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枭雄(精校)第57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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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明白你的意思,好吧!我会给王绪一个机会,让他自己辞职,如果王家肯配合,那么我也愿意保住王家的名誉,如果他选择了对抗,那我也无可奈何。”
  裴敏秋点点头,在杨元庆对面坐了下来,低声道:“最近我真的很为难,为家族之事,前几天母亲还在我面前和祖父大吵一场,真的很令人心烦。”
  “这是为什么?”杨元庆有些好奇地问道,他知道王夫人因为敏秋父亲之事,和裴矩的关系一直很僵,但也不至于撕破脸皮吵架,这得需要多大的导火线。
  裴敏秋无可奈何道:“因为我的二哥,母亲想让我替他谋职,却被祖父严厉阻止,激起了母亲心中的新仇旧恨,两人便大吵起来,最后不欢而散,父亲夹在中间也没有办法。”
  杨元庆其实明白裴矩的意思,要收缩裴家的扩张,这是自己当初任命裴青松为记室参军时的暗示,裴矩应该明白自己的暗示,这次对付王家,下一个便是裴家,他很希望裴家能够主动收缩,那大家颜面上都好看。
  杨元庆沉思良久,便道:“你今天找个时间去告诉母亲,裴明之事我可以特殊安排,我让他从军为文职军官,这样就不会占据朝廷的名额,祖父那边也好交代,另外,王家之事千万不要告诉母亲,你就当不知此事。”
  杨元庆的理解使裴敏秋几天来的心结一下子解了,她心中十分感激,连忙施礼道:“多谢夫君帮助,这样,我就能面对家人了。”
  杨元庆苦笑一声,“夫妻之间还要这么客气做什么,只要能办到,我总归会替你办好。”
  裴敏秋喜不自胜,抿嘴一笑,向外走去,“我去给你煎茶,你就在我这里休息一下。”
  杨元庆在坐榻上躺了下来,头枕在手上,慢慢闭上眼睛,今天回来才第一天,就有这么多事情,真的让他有点疲惫不堪了。
  ……
  马车在大街上疾驶,韩寿重望着车窗外,心中却在想着楚王交代之事,他现在才明白苏威让自己弹劾王肃的真正用意了,楚王要对付王家,被苏威事先揣摩到了。
  先打掉王肃,等于断了王绪一臂,下一步只要王凌之事证据确凿,王绪的相位铁定保不住了,就算不自己辞职,也会被罢免,没有哪个相国会偷偷把自己儿子安排到敌国去。
  同时,韩寿重还在想着楚王对自己的劝诫,做御史要对事不对人,要对付王绪,他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但楚王却不肯告诉他,他该采取什么样的手段,温和还是激进?
  韩寿重心中十分为难,良久,他终于下定了决心,高声吩咐车夫,“转道去苏相国府!”
  既然对事不对人,那这件事其实请教一下苏威,也没有什么关系。
  
  卷十七
田陌耕忙战未销
第八章
一点眉目
  
  书房里,苏威静静听完了韩寿重对案情的述说,他并没有惊喜,眼中反而流露出一丝畏惧之色,杨元庆至少在去年十一月之前便掌握了王绪私通唐朝的证据,他却隐忍不发,一直等到今天,城府之深令他感到一阵心寒。
  苏威背着手走了几步,低低叹息一声,自言自语,“他不像武帝,更有几分文帝的心机,这倒未必是坏事。”
  苏威又慢慢坐了下来,注视着韩寿重道:“从楚王怎么处置王肃,你就知道自己应该如何下手了。”
  楚王对王肃的处置并没有罢官,而是将他贬职为博陵郡司马,韩寿重也考虑了这一点,他小心翼翼问:“这能不能理解为楚王不想打草惊蛇呢?”
