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万户侯(精校)第38部分在线阅读
从导江县距成都约一百多里,骑马一个时辰便到,可坐船却要走三、四个时辰,两岸的景色如画,清野绿水,大片树林一眼不见边际,农舍便散聚在林中,房顶上已经飘起大片白色的炊烟,李清突然惊觉,午饭时间到了,便转身向饭厅走去。
船共分三层,一层的一半僻为客舱,为乙等位,另一半则是厨房和马厩以及船上伙计的住处;二层是甲等客舱,地方宽大,只摆放三十张椅子,全是一色紫箩藤椅,椅上叠有洁净的被褥、毯子。椅边各有一几,几上有细点,旁边又摆放一大邑白瓷花瓶,两枝黄色腊梅在瓶中怒放,使舱内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再上一层则是饭厅和休憩处,也摆有几十张桌椅,此刻,该船的特色,西域艳舞正演得热烈,鼓声震天响,琵琶拨弦如暴雨,李清进得门去,却发现此艳非彼艳,只见舞女身着窄袖紧身服,肩披红帛,大翻领、半裸胸,下着绛红百褶裙,鼓点声声催得急,急转如风裙飞去,这便是唐朝赫赫有名的胡旋舞。
饭厅里气氛热烈,客人们鼓掌拍桌,叫好声、喝彩声不断,不时有人扔进大把铜钱,将舞池里铺上薄薄一层铜黄。
“兄弟,坐这里来!”
缺钱人老远便看见他,招手唤他过来,李清绕过两人,走到他桌前坐下,那人大喜,急取过一只酒杯,给他满上一杯道:“兄弟,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李清见他望舞姬的眼光炽热,当下微微一笑,也不等他开口,便从袋中取出一贯钱递去,那人抚掌大笑,“兄弟知我心也!”
他接过钱甩上肩膀,两步便跨到舞池边上,冲跳舞的胡姬眨了眨眼,突然用劲将钱绳崩开,一千枚铜钱如瀑布坠落一般,从他手中飞溅而出,‘哗哗’落满一地,琵琶声骤然升高,鼓点急如奔马,胡姬媚笑如花开,连旋三个大步,挨到他的身边,那人大笑,一把搂住胡姬,向她胸脯上深深吻去,整个大厅里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气氛达到了高潮。
他摘了胡姬头上的珠花,信手别在胸前,一路拱手,慢慢走回位子。
“今天多谢兄弟了!”兴奋溢于颜表,额头上已津津见汗。
“高兄助我良多,这点小钱算什么?”
他微微一怔,随即笑笑道:“你怎么认出我来?”
李清笑道:“你的眼睛颇有特色,总让别人感觉欠你几百贯钱似的,我怎会忘记。”
高展刀大笑:“所以李兄便还钱给我了吗?”
“高兄做事有这么便宜么?”李清亦笑道:“上次见你,你刚从魏老记店里品酒出来,这次见你,你又迷醉在胡姬的胸脯里,除这酒和色外,不知你还好什么?”
“那自然是好钱,千金散尽还复来,那日太白醉酒,作的好诗啊!”
“想不到高兄还有此等雅性,那日听高兄只读了几年私塾,便以为只是杀鸡屠狗之辈,喝两碗老酒,在路上调戏几个小娘,如此而已,不料高兄竟是李太白之友,失敬了!”
高展刀脸一红,“那李太白去年来京不到半年,便红极一时,我识他,他却不识我,这首诗是他在常去的太白居墙上所书,我喜它奔放豪迈,但却只记得这一句。”
李清端起酒杯微微笑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来!高兄,我敬你一杯。”
“不错!不错!便是它,我记起来了,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君莫停。”
两人酒杯对撞,一饮而尽,皆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艳舞渐渐到了尾声,客人各自归位,已到了午饭时间,开始有伙计提着食盒来回穿梭,给客人上菜上饭,琵琶声和鼓声突然高调,传来裂帛之声,又嘎然而止,厅堂中响起一阵掌声,艳舞表演结束。
乐师收拾东西出场,那胡姬却提着舞裙赤脚奔来,狠狠拧了高展刀耳朵一把,夺回珠花,又勾魂似的冲他回眸一笑,这才红脸离去。
李清呵呵大笑:“高兄此时若去,必能抱得美人归,如何?要不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高展刀只嘿嘿一笑,斜瞟一眼那胡姬的绛红百褶裙笑道:“留得五湖明月在,何愁没处揽佳人,此女虽奔放热情,只是此地却不遂我意,不去也罢!”
