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精校)第19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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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牛卫十三万大军是裴俊的嫡系精锐之军,牢牢控制着关中,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动用,这次汉中朱泚发生异动,裴俊虽然知道攻入关中的可能性不大,但他还是决定从河东调八万军入关中防备(这里需要补充一点地是。现在河东地势力划分已经不是三年的局面,崔家节节收缩,只剩下上党和高平两郡,其余全部被裴家蚕食,现在裴家的四十万大军中,河北地区分布十万,河东有二十万。关中十三万,关陇以北驻扎七万。)
  而现在。不仅朱泚狗急跳墙,而且淮北的崔庆功也蠢蠢欲动,这就让裴俊一时难以决断,河东调来的八万军究竟怎么安排?是西来还是东去。
  正思考时,文书在门外禀报,“楚尚书有急事求见。”
  “让他进来!”裴俊笑了笑,他当然知道楚行水来是为了什么事情。说起来楚行水的女儿还是裴俊的儿媳,这两个大唐权臣当年为对付崔圆而结成了联盟,随着崔圆地倒台,两个盟友之间也因裴俊加强对江淮地区的财权控制而渐渐出现了裂痕,时至今日,两人早已是同床异梦了。
  裴俊话音刚落,楚行水便大步走了进来,他掩饰不住脸上地焦急。大声道:“相国可知崔庆功为何返回淮北?”
  “贤弟不要着急,来!请坐。”裴俊笑呵呵请楚行水坐下,他眯起眼睛不紧不慢地道:“崔庆功只是跳梁小丑,贤弟不必将他太放在心上,我也知道,贤弟手上有十万军队。又有雄厚地财力和物力保证,对付他应该是绰绰有余,若不放心,我可命兵部调江南东道的团练兵来相助。”
  裴俊地话一下子让楚行水的心凉了半截,他腾地站了起来,冷冷道:“相国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要我一家来抵敌崔庆功吗?我淮南有十万军不错,但大部分都是新兵,而且正是因为相国再三阻挠,今年才得以招募。训练不过数月。能与崔庆功的虎狼之军相抗衡吗?至于团练兵,衣甲不全、军心散乱。这种军队就算来五十万又有什么意义,何况江南东道的团练兵也不过三万人,我就不相信,难道相国真希望崔庆功占领整个江淮吗?”
  “别生气!别生气!”裴俊笑着将楚行水按坐了下来,“我只是给贤弟开个玩笑而已。”
  他快步走到地图旁,用木杆指着墙上地地图道:“我已经下令从陕郡和弘农郡调八万大军东进新郑、许昌一线,并着令洛阳的两万守军配合,若崔庆功真的胆敢进攻淮南,这十万大军将从后面进攻淮北。”
  说到这,裴俊将木杆一放,自信地笑道:“不过我认为崔庆功进攻淮南的起因,其实是在赌我无暇东顾,既然我已经出兵,他必然不敢轻举妄动。”
  楚行水沉思片刻,立刻站起来拱手谢道:“多谢相国援手,我现在就赶回淮南,若平安无事,我会争取在新年前回来。”
  “也好!淮南有贤弟坐镇,我也就放心了。”
  楚行水匆匆地走了,裴俊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适才他并非是应付楚行水,而是真的决定陈兵警告崔庆功,广陵郡至余杭郡一带是大唐最富庶之地,若被崔庆功占领,将是他裴俊的噩梦,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让崔庆功得手,只是自己把精力放在淮北,那汉中朱泚怎么办?难道真的只能交给张焕不成?
  裴俊犹豫了很久,终于心一横,走到桌几旁写了三封信命侍卫送出去,一封是命陕郡和弘农郡地驻军向东进发;另一封是给崔圆,希望他能考虑大局,从山东出兵彭郡,配合自己阻止崔庆功的野心;而最后一封就是给张焕,完全答应他的三个条件,希望他能替朝廷钳制住朱泚。
  三封信发了出去,裴俊的心中也轻松了不少,他又回到地图前,仔细地研究中原的形势,看了半晌,他不由叹了口气,一个淮北的崔庆功、一个淮西地李希烈、还有一个陈留的李怀先,这三个人都是一丘之貉,若不尽早除掉他们,恐怕将来会是大唐动乱之根。
  这时,门开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裴俊慢慢回头,见是裴淡名站在门前,他不由脸一沉,不悦地斥责道:“你是怎么做的事?你不是说已经收买了马思疑吗?为何崔庆功还如此行事?”
