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工科生(校对)第628部分在线阅读
李大亮感慨一声,“若是精明算计的,偏来说自家二郎的兵甲坏了个干净,上报给兵部,还能天天来查不成?”
“总不能真拿军器监的甲具兵刃吧?若是巴蜀民间器物,到还能说得通。”
“只要钱给的足,哪有甚么收买不到的,只是这光景,茶马寨查的严,又有缉私之责,便不会滋生这等事端罢了。可你要晓得,这茶马寨非是军府编制,万一没了进项,难保也不睁一眼闭一眼。”
拍了拍马脖子,在凉州待了这么多年的李大亮有些感慨,“人亡政息,这等事情百几十年是变不了的。”
不过李大亮心中也是知道的,这几年他在凉州的压力越来越小,实际上正是因为大唐的实力越来越强。当年他初到凉州,需要摆平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仅仅是獠人、羌人、党项人、蕃人、吐谷浑人、匈奴人……杂七杂八,豪帅、头人等等首领,不但要一一应付,还要应对得当。
稍有不慎,立刻就是“扯旗造反”,事情捅上去,总归又是他李大亮如何如何乱搞瞎搞。
若非他刚直强硬,还真让那些凉州地界的杂碎玩个“按闹分配”成功。
眼下凉州的轻松,是建立在鲜卑人彻底被打散,党项人和羌人的精锐被摧毁,然后前有青海军,后有关中占据全国两成以上的府兵,才让这相当复杂的地界,变得无比太平。
甚至可以这么说,凉州正是陇右道尤为重要的基地,当然是指眼下。
近几年新辟田亩平均亩产一石出头,但农户增加不算太高,均摊下来,勉强都能混个温饱。
凉州地区稳妥,本身就是给陇右道的丝路提供了最安全的保障。
不过即便如此,李大亮的功绩,还是一笔带过。这一点,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随着迁都成功,李大亮也知道,自己离开凉州的日子,应该是数着过了。
“凉州好啊。”
远远望着凉州州城所在姑臧,李大亮回想起当年直面温彦博的勇气,又想到时下凉州及陇右的局面,不由得面带得色:“吾乃丈夫也!”
李大亮的自豪也是有底气的,姑臧县城外,形成了相当奇特的布局。若非怕坏了城防,仅仅是东门南门两处的草料场和大车场,就要直接贴到城墙根。即便李大亮几近整饬,喧哗的集市,还是在五里开外自然而然地形成。
为此,凉州效仿洛阳,在这里组建了“新市”。市镇的交易相当频繁,往往两边驼队马帮头领只是一个收拾,大量的“保利营造”箱子就会卸货,然后立刻从马背换到驼背上。
而到了城西,绵延向西的官道两旁,竟是成了“双向道”也似,被常年避让军马官马的驼队马队骡队踩出了一条清晰可见的道路,并行官道,蜿蜒向西。
这条道路的一头,是凉州治所的一处短亭。当年的短亭还在,只是它的一旁,盖了一座相当巨大的“铁杖庙”,香火极为旺盛,长明灯燃烧的,是从东方运来的鲸油。独特的气味,让胡商们极为迷恋。
整个陇右最大的油料交易市场,就在这里。
这里同样是“新市”,且在三年前,管辖治理的权力,已经从凉州让渡到了鸿胪寺和民部、礼部手中,为三方监管。
后来三司又彻底把这点油水,让给了东宫榷场,不过别说左右春坊的人,连认识太子的人都没有见过一个。反倒是有几个阴阳人死太监,偶有做瓷器生意的,说是在长安的东关窑场见过……
但不管怎么说,凉州是陇右道最为繁华富庶之地,这是如何都改变不了的。若是以此为考绩,凭借这等州县治理的经验,李大亮不敢说直接为相,但捞个六部堂官做做,那是一点压力都没有。
叮铃铃!
驼铃响了,伴随着一声吆喝,跪着休息的骆驼们,纷纷支起了巨大的身体,然后一头跟着一头,迈开了步子,缓缓地向着西方而去。
“凉州好啊!”
每一个离开凉州的胡人,都如是感慨着。
第八十四章
消耗民力
吭!吭!吭哧……
战马打着响鼻,马背上的骑士们正在监督着不远处的工地。粟特人的商队则是远远地让马队圈了个营地,临时的栅栏竖立起来,除波斯舞娘之外,还有新到的白奴近乎全裸就这样妖娆地展示着自己的身体。
饶是军纪森严,碛南军的大兵也是一阵口干舌燥。刚刚拿下据瑟德,一场巷战比正面搏杀还要让人疲惫,小心再小心,小心再小心,可即便如此,治安站被阴死的豪勇之辈也不是一个两个。
程处弼还没有让士卒得到精神和肉体上的释放,紧绷的那根弦,始终紧绷着。
“司马,敦煌来了新的公文。”
“念。”
近卫立刻将公文读了出来,左右将士听到敦煌发来的新令,都是有些诧异。然后纷纷看着程处弼,却什么都看不出来,程处弼一如既往的冷酷。
“武汉可有消息过来?”
