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万户侯(精校)第6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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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当然没有那么简单,南诏事务一直便是他李亨主管,不仅是南诏,整个大唐的外交权都是由他控制。而此时李林甫突插这一脚,明显是想夺走南诏的主导权,从自己手上拿走,而且南诏事务还涉及到益州新刺史的人事布局,一雕抰两兔,他李林甫不就是最擅长这个吗?
  “难道这是父皇的意思!”
  想到自己递上去的南诏评估报告如石沉大海一般,李亨的忧心便愈发加重,这也难怪,引发东动乱的筑城使竹灵倩就是他举荐的,捅出这么大的篓子,父皇却一声不吭,这似乎有些不合常理,难道父皇就是在等这次南诏使团觐见的机会吗?
  李亨很清楚,这次南诏派使团名义上是年度觐见,但事实上却是为了转移朝廷的注意力,掩饰他们对滇东地区所伸出的手,据云南侍御史李宓传来的消息,皮逻阁将自己的两个女儿分别嫁给了爨族首领爨崇道和爨归王的儿子,如此明显的拉拢,项庄舞剑,意在滇东!
  父皇极可能会借这个时机将滇东问题,甚至整个南诏事务都交给李林甫。
  “这可如何是好?”
  李亨眼中露出了焦急之色,他最大的遗憾便是缺少一个熟悉南诏情况的心腹,李宓虽是他的人,但其人两面三刀,并不可靠,其他一些说得上话的重臣,象这次平息东暴乱的中使御史韩洽,都在前段时间他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时,转而投向了李林甫,而章仇兼琼又必须镇住剑南地区,更不能妄动。
  李亨心中十分矛盾,国家利益和个人权利交织在一起,让他竟无从下手。而这次南诏代表皮逻阁来觐见的,是他的次子于诚节,而不是王储阁罗凤,使李亨忽然想到了李清的南诏论,难道真如李清所言,这便是解决南诏事务的突破口,鹤蚌之争,而使渔翁得利吗?
  李亨回头看了看时漏,李静忠去找李清已经快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来?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静忠领着李清来了。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李清进屋施了一礼,又偷偷瞥了一眼,见桌上果然放着南诏地图,在路上李静忠便悄悄告诉他,太子找他可能和南诏有关,又暗示他,南诏事务对太子事关重大,若能妥善解决,就可彻底翻盘,而太子手上又没有能用的心腹,话说到这里,李清便已明白了太子召见自己的目的,极可能是让自己接手南诏,可是自己人微言轻,又如何说得上话。
  “你喝酒了?”
  “今天给李嗣业接风,只喝了一点点,不妨事。”
  “来!喝杯茶,坐下先歇会儿”
  李亨和李清相处了近一个月,渐渐开始信任他,再没有初见面时的生冷和试探,他见李清确实无恙,便回身取过鸿胪寺的报告,递给他笑道:“你可知南诏来人了?”
  李清接过翻了翻,笑笑道:“臣已经知道了,今天臣的家人从成都来,在明德门看见了南诏使臣一行,队伍很是壮观。”
  帘儿下午已经给他说过了于诚节无礼之事,还有王兵各成了于诚节的下属,但这些此时却不能说出来,李清翻到最后,略略有些惊讶道:“怎么来的是于诚节,而不是阁罗凤?”
  “这便是我找你来的原因,我记得当日你说过,可挑拨于诚节和阁罗凤之间的关系,让他们兄弟火并,而我们大唐从中取利,本来我不甚放在心上,可看今天这个情景,恐怕被你言中了,南诏已经内部已经生变。”
  李亨收回报告,坐了下来,神色严肃地道:“我找你来,就是想再听听你的想法,我大唐究竟该怎么稳妥有效的解决南诏坐大问题。”
  李清稳住心神,他低头想了想道:“不知于诚节此来,是为了什么目的?”
  李亨又翻出李的秘密报告,递给李清道:“他们名义上是年度觐见,实际上还是为了滇东,你看看便知道了。”
  李清看罢,心中暗赞皮逻阁,‘果然是好手段,竟用和亲的办法笼络爨族二首领,不过这样做的效果只是削弱大唐在滇东的影响,而并不能取得滇东地区。’他忽然心念一动,想到了自己的挑拨南诏内斗的计策,心中凛然,“难道皮逻阁的下一步,也是想挑起爨族二首领之间的内斗不成?”
  想到此,李清又追问道:“殿下可知爨族二首领的政治取向如何?”
