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战图(校对)第14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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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中唐后,随着东西两大势力的对抗渐渐转为朝廷和藩镇的对抗,裴氏家族也随之失去了平衡东西的作用,逐步退出了政治舞台。
  正是扮演了旁观者的角色,裴矩对这次关陇贵族内部斗争才看得格外清晰,他不仅旁观,同时也推波助澜。
  一方面他让族孙裴行俭将窦庆嫁祸李浑的计划告诉了元家,但就在元旻决定破坏这个计划,让长孙元骏去通知李浑之时,裴矩又命令裴行俭绑架元骏,让元旻误以为是窦庆所为,由此使元、窦两家彻底决裂。
  只是裴行俭绑架元骏失败,被张铉黄雀在后夺走元骏,使裴矩遭遇一个小小的挫折,但这个挫折并不影响裴矩的目的,元、窦两家还是因为绑架事件而彻底决裂了。
  此时裴矩就像一个钓鱼台的渔翁一样,耐心地等待着窦庆的上钩,他知道窦庆一定会来找他,没有裴氏家族的配合,武川府的计划就无法推进下去。
  入夜,窦庆的马车缓缓停在了裴矩的府门前,事先得到拜帖的裴矩亲自站在大门口迎接窦庆的到来。
  他们就像两个重量级的绝顶高手,一方面勾心斗角,一方面又惺惺相惜。
  这其实是一种实力的确认,裴矩知道关陇贵族的实力要远远强于山东士族以及北齐遗族,在即将爆发的东西两大势力新的对抗中,裴矩更看好关陇贵族,只是裴矩需要开价。
  与此同时,窦庆也知道裴氏家族对于李渊上位的重要,没有裴氏家族的认可和帮助,李渊就很难在并州立足,所以窦庆无论如何也要笼络好裴家。
  “这么晚来打扰裴尚书休息,窦庆实在抱歉,请裴尚书见谅!”窦庆先表现出低姿态,一下马车就主动向裴矩表示歉意。
  裴矩笑呵呵走上前,亲密的挽住窦庆的胳膊,“窦公说这话就不应该了,莫说我还没有休息,就算休息了,窦公来访,裴某也要跣足相迎,才能显出窦公的尊贵。”
  窦庆听得大为受用,两人相视一笑,一起向大门内走去。
  裴矩接待窦庆之地放在贵客堂,内书房一般不会接待任何客人,是裴矩的个人隐私之地,外书房虽然能接待比较亲密的朋友或者下属,但尊贵不足,对于窦庆这样的贵客不太适合。
  所以考虑再三,在贵客堂接待窦庆是最适合不过。
  两人分宾主落座,一名侍女给他们上了茶,裴矩喝了一口茶笑问道:“听说太原有乡农进京告御状,引发圣上震怒,叔德一向是谨慎之人,这一回怎会如此不小心?”
  窦庆暗骂裴矩明知故问,先拿这件事敲打自己,他干笑两声说道:“我也在批评他被权力冲昏了头,为点蝇头小利毁了自己名声,好在他已及时醒悟,他今天下午已经和这群乡农谈过,准备把所有强购的土地退回去,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关键是改了就行,裴尚书以为呢?”
  “那是,但愿叔德不要再犯糊涂。”
  裴矩话题一转,又笑问道:“窦公和张铉很熟吗?”
  窦庆心中微微一愣,他不愧是官场老将,立刻便明白裴矩为什么这样问,张铉最初求的是裴矩,但最后却从自己这里解决了问题,裴矩岂能不知。
  窦庆轻轻叹息一声道:“他去年最初来洛阳我便认识了他,这个年轻人是个不错的人才,大有前途,可惜了,真的可惜了。”
  裴矩明白窦庆连续两个可惜的含义,就是因为独孤顺不容非关陇子弟进入武川会,所以窦庆无法拉拢张铉。
  实际上裴矩问张铉之事是另有原因,他很想知道窦庆和张铉之间到底达成一个什么妥协,不过窦庆既然不想多说这件事,裴矩便不再多问。
  窦庆却不想再被动下去,他随即岔开了话题,“不知来护儿一案现在进展如何?”
  “还能如何?来护儿坚决不承认自己有任何异心,监军崔君肃也证明来护儿只是报仇心切,我觉得这可以理解,调查结果也一样吧!”
  “那阊阖门一案呢?”
