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万户侯(精校)第6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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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妃委婉劝道:“他们都没有长辈,太子就算不能出席,写几句祝贺话也是对下属的一种关心。”
  “这事你看着办就是了。”还是重复同一句话,仿佛李清是一个和他毫不相干之人。
  太子妃暗暗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过了半天,李静忠悄悄进来。垂手站立在台阶下,“殿下找我吗?”
  李亨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去告诉李清,他以后就不用来当值了,专心做他的舍人吧!”
  一颗不信任的种子在李亨心中发芽,无论李清是否投靠了李林甫,都已经不重要了。
  “是!”李静忠悄悄退下,刚要离去,却又被李亨叫住,“你再去告诉他,那套宅子我还有它用,给他三天时间,让他另外找个住处!”
  阳光和熙,青草到处生长,墙头、石板缝里,凡是青草没有锄尽的地方,都是一片翠绿,生机盎然。寒鸦、麻雀和鸽子感到春天已经来临,都在欢快的筑巢。就连苍蝇都被阳光照暖,在厚厚的墙角下嘤嘤嗡嗡地骚动。
  这里是长安的西市,和东市专供皇室贵族不同,西市则是全国的工商业中心,既有珠宝、丝织品、瓷器、香料等奢侈品,又有衣、烛、饼、药等日常生活品,这里商贾云集,邸店林立。物品琳琅满目,贸易极为繁荣。胡商众多,胡姬酒肆比比皆是,故李白诗云:‘五陵少年金市东,笑入胡姬酒肆中。’
  在布帛市场的一角,聚集着十几家锦绣彩帛行,可别小瞧了它们,它们控制了全国七成以上绸缎货源,每一家的仓库里各种锦绫、罗彀、绸绢堆积如山,每月的资金往来高达万贯,和成都一样,每一家商行都有自己地后台和背景,相处几十年,虽然不明说,可对方的老底彼此都清清楚楚。
  这一溜绸缎行的东面,有两家为最大,一家叫扬苏行,一家叫巴蜀行。此刻在巴蜀行的门口,新东主李清坐在一把高椅上,翘着腿笑咪咪地望着忙碌的伙计。他现在已经没有上班的必要,从前他挂一个太子舍人的虚衔,做的却是太子的侍卫长,而现在他连侍卫长也不是,甚至连进出内宫的腰牌都被取走,也就是说,他还是东宫的官,但已经不是东宫的人了,李清也没有什么遗憾,反有一种解脱得轻松。
  巴蜀行原是李琳的最大的一处产业,已经慷慨地赠给了李清,主要经营蜀锦,控制长安近八成的蜀锦货源,里面的伙计除了原有掌柜雇员外,另外新增了十几名彪壮的护院,这些都是李清在义宾县的手下。
  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今日是中和节,休朝一日,西市里随处可见穿着便服的官员在偷偷巡视自己投资的店铺。
  这时,扬苏行的东主杜有邻笑吟吟地走来。说也巧,他也是东官属官,官拜赞善大夫,女儿却是李亨的偏妃,封良,虽低于太子正妃韦氏,但最为受宠。杜有邻约六十岁,其貌不扬,和所有的官员一样,虽靠商铺的收入发财,却又十分鄙视它,总觉得有失身份,难得在西市露一次面,平时都交子侄经营。他虽是太子的岳丈,但并没有变得妄自尊大,恰好相反,他把所有人都放在眼里。他生性宽厚,热心快肠,最大的特点便是有一句口头禅,“太子常跟我说……”
  离李清还有十步远,他洪钟一般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哈哈!李舍人,咱们同衙为官,又同店为邻,太子常跟我说,李舍人为人谦和,可以深交,这远亲不如近邻,咱们当好好交往才是。”
  李清亦笑呵呵回礼道:“哪里!哪里!杜大夫是皇亲国戚,就怕李清高攀不上。”
  杜有邻却脸一板,“这是什么话,太子常跟我说,不党父兄,不偏富贵,正是我女儿当了皇妃,我才更要注意影响,不要坏了太子礼贤下士的名声,其实我是最讨厌人家说我是皇亲,好象我这官是靠女儿得来,你说是不是,呵呵!呵呵!”
  就在二人寒暄之际,巴蜀行的新任二掌柜张奕溟兴冲冲跑来嚷道:“老爷,有好事,几个南诏人要来买咱们一万贯的锦帛,一万贯啊!”