  李亨诧异地望了他一眼,道:“爨崇道偏向大唐,而爨归王则是这次滇东动乱的祸首,听说和南诏走得很近,皇上的本意是立爨崇道为滇东之王,但那爨归王又颇有民望,所以才暂时不动他,打算在南北各封一王。”
  李清忽然笑道:“既然南诏想到用和亲之计笼络爨族,那为什么我大唐不用计来挑拨二寒火并呢?让爨崇道杀了爨归王,使南诏取滇东无望。”
  李亨兴趣大增,“你说说看,有什么好的计策?”
  李清冷笑一声道:“二狗相争,我大唐若只扔一根骨头,殿下说会有什么后果?比如说,只封一个东王。”
  李亨一怔,眼睛竟冒出光来,他走了两步,随即又摇摇头道:“办法是不错,可太过凶险,以皮逻阁之远虑,岂会坐视不管,若最后抢到骨头的是爨归王,那岂不是反弄巧成拙。”
  李清笑了笑,“所以这就需要先解决南诏问题,两者是环环相扣,是一而二,二而三的道理,解决了南诏,再扔骨头到滇东,不管是爨崇道杀了爨归王,还是爨归王杀了爨崇道,都不重要了,到那时剩下的一条狗,也该奄奄一息了。”
  说来说去,还是回到了南诏上,李亨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他眼一挑,忽见李清的眼中蕴涵笑意,心中若有所悟,便走上前笑着拍拍他肩膀道:“你有话就说完,不要露一半掖一半的。”
  李清淡淡道:“其实办法我早就说过,要想南诏势弱,还是得从它内部着手,朝廷支持于诚节登位,而且要让他尽快登位。”
  李亨点了点头,他在房内来回踱步,陷入了沉思,半晌,才徐徐道:“南诏觐见,朝廷必然会派使回礼,你可愿替我去一趟南诏?”
  李清迟疑了一下,“殿下有命,臣怎敢不从,只是臣人微言轻,恐怕朝廷不会让我担此重任。”
  李亨微微一笑:“这个我知道,我大唐正使最起码也要相国一级的官员,自然不会让你做正使,你可以跟在其中,在暗处使力,我自会助你一臂之力。”
  李亨口上承诺,可心中却委实没有把握,李林甫已经插进一脚,这个大唐正使到底是属于谁,现在还是一个未知数。
  ……
  夜已经很深,李隆基却还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和太子李亨一样,他也在考虑南诏的问题。南诏确实已有坐大之势,朝廷当年为了抵御吐蕃入侵洱海,选了亲唐的蒙舍诏,自己又支持皮逻阁,让其统一六诏,成了今天的南诏,引狼虽驱了虎,但狼却要反噬,皮逻阁明显是想取滇东,甚至还想与唐朝平起平坐,本该一月初就来觐见,可竟晚了整整一个月,可见其为臣之心已经淡了。
  李隆基一阵冷笑,‘一个蛮族偏邦,也想和朕的万里江山并肩而行?’
  但李隆基也知道,南诏问题关乎整个西南大局,也牵扯到吐蕃,绝不可轻视。他刚刚得到的密报,皮逻阁要与滇东联姻,竟向吐蕃发出了观礼邀请,这不就是向大唐示威吗?要大唐不要干涉他取滇东,其心可诛啊!
  本来是想经营滇东,却发生民众暴乱,打乱了他牵制南诏的战略,这使李隆基十分恼火,究其原因,是太子举荐的竹灵倩残暴所致,但当时太子之位岌岌可危,若再追究此事,恐怕太子之位就真难保了,所以李隆基一直隐忍到了今天,等太子度过难关,再回过头敲他一记,让他老老实实做人,等着自己百年之后,再来继承大统。
  李隆基坐下来,又拿起太子的南诏评估报告细细读了起来,报告的最后提出,大唐应支持皮逻阁次子于诚节登位,以削弱南诏的发展,这确实是一条十分有效的策略,自古以来历朝历代无不强于忧患,败于骄奢。而今天南诏的正使,正是这个贪图安逸和富贵的于诚节,于是,李隆基便指使李林甫先察其言,观其色,看看这个于诚节到底是不是可用之人。
  他反复地思考着这个从内部削弱南诏的策略,考虑着各种可行性,还有对吐蕃的防御,他又抄起一份太子内宫起居录,在上面有李清的原话,说的就是这个办法。
  李隆基取过朱笔,在起居录上补充了一些自己的想法,轻轻吐了口气,将笔搁下,浑身放松下来。
  想到李清,李隆基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上元夜后,杨玉环便向他委婉提出,将平阳郡主嫁给李清,虽然他不想拂美人做媒的热心,但这个李清现在资历尚浅,还没有资格娶郡主为妻。不过李隆基也很看重李清,务实能干,又没有文人的清高,十分合他的胃口,便动了收他为己用的念头,想培养他为自己的嫡系。但李隆基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让他辅佐太子,以掩其锋芒,再磨练几年,留备以后再用,只是得有人替自己提携他一把才行,可是让谁做合适呢?