  一连三个问题抛出,裴淡名胀红了脸半天答不上来,裴俊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亲自去联系马思疑,让他阻止崔庆功东进,若实在阻止不了,也要让他拖住崔庆功东进的时间,最少一个月,明白吗?”
  “是!”裴淡名一声答应,转身便走。
  “回来!”裴俊又喝住了他,“再派人到凤翔郡,给我盯住张焕的一举一动,随时给我报告。”
卷七
入朝
第二百五十五章
引而不发
  宣仁六年十一月中旬,朝廷正式任命张焕实领兵部尚书兼御史大夫、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并封其为征西大元帅,全权负责处理河西、安西事务,原来的兵部尚书崔庆功则改为校检兵部尚书,另外,朝廷又忽然启用赋闲多年的张破天接任为门下侍郎。
  在一连串的人事变化后,五万陇右军兵分两路,一路奔赴大散关,接替了凤翔军的防务,另一路则守斜谷,并分出五千人守子午谷,防止朱泚出奇兵袭击长安。
  与此同时,朱泚的先头部队突袭大散关失败,退兵三十里等待主力增援,此时的朱泚终于听进了兄弟朱滔和谋士齐禄的再三苦劝,一改进攻姿态,开始进入防御阶段,并遣使入朝,申明自己并无反叛之意,‘不窥关中’。
  张焕的大军在进入关中后,却也并不急于进攻,一方面引导汉中逃出的难民前往陇右安居,另一方面扩大粮库、积极备战,大军进攻姿态高举,却引而不发。
  十二月初,汉中的局势渐渐平稳下来,而崔庆功欲进攻淮南的消息却又不胫而走,长安的目光又回首东顾,向东南方向投去。
  大江奔流,碧空如洗,一支三百艘大船组成的船队在万里长江上航行,携带着巴山蜀水的气息奔向东南,这是一支将行军数千里前往江淮支援楚家的军队,在数日前。楚行水特地绕道凤翔,请求张焕出兵支援淮南,虽然相隔千里,张焕依然慷慨应允,命三万陇右军从蜀南南平郡登船出发。
  船队已航行了五日,这一日船队过经了夷陵,前边便是宜都城。江面顿时宽阔起来,天水相连。含着腥味地江风从背后刮来,将商船旗拍得‘啪啪!’直响。
  在首船的船头,一身短衣打扮的蔺九寒眺望着远方,眼中的激动和凝重都同时流露无遗,今天正好是他三十岁,男人三十而立,三十岁的蔺九寒在外已经闯荡了十五个年头。他曾负一把孤剑纵横淮河两岸,闯下了‘侠盗’的名头,又曾被绑缚法场,在死神的狞笑中侥幸脱身,但无论过去岁月如何辉煌,无论他地心智早已成熟,都无法和他此时的心境相比,都难以抑制内心地激动,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直到今天,三十而立之际。他才有一种不负今生的豪迈心胸,望着海天一色的浩荡大江,蔺九寒几乎要长声而啸。
  ‘此去江南,名为救楚,实为布棋,两淮事罢,君可领军驻长沙,监视两淮异动,为我陇右外应……’
  张焕的嘱托此刻仿佛还在他脑海里回闪,走出一步全国性的远棋,这标志着都督的思路已经突破了一地一域的桎梏,开始心怀天下,而这副重担便交给了他蔺九寒。蔺九寒心潮澎湃,他忽然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地冲动。
  “蔺将军。”一名士兵在眺望塔上高喊,“右前方有船拦阻。”
  蔺九寒微微一怔,他随即走到右船弦探头下望,只见十几条小船一字排开,蔺九寒身负重任,他不敢大意,立刻吩咐左右,“叫弟兄们都进舱去。”
  片刻,小船靠近了大船。它们一下子散开。俨如一群灵活的小鱼,在大船间来回穿梭。每只小船上约有十几名士兵,有的在大声叫喊停船,有的伸出长钩寻找下钩之处。
  蔺九寒的副将陆胜望了半天,他忽然指着小船上一名中年军官回头对蔺九寒道:“将军,这是山南王家的军队,前方便是宜都城,那里驻扎有三千军队,那个瘦高个便是兵马使杨浩,我认识他。”
  这次东征,张焕特地从军队中挑选出三千荆楚籍的士兵随行,副将陆胜便是长沙郡人,他曾在山南军中服役,故一眼便认出了小船上的军官,他嘴一撇,不屑地冷笑道:“他们在这里唯一要做地事就是敲诈勒索过往商船,估计是把我们当做了蜀中来的大肥羊吧!”
