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万户侯(精校)第18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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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马车飞驰而过,地面湿润,车轮扬不起一点灰尘,空气清新且寒冷。李清拉开车帘,向手上哈了口白气,用劲搓了搓手,目光喜悦地望着窗外的雨雾。他喜欢雨天,无论是雨丝纷飞还是雨滴叮咚,都仿佛是大自然的音符,流畅而舒缓,蒙蒙细雨洗去了人们内心的焦躁,使他的心灵归于宁静,是‘渭城朝雨亦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的离别温情;是‘耿耿残灯背壁影,萧萧暗雨打窗声’的孤寂自省;是‘一蓑烟雨任平生’的率真豁达;更是‘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忧国忧民。
  李清刚刚从百孙院归来,他已经将使太子忧心卧床的密信交还给了广平王,没有多余的话,广平王也没有深谢,两人心知肚明。
  ‘吱!’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前面是朱雀门,一辆马车阻碍了他的去路,也打断了李清的思路,车夫回头道:“老爷!好象有人找你。”
  李清从窗口探头看去,十几步外,杨国忠笑容满面地朝他走来,老远便嚷道:“阳明,昨日请你,怎么不来?”
  李清推开车门,懒洋洋笑道:“纳个妾也须要这么大的动静吗?你这家伙无非是想人财两得,今天就封一份礼去,省得你老忘不了我。”
  他从马车跳下,见杨国忠官服鲜明整齐,不由又笑道:“怎么,新婚燕尔便来上朝,可是被大嫂打出来了?”
  杨国忠面带苦色叹了口气,可他的眼睛里却有藏不住的得意,“我是想请三天假,可皇上又要召见我,好生烦人!”
  他偷眼看了看李清,又无可奈何耸耸肩,道:“这不!先到朝房里取一些资料,省得皇上问起来我无话可答,阳明可有什么话需要我转告皇上?”
  李清呵呵一笑道:“我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怎敢劳动杨兄大驾,这一路前去,杨兄定少不了应酬,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杨国忠摸了一手的软刺,却并不恼火,只打了个哈哈笑道:“阳明说得极是,朝中闲人太多,我这就先走一步。”
  说罢,他跑回自己马车,先进城门去了,直到他稍稍走远,李清才轻轻冷笑一声,向车夫命道:“跟上去,回户部衙门。”
  且说杨国忠赶到兴庆宫,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沉寂了三年后,他又慢慢东山再起,反而比从前更受李隆基的重用,此时他已近五十岁,在官场混了这些年,他已经没有初入官场的生涩,适度的打压却让他渐渐变得圆滑老辣,去年他加入了裴党,在重任京兆尹后,他便成了裴党数一数二骨干。
  今天李隆基召见他,他早知道是为何了事,却故作姿态去皇城中转了一圈,其用意是为了消除众人对皇上召见他的猜疑。
  进了勤政殿,杨国忠嬉笑之色尽去,脸上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他在执事太监的引导下迅速来到李隆基的御书房前。
  这几日,李隆基在御书房的时间渐渐增多,虽然处理国家大事的热情没有了,但如何保住他的皇位,他却一步也没有松懈,正如李林甫和李清所猜测的一样,李隆基终于决定东宫易主,这是他从天宝三年就开始谋划之事,一直等到了今天,这是一场远距离的布局,从铲除李亨的左膀右臂开始,罢李适之、杀皇甫惟明、调章仇兼琼和夫蒙灵察、贬韦坚,瓦解太子党,剥夺东宫之权,一步一步,一直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但李亨还有个最大的依凭不倒,使得李隆基迟迟不敢动他,那便是手握二十几万重兵的王忠嗣,他事先布置的两个节度副使王难得和董延光却不能服众,最终无法架空王忠嗣,使得李隆基不得不物色新的替代者。在前年,也就是天宝六年,唐蕃间再次爆发了争夺石堡城的战役,王忠嗣手下胡人悍将哥舒翰在这场战争中表现得极为出彩,保住了石堡城。他也由此进了李隆基的视线,李隆基毫不犹豫罢免陇右节度副使董延光之职,任命哥舒翰为陇右节度副使兼河州都督。
  在这次王忠嗣进京述职中,自然就是由哥舒翰暂行节度使事,这正是李隆基所等待的机会。
  三年的岁月十分短暂,但给李隆基却留下了深刻的印记,这三年间,他老态毕露,须头白了大半,脸上的面皮松弛,手臂和脖子上都出现了老人斑。
  此刻,大唐天子李隆基正斜躺在龙榻看一份绝密报告,报告的内容正是几方角逐的金丸事件,他的人虽然没有参与之事,但李隆基的情报远较当事者清楚,他仿佛一个居高临下之人,看到的是质和整体。报告的内容十分详细,仅仅只缺了第一天晚上金丸争夺的一段,其他如李亨写密信给王忠嗣,李林甫、庆王、李清三方的争夺,到最后荔非守瑜得到密信,一直到二个时辰前,李清将密信还给了广平王,报告中都记录得详详细细。
  “啪!”李隆基将报告随手扔到桌上,回头对高力士冷冷道:“这个李清,难道又要来坏朕的大事吗?”
