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精校)第21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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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得不错,此事容我再好好想一想。”
  张焕暂时放下此事,他背着手走了几步又道:“还有两件事要你去做,第一,立即派人去陇右去将李侨替我请到京城来;第二。也要多派人手去保护元载、张延赏等人的安全,贺娄无忌杀了李承业,崔小芙岂能打碎牙咽进肚里去,要谨防她的报复。”
  “此两件事我即刻去办!”李翻云刚要走,张焕却又叫住了她,冷冷道:“还有刚才那个黄云卿。要派人去盯住他,他若两面三刀,比如李俅派人来保护他的妻儿,就给我立即杀了他!”
  ……
  李承业自去了陇右后,一直都没有消息,他的从人也一个没有回来,等了五天,没有动静,李俅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派人去陇右寻找李承业一行。可等了十天。派去找他们地人也回来了,只说没有半点消息。李俅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开始着急了,又过了两天,他再也忍不住了,连夜进宫去求见崔小芙。
  此时崔小芙已经要歇息了,听到李俅紧急求见他,她也隐隐猜到,可能和李承业之事有关,她即刻起身赶去了麟德殿,这件事情她非常重视,如果能策反贺娄无忌,不仅是断张焕一臂那么简单,而且陇右是河西、朔方、河湟、关中、蜀中五地地结点,若能得到它,说不定张焕就将全线崩溃。
  这段时间,她也不断派人去催促李俅,但李俅总告诉他,事情需要机会,请她稍安勿躁,现在他来了,无论成与不成,崔小芙都想知道贺娄无忌的态度是什么。
  ……
  “什么!李承业失踪了?”崔小芙腾地站了起来,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她不可置信地确认道:“你地意思是说李承业没有了消息?”
  李俅低着头,他不敢看崔小芙的眼睛,胆怯地说道:“不是失踪,也不是没有消息,我怀疑他是被贺娄无忌杀了。”
  崔小芙颓然坐下,确实,他带了十几个随从,就算遇到什么事也会有人回来报信,现在仿佛泥牛入海,那只能是一种结果,他劝降失败,反被杀了。
  “太后!”李俅忽然暴怒起来,他瞪着血红地眼睛恶狠狠道:“这贺娄无忌胆大妄为,他竟敢擅杀宗室,李承业是正二品郡公,高宗皇帝的重孙,他竟也敢动手,绝不能轻饶他!”
  “是他杀的,你又能怎么样?”
  崔小芙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她不喜欢李俅这种装腔作势的态度,更反感他说出这等幼稚的话,“不能轻饶他,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说是人家所杀,难道让我崔小芙向天下人宣布,是我派李承业去拉拢贺娄无忌,结果反被杀了吗?哼!说话要动动脑子,给我提一点有用地建议。”
  李俅的脸胀得通红,他垂手而立,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崔小芙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收买失败,那张焕必然也知道了,不知道他又会怎么行棋,现在已经是三月中旬,离四月一日的大朝不远了,他要夺下朔方节度使一职,时间也已不多。熊掌和鱼不可得兼,兵部和朔方节度使他只能选一样。
  想到这,崔小芙蓦然回身道:“他既然能杀掉李承业,那我们也不妨干掉元载,一报还一报!”