  蔺九寒沉思了片刻,便对身后的船东道:“李东主,你出面去问一问,他们要多少买路钱?”
  这次运兵船主要征集了岷江上七家大商号和长江上的三家商号的货船,其中从岷江最大的岷峨商行中就征集了近百艘千石大船,岷峨商行地李东主心疼船舶,便坚持随船东进,他常在长江上航行,深知过路费行情,便苦着脸道:“将军,这没有定数,象这种大规模的船队,他们要上船验货再定。”
  蔺九寒脸一沉,对李东主道:“你去问问,让他们开个价。”
  “我这就去。”李东主不敢再说,匆匆谈判去了。
  “砰!”地一拳,刚上小船准备谈判的李东主话还没有说,便被兵马使杨浩一拳砸下江中,他怒骂道:“他妈的居然敢讨价还价,老子的规矩你还不懂吗?”
  几名船工慌忙跳入江中营救东主,十二月的大江寒冷刺骨,几名船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李东主找到,并用一根绳子栓住他的腰,让大船上的人一点一点将已丢了半条命的李东主拉上去。
  那兵马使杨浩依仗自己是军队,比强盗还狠几分,他早就失去了耐心,大声吼道:“给老子靠岸,谁敢逃就沉了谁。”
  大船上,副将陆胜连忙道:“将军,他们真的会凿船,还是靠岸吧!”
  蔺九寒眼中露出了杀机,他冷冷一笑道:“不知死活地东西,既然不想活了,那就成全你了!”
  “靠岸!”蔺九寒一声令下,延绵数里地三百艘大船缓缓向宜都城驳岸驶去。
  岸上。五六百名久候地士兵见大船向岸边驶来,顿时欢呼起来,自从朱泚主政蜀中以来,原来繁忙地江道越来越冷清,这种数百艘大船组成的船队更是两年没有见面了,就象吃糠咽菜的人突然看见了大鱼大肉摆上,怎么能让他们不欣喜若狂。
  但谁也想不到。向他们驶来的不是什么大鱼大肉,而是死神。
  命令已经传下去。士兵们换上了盔甲,刀已出鞘、箭已上弦,在每艘船的船舷边,伏身藏着无数的弓弩手,他们摒着呼吸,等待着队正地命令。
  事实上,这种大船在宜都城的驳岸一次最多只能停下十几艘。岸上性急地士兵们已经纷纷跑到驳岸上招手叫喊,他们已经急不可耐,要上船‘例行检查’,眼看着十几艘大船靠岸而来,不足五十步,船帆已经落下,士兵们都禁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可意外却在这时发生了,大船忽然齐刷刷地掉头。与驳岸平行而驶,十几艘大船连成一线,仿佛一座高大的城墙。
  兵马使杨浩勃然大怒,他刚要下令水鬼去凿船,却只见一面红旗在第一艘大船上冉冉升起,十几艘大船上爆发出一声大喊。船舷边上出现了近千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人人手持劲弩,一片凛冽的杀气迎面扑来,就在岸上士兵忽然变得鸦雀无声之际,大船上箭如雨发,铺天盖地的箭矢向岸上射来,驳岸上顿时响起一片哀嚎声,五六百名士兵被射倒一大半,余下之人无不魂飞魄散,跌跌撞撞向回奔逃。兵马使杨浩见势不妙。翻身便要跳下河,却被一箭射中了后背。他狂叫一声,重重跌下江去。
  大船的帆又重新升起,向大江深处驶去,岸上变得十分安静,数百具死尸横七竖八地堆在岸边,偶然有未死者的呻吟声传出,血汇成了河,又流入江中,渲染出一片赤色。
  就在船队远去后,从水中慢慢地伸出一只枯黄地手,吃力地攀住了驳岸边的青石,一个背上带箭的军官渐渐浮出了水面,他伏在青石上大口喘着粗气,半晌,他望着已远去的船影忍不住喃喃自语,“他们难道是要去攻打襄阳吗?”