  高力士小心翼翼上前一步,低声道:“或许李侍郎没有看出陛下的心思,是出于保太子的考虑。”
  高力士的心里十分矛盾,这份报告就是他刚刚整理出来,虽然他一直支持李亨,但看目前的形势他也明白大势已去,他并没有因此隐瞒或删去部分内容,而是如实的向李隆基汇报,太子倒了对他是有损失,可若失去皇上的信任,那就得不偿失了。
  李隆基的鼻子轻轻哼了一声,“他没有看出?大将军当真是这样认为的吗?”
  “这……”高力士面露难色,他尴尬笑了笑道:“老奴对此子的印象不错,所以皇上一问,老奴便往好的地方说。”
  李隆基面色稍缓,微微一笑道:“这是实话,其实朕对他的印象也很好,年轻有为、有情有义,但他是户部侍郎,只要管好财税便可,又何必来插手太子废立,让朕左右为难。”
  “要不,让老奴去提醒他一下?”
  李隆基沉思片刻,摇了摇头,道:“此事你就不要过问了,朕自有定计。”
  这时,鱼朝恩悄悄走到门口禀报道:“陛下,杨中丞来了,正在外间等候!”
  “宣他觐见!”东宫的主力,在他眼中此时的杨国忠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卤莽、惹祸的国舅,已经初具权谋,可以慢慢取李林甫而代之。
  “微臣参见陛下!”杨国忠大步走进书房向李隆基叩首行礼。
  “国舅请坐!”
  李隆基微微摆了摆手,“朕身体不好,不能持久,我们就长话短说吧!”
  他向高力士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退到门口,将所有在门外伺候的太监赶走,此时,房间里就只剩下李隆基和杨国忠两人,李隆基沉思了片刻道:“这次太子密信王忠嗣一事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你怎么看此事?”
  杨国忠知道有些事瞒不过李隆基,便毫不迟疑答道:“启禀陛下,臣是从庆王口中得知此事,只可惜那封密信没有到手,错过了这次机会,但臣以为,太子既然有第一次,应该就会有第二次,只要下一次抓住机会,还是有可能作为。”
  李隆基并不为杨国忠与庆王有勾结而恼火,他只想知道杨国忠对自己是否的坦诚。李隆基赞许地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他是什么样的人朕很清楚,胆小慎为又野心勃勃,他不会再写什么信了,若稍微施加点压力,他应该会密见王忠嗣。”
  说到这里,李隆基从案上抽出一封密旨,递给杨国忠道:“照朕的吩咐去做,不要再有失误了。”
  杨国忠受宠若惊地接过密旨,急跪下谢恩道:“请陛下放心,微臣决不辜负陛下的信任。”
  “朕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李隆基背着手在御书房里走了几步,拉长了语调缓缓说道:“这次太子的密信被户部侍郎李清所得,朕不想让他参与此事,你可有什么办法?”