  他的叫嚷声让李清恨不得将他的一对招风耳割下来当下酒菜,说过多少次了,总是不改,也不看看旁边是谁,便胡吼乱叫。他偷眼向杜有邻望去,果然见他两眼渐渐放出光来一脸羡慕道:“李舍人果然是财运当头,只接手第一天便有大买卖上门,什么时候南诏人也来买卖我的货,太子常跟我说,知足常乐,我不要多,三千贯就心满意足了。”
  他的话李清自然明白,便微微笑道:“既然远亲不如近邻,有财怎能不一起发,不如咱们两家一人一半如何?”
  听得杜有邻大喜,暗赞李清会做人,连忙拱手谢道:“太子说得果然不错,李舍人当真可以深交,我这就去找我的掌柜来细谈。”
  说完,他生怕李清反悔,掉头便跑,等他走远了,李清才寒着脸对张奕溟道:“你当真是金口,嘴一张,五千贯的生意便没了,你说说看,这回要怎么罚你!”
  此刻张奕溟的脸色就如同那浓缩过的海水一般,苦涩得让人不忍目睹,“这、这……”呐呐了半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要罚他只能扣他俸料,可他还指望这个月领了钱去买两个丫鬟,尝尝当老爷的滋味呢!
  “李老弟看在我面上饶他一次如何?”
  李清回头,却见一个强壮如熊一般的男子正笑望自己,不是王兵各是谁,呆了一下,两人哈哈大笑,上前紧紧拥抱了一下,李清随即给了他一拳笑道:“你这黑熊,到了长安却不来看我。倒去陪什么南诏王子。”
  “那老爷,我……”张奕溟见机会来了,连忙插嘴进来。
  李清手一挥,“看在王帮主的面上,这次且饶你一遭,快去办货吧!”
  张奕溟喜出望外,谢了王兵各的说情,一溜烟跑了。李清摇了摇头,又取出一张清单对高展刀道:“有件事要麻烦你,就照我单子开的物品采办,我估计这西市里应该都有。”
  高展刀答应,唤上几个护院便出门去了,李清又找来掌柜交代几句。这才拍拍王兵各的肩膀笑道:“走!咱们找个地方喝一杯去。”
  在商行旁边的胡姬酒肆里,李清和王兵各要了几壶酒,正慢慢讲述别后之事。王兵各轻轻晃着酒碗,兴奋之余却又带一点遗憾道:“我本是南诏白崖城部族人,从小父亲便将我带到中原来,我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让我父亲之灵回归故里,正好于诚节的外公便是白崖城部酋长,他答应了我的条件,我便做了他的亲随卫队长。只可惜这人实在有点让人失望,比他的大哥差得太远。”
  他又想起于诚节对小雨无礼之事,歉疚道:“是我不好,带他和两个弟妹一起上路,真有点对不起兄弟的托付。”
  李清拍拍他的手笑了笑道:“不妨事,帘儿和小雨无恙而来,还是多亏你了。”
  王兵各一直歉疚此事,见李清不放在心上,他心中稍定,一口将碗中的酒喝干了,一抹嘴道:“说说你,听弟妹说你升官了,可是真的?”
  若李清能早几日遇到王兵各,他一定会绞尽脑汁通过王兵各结识于诚节。可现在,去南诏之事也告吹了,于诚节对他已毫无意义,若能多买他些货倒是好事,李清摇摇头苦笑道:“是升官了,却是个闲官,什么事都没有,所以便来做做生意,刚才来买货的南诏人便是你们吗?”
  “是!再过几日我们便要走了,于诚节要送礼,便派人来采办些锦绸之类的,采办官不懂中原货物,我便一起来了,正好碰见你,如何?要不要我劝他多买些,这次你们皇帝赏了不少钱,绰绰有余。”
  李清点头谢道:“如此便多谢了。”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修长的眉尾不由浸透了喜色,“后天便是我和帘儿成亲之日,你可一定要来!”
  王兵各呵呵大笑,“我真是服了你,马上成亲了还在这里做买卖,说吧!你们住在哪里?我一准到。”
  “我们现在住在安仁坊的嗣宁王府,届时婚礼也在那里举行,我们认识人不多,仪式也较简单。”
  ……
  紫宸殿的御书房内,李隆基坐在御案前在最后决定去南诏的使臣名单,他提朱笔添了添墨,先在陈希烈的名字上画了个圈,批上一个正字,随后又在韦坚的名字上同样画了个圈,却批上一个副字,紧接着他在名单上一个一个仔细寻找,眼中露出失望之色,最后他翻到护送军队的一页,在李嗣业的下面写下了‘昭武校尉李清’六个字,并在下面重划上一横。
  李隆基轻轻将笔放下,凝重的眉头慢慢舒开来,他似想起一事,抬头对高力士笑道:“带他进来吧!”
