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万户侯(精校)第23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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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好,朕准杨相国之请。”
  片刻,投靠杨国忠的王滔被带了上来。虽然杨国忠已多次给他讲过,但他官职卑微,平生第一次来这种场合,早吓得浑身发抖,跪倒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滔,原来是你!”李清走到他身边,连声冷笑道:“我批你请假回京探亲,原来你的亲竟是这样探的?”
  王滔听到了李清的声音,忽然想起他将自己从军中踢出去,仇恨之火顿生,竟压过了恐惧。他向前爬了几步,重重磕了几个头,高声道:“陛下,葛罗禄人死得好惨啊!”
  接着他便将李清如何哄骗葛罗禄人到白水城,又如何点火烧城,将三万葛罗禄人活活烧死,至今白水城还是一座死城,葛罗禄人的白骨尚存。说到惨烈之处,旁边的陈希烈连连咂嘴叹息,看那架势仿佛他要远赴白水城,亲自去给葛罗禄人超度亡魂。
  “陛下,你听见没有,这样残忍的对待盟军,将来我大唐何以在西域立足。”杨国忠痛心疾首,他忽然振臂高喊,“陛下,这样的屠夫不能饶恕,臣强烈要求免去他的一切官职,下大理寺问罪!”
  “李清,此事你如何解释?”李隆基不露声色的将球踢给了李清。
  李清忽然仰头大笑,笑声忽然一收,冷冷地对杨国忠道:“杨相国,请问我为何要杀葛罗禄人?”
  “这……”杨国忠无言以对,急向王滔看去,王滔却低着头一语不发,连李嗣业都不晓得,他又怎么可能知道原因。
  “李侍郎,皇上在问你呢?”陈希烈接过话头,急替杨国忠解围。
  “那我就告诉你们,葛罗禄人已和大食人有密约,将在决战时里外夹击唐军。我不杀它,难道还要敲锣打鼓送他们回老家吗?”
  李清的话让所有人都动容,裴宽性急,第一个抢先问道:“李清,你此话可有证据?”
  李清点了点头,对李隆基道:“陛下,臣也有人证,现就在兵部等候,可否宣他觐见。”
  “准!朕赐他白身,速带进来。”
  过了约一刻钟,侍卫们带进一面色苍白的年轻人。他懂得宫廷礼仪,紧走两步,向李隆基大礼参拜:“臣是原石国国王车鼻施之子车多咄,参见天可汗陛下。”
  这个年轻人正是在罗斯被李清俘获的车多咄。李清早就料到杨国忠不会放过自己,便将他留下来,在关键时给自己作证,为了得到他的配合,李清许诺将来立他为康国国王。车多咄得这样的厚礼,自然也就答应了。
  李隆基也大感兴趣,仔细打量他几眼笑道:“原来你就是车鼻施之子,听说你们父子投降了大食,难道是朕亏待你们了吗?”
  “天可汗陛下,那是臣父亲一时糊涂犯下的大错,他为此已付出生命的代价,请陛下宽恕他吧!”
  李隆基忽然想起高仙芝的屠城,也底气不足地摆摆手道:“此事就不提了,朕来问你,李清说葛罗禄人和大食人有勾结,你可能证明?”
  “臣能证明,阿拔斯的叔叔布杜在罗斯城内就亲口给我说过,葛罗禄大酋长确实派特使去大食协商过合作事宜。”
  “哼!一面之词,谁能相信?”
  杨国忠不等他说完,便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对李隆基道:“陛下,除非他能拿出证据,否则臣还是坚持己见,要严惩李清,还朝廷一个公道。”
  “好一个还朝廷公道!”李清忽然冷笑一声,目光逼视着杨国忠道:“杨相国,你口口声声要还朝廷公道,那我来问你,李献忠的败兵到哪里去了,四万朔方精锐现在在何处?你派出去调查官员为何不了了之,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清忽然说出的几句话将杨国忠惊得胆寒心裂,仿佛一脚踏进了万丈深渊,手上、背上、额头上的冷汗一齐涌出。他两腿发抖,牙齿剧烈的上下嗑动,指着李清颤声道:“你、你在说什么?我、我不……明白。”
  “你明白!我在说什么,你心里清楚得很,你以为真只有天知地知吗?”李清怜悯地望着他,他忽然转身对李隆基道:“陛下,现在派去调查李献忠案件的人正在回程的路上,只要问他们,是谁派人让他们不了了之,此事便一目了然。”
  李隆基盯着杨国忠一言不发,慢慢的,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目光越来越阴森可怕,忽然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准奏!”