  杨国忠心中抖了一下,迸出一丝惊喜,‘难道皇上是要对李清下手吗?不象!不象!千万不要冲动,’他的手心微微出了汗,心中迅速平衡此事的利弊,‘现在还不是两线作战的时机。’杨国忠头脑慢慢的冷静下来,将趁机陷害李清的念头压了下去。
  “臣以为此事极易,将他暂时调出京城便可。”
  “不错!不错!你果然有长进了。”
  李隆基拍了拍这个大舅子的肩膀,笑道:“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只要你能把握这个平衡,你就能成为朕的左膀右臂,去吧!李清之事,朕自有分寸,你就不要过问了。”
  “臣这就去为陛下办事。”杨国忠收好密旨,告退而去。
  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李隆基冷冷一笑,从随身携带的紫檀匣中取出一封密旨,又随手写了一旨,一齐递给刚刚进屋的高力士道:“给朕送加急,一封给陇右哥舒翰,另一封给苏州刺史崔涣,命他们按旨行事。”
  
  第十卷
绝地反击
第262章
固执
  
  这天下午,长安有消息传开,九曲吐蕃军调动异常,已部队寇边陇右,据说已有陇右的难民逃到长安,在各酒肆茶楼描述青面剃头的吐蕃蛮子。二个时辰后,消息传到了东宫,刚刚病愈的太子李亨立刻慌了手脚,不管消息是真是假,王忠嗣都必须立刻返回陇右,但是他还有大事没有和他沟通,新年至今,他们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自己能否顺利即位,关键就在王忠嗣的支持是否坚决,能否出手相助自己。李亨仿佛热锅上的蚂蚁,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昨天父皇召见了左右相和宗正寺卿,商讨退位之事,此事一经证实,当郭虚已府上秘密会见他,而庆王李琮则分别拜访了李林甫和裴宽,尽管父皇严禁宗室和外臣交结,但事态之紧急,似乎众人都已经顾不上了。
  所有人都在行动,惟独他李亨却缚手缚脚,连送封信都差点出了大事,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左右布局,李亨忽然感到一丝悲哀。当年的支撑大唐半边天的太子,这皇位他也不奢望了,但他是大唐皇储,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可父皇要退位却连一次也没有召见过他,这又真要上演夺嫡之变吗?李亨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阴沉的天空压抑得让他几近发疯,他心中不甘啊!
  “殿下,要不要奴才替你跑一趟。”
  跟在李亨身后的李静忠读出了主子内心的焦躁,他不露声色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李亨回头看了看他,三年前的韦坚案使他对李静忠生了疑心,但这几年李静忠表现尚好,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时间渐渐消除了李亨的疑心,何况此刻他确实没有可依赖的人,他迟疑了一下,道:“那你就替我给王忠嗣带个口信,他离开京城之前,务必来一趟东宫。”
  停一下,李亨想了想,又补充道:“无他,只是来叙叙旧日之情。”
  吐蕃军寇边的消息还没有平息,另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又轰动了长安,咸宁刺史赵奉章上书弹劾李林甫纵容家人在咸宁一带广占良田数万亩,迫使近千户农民卖身为奴,证据确凿,要求皇上严惩。今年似乎是多灾多难的一个开端,就在咸宁刺史弹劾李林甫的第二天,苏州刺史崔发来十万火急的文书,在苏州试点的官府柜坊遭人放火,损失惨重,请求朝廷立刻派大员来苏州处理此事。李隆基当即任命户部侍郎李清为江南东道观察使、御史大夫,紧急赴苏州调查此案。一时间,山雨欲来风满楼,天宝八年的二月注定将是一个不寻常的日子,各种权谋手段、各种利益交织在一起,太子、相国、长安、苏州,纷繁复杂,充满了变数与挑战。
  ……
  “爹爹!我也要跟你去”
  听说爹爹要出远门,刚刚睡醒的李庭月便叫嚷着跟李清同去。李清一把将她抱起,摸了摸女儿圆圆的小脸蛋,疼爱地笑道:“爹爹可不是去玩,过两天就回来,妞妞乖,在家听娘的话,爹爹给你买好吃的东西回来。”
  “李郎,东西都收拾好了,别让大伙儿等急了。”
  赵帘走进房间,却见女儿缠着父亲不放,不由脸一沉道:“爹爹马上就要走了,你再捣乱,娘可要打哦!”