  李俅大喜,元载的府第在新昌坊,那里人少多荒地。正合动手,他连忙道:“我在田庄里养有数百武艺高强之士。可用他们来下手。”
  “不!不用你来动手,要学会保存自己地实力,知道吗?”崔小芙阴阴一笑道:“此事就让李承业地兄长李承宏去做,我想,他一定非常乐意。”
  ……
  元载地府第位于长安最东面的新昌坊,紧靠延兴门,新昌坊原本多有胡人聚居。安史之乱和回纥乱华中,新昌坊两次被乱兵洗劫,建筑大多焚毁,随着大唐地衰落,许多胡人也离开大唐回国,新昌坊也就成了长安人口十分稀疏的一坊,大片大片的土地都空着,甚至很多地方都被居民开辟为菜地。种些瓜果蔬菜,以补贴家用。
  在新昌坊地东南角,有一座寺院,叫做青龙寺,在长安众寺院中只能排为中等,香火也不甚旺。寺里的僧人便在寺院周围种满了粮食蔬菜,元载地府第就在青龙寺对面。
  这座府第是他原来做礼部郎中时张若镐为他争来地宅子,虽然地方不是很好,但元载却看中了周围空地较多,林木茂盛,可使他在喧嚣的都城中享受山野之静。
  元载出身贫寒,多年来始终官运不佳,虽然当了几年的礼部侍郎,但又因为妻子的缘故,所以一直不得裴俊的重用。
  元载的妻子是张若镐地族妹。与他育有两子。都是准备明年参加科举,由于家中条件并不富裕。元载每日上下朝只有十几名家人护送,骑劣马、拿钝刀,几年来都平安无事,但从前日起,他的护卫忽然变成了近百名除去盔甲的骑兵,元载也知道,张焕与崔小芙的矛盾开始尖锐了,他小心翼翼为官,勤奋处理公务,对家人严加管束,唯恐被人抓到把柄,每天他天不亮就要出门,回来时天已经黑了。
  这天晚上,他和平时一样,一直处理公务到天黑才起身回府,他又饥又累,疲惫地躺在车厢里休息,这几天,各地团练使地报告都陆续送京,兵员、衣甲、武器、马匹、各地方官府地粮食供应,他要将这些数据先汇整成册,再和往年数据一一核对,这才能交给张焕。
  而且必须赶在四月一日之前完成,工作量十分巨大,每天都要做到天黑。
  马车行使得很快,车厢里十分黑暗,不时有一道一道的光从车窗缝里射入,照在元载疲惫地身躯之上,车外,近百名侍卫分两队护卫在马车两旁,神情严肃,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地情况,在哒哒的马蹄声中,元载几乎要睡着了。
  马车拐了一个弯,进入了新昌坊,路两边野草横生、足足有半人高,大树茂密,黑黝黝的房屋零星地分布在大路两旁,房屋之间则种着各种农作物,走到这里,侍卫们的警惕性更高了,他们手上的刀已经出鞘,在夜色中闪着雪亮的光芒。
  走到一半时,他们来到一大片空地里,周围没有房子,道路就从空地中央穿过,两边只有几座被焚毁房屋地地基,大片蒿草齐人半腰,夜风吹过,发出一片‘沙沙!’声,在蒿草中,两棵三丈高的大树巍然挺立,就仿佛两个巨人,一左一右地注视着远远走近的马车和骑兵队。
  忽然,在空地的尽头射出一支火箭,赤亮的火焰直刺天空,划过一条漂亮的抛物线,发出尖厉地鸣叫声。
  几乎是火箭升空的同一时刻,两边草丛里扑出了百名黑衣人,他们各执刀剑,杀气凛冽地冲向元载的马车。
  骑兵队临危不乱,他们迅速结成一个圆圈,将马车围在当中,随即两人疾驰而去报信,在寂静的夜里刀剑声‘叮当!’作响,不时传来中刀的惨叫声和战马地惊嘶,两处兵马扑在一处,互相厮斗,混做一线,在不断扭曲,可谁也破不了谁地阵,人与人斗、刀与刀击,杀得难解难分。
  可是这些黑衣人并不是真正的刺客,真正地刺客此时正蹲在大树上,接着枝叶的掩护,一左一右,两把钢弩正冷冷地对准马车的车窗,箭头在黑暗中闪着幽幽的蓝光。
  元载似乎知道外面的危险,他始终没有露面,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两支箭仍然万分耐心地等待着机会,就仿佛两只等待捕猎机会的饿狼。