  大船仿佛一行白鹭,已经远远消失在水天一色的尽头之中。
  ……
  凤翔府陈仓县,这里是陇右军的临时指挥中心所在,清早,城门口戒备森严,近百名进城卖菜的农民正排队接受检查。
  这时,一辆马车在百余名骑兵的护卫下从西疾驰而来,车窗上,头戴纱帽地胡惟庸正探头向城墙打量,他曾在这一带生活多年,对这里十分熟悉。
  马车靠近城门,卖菜的百姓纷纷闪开一条道,一名骑兵上前向守军递交了令牌,守军验后立刻放行,马车驶进了城门,此时的陈仓县城内已是大战将临的景象,大多数店铺都紧闭不开,街上没有什么行人,只有一队队士兵在列队巡查,不是可以看见满载军品的马车从大街上飞驰而过,一名骑兵问清了道路,马车立刻向右拐,朝县衙方向驰去。
  县衙位于县城的中轴线上,颇为老旧,这里现在暂时改成了节度使临时行辕,张焕也住在县衙里,他在凤翔已经呆了快十天,他地伤在崔宁和杨春水的精心照顾下,已经好了很多,基本上可以下地行走了。
  此刻,张焕正和郎将李双鱼以及曹汉臣在房内研究战局,不过,他们研究的并不是汉中战局,而是河西战局,就在二天前,张掖的唐军忽然向酒泉郡的吐蕃军发起了大规模的进攻,而敦煌郡的王思雨也配合贺娄无忌,率两万骑兵从河西的北部包抄,已经夺取了玉门关,断了吐蕃军的退路。
  房间的正中摆着一张沙盘,上面清晰地标示着河西地高山大河以及戈壁荒漠,其中一座座城池仿佛一串珍珠,星星点点地散布在狭长地河西走廊之上。
  张焕紧紧盯着玉门关,他的眉头紧锁,手指顺着一条绿线向西移动,最后停在一座关隘上,关隘南面是高峻地祁连山起点。而北面则是茫茫大漠,这里是河西走廊地终点,也是安西和北庭的东大门,地理位置极为险要,可是沙盘上却没有标名。
  “曹将军,这里叫什么名字?”
  曹汉臣从出生便生活在安西,对这里的地理环境十分熟悉。他见张焕问自己,连忙答道:“这里叫星星峡。是去安西的必经之路。”
  “都督可是担心吐蕃人从安西来接应?”旁边的李双鱼忽然插口问道。
  张焕点了点头,他有些忧虑地说道:“安西的情报还是一个月以前的事情,这一个月什么事情都会发生,我担心回纥人已经借大雪地掩护撤军了,如果安西的吐蕃军来援,那王思雨可就腹背受敌了。”
  说到这里,张焕点了点星星峡。“可是如果先把这里夺下,这样就算吐蕃军来援,也可以从容准备了。”
  张焕话音刚落,一个笑声便从门口传来,“都督不光是要考虑到吐蕃军来援,更要想到灵武郡地异动。”
  张焕一回头,只见长史胡惟庸出现在门口,竟不知他是几时到来?张焕不由又惊又喜道:“先生怎么来了?”
  “听说都督中了箭伤。夫人很是担忧,便命我前来给都督送家信。”胡惟庸走上前,取出一封信放在桌上,又笑道:“不负重托,圆满完成任务。”
  张焕见他说得有趣,不由拾起信呵呵一笑。又给亲兵使了个眼色,几名亲兵急忙上前要搬走沙盘,胡惟庸却拦住了他们,“不要搬走,我等会儿说不定还要用到此物。”
  张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立刻一摆手道:“先生请坐下说话。”
  他与胡惟庸对面坐下,李双鱼则拉了曹汉臣一把,两人悄悄退了出去,张焕沉吟一下便问道:“适才先生说灵武郡异动,这是什么意思?”
  胡惟庸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交给了张焕。“按理我不该干涉军务,但此事事关重大。我才特地赶来和都督商量。”
  张焕接过信,这才发现信居然是党项王拓跋万里写来,在信中他先是表达了渴望张焕北上的意向,接着就向张焕透露了朔方节度使李正己最近在大规模征集粮食、并开始向会郡集结兵力的消息。
  ‘会郡!’张焕大吃了一惊,按照他三年前与裴俊达成了谅解,会郡除了烽火戍卫外,双方都不能在那里驻军,以此作为双方的缓冲地带,李正己怎么能向会郡出兵,这难道是裴俊的意思吗?不对!裴俊现在正有求于自己,希望自己替他钳制住朱泚,而且唐军正大举进攻河西,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背负阻挠收复故地的骂名,所以裴俊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兵会郡。
  那李正己这样做又是什么意思呢?
  忽然,张焕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他有些不可思议地向胡惟庸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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