  窦庆又试探着问道:“是否也准备结案了?”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案情比较复杂,这些将领的真正的动机还不知道,据说是有人挑唆,但也只是听说。”
  两人互相试探,彼此都已心照不宣,更关键是关陇贵族和裴氏家族打了几十年的交道。
  不管是裴矩也好,裴矩的父亲裴讷也好,裴氏历代家主的立场都一脉相承,家族利益最大,社稷次之。
  这就决定了窦庆不用考虑隋王朝的利益,只要能足够照顾到裴家的利益,那么双方就能达成一致。
  窦庆沉吟一下问道:“我曾听说裴家打算在长安置办一些产业,现在进展如何了?”
  狡兔须有三窟,尤其在天下不太平之时,裴氏家族必须有多处财富来源才能防御家族因收入断绝而衰败的威胁,裴氏家族有庞大的商队,在并州有占地广袤的土地,在洛阳和扬州有几十家店铺。
  但从今年春天开始,突厥渐渐禁止了和中原的贸易,加上中原各地乱匪猖獗,裴家的商队屡遭损失,已经停止了商队贸易,对裴家收入造成不小的冲击。
  所以在两个月前,裴家决定在长安置办产业,但长安是关陇贵族的地盘,几乎所有赚钱的行当都被关陇贵族的各大家族垄断,裴家想挤进去谈何容易,至今没有进展。
  裴矩当然明白窦庆的意思,他准备在长安置办产业上对裴家让步,如果是平时,裴矩或许会欣然答应,但今天的情况却又有所不同,裴矩怎么可能因为这点蝇头小利就答应窦庆的条件。
  裴矩呵呵一笑,“看来传言过多就会失真,裴家其实并不打算在长安置办什么产业,实际上裴家是想在关中购买一座庄园。”
  裴矩终于开出了他的条件,在关中购买一座庄园,购买土地和购买商铺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事情,购买商铺只是为了获利,而购买土地则意味着裴氏的势力将进入关中。
  而关中向来是关陇贵族的势力范围,绝不会容许山东士族进入,但外来势力进入关中却又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解释,一种是入侵,另一种则是投靠,裴氏家族进入关中显然是和后一种有关。
  窦庆沉思良久,这件事如果在武川府中商议,必然会遭到大部分关陇家族反对,他现在只能利用自己武川会主的权力来促成这件事。
  关键是谶语案不能再拖下去了,窦庆终于点了点头,“在颌阳县梁山脚下有一座庄园,大约占地八千亩,原来属于贺若弼,他儿子委托我替他出卖,如果裴尚书感兴趣,这座庄园我可以做主卖给裴家。”
  裴矩眯眼笑了起来,“既然如此,我就多些窦公的美意了。”
  双方心知肚明,在谈笑之间便达成了这笔交易。
第0159章
谶案落幕
  紫微宫文成偏殿内,大隋天子杨广正和十几名重臣商议军国政务,兵部侍郎骨仪提交了褒奖战功以及前军解散方案,赏赐战功问题不大,就是国库开支多寡的问题,众人已达成共识,杨广批准了奖赏方案。
  这毕竟是他的承诺,国库中也有足够的布帛钱粮,他做事一向大手笔,并不吝啬钱粮开支,更何况杨广也知道击败高句丽主力,逼迫高句丽人投降,确实是极大的战功,应该奖励。
  但在解散方案上,杨广却发现有两个小小的注释,第一营和第十六营不解散,这让他略略有些不解。
  “骨侍郎,为何还有两营不解散?”
  兵部侍郎骨仪连忙起身躬身道:“回禀陛下,这两支军队战斗力极强,兵部反复讨论,皆认为解散他们损失太大。”
  杨广眉头一皱,显然不太满意骨仪的回答,目光向虞世基望去。
  虞世基暗骂骨仪无用,他起身解释道:“启禀陛下,第一营是宇文成都的军队,有三千人,是大隋最精锐的军队,解散了着实可惜,微臣考虑把他们恢复为骁果军,如果陛下认为不妥,微臣也可以将他们解散。”
  杨广迅速瞥了一眼宇文述,没有多说什么,他又问道:“那这支十六营军队呢?”