  约一刻钟后,巨大的马蹄轰鸣声在远方响起了,近千骑兵呼啸而来,将路两旁的蒿草践踏成泥,瞬间便赶到了战场,黑衣人见势不妙,一声唿哨声,纷纷向东逃窜。
  跑得慢一点的二十几人立刻被大队人马包围起来,他们扔下刀剑跪地请降,一场有惊无险的刺杀似乎就这样结束了。
  这时,领队的军官上前向元载询问情况,车帘拉开,露出了元载惨白的脸庞,他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无事,可就在这时,‘咔’地一声弦响,一支离弦箭闪电般地射到了,只见一星蓝光闪过,弩箭‘噗!’地射中的元载的肩头。
卷七
入朝
第二百八十三章
各逞心机(中)
  半个时辰后,张焕在近五百亲卫的重重护卫下赶到了元载府上,他的脸色异常难看,元载被刺无疑打乱了他的部署,若元载一旦身故,将会造成朔方和兵部两处空挡,让他顾此失彼,兵部是不能放弃,会影响到襄阳、长沙的布局。
  朔方也不能放弃,它关系到陇右和河西的安危,它又不比蜀中,蜀中蔽塞,自己只要掌握军队便能控制整个地区,而朔方南接关中,东邻河东,若不能以大义占有,必然会留给别人下手的口实。
  张焕一时心急如焚,亲兵来报,元载中的是毒箭,现尚有一丝气息,张焕疾步进了府门,只见护卫元载的骑兵队正跪在地上,等候发落,旁边站着亲兵都尉李定方。
  李定方见张焕进来,立刻上前禀报道:“禀报都督,伏击战中阵亡了七名弟兄、十五人受伤,我们杀敌二十一人、抓获二十九人,但由于队正一时疏忽,没有搜查大树,导致藏在大树上的刺客得手。”
  他一指跪在地上的队正道:“请都督发落!”
  张焕瞥了队正一眼,见他垂下头一声不语,便道:“百密一疏,功劳就变成了罪责,推下去,杖五十军棍!”
  “谢都督不杀之恩!”队正死里逃生,他激动地磕了一头,跟着几名行刑兵下去了。
  张焕又扫了一眼众人道:“细节决定成败,希望此事大家都引以为戒。若再有下次,我决不轻饶!”
  众人凛然,一齐抱拳答应,处理完失职之罪,张焕便在元载府家人的引导下,大步向内宅走去,李定方则紧紧跟在后面。
  “都督。我已查清,被抓住地人犯都是广武王李承宏的私人护卫。请问都督,此事该如何处置?”
  张焕停住了脚步,沉思了片刻便道:“此事先封锁消息,若有人问起,就说元侍郎病了,绝不能将他的伤情泄露出去,包括给他疗过伤的医师。都不能放走,明白吗?”
  “遵命!”李定方施了一礼,安排去了,这时,元载长子带着一名医师出来,他抬头看见了张焕,急忙上前施礼,眼一红。他颤声道:“我父亲伤势垂危,请尚书为我元家做主。”
  “此事是我的责任,我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张焕歉然地叹了一口气,又问医师道:“元侍郎现在伤势如何?”
  “启禀张使君,箭伤无大碍,但箭上的毒却十分凶猛。小人也无法破解,只能暂时稳住毒性……”说到这,医师连连叹气摇头。
  “那他还能撑多久?”张焕克制住心中的焦急,沉声问道。
  “这个……”医师看了一眼元知礼,吞吞吐吐道:“最多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张焕地心猛地沉下了深渊,额头上的汗珠已经渗出,他一侧身,快步进了病房,元知礼喊之不及,急忙跟了进去。
  病房里弥漫着一股浓烈地腥臭。两个家人正捂着鼻子清扫地上的污血。见有人进来,吓得二人慌不迭地端着水盆出去。
  张焕走到帐前。拉开一半帐帘,只见元载面色发灰,隐隐笼罩着一层黑雾,气息短而微弱,虽然他不懂医,但毕竟从小在林德隆的药堂里见得多了,只看这情形便知道元载确实是支持不了多久了。
  “这种毒十分可怕,一般捱不过一炷香便死,多亏士兵当场剜去中箭的伤口,才大大缓和它的毒性,不过若不早点想办法,他肯定捱不过天亮。”
  医师的话忽然给了张焕一线希望,他猛地回头问道:“听先生的意思,难道他还有救?”