  
  第十二卷
返京述职
第331章
述职结束后
  
  冬天的夜幕降临得格外早,李清述职后没多久,天色便开始昏黄。今天的述职到此结束,重臣们也陆陆续续回府,紫宸殿显得愈加空旷幽暗。
  李隆基却没有走,他依旧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双目紧闭,似乎已经睡着了,又似乎在等待什么。
  宫殿里除了一些侍卫、宫人,剩下的大臣就只有杨国忠一人,忐忑不安地等候李隆基的发落。他心中害怕到了极点,他想喊、想求饶,但李隆基的沉默就仿佛一道密不透风雨的墙,将他生生隔离。
  当然在李隆基的身后,高力士依然笔直挺立。他仿佛是一个用檀香木雕刻的人,尊贵、沉默、永远不知疲倦,但他此时的心里却比任何人都要焦躁、都要恼火。或许李清不知道原因,因为从他站的角度是看不到李隆基的后侧方,那里有一幅厚厚的帘幕遮挡,就俨如舞台的上场等待处,那就让我们走过去看一看,到底是什么让高力士如此紧张和不安。
  李隆基的后侧方,赫然矗立着鱼朝恩,他也抱着一叠述职报告,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这就象一个多妻的大族,大夫人费尽心机阻止竞争者的出现,年老色衰,她便让自己心腹丫头去伺候老爷,到最后外患已靖,她才忽然发现,自己选中的丫头竟然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第一个哥舒翰的述职便是鱼朝恩站在李隆基的身后,当然,李隆基的借口是高力士太辛苦了,需要让别人来替他分担一二,可这种分担就如床上之事一样,高力士怎会能容许?
  高力士知道,问题就出在李琮的身上。李琮几乎是倾尽所有的讨好杨家,经年累月的厚积薄发,终于得到了回报,再加上他这三年的低调和隐忍,使李隆基对他好感渐增,就在这个立储的原则性问题上,他与李隆基发生了矛盾。
  “你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字也不准隐瞒。”李隆基终于开口了。作为一个帝王,他要善于驾驭臣子。而这种驾驭不是今天将这个剥皮,明天将那个腰斩,它应该是门很深的学问,正如现在李隆基问杨国忠,他不是别人一走便急吼吼地问,发生什么事?
  他在等,等杨国忠的心理倍受煎熬,等他快要崩溃之事,再稍稍给他挖一条渠,后面就不用他多说了,杨国忠自然会源源本本将一切交代出来。
  ‘扑通!’杨国忠重重地跪下,“皇上救我啊!”他终于泣不成声地喊了出来。
  “等等!”李隆基突然止住了他的话,示意让所有人都退下,包括鱼朝恩,大殿上就只剩下他和杨国忠以及高力士三人,这使高力士又看到了一线曙光。
  杨国忠一边低声饮泣,一边将自己怎么一时糊涂,为得安禄山的信而交给他的保证书,后来安禄山又怎么用这封保证书来要挟他,一五一十,没有半点隐瞒地说了。
  李隆基一语不发,他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种事发生在别人身上,他会大发雷霆,但发生在杨国忠这个草包的身上,是再正常不过。杨国忠讲到最后,安禄山要剔除几个不听指挥的刺头将时,李隆基的眼皮‘突’地跳了起来。
  他立刻意识到,安禄山还没有准备好,至少河东他并没有完全掌控。事到如今,李隆基已经毫不怀疑安禄山的反意,此人狼子野心已经一步步暴露出来,私自收编了朔方军,又打上安西陌刀军的主意。
  除掉安禄山已不容置疑,关键是怎么除,直接将他杀掉也可以,但河北那边怎么办?李隆基心里很清楚,大唐的精锐都到了边关,中原的兵府早已成了一具空壳,用来建立募兵制的钱都被自己花掉了。一旦安庆绪起兵,整个中原地区都会沦陷,如果他兵锋再指向江淮,扼断漕运,不出半年,长安便会枯萎而死。
  “不!绝不能让兵事起来,否则,让我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李隆基又闭上了眼睛,他要寻一个最有利的解决办法,思来想去,也只有按预定的计划进行,先慢其心,再慢慢夺其权,不可让他知道自己已经察觉到什么。
  他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向杨国忠招了招手,命他上前一点。杨国忠此时泪痕已干,他忽然发现李隆基似乎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心中那根绷得快断掉弦蓦地松了,他屁颠屁颠走上前,弯着腰听皇上的训话。
  “你记住!你什么也没有对朕说,保证书的事情朕压根就不知道。”
  杨国忠一楞,他没有听懂李隆基的意思,不由疑惑地向李隆基看去。却见他目光阴森、凌厉地直刺自己,他心中打了个哆嗦,将刚刚要问的话又咽了回去。
  “蠢货!你现在立即派人去阻止调查之人返京,若有必要就给我灭口。”
  李隆基低低地骂了他一声,眼中凶光乍现,他又回头对高力士道:“你再去一趟李清府上,告诉他,述职既已结束,西域诸事繁忙,让他三日内离京返回龟兹,你现在就去!”
