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宋(校对)第1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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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无异样!”
  耶律楚材看了看李思业,还是将信将疑,突然从碗里倒出一小杯递给领李思业进来的军官道:“你把它喝了!”
  那军官毫不皱眉的接过酒一饮而尽,耶律楚材仔细看了看他的反映问道:“刚才你随他去,他有没有给你吃过或喝过其他东西?”
  “没有!”
  又过了片刻,耶律楚材这才对窝阔台说道:“无妨,可以喝了。”
  窝阔台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大声赞道:“好酒,这才是真正给汉子喝的酒,只可惜太少了,南朝人,你还有吗?”
  李思业眼睁睁的看着窝阔台喝完酒,这才一颗心落下,终于大仇得报了,他早知道窝阔台会这样问他,便笑着说道:“我不知道贵人喜欢喝这种母酒,所以只带一壶,不过我在建康城内的分店里还藏有一坛,我可去取来。”
  “好!”窝阔台一指那军官道:“你随他去取来,速去速回!”
  “是!”
  大半个时辰后,李思业被那名军官及几十名蒙古士兵簇拥着飞驰进了建康城,到了分店门口,他敲开了店门,分店掌柜见是东主来了,急忙开门相迎。
  李思业把军官让进大厅,命人拿好酒来招待,自己却一个人进了酒窖,当初在修今思楼的时候,李思业特地留了个后着,挖了条暗道,后来再修建康分店,用的是同一套图纸,所以李思业知道,这酒窖里一定也有条暗道。果然,李思业打开最靠墙的一个大桶,见里面是空的,他毫不犹豫跳了进去,在桶壁上找到了那个暗道入口,这时他已经听到上面传来痛苦的叫喊声和被杀的哀嚎声,他知道一定是那军官先前喝的酒毒发作了,而其他蒙古兵不懂汉话,又不知道自己的重要性,自然将酒店的掌柜杀了泄愤,李思业飞快地顺着一条暗道很快爬出了酒店,这里已经是酒店的后街,他看了看方向,很快便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之中。
  就在这时,军营中的窝阔台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他仗身体强健,勉强拖了片刻时间,就在这便刻时间里,他对耶律楚材和速不台交代了三条后事。
  一、立即退兵回大漠,立贵由为汗,先稳住汗位后再回头攻打金国和大宋。
  二、封锁消息,尽量延迟拖雷的北上时间。
  三、将来灭掉宋朝后将宋朝皇帝和李思业给他殉葬。
  但他至死都认为,宋朝皇帝是绝对没有杀他的胆量的,这应该是李思业的个人行为,窝阔台说完便溘然长逝。当夜,耶律楚材和速不台悄悄拔营西归,经襄阳从邓州返回了凤翔,然后率大军保护着贵由撤回了大漠,此事进行得异常隐秘,只到最后贵由即位后,拖雷才知道了事情真相,但他不承认贵由的汗位,由于孤军难支,拖雷便从邓州退回潼关,以关中、陇右一带为基础,与贵由分庭抗礼,金哀宗正大七年六月,蒙古术赤与拖雷一系约五十万人南下拥立拖雷为汗,蒙古逐渐分裂成南北两派,就这样,长江以北在第二年夏天时形成了金、南蒙、北蒙三国鼎立的局面。
第十二章
难逃罗网
  夜,临安,这是靠近墟市的一条小街,普通的百姓早已入睡,只偶尔传来几声呜咽的犬吠声,突然一条黑影沿着屋后的墙角飞跑而过,惊散了狗儿们争食的打斗。
  这人正是从建康逃回的李思业,几天的荒野生活早已让他疲惫不堪,此时他直向从前的那个酿酒小铺跑去,现在变成了他与金小乙秘密酿制‘今思饮’的场所。李思业跑到门前,在小院的一个树洞中寻找开门的钥匙,怎么也找不到,不料门却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头来,正是金小乙,李思业一见他,猛然一惊:“小乙,你怎么在这里?”
  金小乙不说话,一把将李思业拉进屋内,警惕的四处张望一下,才把门关好。
  “小乙,你在酿酒吗?”李思业一进屋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
  “窖中存酒已经不多了,我只能再酿点。李大哥,你怎么成了通缉要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把蒙古使者给毒死了,不说这个,可有饭食吗?我已经饿了两天了。”一连逃了二天,他此时已经心力憔悴,疲惫不堪,饥饿和劳累几乎要将他击倒。
  金小乙端出一大盆白饭,李思业一把接过便狼吞虎咽大嚼起来,看来他确实是饿极了,金小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眼睛闪烁不定,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那大哥以后怎么打算?”