  “那你要给我买麻糖,还有你要给娘讲好,不许骂我!”一旁的娘脸已经生气,急忙紧紧搂住父亲的脖子,在他耳边讨价还价。
  李清哈哈大笑,亲了女儿一下,将她放在地上,“爹爹答应你,去玩吧!”
  李庭月不甘心地和爹爹勾了勾手指,一溜烟跑了,赵帘见小家伙跑没了影,便上前搂住丈夫的脖子,娇痴道:“我也想问你,你要几时才能回来?”
  “原来你把小家伙打发走是要自己方便。”
  李请环抱着她的腰,一边暧昧地笑着,一边大力揉搓她的臀部,望着妻子俏丽的脸庞,他心中欲火升起,可确实已没有时间再和她缠绵,李清只得放开她,无可奈何道:“最多一个月,这次去苏州不过是皇上将我调开,并没有什么大事。”
  赵帘心中一惊,一把拉住丈夫的手,急道:“你得罪皇帝了么?”
  李清拍了拍妻子惊惧的脸庞,笑道:“放心吧!其实也没什么,皇上最近要走些动作,又怕我坏了他的事,我是他的财神爷,他当然不想为难我,所以便将我调走一段时间,大家都干净。”
  “大姐,皇家的事不过是狗咬狗,李郎犯不着掺合进去,暂避是对的。”不知何时,李惊雁已经走进屋来,一脸幽怨地望着李清。她也想跟随去苏州,赵帘也希望她能一路照顾李清,但李清担心庆王一党会在暗中算计,便坚决不同意。虽然他知道这只是个借口,李隆基不会将他怎么样,但庆王却不一定会放过他,三年前的一箭之仇,他焉能不报“我听父王说,皇上想要退位,所以引发了几个皇子间的争位,斗得十分厉害,几乎每个朝臣都被卷了进去,所以李郎外出,是明智之举。”
  “可是,如果庆王登了基,他会放过李郎吗?”赵帘的担心依然不减,她腹中又有了孩子,更是忧虑他们的未来,新皇报复宿仇之事,她听得多了。
  李清理解她的忧虑,他索性坐了下来,一手拉着赵帘,一手拉着李惊雁,沉思一会儿,缓缓说道:“其实皇上并不想退位,退位之说只是他的放的烟雾,迷惑众人,他真正的目的是要废除太子,这一次他已经铁了心,非同往常,可是前几天太子的一个失误被我无意中挽救了,所以皇上便对我上了心,他惟恐我再次坏他的事,便借口苏州柜坊出事将我调开,你们明白吗?庆王比太子还要心急,他是登不了基的。”
  听了丈夫的话,二女皆沉默了,太子的死活不关她们的事,关键是李清不要被卷进去。
  “好了,我真得走了。”李清站起来,轻轻搂了搂赵帘,又抱了抱李惊雁,拿起随身携带的物品,大步走出屋去。
  二女默默地跟在后面送他出门,大门处,小雨已经安排好了车驾,她抱着李庭月,眼睛也红红的,眼巴巴地望着李清上了车。
  李清望着自己的家人,他鼻子一阵发酸,向她们挥了挥手,“小雨、惊雁,你们要照顾好大姐!妞妞要听娘的话,爹爹很快就会回来!”
  “李郎一路当心!”
  “爹爹别忘了我的麻糖!”
  ……
  观察使其实就是钦差大臣,代表皇上出使,权力极大。本来是个临时职务,但安史之乱后,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削弱,观察使渐渐地成了常驻的地方职务,使原来的县、州两级变成了县、州、道三级,藩镇割据也由此而起。
  一行人除了李清的亲随外,还有军队、属官、杂役,浩浩荡荡近千人之多,旗帜鲜明、仪仗盛大,簇拥着李清离开了他的府第。
  车仗并没有从朱雀大街上直走,而是转了个弯,走太平坊穿过,李清还有一件心事未了,他无法定心去苏州,刚到坊门,车仗便停了下来,只见章仇兼琼带着两个随从在大门前等候。
  “呵呵!我知道阳明一定会先来找我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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