吃罢午饭,二人来到甲板上,高展刀舒展一下腰腿笑道:“若非在船上,不然我非跳进江里扑腾一番。”
李清见江水清澈碧蓝,也动了冬泳之心,亦笑道:“不妨!靠岸后,我们寻个清净之地,一起下江畅游两圈,只盼那时高兄不要叫冷才是。”
高展刀却摇摇道:“只说说罢了!这么冷的天可当不得真,再说,我一路寻找李兄,可是有大事,误了,大人可不饶我。”
“是节度使大人么?”
“是!”高展刀仔细打量他一下,突然笑道:“恭喜李兄,你要做官了。”
第三卷
九品芝麻官
第067章
官从天降
鲜于仲通出使南诏已有数月,他的使命是说服皮逻阁出兵协助大唐一起平定滇东爨归王,皮逻阁早有吞并滇东的野心,却又趁机向唐朝讨要物资,一番讨价还价后,双方终达成协议。大唐的战争机器迅速开动,李隆基遂派中使孙希庄、御史韩洽、姚州都督李宓率兵三万征讨滇东,南诏也派大军将洪光乘率二万军协助唐军进剿,由于南诏在西川以南,李隆基又命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总督此次战役,一时间,章仇兼琼权势暴涨。
十一月中,鲜于仲通返回成都,连夜到章仇兼琼府上汇报出使细节,夜已经深了,桌上的饭菜冷了又热,热了再冷,但二人依然躲在书房内密谈,已经二个时辰过去了。
章仇兼琼背着手慢慢在屋里踱步,眉头拧成一条直线,他眼中带一丝忧虑。
“朝廷原本的想法是打算扶持南诏在南面牵制吐蕃,但照你现在的说法,我大唐现在的策略反而是让南诏坐大,最后成为我大唐之患吗?”
“是!属下这次接触皮逻阁,才发现其是一个极有眼光也极有手腕的枭雄,野心更大,他早就想吞并滇东,却迟迟不动手,等待机会,我怀疑这次爨人暴乱,便是其在幕后挑唆,他最后火中取栗,坐收渔人之利。”
“那照你的想法,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鲜于仲通欲言又止,他想说借此次战役的机会,名义攻滇东,而趁机灭了南诏,一举解决心腹之患,可他嘴唇只动了动,最终没有说出来,扶持南诏是皇上的一贯立场,若他的意见提出,岂不是否定了皇上几十年来的南诏战略,现在皇上已不象从前那样纳谏从流,若此话传到他的耳中,极可能就是自己官宦生涯的结束,他能指出问题所在,已是不易,可要他再拿出解决的方案,这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在国家利益和个人前途之间,鲜于仲通犹豫良久,终于选择了后者。
“我也不知,届时再亡羊补牢吧!”
章仇兼琼深深地盯了他一眼,心中暗暗一叹,话题一转,他又笑笑道:“上次仲通向我推荐李清,此人确实不错,我已收他为门生,想趁最近手上有一点权力,再提携他一把,你看如何?”
鲜于仲通见他不再追问,这才放下心来,可听他后一句话,却又微微吃了一惊,“兼琼兄是想荐他做官吗?”
“不错!”
鲜于仲通点点头:“如此,是李清的幸运,不过此人眼光和能力确实不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章仇兼琼却微微一笑道:“这一点你倒说错了,我之所以准备荐他做官,并不是看上他的什么能力和眼光,而是他心中存的仁德。”
“仁德?”鲜于仲通一楞,“兼琼兄可否能说得明白些。”
章仇兼琼端起茶杯细细品了一口,方徐徐道:“这一次他将海家打得灰头土脸,手段高超,确实让人赞赏,但我更欣赏的却是他的仁德,他没有在雪泥里放砒霜或是巴豆,直接致海家于死地,海家死不足惜,但百姓何罪,他又无偿公开雪泥配方,让无数贫贱小贩得一谋生的手段,这就是他不同于一般商人的地方,所以他应该比一般商人走得更远。”
“兼琼兄说得不错,在仪陇的时候,我就担心他久涉商海,早晚会步入歧途,现将他从商海里拔出来,倒是一件好事,我愿与兼琼兄联名荐他,只是不知兼琼兄准备荐他何官?”