  医师苦笑一下道:“任何毒都有解药,只是我无能为力罢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张焕明白了他地意思,他不加思索地转身向外走去,他大声令道:“命弟兄立即集结!一刻也不得耽误。”
  令出即行,张焕几乎是脚步不停顿,走到大门处时,五百余亲兵已经集结完毕,张焕翻身上马,马鞭一挥喝道:“去十王宅,广武王府!”
  骑兵们催动着战马,马蹄飞扬,尘土滚滚腾空,几十个化缘归来的和尚吓得纷纷躲闪,骑兵队象一条黑龙,在沉沉的夜幕中风驰电掣而去。
  ……
  十王宅是地名,位于大明宫以东,最初是唐玄宗李隆基登位后修给几个兄弟居住,以便集中进行监视,后来他的儿子们也搬了进去,扩大成十六王宅,到了天宝年间,子孙繁衍众多,便又修了百孙院,最终形成长安最集中的皇族聚居地。
  广武王李承宏是高宗李治与武则天所生儿子李贤的孙子,他是李承业的兄长,今年刚过了七十岁大寿,在长安皇族中,他是资格最老的一个,不过他资格虽老,却是个没骨气之人,整日跟在李俅地屁股后面,为他摇旗呐喊、为虎作伥,这次伏击元载,便是李俅命他所为,虽然他痛心兄弟之死,但要他去为兄弟报仇雪恨,却是万万不可能,他才七十岁,还想再多活三十年呢!要他舍身涉险,岂不是要了他的老命。
  李承宏的王府位于天宝街上,在这条大街上,各家亲王、郡王的府邸一座连着一座,一座比一座奢华、一座比一座气派。
  大唐皇族的权力虽然失去了,但他们的经济实力仍然是十分雄厚,尤其是土地,关中六成以上地膏腴之地都被皇室占据,他们收租放钱、蓄养奴隶,关中平原上一处又一处的巨大庄园仿佛在述说着他们往日地辉煌。
  李承宏最喜欢的一件事情便是养伎、养伶。在他后院里,他效仿李隆基栽了大片梨园,在这里吹拉弹唱、排练歌舞,他躺在祖先留下的余荫下尽情享受着人生,大唐兴也好、衰也罢,与他又有何干?
  此刻天色已晚,他正在数十名美貌梨园舞姬的陪伴下有滋有味地品味着醇厚的美酒。烛光靡靡,使他蜡黄的脸上泛起一层油光。他眯缝着眼,在一片莺莺燕燕中神情惬意舒畅。
  忽然,他隐隐听到了一阵闷雷般地声响,起初不经意,可这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啪嗒’一根蜡烛从烛台上摔落,断为三节。
  李承宏惊讶地站了起来。端着酒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在这时,他的管家跌跌撞撞跑进来,惊恐地喊道:“王爷快去看看吧!外边有大队骑兵上门了,把前门和后门都堵住,正在砸门呢!”
  “什么!”
  他心中一阵哆嗦,手一松,‘砰!’地一声脆响。酒杯落地摔得粉碎,几十个女人都一起惊呆了,本来就涂满白面地脸上更加没有一丝血色,她们脑海里地第一个念头就是:‘抄家。’
  “怕什么!”李承宏色厉胆薄地吼道:“我是广武王,谁敢在我家放肆,带我前去察看。”
  众女人怜悯地望着王爷。原本在床上生龙活虎地宝刀老将,竟突然间变成了一个颤巍巍、行将朽木的半死人,没有谁下指令,舞姬们一个接一个心照不宣地偷偷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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