  “我想出去避一段时间风头,现在回来是想拿点钱。”
  “可是钱都在店里,这里没有,不如这样,你先躲在这里,我回去拿些银子和大额会子来,便于你携带。”
  李思业心中叹了一口气,好容易打开的局面就这么没了,不知以后可怎么办?他心乱如麻,思想恍惚,也就没有细想,便随口道:“好吧!你速去速回。”
  金小乙见李思业心不在焉地应了自己,心中暗喜,急忙别过头去,脸孔扭曲,变得异常恐怖,眼睛里流露出阵阵冷笑,一转脸却又堆出一副真诚的笑容道:“大哥!我去了,记住我回来时是轻敲门五下。”
  李思业约等了半个时辰,天已经发白。这时李思业已经慢慢静下心来,恢复了往日的精明,他猛然想到,金小乙既然知道自己已经被通缉,那官府怎么可能会放过他、放过今思酒楼,又怎么会容他在这里安心酿酒,这其中必然有问题。李思业又想金小乙人品不端,心中暗恨自己迟钝,便毫不迟疑开门逃去,但刚跑出一百多步,四周便已经传来急速的脚步声,不用说这一定是官兵来了,李思业一惊,心中顿时变得冰凉,心念急转,又掉头向另一条小巷跑去,刚跑进巷口,一抬头却见前面涌来大群士兵,紧接着他身后也挤满了刀枪,无数士兵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将小巷紧紧围住,皆张弓搭弩防止他的突围。
  李思业长叹了一声,自己还是被一时的妇人之仁给害了,明明知道那金小乙是头中山狼,却还要收容他,和他一起创业,自己栽得真是活该啊!想到这,他冷冷地对几名捕头道:“请转告金小乙,让他别忘了自己的誓言,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我们一定转告!”为首一名捕头抱拳施礼道:“李东主,我们也是按律办事,这一带朝廷已经布下五千人抓你,所有的路口都已经堵死,你就死心吧!如果你不反抗,我们也会让你体面一些。”
  李思业苦笑一声:“事到如今,我反抗还有什么用呢?走吧!”
  ※※※
  李思业静静地坐在一间黑暗的牢房内,这是一间单人牢房,屋内装有手臂般粗的铁栅栏,应是关押要犯的场所,铁门上开有一孔,是用来递送清水、饭食和便桶,李思业估计自己已经被关押了三天,狱卒们都对他十分客气,并没有难为他。他也知道这次自己再难幸免,索性也放下心来尽吃尽睡,只是牢狱里不时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让他总在睡梦中惊醒,除此之外便再无烦心之事。
  这一天,牢门传来一阵开锁的声音,一片光射了进来,狱卒又打开铁栅栏后,一名男子走了进来,李思业认识他就是这里的王狱头,刚进来时便是他安排的房间。他拎着一个食盒,坐下后从里面取出四色小菜和一小壶酒。
  “李东主,这几日过得可好?”
  “尚好,只是不时的惨叫声总把我惊醒。”
  王狱头淡淡的说道:“我们是吃这碗饭的,这在所难免,李东主只身入虎穴,毒杀蒙古使者,为我们汉人扬眉吐气,是汉人的英雄,来!我敬李东主一杯。”
  “我这个样子就是英雄吗?”李思业不由冷冷一笑说道。
  “李东主,百姓心中自有公道,虽然朝廷不肯说你为何被通缉,但临安城早就传遍了你毒杀蒙古使者的事迹,这壶酒就是我们这些狱卒凑钱从时楼买来的‘今思饮’,是你亲自所酿,权做我们的一点心意。”
  李思业细细的品了一口自己亲酿的美酒,醇厚的酒香沁入心脾,他不由又想起和自己患难酿酒的“兄弟”,强烈的对比让他感到无比失落,他当然知道这王狱头不会无缘无故地请自己喝酒,便苦笑一声道“王狱头,今日你来,想必是朝中的定论出来了,请直说吧!”
  王狱头又给李思业斟满一杯酒,才道:“李东主果然是明白人,史弥远主张将你人头送去给蒙古人谢罪,而孟珙大将军却认为你有功无过,要皇上放你,就这样朝廷辩论了三天,我听说今天皇上终于下了定论,接受兵部尚书丁大全的主意,将你押送到邓州交给蒙古人。”
  真是说曹操,曹操便到,突然一名狱卒慌慌张张跑来叫道:“头!快出来,丁大全来了,快!”