章仇兼琼把玩杯盖,突然淡淡笑道:“我准备荐他为义宾县主簿。”
义宾县是今天宜宾的一部分,也是岷江的最后一站,岷江往下走便注入了长江,在两江交汇处则是南溪县,南溪县是南溪郡的州治所在,地理位置险要,经济发达,人口众多,相对而言,义宾县则象一个年长色衰的小妾,俯首在正房南溪县的脸色之下过活。
义宾县也有一个码头,但它仿佛就是大公园旁边的小绿带,大多数商船、客船都不在此停靠,径直去下游的南溪县,或直接转船上了长江。
但这几天,义宾县码头却异常繁忙,码头上的货物堆成山,随处可见挑夫、纤夫以及打杂搬运的苦力,少说也有上万人,这些都是从邻近各县临时征集的民夫,但更引人注目的却是军人,一队队士兵在码头上来回巡逻,脸色严峻,灰黑色的铁甲在阳光照射下闪着冰冷的光芒,整个码头一带戒备森严。大唐帝国征讨滇东的战役已经打响,南溪郡成为这次战役的后勤大本营,从剑南各地调集而来的物资正源源不断运来,南溪县已经不堪重负,于是便将部分物资转到了义宾县。
大江上船来船往穿梭不断,但大部份江面都被军船所占,运载军品的沙船队,遮着油布,装满了粮食、麦杆和干草,还有辎重船,船上装载着各种重型攻城器,尚未组装云梯、巢车、楼车、投石机,在战船的护卫下,一艘一艘用粗索连接,延绵十余里,一眼望不见头,气势壮观浩大。
这天中午,岷江上远远漂来一船,风帆鼓圆,飞驰如箭,渐渐靠近军船队,可行的江面陡然变窄,船速开始减缓,这是一艘岷江上常见的中型客船,船身宽大,分上下两层,可载客一百多人,可这艘客船上人却不多,仅十余人,船首站一人,正踮脚眺望江岸,他身着仆从常穿的短襟黑宽裤,一双眼睛却乌溜溜乱转,显得精明能干,此人便是望江酒楼大堂经理张旺,如今改行,做了官老爷的听差,这个官老爷,自然就是义宾县新任主簿,堂堂的大唐九品官李清。
渐渐的,义宾县的轮廓在薄雾中显现出来,义宾县是个下县,县城不大,只有一千多户人家,依江而建,呈圆月形围着码头分布。
“义宾县到了!”
张旺突然雀跃跳了起来,却忘了自己站在船头,险些掉下江去,却被正好走来的高展刀一把抓住,他满身的酒气,眼中布有几根血丝,这也难怪,本以为自己保护李清的任务已经结束,不料李清却说义宾县人生地疏,僚人众多,比那海家还要更凶险几分,便要求将他也调来,节度使大人自然欣然同意,只拍拍他的肩膀说声好好干,便一脚将他踢到这鸟都不拉屎的偏远小县,想到此,高展刀恨恨地回头向那厮的座舱望去,他竟然还有两个美娇娘相伴。
第三卷
九品芝麻官
第068章
帘儿
帘儿现在确实可以称为美娇娘,过了年后,她步入了十五岁的芳龄,几个月时间,她的身体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身体变得丰满,胸脯也渐渐挺起来,皮肤更加白净细腻,尖尖的下颌转圆,脸上的稚气渐去,再不是李清初见她时的黄毛小丫头,眉眼间多了一丝成熟女子特有的娇媚。
在去阆中躲避的日子里,她每天总想着他,担忧他的安全,惦记他每天有没有换袜子,吃饭时又担心他是不是随便吃点冷饭剩菜应付,和他在一起时,总嫌得他吃相不雅,睡觉打鼾,可离开他后,才发现他的吃相和打鼾竟是如此可爱,或许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就象一碗白米饭,天天吃似乎没有味道,可是每天都离不开它。
没有海家的威胁,她心中安宁,竟生出一丝嫁人之念,而这个人,自然是头枕在她腿上看书的李清,她低头望着自己的男人,心中泛起一丝温柔,她知道他在想什么,甚至知道他手上的小动作,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清躺在她腿上,眯缝着眼,象是在看书,可快半个时辰书页似乎还没有翻过,从他遐意的神情便可知道,他其实在享受帘儿腿上美妙的弹力,一只手却有意无意地挨着帘儿的臀部,他不敢过份,这妮子脸皮薄,自己若摸实了,不定会跳起来跑掉。
从杨家回来后,李清便被章仇兼琼找去,得知自己要当官,开始他有些犹豫,章仇兼琼看出他的心思,暗示他可以效仿鲜于仲通,做一名官商。
