帅的。”一名黑脸的黄巾汉子冷笑一声:“你是什么东西?我家大帅岂是你想见便能见的吗?!”手中长矛一抖,便直朝是勋面门搠将过来……
第二十九章、舌灿莲花
眼瞧着一掌宽、尺半长的怒大矛头直冲着自己面门扎过来,是勋就不禁吓得是三魂走了两魂,剩下一魂倒休——要不是脚还没从镫里抽出来,差点就要身子一软,出溜到马下去了。
他这个懊悔啊,干嘛不肯让太史慈跟着一起来呢?要是有子义在此,还惧他一柄长矛吗?再来九柄,我料子义也能硬食了这一招。
主要他昨夜大半个晚上都没睡,光琢磨着要怎样才能说服管亥退兵了,因为其中有些话按照两千年后的思维甚是平常,搁在这时代却有点儿惊世骇俗、大逆不道,所以不大愿意太史慈跟在旁边听到。可是就算大逆不道好了,过后也能解释说并非本心,只是从权,总比还没能见着管亥就让人给捅了要强啊!
当下双眼一闭,心中暗叫:“我命休矣!”忽听“当”的一声,那劲风才到面前,瞬间却又收了。睁开眼来,却见原来是一个熟悉的身影催马来到身前,挥起手中弓臂,将来矛轻轻格开。
——啊呦小罗莉,不枉了老子对你念念不忘啊!
只见管巳那一对细长而略有些俏皮的秀眉高高扬起,怒目圆睁,斥喝道:“他说要见我爹,我爹还没发话,你是什么东西?胆敢代我爹下决定?!”左右一望:“绑了,且待大帅发落!”
当场就扑上来两名健卒,揪着是勋的小腿就要把他往马下扯。气得小罗莉在马背上狠狠一跺脚,指着适才要矛刺是勋的那名黄巾兵:“笨蛋,我是要你们绑他啦!”
两名健卒一脸尴尬,喏喏连声,赶紧跑过去将那兵扯下马来,反绑了双手。是勋这才略略定下心神,朝管巳一拱手:“多谢救命之恩。”
“谢你妹啊!”管巳斜瞪了他一眼,噘嘴道,“你好大的胆子,孤身一人也敢闯阵来见我爹?”“我这叫临阵求见啊,”是勋叫起了撞天屈,“手无寸铁,拿什么闯阵?你还是赶紧去禀报你爹,我有重要的话要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