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枭雄(精校)第653部分在线阅读
尤其利用窦建德和宋金刚的矛盾,巧施反间之计,挑动窦宋之间的战争,解除了河北的后顾之忧,使秦琼之军投入中原战役,从而隋军兵力超过唐军,奠定了最终胜局。
在这场两线同时进行的战役中,杨元庆制定了东攻西守的策略,东线作战,西线对峙,将精兵集中在东线,而西线则是稍弱之兵。
正是这样的战略安排,使李靖率领的四万精兵都是跟随杨元庆多年的老兵,战斗经验丰富,是整个隋军的精锐。
在春天攻打窦建德的战役中,他们也参战了,正是他们从侧翼杀入窦建德军大营,一举击溃了窦建德军。
相对于杨元庆的大气挥洒的战略布局,李靖更精于战术布兵,尽管他们已经两次大胜唐军,但他对唐军依然没有一丝轻视。
唐军的装备同样精良,或许他们作战经验略逊一筹,仅仅强于刘武周的军队,和隋军相比还是相差甚远。
但他们训练很好,阵容整齐,使他们在阵型上有着高人一筹的作战能力,所以李靖才使用重甲骑兵冲乱唐军阵型。
李靖注视着重甲骑兵的冲击,当重甲骑兵将兵车撞得粉碎之时,他立刻喝令,“骑兵准备!”
战旗挥舞,两万骑兵刷地提起了长矛,动作整齐划一,表现出了高超的军人素质。
“列队冲击!”
两万骑兵分为一百列,每列二百人,间距一丈,队列整齐,仿佛经过周密丈量过一样,除了长矛外,他们每人还配有五支短矛,每支短矛重约七斤,用精铁打制,靠臂力投掷远,二十步外距离刺穿敌人。
这是隋军在雨中无法使用弓箭时,用来远程杀敌的另一种利器。
骑兵开始发动了,双手执矛,战马奔腾,喊杀声震天,手中的锐利的矛尖在初升的霞光下熠熠闪烁着红光。
这支担任冲击中军任务的骑兵是隋军最精锐之军,最早是丰州军,长年与突厥人作战,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
他们配备着精良的骑弓,有效杀伤射程有百步之远,唯一的缺点就是雨中无法使用,为了弥补这个弱点,每名隋军又配有精钢打造的短矛五支,适合短距离投射,其次便是刀、长矛和盾,装备齐全。
三千重甲骑兵杀进了唐军大阵,在唐军阵营中横冲直撞,不断撕裂唐军的防御阵型,杀得唐军尸横遍野,哀嚎满地。
尽管李孝恭是第一次和隋军作战,也是第一次和重甲骑兵交锋,但丰富的作战经验使他一眼便看出了重甲骑兵的优势和弱点,也看出了李靖的作战企图。
重甲骑兵主要是用来冲击阵脚,抵御弓箭,但今天没有弓箭,使他们没有发挥出最大优势,但他们弱点就是不能持久,他们不可能反复在军队中冲击,必然是直接冲过敌阵远去。
很显然,这支重甲骑兵只是一个诱饵,吸引唐军的注意,真正的威胁是后面的骑兵。
后面的两两万骑兵已经如惊涛骇浪般杀来,李孝恭脸色有些变了,能在快疾的奔跑中依然保持着整齐的队列,连唐军的关陇骑兵也不到。
显然他们整体配合十分娴熟,仅从这一点,这就是一支前所未见的劲敌。
其次他们没有使用弓箭,每人却拥有多支短矛,在短矛之外又有一杆长矛,由此可推断,短矛是他们的投掷武器,尽管短矛的射程上不如弩箭,可在近距离投掷,杀伤力惊人。
而且他们的马很健壮,高大强健,这比河陇的青海马还要厉害,这是从突厥马中精挑而出,明显比唐军的河陇马还要快上一筹。
从这支精骑兵身上,李孝恭忽然意识到了杨元庆的战略,从一开始,杨元庆便战略重点放在东线,他自己率军在西线不过是个幌子。
这就像反用田忌赛马,以上马对下马,用他最精锐之军来对阵力量稍弱的襄阳唐军,以保证绝对取胜。
而他自己却领弱军在西线虚张声势,利用秦王保存自己实力的心态,对峙而不打。
此时李孝恭有一种被对方玩弄于股掌的痛感,只是他没有时间去体会这种被玩弄的羞辱。
他必须要寻找到对方的弱点,集中力量打击,否则此战他撑不过一个时辰。
李孝恭看不出隋军骑兵的弱点,但他却想到了唐军的优势,他高声喝喊:“恢复阵型!”