  苏威摇摇头,“你不能这样理解,你要明白楚王殿下对付王家的根本目的是什么?并不是要消灭王家,而是打压王家,将他们从强势家族打压成一个弱势家族,所以王肃被贬职而不是免职,明白这一点,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明白了,多谢相国指点迷津,另外,安晋寺一案楚王已令我停止调查,这件事我很遗憾,最终成为悬案。”
  苏威呵呵笑了起来,“那个案子并没有停止,内卫一直暗中调查此事,只不过你不知道罢了,估计他们已经查出一点眉目了。”
  韩寿重愕然,内卫也在调查这个案子,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苏威注视着他语重心长道:“刺杀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王家的案子,四月初要开始调整紫微阁了,你必须在相国调整之前,把王绪的案子做完,也就是说,你最多只有半个月时间了。”
  韩寿重默默点头,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他感到了一种巨大压力。
  ……
  杨元庆回来后,楚王府明显地开始忙碌起来,商家来送瓜果肉食的牛车也比从前勤了好几趟,王府中又多了几百亲兵吃饭,这是一件大事。
  不光送食料牛车来的次数多了,连楚王府的家人出去办事也多了起来,去送信,也买杂物等等,从早到晚,不断有人离开王府去街上办事。
  中午时分,又有一名家人牵一匹老马从王府里出来,走过了护宅河,此人打扮像个管家,年约三十余岁,长得小鼻子小眼,看起来还算精明能干,此人姓蒋,是楚王府的四管家,负责管理整个王府的车辆马匹。
  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缘故,别的家人出去办事,大多是靠两条腿跑路,或者搭乘王府运物的马车,而这个蒋管家去办事却能骑一匹老马。
  “四管家,有事出去啊!”看守护宅桥的士兵早认识了他,热情地打着招呼。
  “二夫人马车上的扶手坏了,府中也没法修,去北市看看,能不能买个新的。”蒋管家随口回答。
  “四管家慢走!”
  蒋管家翻身上马,催马向北市而去,这时,从对面一条巷子里出来一个骑驴的年轻妇人,年约二十三四岁,穿着淡红色布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斜插一支银钗,两个脸团涂着红红的胭脂,人长得也比较粗黑。
  这身小媳妇打扮,骑着毛驴,在太原城内随处可见,实在是太普通,除了些娶不上娘子的中年大叔会死盯她几眼外,着实没有人会注意她。
  年轻妇人挥着竹鞭轻轻抽打小毛驴,不紧不慢,远远地跟着蒋管家,也是向北市而去。
  北市是太原城乃至整个河东最大的货物集散地,占地数百亩,有上千家店铺,从奢侈的珠宝绸缎到普通的柴米油盐,样样都有。
  随着河东局势稳定,人民安居乐业,再加上汾水航运的迅猛发展,整个河东的商业也渐渐繁荣起来,北市内人来人往,热闹异常,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甚至还可以牵着骆驼的粟特商队,目光穿过人群,寻找着商机。
  人流量太大,已经很难骑马,蒋管家只能牵着老马,在拥挤的人群中艰难行走,在他身后三十步外,年轻的少妇却很灵活地骑着毛驴,一路跟随。
  蒋管家在一家车马行买到了他所需要的东西,不过他却没有调头回去,而是继续向前走,从另一个门出了北市,又走了一里路,来到一条比较偏僻的小巷子前。
  这一带紧靠城墙,房屋破旧,基本上都租住着在北市做生意的商人,此时商人们都在北市内忙碌生意,使这一带显得格外冷清,只偶然会有一辆运货马车疾驶而过。
  蒋管家向两边看了看,没有发现异常,便直接进了小巷子,片刻,从数十步外的一座房子后,骑毛驴的年轻妇人出现了,她依然若无其事地从小巷子旁走过,目光一扫,巷子并不深,只有一户人家,门刚刚关上。
  年轻妇人挥鞭一抽毛驴,悠悠晃晃地离开了这个偏僻地带。
  ……
  “你们不能说话不算数!”
  房间里蒋管家恼火万分,按着桌子向对面坐着的女人怒吼,“说好事成后,把剩下的八百两银子全部付清,怎么只有五十两?”