  “陛下,十六营就是张铉率领的军营,约一千五百人,因为他们在进京途中遭遇上万张金称乱匪围攻,他们临危不乱,以弱克强,重创乱匪数千人,所以兵部一致认为,把他们放到山东剿匪或许会更有意义,就在方案中留下他们。”
  原来是张铉的军队,杨广沉思片刻,便点了点头,提笔在报告上画了朱批,“这两个方案朕都批准了。”
  宇文述有点坐立不安,他很清楚虞世基所指的张金称之事,但他又很惊讶兵部居然把张铉的十六营也留了下来,宇文述当然也知道这里面绝不简单,以虞世基的为人,居然留下了十六营,这里面他不知得了多少好处。
  宇文述并没有起身反对,毕竟他心虚张金称之事,同时也有求于兵部,这个时候他起身反对,无疑是自掘坟墓,保持沉默才是最佳的选择。
  这时,裴蕴起身道:“陛下,微臣有本要奏!”
  “裴爱卿要说什么?”
  裴蕴取出一卷文书,恭恭敬敬呈上,“启禀陛下,阊阖门事件调查已经结束,这是微臣提交的正式报告,另外来护儿一案的报告微臣昨日也已提交。”
  杨广精神一振,这也是他极为关心之事,昨天裴蕴已经口头上向他进行汇报,包括崔君肃的报告也提交上来,证明来护儿并非谋反,只是报仇心切,使得杨广杀来护儿的心也淡了很多。
  但崔君肃的报告也并不是他杀心消淡的真正原因,真正原因是他不可能既杀来护儿,又杀李浑,那样影响太大了,会让军方高层不安,作为君主,杨广必须做一个平衡,要么放过李浑,要么从轻发落来护儿。
  有宦官接过裴蕴的报告,呈给杨广,杨广将厚厚一卷调查报告在御案上慢慢展开。
  裴蕴同时解释道:“卑职已经彻底调查清楚,卷入事件的将领们是受到一个叫做李善衡之人的蛊惑,听信了他的谣言,才集体去阊阖门请愿,报告中附有他们的供词。”
  “这个李善衡是何许人,什么背景?”杨广又问道。
  “启禀陛下,这个李善衡原本是骁果卫的雄武郎将,他是右骁卫大将军李浑之侄,目前此人已经被抓获,现关押在御史台。”
  杨广不满地看了一眼宇文述,宇文述的脸刷地变得惨白,不是因为杨广不满的眼神,而是他四处抓捕不到的李善衡,原来竟落入了御史台的手中。
  那么李善衡会不会出卖自己?宇文述不安地向坐在一边的裴矩望去,只见他似笑非笑地瞥自己一眼。
  宇文述此时虽然有点草木皆兵,他却看懂了裴矩的目光,那笑中分明带着一丝嘲讽,他心中暗暗叹口气,李善衡怎么可能不出卖自己?自己的把柄被裴矩抓住了。
  就在宇文述极度不安之时,杨广却在仔细看附在报告中的口供,李善衡的口供中却没有半点关于宇文述的陈述,全部是在讲述右骁卫大将军李浑。
  李善衡是受李浑指使,鼓动将领们在阊阖门外闹事,一旦事态失控后,李浑将趁机发动兵变,下面有李善衡的画押。
  杨广又取出了虞世基呈上的另一份奏卷,荆州通守吐万绪和蜀州通守董纯欲带兵入京。
  虞世基的这份奏卷无疑是落井下石的一记绝杀,吐万绪和董纯都是李浑之父太师李穆当年提拔的亲信,吐万绪和董纯带兵进京的动机就是想策应李浑造反。
  杨广的眼睛慢慢眯成一条缝,眼中杀机迸射,谶语案已经水落石出。
  天子杨广认定谶语案和太原留守李渊无关,而是指右骁卫大将军李浑。
  杨广当即下旨,蜀州通守董纯调为西京留守,荆州通守吐万绪改任左卫大将军,即刻进京。
  数天后,御林军大将军张瑾连夜抓捕大将军李浑及其家族,杨广下旨处死李浑及其侄子李敏等三十二人,同时又勒令正在调任途中的董纯和吐万绪服毒自杀。
  发生在大业十年的谶语案,经过一连串复杂的幕后政治斗争,最终落下了帷幕。
  来护儿虽然摆脱了被杀的厄运,但他也被削职为民,黯然回乡养老。
  李渊被责罚后继续出任太原留守,使他摆脱了谶语的危机,但武川府也在此案中遭遇重挫,元氏家族、于氏家族、侯莫陈氏家族同时宣布退出武川府,这就意味着关陇贵族从此走向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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