  王狱头吓了一大跳,收拾东西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好把自己碗筷藏起便跑了出来,刚关好门,丁大全便和一名随从走进来了。
  王狱头立刻跪下道:“叩见丁大人!”
  “免了,人犯可好?”
  “回丁大人话,还好,属下们怕他自尽,便用好吃好喝哄着他。”
  “做得不错,快把门打开!”
  铁门被打开,丁大全见里面还有铁栏便放下心来,喝退了狱卒,丁大全隔着铁栏向里面看去,只见李思业坐在那里独自饮酒。
  “恩!是‘今思饮’,李东主,你过得不错嘛!”
  李思业瞥了他一眼,只见这个丁大全脸色靛蓝、奇丑无比,身穿一件紫色朝袍,年纪约五十岁上下。
  “你是谁?看你的朝服,品阶应该不低。”
  “老夫丁大全。”
  “原来你就是丁尚书大人,此来有何见教?”
  “李思业,你毒杀了蒙古使者,直接破坏了我宋蒙两国的谈判,按律是滔天大罪,但我想你一介平民也无此胆量,再说你和那蒙古使者也素无仇恨,这一定是有人指使你干的,我这是有一份拟好的口供,若你确认是上面之人指使你做的,便在上面签字画押,老夫就可在皇上面前保你个从属之罪,流放云南十年,你看如何?”
  李思业接过口供,见上面指使之人写的竟是丞相史弥远,心中顿时明白这丁大全竟要借自己扳倒史弥远,心机十分狠毒,不过他史弥远也不是好人,就让他们斗去吧!想到这李思业冷笑两声,便提笔便签下自己的名字并按了手印。
  丁大全大喜,没想到这么容易,他还真相信自己会救他吗?
  “好!李东主不愧是爽快之人,老夫一定在皇上面前替你力争。”说完长叹一声道:“唉!想你李东主平时也交结了不少权贵,可事到临头,兰陵王请了一月病假,郭尚书找借口出去校学去了,都做了缩头乌龟,只有本大人替你力争,希望你心里明白。”
  李思业带着一丝嘲讽道:“我和丁大人素无瓜葛,丁大人为何帮我?”
  “我昨天新收了一名门生,姓金,便是你的那位合伙人,他求我在皇上面前帮李东主说说好话,感于他义薄云天的朋友情义,又看在你的民族正义所为,所以老夫便决定出头帮你。”
  李思业听了,心中只是冷笑,这一定是金小乙对付不了兰陵王,便来找丁大全做后台,以丁大全的贪婪,少说也要拿出三成的股份才肯答应,什么朋友之情统统是屁话,金小乙的目的,就是要置自己于死地,防止‘今思饮’配方外泄,丁大全此话便是想稳住自己。
  他刚要讥讽几句,突然见丁大全身后随从的额头上有一道长长黑色的伤疤,李思业一怔,他顿时记起来了,那日在襄阳城外卖铁器的不正是这个人吗?他居然就是丁大全的管家。
  “哈!哈!哈!”李思业一阵大笑。“好一个为民族正义,我李思业只是一个酿酒的小贩,不敢奢谈民族正义,倒是有些人表面大义凛然,暗中却卖违禁军品给金人,李思业愧之不如啊!”
  丁大全吓得倒退几步,狠狠地瞪了那管家一言,那管家顿时吓得脸色苍白。
  “本官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王狱头!”
  “属下在!”
  “从今天起,不准任何人来探视此人,否则我要你脑袋!”
  等丁大全走后,李思业立刻要来纸笔,将‘今思饮’的酿制过程和配方详详细细写了下来交给王狱头道:
  “这就是‘今思饮’的酿制秘方,我李思业知恩必报,王狱头这几日对我的恩情恐怕再难报答,就把它送你吧!”
  王狱头感动地说道:“李东主果然是汉子,只是丁大全已经插手进来,他若知道是我,反而会惹祸。”
  “这样,你把这个方子卖给兰陵王,他恐怕不想和丁大全合伙,一般人都会以为是我给兰陵王的,这样也就不会怀疑到你头上了。”
  这一天,乌云低沉、草木萧瑟,在初春的寒风中,李思业终于被押上了囚车,在一千名官兵的严密监护下起程向邓州进发。
  这正是:
  悠悠三千里,何时复交会。
  人生几何时,怀忧终年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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