  李隆基闭目仰坐在龙椅上,静静考虑着此事。高力士用拇指轻轻替他揉搓太阳穴,他跟随皇上多年,再摸透了李隆基的心,当年李隆基倒太子李瑛态度坚定,他便在后面替武惠妃轻轻使了一把力。而如今郯王李琮多次拉拢他,他却没有吭声,他早看出李隆基并不想真废李亨,不过是想借李林甫之手敲敲他罢了。人人都说李林甫厉害,可高力士却明白,李林甫不过是条狗,眼前这个皇上,精着呢!
  他眼睛微微一瞥,在御案上有一份太子内宫起居录,上面已经被皇上的朱笔批得圈圈点点,这是他下午拿出来的,太子内宫起居录天天有,惟独这一份皇上已经看了三遍,高力士心中暗暗生了警惕,到底是什么让皇上如此感兴趣?
  他心中想着,手却不自觉地慢了下来。李隆基微微睁开眼睛,瞥了高力士一眼,长长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高力士心中惶恐,立刻跪下道:“皇上恕罪,老奴打瞌睡,竟走神了。”
  “罢了,你去早点歇着吧!”
  “奴才不累,皇上日理万机,才应该早点歇息!”
  李隆基嘴角忽然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他向高力士招了招手,唤其附耳上来,对他低声嘱咐道:“你跑一趟,替朕将嗣宁王李琳叫来,记住!要悄悄的,不准声张。”
  
  第四卷
初入京城
第109章
李琳升官
  
  李琳做梦也没想到,皇上竟然有意让他出任宗正寺卿,原宗正正寺卿濮阳王李徹已年过七十,将在今年三月退仕,所有人都以为会是太子全力举荐的嗣薛王接任,不料竟然会是自己。
  从宫城走出,李琳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从这一声叹息中,耻辱与苦闷的重荷,从他的精神上离开了,从未有过的怡然轻松,在这一刻前,他是不晓得它有多么重!李琳闭着眼睛躺在车厢里遐想,一句话都不想说。
  马车轻快的沿着承天门街疾驶,李琳的心开始平静下来,他脑海里在一点点回味着皇帝说的支言片语:“朕歉疚于大哥,生前无法报答他……”
  “你不偏不倚,立场公正……”
  “李清是个人才,你替朕好好带他几年……”
  理由都实在站不住脚,歉疚大哥,那为何让自己女儿去和亲时,他就不歉疚呢?再说父王已经死了好几年,现在来说,是不是晚了点?益州别架,更不着边际,他只是郡王而且是资历最浅的一个郡王却让他管理宗室;立场么,他又几时公正过。
  看来真正的原因还是自己是太子的人,皇上不喜欢嗣薛王接,就换了同一个太子党人。至于李清,李琳摇了摇头,为他而让自己当宗正寺卿,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不过皇上这句话确实另有深意,自己和李清关系不一般,这诚然不假,但为什么不是替太子带,而是替他带?李琳微微一笑,看来这小子是被皇上看中了。李琳想起那个只有三十贯钱就来和自己谈生意的毛头小子,本以为他只是人生旅途中的一个过客,却没有想到最后竟成了同路人。
  这或许就是能力的差异,同样的事情,让李林甫、李亨、或者李清来想,都会明白李隆基其实还有另一层意思,可惜李琳自己却没有想到。
  夜色黑暗,星星在天空闪烁,从湿润的街头升起蒙蒙的乳色的雾,它无边无际,如汪洋一片。百骑卫士护卫着一辆马车穿雾而来,杂沓的蹄声踏破了夜的宁静,在皇城里行车,有百余人护卫,这只能是李林甫的马车。
  李琳赶紧低声命令车夫,“靠边停下,让他们先走!”