李清立刻猜到章仇兼琼将他安排在义宾县的目的,这里交通便利,确实是做买卖的好地方,再加上有官场身份掩护,倒真的可以不动声色的将生意做大。
到了义宾县首先要买一栋宅子作为商行,最好有私人码头,其次要建立资金流,他已经和王宝记谈妥,王宝记柜坊会在南溪县开个分店,至于生意上的负责人,他也已经想好,他本人不好出面,可以交给帘儿,再由小雨协助她,嘿,老公做官,老婆做生意,在他的前世不也是常式吗?只可惜她现在还不是自己老婆。
想到老婆,他心热了起来,抬眼偷偷向帘儿望去,却正好与帘儿眼睛相碰,帘儿妩媚一笑,却让李清心中‘砰砰’乱跳,心中骤然紧张,做贼似的将手收回,可又见她好象并不在意,胆量渐增,触摸她臀部的手由手背变成手掌,并慢慢张开五指,不过,想到对方竟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李清喉咙里不由发出一声哀鸣,一个帘儿十五岁,一个小雨十四岁,自己是不是有点恋童癖。
虽然这个时代,女子十四、五岁结婚的比比皆是,可是他做不到,不管她是否为爷爷守孝,他一定要等到她发育成熟后才迈出那最后的一步。
可是帘儿真的才十五岁吗?贤惠、温柔、体贴,自己的饮食起居、衣服鞋袜,每一件小事,每一个细节她都安排得妥妥贴贴;又练达能干,自己手下的婚丧嫁娶,事无巨细,她都会考虑周全,无一遗漏,深得手下人的敬爱,刘野的后事,她买地买棺材,请道士超度,又在阆中闹市给刘野的姐姐置办房产,买地养老,控制家属情绪,一切都安排的有条不紊,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这哪里又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做得到的事。嘿嘿!或许这一天已经不会太远,他手指的幅度开始加大。
“公子,你在想什么呢?”帘儿脸微微一红,轻轻地拍开了他的手。
“恩!我在想,我到义宾县后该先从哪里入手,义宾县是产酒的地方,‘春酒’、‘重碧酒’,在成都市场上卖的都是高价,这是一条好路子,还有离南诏近,可以贩运一些利润高的东西过去,如瓷器、锦缎、还有蔗糖,都可以赚大钱,若有可能,我还想去天竺看看,还有日本、高丽,和他们做生意,利润都很高。”
他越讲越兴奋,可帘儿的眉头却微微皱起,“公子,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有话就说,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当不当讲的?”
“我觉得既然你想赚钱,就不应该接受这个官位,我不知道别人当官是为了什么,但我觉得当官就应该为百姓做点实事,让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而不能只想着自己怎么发财,想着自己怎么升官,别人我也管不了,也不想管,但公子既然坐了这个位子,就不应该只想着赚钱,我希望公子能够做一个好官,最后让百姓能记住你。”
李清突然沉默了,眼中闪过一丝惭愧,亏自己还是现代人,见识却不如一个普通的唐朝小女孩,从他接受这个官职起,至始至终都在考虑如何利用这个官职赚钱,却从未想过替百姓做点什么。李清挺身坐起,脸微微的红了,额头竟渗出汗珠。
帘儿微微一笑,取出手帕替他擦了擦汗道:“其实赚钱也未必不能为百姓做事,比如你卖酒,自然要从百姓手上先买来,他们也能赚到钱,又比如你办工场,要雇工人,工人也能拿到工钱,所以公子也不必太自责。”
李清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便拍拍她的脸笑道:“你说的是商人,而不是做官,商人是考虑自己如何赚钱,而作官却是创造赚钱的机会,让百姓去赚钱,这就是两者间的根本区别,我早就已经考虑好,以后我会在南溪县成立一个商行,生意上的事交你做,若你有不决之事时再来问我。”
听了这话,帘儿的脸色竟惊得发白,她一把握住李清的手,身子微微发颤,“公子,你的意思难道是要我和你分开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