唐军军旗挥动,战鼓隆隆,开始迅速调整阵型,这就是唐军最大的优势,训练有素,他们迅速集结,重新恢复了被重甲骑兵冲乱的阵型。
这种阵型并不是什么特殊的结构,而在于兵要找到将,将要找到兵,校尉要指挥旅帅,旅帅要统领队正,保证军队作战体系的完整。
此时唐军已经不在意重甲骑兵的威胁,将整个注意力都转到即将杀到的隋军骑兵上来。
唐军一万五千关陇骑兵也缓缓向前推进,一手执长矛,一手举巨盾,用两腿控制着战马,保持着严密地阵型,两军越来越近,嘶声呐喊声交织成一片,鼓声隆隆作响,鼓舞着各自士兵的士气。
两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隋军已经冲入唐军弩箭的杀伤范围。
但在密集的雨雾中,唐军没有弓弩射击,李孝恭一声令下,唐军刷地举起长矛,准备迎接隋军的第一波冲击。
李靖并没有急于下令投矛,他目光锐利的盯着唐军的盾,仿佛看透了这些盾牌,这些盾牌是无法抵挡住隋军的钢矛。
五十步了,李靖还是没有下令,不少隋军大将的手心都浸出了冷汗,这是他们多年作战从来没有遇到,攻击方竟然用短矛发动远距离投射,这是李靖的战术发明。
这时,隋军陡然加速,而唐军骑兵也迅速向后退,唐军队列的间距开始拉大了,这也是李孝恭的聪明之处,在最后关头将间距拉开,这样隋军短矛的杀伤面积就小了。
战马奔腾,隋军骑兵呼喊着向唐军铺天盖地杀去,三十步,李靖战刀一指,大吼一声:“投射!”
鼓声如雷,前面数排隋骑的千支短矛倏地投射而出,千支短矛投射出千百道抛物线,短矛如劲雨,呼啸着向唐军骑兵群刺去。
尽管李孝恭已经想到短矛的厉害,但最终战果还是让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强劲的钢矛交织成了一片密雨,在空中飞舞,声势骇人,刺穿了唐军骑兵的盾牌、射穿了铠甲,直透身体,战马扑地摔倒,骑兵惨叫着从马上摔倒,瞬间人仰马翻,近四百人被射翻。
凶猛的投刺令唐军士气为之一挫,紧接着又是千支短矛投射而出,密集地刺入唐军骑兵中。
短短两轮短矛投射,唐军便损失了近八百人,就在两轮短矛投射完毕,凶猛的隋军骑兵瞬间冲进了阵脚已乱的唐军大阵之中。
隋军显然没有打算和唐军集体混战,他们以百人为一队,各自灵活作战,尽量用短矛的威力打乱唐军阵脚。
他们时而互相配合,溶为一体,时而分散开来,各自作战,虽然看似散乱,但仿佛有一根绳将他们牵在一起,这根绳子便是隋军的指挥旗,旗帜不断变幻出各种组合,指挥着隋军的进攻节奏。
而唐军精良的训练使他们阵型不断被隋军打散,又不断聚合,顽强地抵抗隋军的进攻。
隋军灵活作战方式和密集一致的矛雨,先大量杀伤敌人,然后瓦解突杀,这显然是一种针对大集团作战方式而设计的战术。
在刘武周或者窦建德这种训练较弱的集团军队作战中,隋军这种灵活作战十分犀利,能取得极为有效的战果。
但防御严密、训练有素的唐军,却又能抵御住隋军的这种作战方式,两者各自的优势在这场骑兵大战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时,右翼秦琼的五千骑兵和左翼罗士信的一万长矛兵也掩杀而上,他们也同样攻击唐军的两翼。
两支大军在茫茫的雨雾中鏖战,泥泞的地上和无数处水潭使这场战役打得格外疲累。
此刻唐军五万大军已全部压上,而隋军还有两万人在等候命令。
尽管隋军并没有全线压上,但唐军的败象便已经渐渐呈现,首先出现问题之处是唐军的一万刀盾军,他们对阵秦琼率领的五千骑兵。
兵种的劣势和隋军灵活的小规模多点进攻,使唐军的阵脚开始乱了,他们也渐渐变得和隋军一样小规模作战,他们这是真正的各自为阵,没有统一指挥,没有互相配合,显得凌乱不堪,唐军刀盾军已明显处于下风。
这时,李靖见时机已到,他立刻下令:“射火箭!”