  马车立刻靠边停了下来,很快李林甫的马车擦身而过,大片亮光在车窗前闪晃,蹄声骤然在耳畔响起,又很快消失在远方,李琳探头望去,见马车竟驶向宫城方向,心中不禁暗暗纳闷。这么晚了,李林甫找皇上还有什么大事。
  李林甫确实是有大事要向李隆基汇报。他刚刚送走南诏王子于诚节,并送给他两个侍女,只是一晚上的接触,他便看透了此人,此人浮华虚荣,但又野心勃勃,想做大事,对手下却又刻薄寡恩,这就是李隆基所盼的。李林甫不敢怠慢,连夜进宫汇报此事,这关系他能否顺利拿到南诏事务的主导权。
  当两辆马车相错时,李林甫便透过车窗看见了马车上的宁王府标志,这一定嗣宁王李琳了。对他的谦卑让路,早李林甫的意料之中,李琳从前平均每三日要进一次东宫,可自从平阳郡主和亲事件发生后,从上元节到现在,他总共只去了一次东宫,在里面呆的时间不到一个时辰,李林甫的暗探都一一记录在案。只从这些细节李林甫便可推测出,李琳和太子的关系疏远了,同仇敌悍之心也减弱了,所以必然会给他让路。
  “改天有空倒可以去拜访他一下。”李林甫阴鹫的目光闪动,颊边法令纹浮露一丝得意的笑容。李琳是长安有名的大财主,若能断了他的财政支持,这对李亨将是一个重大的打击,只要能造成对李亨的不利,不管事大事小,他都会乐意去做。
  李林甫正想着,马车便到了宫门,一名羽林军都尉上前查询,手随意摸了车窗一把,却从指缝里滑落下一卷纸筒。
  “相国这么晚来,可是要见皇上?”
  李林甫不答,他轻轻展开纸卷,上面只有一句话,‘皇上已宿杨娘娘处,’杨娘娘自然就是指杨玉环,这是李林甫在宫中的耳目给他传出的纸条。他每次进宫前都要知道皇上在做什么,若有重大事情汇报,他还要先了解皇上在看什么书,或在看谁的奏折,只有充分了解这些,他才能度测出李隆基此时的心思,这便是李林甫善度人心的关键所在。
  现在皇上在杨玉环那里,自然不能去打扰,李林甫呵呵笑道:“皇上恐怕已经睡了,我明日再来。”
  ……
  “晓声隆隆催转日,暮声隆隆呼月出。”
  在长安各街坊都置备有鼓,开坊门,关坊门,都会有鼓声敲响,这也成为百官上朝的依据,官街鼓每日凌晨五更二点准时敲响(相当于今日的早上五时左右),这也是官员上朝的时间,一早,晓色朦胧,天未大亮,百姓们尚在熟睡之中,大街上极为幽静。这时,咚!咚!咚!的鼓声在长安各坊几乎同时响起,许多深宅大院的灯都亮了起来,街上开始出现马车或软轿,一盏盏灯笼在前方引路,桔红的光晕漂浮在长安各处。
  李清的府第也不例外,最早必定是帘儿房间的灯亮起,她简单梳理一下,便开始忙碌起来,先叫李清起床,替他梳理头发,然后张罗早饭,直到李清上车走后她才回屋重新收拾梳洗,今天虽是她来的第二天,但这个习惯她早在义宾县便养成了,所以也并不忙乱。
  唐朝政府官员的规矩极严,迟到一次,当月的俸料便没了,严重的甚至丢官,不象现在,朝九晚五还大喊吃不消。
  李清虽是六品官不用上朝参见皇帝,但官署是要去的,应个卯,然后再转道去东宫。当他出门时,街上已经马车如市,九品以上的官员都须准时到官署报到。可今天情况却有些特殊,六品以上的官员要到承天门处集合,今天是南诏国使觐见天朝的日子,承天门处有隆重的朝拜仪式。
  天渐渐已经大亮,承天门外只听见宣礼官单调而沉闷的喝礼声,不时有鼓声敲响,提醒着正做白日梦的官员,这让所有的朝臣奇怪,南诏朝圣使团年年来,却从未象今天这般隆重正式,而且还不是皮逻阁本人。
  接受南诏使团的觐见仪式足足举行的二个时辰,漫长而繁冗的礼仪让朝臣们昏昏欲睡。随着最后一声钟鸣,南诏使臣被引入太极宫的承天门,仪式终告结束,年迈的大臣们捶着几近僵硬的大腿,三三两两散去,各自回了官署。大理寺卿崔翘东张西望,总算发现了靠在墙上睡得正香的李清,帽子遮住眼睛,一本正经地站着,若不是身边人都走光了,还真不知他在睡觉,崔翘又好气又好笑,这若要被金吾卫见了,非要拉下去打板子不可。
  “喂!李清,醒一醒。”崔翘低低地叫喊。
  李清忽然嘿嘿笑了两声,一把抓住崔翘的胳膊向自己怀中拉来,真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眼看人快要走光,崔翘扬手给他一个耳光,帽子被打翻在地,李清才迷迷糊糊睁开眼,却发现崔翘和自己脸对着脸,相距不到一尺,唬了他一跳,顿时清醒过来,他左右望了望,“怎么,仪式结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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