  片刻,几个皇宫侍卫带着一名黑衣人进来,他象影子一般悄然飘在李隆基面前跪下。
  “他现在怎么样了?”
  那影子压低声音道:“回陛下的话,臣与李清一家昨日搬到了嗣宁王府,今天李清去西市,他在那里遇到了从前的故人,是个南诏人,原是成都岷帮帮主,现在随南诏使团,名叫王兵各,臣调查下来,他是于诚节的贴身护卫长。”
  李隆基赞许地点点头道:“不错,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李清后日要成亲了。”
  “哦!”李隆基忽然有了几分兴趣,“是和谁成亲?崔翘之女吗?”
  “不是,是一直跟随李清的一个普通女子,臣这几天替他们送请柬,看情形至少有一大半都不会去,都是惧怕太子和李相国。”
  “你做得不错,这几年在成都辛苦你了,待南诏事完以后你就回安西吧!你们父子俩至少也有五年未见面了,现在你先回去,帮他将喜事办好。”
  “谢陛下!”那黑影轻轻叩了个头,随即飘然而去,迅捷无比,俨如鬼魅一般。
  李隆基望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这小子要成亲了,这倒是一件有趣的事。”
  
  第四卷
初入京城
第114章
成亲
  
  今天李琳的嗣宁王府披红挂彩,喜气的灯笼,彩带扎成在绿树草地之上,一串串鞭炮在门前炸响,硝烟的香味儿在空气中弥漫,仿佛整个府邸角涌堵得水泄不通,但停车场上却只有寥寥几辆马车,就俨如声声叫好的卖艺人帽子里只铺了薄薄一层铜钱。
  嗣宁王府的后宅里,十几女人济济一堂,个个衣着明艳亮丽,拿粉的、描眉的、试衣的,都在在为新妇而忙碌,帘儿已经在补第三次妆,她在镜中仔细端详半天,但效果依然觉得不理想,便轻轻叹口气,回头道:“惊雁姐,是不是我的脸太小了的缘故。”
  李惊雁今天穿一身鹅黄的纱罗银泥裙,与翠绿的小雨一起簇立在帘儿身后,更显出新娘的娇羞。她取过眉笔,小心翼翼给她眉稍补了一笔,富有轮廓的嘴角蕴涵着少有的温柔,“不是!是天气寒的缘故,显得你气色不好,等你乘轿子走一圈,有了血色,喜烛再点亮些,那效果就出来了!”
  听到乘轿,小雨在旁边嘴一撇,耿耿于怀道:“从后门出去,再从前门进来,这份寒掺,还有那些人的眼光,气色能好得起来吗?”
  帘儿见她乱说话,急给她使了个眼色。小雨吓得捂住嘴,两只大眼睛偷偷地看了众人一眼,仿佛这一捂她说出的话就会从空气中消失,颇有点掩耳盗铃的样子。
  李惊雁象是对小雨,又象是对众人解释道:“其实这都是家父的主意,他只图风水吉利,却不想想咱们女人感受。”
  此言一出,十几双诧异的目光慢慢缓和下来。夸街事小,坏了风水可是大事,于是将要成型的街头笑话也渐消无踪,帘儿心中感激,暗暗捏了捏李惊雁的手,实际情况却是李清不想招摇,出了这么个馊点子,本想偷偷地进行,不料小雨嘴快,竟说了出来。
  李惊雁目光温柔地望着帘儿,握着她手,感受到了她内心的感激和喜悦,心中却有些黯然伤神,她强挤一丝笑容道:“时辰不早了,快一点试衣吧!”
  这时嗣宁王妃却悄悄走进来。她是李惊雁的继母,约三十出头,生得容貌艳丽,也是崔家名门,她将房中其它人都撵了出去,又上前揽住李惊雁和小雨笑道:“我要给新妇说一些私话,两个姑娘回避一下吧!”