一支火箭腾空而起,拖着长长的黑烟从空中划过,唐军身后的黑松林里忽然杀出了三千隋军重甲骑兵,他们队列整齐,排成一个完整的方阵,战马疾速,杀气冲天,向左翼一万刀盾军身后席卷而来。
随着隋军这支最犀利的生力军杀出,隋军前后夹击,唐军刀盾兵终于支撑不住,士气崩塌,开始溃退了。
三军作战最讲究协调,绝不能被斩断一条腿,只要其中一支重要军队溃败,这种溃败就像最凶猛的病毒,瞬间传染给全军。
随着唐军左翼刀盾军的率先溃败,李孝恭的军队随即全面溃败,这场中原大战的最高潮终于来临。
卷十八
西风残月冷沙场
第四十九章
唐军西撤
隋军在东线全歼李孝恭军队的消息传到了西线隋军大营,隋军大营内一片欢腾。
一个多月的对峙,隋军后发制人,终于取得了辉煌的胜利,残军被徐世绩拦截,长史独孤怀恩被俘,李孝恭率领不足千人逃回襄阳。
这是决定整个中原格局的一战,此战结束,意味着唐朝势力将彻底被赶出中原,李密东退,窦建德内讧,王世充守孤城,这就预示着中原将成为隋朝的领土。
大营内,隋军士兵歌舞欢腾,在用自己的方式庆祝东线的胜利,而中军大帐内却十分静谧,内外两层帐帘都放下了,显得帐内光线暗淡,杨元庆独自一人站在沙盘前,凝视着沙盘,脑海却思绪万千。
尽管东线的胜利令人振奋,但作为全军主帅,杨元庆需要在这最关键时刻保持冷静。
中原的大胜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步步为营,深谋远虑,整盘大棋走到今天,如果还会失败的话,那只能证明李靖的严重无能。
此时杨元庆最关注的是下一步棋,他刚刚得到消息,江都陈棱已经向李密投降,这就意味着李密的势力东移,走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同时他也得到另一个消息,杜伏威的三万军在下邳郡徐城县被单雄信击败,杜伏威只率数百人逃回历阳。
陈棱的投降和杜伏威之败,使江东格局发生巨变,李密强势入主江东已成为定局。
而唐朝在中原的失败也会迫使李渊采取守势,李密会专心经营江东,而他杨元庆的下一步是哪里?
虽然李靖在给他的一封信中建议扩大优势,夺取荆襄,但杨元庆却十分冷静,战线拉得太长,不切实际的盲目扩张,最终只会导致他的全线溃败。
如果要他选择,他宁可选择先灭掉窦建德,解除河北后患。
李靖不清楚朝廷的压力,但他杨元庆却比谁都清楚,魏征为什么会来,就是因为朝廷内部因南下中原发生了巨大的分歧。
今年农业是小年,普遍的收成欠佳,而西突厥不断向东扩张,严重威胁丰州的安全,迫使朝廷不得不将丰州大量人口回迁河北,使得丰州的耕地面积锐减,今年的粮食产量可想而知。
破败的河北现在还是朝廷的巨大负担,没有一两年时间,是很难恢复生机,实际上,隋朝全靠河东一地支撑,要维系二十万大军的军粮,还有河北的巨大赈济开支,加上今年收成不好,朝廷的压力可想而知。
夺取中原,仅仅只是军事上的胜利,但在经济上对隋朝而言却又是一个巨大负担,不亚于河北。
隋末农民造反给中原地区的经济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隋朝三十年的积蓄已荡然无存,黎阳仓、洛口仓都已是空仓,田地荒芜,人民流离失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