  高力士正要走,李隆基却忽然叫住了他,“且慢,还有一事!”
  “请陛下吩咐!”李隆基沉思片刻,决然道:“去传朕的旨意,命鱼朝恩为河北宣抚使,到范阳去替朕犒劳三军。”
  高力士心中猛地一跳,心中异常震惊,这样一来,等鱼朝恩返回之时,他就会有机会接触军机大事。高力士心中虽吃惊,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躬身应了一声,便快步去了。
  这时杨国忠也告辞了,空旷的大殿里就只剩下李隆基一人。他背着手在台阶上来回踱步,脸上不时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最后他停了下来,自言自语道:“鱼朝恩,既然你喜欢拿安禄山的金子,朕倒希望你今回多拿一些。”
  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转黑,几十名太监侍卫走进大殿,准备护驾回宫,听取了一日的述职,李隆基也觉得有些乏了,他长长地伸一个懒腰,刚要下旨回宫。忽然,看见一名小太监急匆匆跑来,他满头大汗,惊惶大叫道:“皇上,李太师家人来报,李太师不行了,已到弥留之际。”
  “李林甫,他要死了吗?”李隆基一惊,他犹豫了半天,方才勉强下令道:“摆驾吧!朕去看看。”
  ……
  李林甫确实要死了。他已处于昏迷状态,脸若金纸,身子瘦成了一把干柴。他那把最心爱的破旧发黄的藤椅也已经拆散,堆放他的脚下。一大群子女妻妾围在他身边哭泣,各自嘴里都不停地在诉说什么。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垂死的味道。
  “快!快!大家快出去,皇上来了!”
  长子李岫一阵风似地跑来,对大家连声叫喊。众人顿时慌了神,一哄从后门挤出,有几个不舍。可又惧怕李岫新定的家法,只得哀哀哭几声走了。
  片刻,无数的侍卫将李林甫的卧房围住,身着常服的李隆基大步走进。李岫立刻跪倒在地,呜咽着泪如泉涌。李隆基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快步走到李林甫的身边。他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在他眼前哪里是从前那个心狠手辣的李相国,分明就是一具骷髅,被一张薄薄的皮包着。
  “他晕过去多了?”
  “二天了。”李岫低低声道。
  “那好,若太师能醒来,你就告诉他朕来过了。”说完李隆基转身就走,房间里的味道实在令他闻之欲呕,他一刻也呆不下去。
  李岫心中暗暗不满,可又不敢表露,还得恭恭敬敬道:“陛下宠恩,臣全家铭刻于心。”
  可就在李隆基要跨出门之时,忽然听到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陛下,是……你吗?”
  “啊!父亲醒了。”李岫一阵惊喜,急忙上前将李林甫扶坐起来。李隆基目光冷寞,重新回到床前,他却忽然发现,李林甫气色完全变了,原本蜡金状的脸色变成了潮红色,眼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神采。
  “陛下!”李林甫声音嘶哑,吃力地道:“臣已经不行了,请陛下看在臣一片忠心的份上,放过臣的家人。”
  李隆基脸色微变,他干笑一声,对李岫道:“太师已经糊涂了,将朕说得象残暴之君一般。”
  他低头对李林甫笑道:“太师好好休息吧!朕改日再来看你。”
  他刚站起来,李林甫却一把抓住他,又道:“陛下,臣对安禄山之事还有建议。”
  李隆基以目视李岫,李岫会意,慢慢退了下去。
  “你说!”
  李林甫轻轻叹了口气,脸色地潮红色愈加鲜艳,“安禄山狼子野心,对他不能手软,不能给他机会,陛下须当机立断,要立刻将他杀了!”
  “可是这样一来,他儿子安庆绪必反,朕此时调兵遣将恐怕也来不及。”
  “陛下,病出苗头就得立刻诊治,若久拖不医,会酿成大患。安庆绪虽反,但毕竟不如安禄山服众,只要一战受挫,陛下再对其部将分而诱之,叛军便会分崩离析,虽有小痛,也总比天下大乱要强得多。”
  李隆基见他越说越激动,口中散发出一种恶臭,面目可怖。他心中忽然一阵厌烦,死到临头了,还在教训自己,什么小病不治,若不是他,安禄山会坐大到今天吗?此刻,李隆基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在李林甫的头上,他冷哼一声,甩开了李林甫的手,大步走出屋去。
  “陛下!陛下!”那边李林甫在一声声焦急呼唤,而这边李隆基抽出丝帕冷冷地擦拭李林甫抓过的手背,头也不回便扬长而去。
  李林甫叫喊半天也没有李隆基的回应,他不由大恸,仰天悲哭道:“吾家休矣!大唐休矣!”
  连喊数声,一代权相咽气而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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