程处弼又问。
“华润号会运一批粮食过来,除罐头之外,还有一批冰糖。”
“鲸油、木料呢?”
“要夏末才能到,先行过来的多是器械,还有煤饼、煤球。”
“疏勒本地不是说有煤吗?”
“精于此道者太少,华润号还要从河套调人过来。司马也是知道的,眼下到处都要此等英才。只是梳理煤场一事,非县令之才不能为之。”
这些程处弼十年前就知道了,不过只是有些心急,想要尽快地把疏勒消化。哪怕明知道消化疏勒,非二十年以上功力消磨,绝无可能做到。
战争没有让他感觉倦怠和恐惧,正因为英勇作战,他回想起往事时,才时时觉得自己愚钝,时时觉得兄长所思甚为博大。
“勃达岭筑城修寨之后,我军再攻姑墨国旧地。”
“司马,那郭公那里……”
“郭孝恪是来攒功劳的,某打下哪里没他领导谋划之功?”
“总是要知会一声吧?更何况,西州军也想拿下天山南麓,抢在我军前面。”
“莫要理会,西州那边某自有办法。”
西州伊州都是侯君集留下的老部下,而侯君集想要带着老部下老伙计一起捞,未来十几二十年,都得仰仗程处弼,怎么可能这光景跟程处弼别眉头。
再者,不管是焉耆还是龟兹,要么被吃要么正在被吃,被谁吃虽然要紧,但为了吃丢了吃饭的家伙,这不是笨蛋是什么?
“如此说来,那倒是没甚要紧的地方。只消在整备月余,图伦碛重归中国,指日可待。”
“朝廷时下鼓励西域工商,又有中国寒士前来行险,想必也是要经营西域。依尔等所见,朝廷会如何处置这些新土之民?”
程处弼如是问道。
“闻李凉州治凉州时,用鲜卑、党项、羌人垒砌梯田,修路开山,消耗其民力。再以新垦之田及牧场收买,乃有‘党项义从’崩解,而无后方响应之局面。”
“还是屯田?”
“总归是要屯田的,我军在敦煌、且末、蒲桃城,皆要军垦数万亩。若以朝廷明令之法,民间屯田有利可图啊。司马也是知道的,眼下京城……长安,米价贱如泥。可这米价在敦煌,却不便宜,到且末城,又是另外一个价钱。”
“那是因为商户要换‘盐业产本’,不一样。”
“只要有利可图,商人无甚区别。西域减免限返税赋,只以糜子计算,一亩地算一石,免税之后,也抵得上关中亩产两石。再者,西域地广人稀,广种薄收,又有八牛犁、曲辕犁,再是亏欠,日子也比陇右要好十倍。只是,要拿到京城的人头籍贯,却是艰难了一些。”
“其实还有丝绸,贾氏跟某说过,西域亦能养蚕种桑。再有诸等杂粮,寻常百姓的日子,也要比陇右好过。只不过突厥蠢钝,加之西域诸国贵族凶残,乃至困苦如斯。”
也没有摆出悲天悯人的架势,抡起喝人血吃人肉,程处弼在长安做碾米作坊的时候,照样不把奴婢当人看。
如此做了厮杀汉,更是不需多说。
但正因为如此,他才越发地敬佩乃至敬畏张德。
“某有一友,乃‘凉州儒林郎’,如今也是在洛阳。其有一言自勉,今时想来,当真有些意味。”
“司马所言,可是李凉州之子?”
“正是了。”
“早就听闻旧时长安‘忠义社’人才济济,没曾想‘凉州儒林郎’亦是司马友朋。当真令人羡慕。”
“某自安北都护府南归时,其言‘为天地立心’,当时还曾暗地取笑,如今想来,还是某幼稚了一些。”
他说到这里,众人只以为他是在说李奉诫,却不曾知晓,程处弼心中对张德愈发崇敬起来。
碛南军军将正策马视察,前方一座临山佛寺中,僧人大开院门,老老实实地等着唐军的命令。
看到那佛陀庙,程处弼忽地笑道:“听闻甚么‘菩萨心肠,金刚手段’,岂非矛盾?”
“自是有些道理,不过我等厮杀汉,哪有甚么菩萨心肠。”
“诶,话不能这么说,待俺换了岗,便去粟特人那里显露一番菩萨心肠。适才见着那些白皮小娘,一时间竟是让俺心生怜悯,着实想去呵护一番,岂非菩萨心肠?”
“你这菩萨是要给那波斯姬送子么?当真是好心肠,见她可怜,赠个人儿去陪她,老子见了你这做派,竟也有些感动。”
“哈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程处弼也是咧嘴笑道:“再过个一旬,老子放你们假!”
“多谢司马!”
疏勒既定,也算是稍稍地轻松了一些,图伦碛周边,只剩下龟兹和焉耆残党还在流窜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