  房间里光线很暗,窗帘拉着,一名身材矫健的年轻男子站在窗前,从一条窗帘缝里凝视着院子,细长的眼睛里充满了阴冷和狠毒。
  房间里除了他之外,在蒋管家对面还坐着一名妖艳的年轻女子,化着浓妆,嘴唇鲜红,脸上涂得雪白,她并没有被蒋管家的怒气吓倒,而是娇声道:“可是并没有事成。”
  “那是你们无能,和我有什么关系?”
  或许对面是坐着女人的缘故,蒋管家嗓门格外高,他望着桌上两锭银饼,憧憬了几天的美梦破灭了,他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再一次大吼:“你们必须把银子给我,否则我要向官府告你们。”
  站在窗帘前的年轻男子眼中迸射出一道杀机,他轻轻用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窗上轻轻敲了一下,这是一个信号。
  妖艳女子的手中忽然出现一支锋利的水刺,皓腕一翻,迅疾无比地刺进了蒋管家的心脏。
  蒋管家张大了嘴,惊讶而又绝望地望着妖艳女子,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他无力地伸手想抓住桌子的银子,但最终什么都没有抓到,‘砰!’一声尸体栽倒在地。
  妖艳女子抽出水刺,从外面进来两名黑衣人,将蒋管家的尸体拖走,房间里又只剩下一男一女。
  妖艳女子注视着身材高而挺拔的男子,幽幽道:“为什么要杀他?多可惜啊!”
  “他已生出了背叛之心,这样的人不能再用。”男子的语气十分冰冷,没有任何感情。
  妖艳女子对上司的命令还是有点不满,“收买他不易,现在楚王妃和世子还没有杀死,我们回去无法交代,你说怎么办?”
  男子的语气依然十分冰冷,没有一点人的气息,“玉姬,别以为你和少主上了几次床,就可以这样对我说话,我提醒你,你已经身在死亡边缘了。”
  妖艳女子忽然嫣然一笑,上前从后面搂住男子的腰,在他耳边喃喃道:“我知道了,你是在嫉妒。”
  男人毫不怜惜地推开她,“收拾东西走吧!此地不可再留。”
  妖艳女子被他一把推开,很没有面子,眼中闪过一丝悻悻之色,恼火地问:“为什么要走?”
  男人转过身,用修长的手指托起她的下巴,不屑地摇摇头,“你除了长一张漂亮脸蛋,脑袋里就是一包草,这个蒋管家难道没有留一手吗?很快,军队就会上门了。”
  妖艳女子脸色一变,她立刻转身出门,在院子里大声命令几句,院子里几名黑衣人立刻换了衣服,打扮成商人模样,妖艳女子也戴上一顶将全身遮裹的帷帽,很快收拾完毕,一刻钟后,一行人离开院子,乘一辆马车驶出了小巷。
  半个时辰后,一队三百余人的内卫士兵浩浩荡荡奔来,他们顶盔冠甲,手中拿着弓弩和长矛,包围了小巷,魏贲骑马在巷口前,马鞭一指,“撞开门!”
  士兵们一脚踢开了院门,一拥而入,但结果却很遗憾,宅子里空空荡荡,已经没有一个人。
  “浑蛋!”
  一名校尉狠狠踢了一脚房门,暗骂一声,只得出去向魏贲禀报:“将军,我们来晚一步,他们刚刚离去,厨房的水还是热的。”
  魏贲并没有发怒,对方仓促离去,一定会留下不少有用的线索,不会像上次的刺客,什么线索都没有。
  “仔细搜查,每一个地方都不能放过,还这座宅子的主人,给我找来!”
  士兵们开始仔细搜查,很快便找到了不少对方没有来得及拿走的东西,这时,一名士兵将房东带了过来,房东吓得跪倒在地。
  “是什么人租你的房子?”魏贲冷冷问道。
  房东战战兢兢答道:“回禀将军,是一个妖艳的年轻女子,脸上涂得雪白,她用五十两银子租了两个月。”
  “妖艳女子,她姓什么?是哪里人?”
  “回禀将军,我这房子一般是折合五两银子租一个月,她出了十倍的租金,条件就是我什么都别问,小人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她的官话并不标准,好像和我是老乡,小人是幽州人,但又有点不一样。”
  “是长安人吗?”
  “不!不是长安人,口音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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