  李惊雁和小雨脸上同时变得绯红,仿佛听到了什么最不该听的话,害羞地溜了,帘儿更是羞得连脖子都红透,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她再也坐不住,挣开嗣宁王妃的手,跑进了里屋。
  与女人房中的香艳怡人相反,李清的身旁却乌烟瘴气,吼叫声震耳,几十个不请自来的东宫侍卫拥挤在房内,将今天的男主角吵得头昏脑胀。他们个个经验丰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绝活,毫不吝啬地向李清传授自己那方面的见解和经验,合在一起便成为一本完整的洞房三十六计,跳的最凶的却是李虎枪,他本是李清的保镖,此时却成了造反派的头头。
  好容易找个借口,李清冲出房间,从快要让他窒息的空气中解透出来。外面空气清新,仿佛回到自由的世间,打发走两个家人,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时辰还早,便沿着屋后竹林中的小径快步向后宅走去,明知道看不到什么,但潜意识还是让他忍不住想去看看。昨晚一夜没睡好,反而更加亢奋,紧张而期盼,他觉得身体里的弦快要绷断了,可脚上仿佛装了无法停步的滑轮,让他一刻也静不下来。
  后宅与前院被一道长长的白墙隔着,花墙的缝隙里绿肥红瘦,绿意盎然,透出春天的气息,李清沿着窄窄的花径漫无目标的行走,这时从前方岔口处传来熟悉的笑声。呵呵!是小雨,李清听她甜糯得腻人的笑声,脸上浮现出一丝顽童般的笑容,瞅瞅前后没人,迅速地蹲在一块山石之后,摒住呼吸,脚步声越来越近,眼前飘过一片娇黄的裙袂。李清大叫一声,霍地站起,两只手扮成角在头顶上乱抖,嘴歪着,血红的舌头吐得老长,眼睛翻白,只听一声尖叫,眼前的黄裙女孩惊得跳起来,后面的绿裙则后退两步,手按住胸脯,呆呆地望着他,李清忽然发现不对劲,在他脸前不足半尺处,是一张清丽绝伦的脸,本该是冰冷的目光却因害怕而多了几分人间气息,两张脸挨得极近,甚至可以闻到对方的鼻息。
  “见鬼了,不是小雨!”
  从来都是一袭黄裙的小雨今天却换了一条绿裙,正站在一丈外,眨巴着大眼睛,仔细辨认这个熟悉的恶鬼,她惊喜地叫起来,“公子,你怎么在这里?”“对不住,我认错人了!”李清赶紧后退一步,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嘿嘿直笑。眼看着对方惧意已去,白瓷般的脸上竟生出一丝羞涩的红晕,可仿佛变魔术一般,转眼间羞涩便消失无踪。
  就在这时,几个喜娘寻声赶来,她们老远看见了李清,大声叫嚷起来,“在那里!”不等他说话,喜娘们围着他连声怨道:“我们四处寻你,再不换衣,可就来不及了,快快跟我们来!”
  李清趁机下台,他对二人干笑两声道:“你们忙,我还有事!还有事!”说完,便跟着喜娘慌慌张张跑了。
  时间离良辰越来越近,已经有几个客人来了,正百无聊奈地坐在客厅里,王兵各也早到,在一帮东宫侍卫比试力气,大门登记处挤满了各府来送礼的管家。
  “真是对不起,我家老爷临时有事,来不了,特奉上一份薄礼。”
  理由各异,结果却是一样,主人有事来不了。
  虽在意料之中,但冷清的大堂还是让李清心中郁闷,来了竟不到十个客人,而且都是冲李琳的面子,他送出的请柬无一人来。
  “李舍人,恭喜恭喜啊!”正想着,门口终于来了一个客人,却是满面春风的崔翘,他一面祝贺,可眼睛却绕过李清的肩膀向里面探望去,似乎在寻找什么。
  李清知其心思,回礼笑道:“现在时辰尚早,还不到拜堂时间,崔大人来得早了点,快快请客堂里坐!”
  但崔翘过后,便再无一人来。时间慢慢的过去,天色渐暗,迎亲的花轿已经出门,很快便会回来,可观礼的宾客席上大半都空着,客堂里坐的除了崔翘外,大多是五、六品的低官。李琳正在陪客人说话,但眼睛却不时投向门口,只盼再多来几个重量级的客人撑撑场面,这样的结婚场景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实在有些让人难堪。
  于是,李琳的府门前便出现这么一个景形。大门口冷冷清清,两排长长的登记席上没有一个人,十几名接待的家人都傻呆呆站着,新郎官李清与陪同的李照伸长脖子向两边街头张望,看热闹的百姓得了喜钱早已经散去,只有一群小孩在地上寻找着漏网的喜钱,一阵风刮过,吹得众人的衣袂猎猎作响,卷起了地上的鞭炮纸屑,向空旷的街巷飘散而去。
  这时,密集的马蹄声踏破了清冷,一辆宽大的马车在百骑甲士的严密护卫下,缓缓在府门处停了下来,不等李清上前,李林甫笑呵呵的声音已经从车厢里传来,“这就是李舍人的不对了,成亲这种大喜事怎能不请我。”说着,李林甫硕长的身躯在侍卫的扶持下从车里走出,他见门前冷落,眉头一皱道:“怎么会这样,人情竟冷漠致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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