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工科生(校对)第500部分在线阅读
“蕲州有个秃驴,说是甚么法师的徒弟,也得了一千五百石的‘产本’。也是没焐热,就被河南的浮屠拦了下来,说甚么佛法无边,都是狗屁,最后那‘产本’十万贯就转给了河南道的贼秃。呸,那些个秃驴,不还是大户家的狗么?甚么东西!”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白糖生产许可证,短短几日,洛阳或死或残的人儿多到不行,别说是洛阳令要跳洛水,就是河南道的州县主官,也是心惊肉跳,深怕那些抽到“产本”定额的商户死在他们辖内。
可尽管事情闹得这么大,大户们还是很淡定,州县主官们又是恐惧又是兴奋。这白糖生产许可证代表可以合法生产一定额度的白糖,这要是能在自己治下生产,不说抽税这事儿,就是暗地里的好处孝敬,总归是不会少的。
要是那产户门路广,说不定还能入个暗股分上一笔,简直是福利中的福利。这光景不少州县主官都在打听注意,看看治下有没有运道好的,这要是有,那必须显供着再养着,然后隔三差五端午中秋混个肚儿圆。
洛阳糖市的动静那般大,老张在汉阳却是淡定的很,这事儿跟他没什么关系。反正真要是想要捞一笔,流求那般大的岛,辟出几个甘蔗园出来专门捞,完全没问题。眼下南天竺几百个土邦王公对白糖的需求量相当大,高达国转手赚差价,还能一斤赚到一贯五以上,可想而知其中的利润。
说来也是好笑,南天竺自己也产白糖,但脱色不行,黄的厉害,和大唐雪花一样的白糖比起来,差距极大。于是因为高达国做白糖转口贸易,竟然直接把天竺的本地土糖业给冲了个稀巴烂。
有二三十个专营土糖的土邦王公直接破产不说,居然还问高达国的大唐船行有没有兴趣买一些他们治下的贱民……
种姓制度的两极分化,比老张想象的还要残酷。
“这入娘的,洛阳死了几十号人了,为了这‘产本’,真是命也不要了。”老李感慨无比,对比老张这套路,他在河北那羊吃人算个鸟,好歹河北人还有活路,能投奔河南亲戚。
可老张当年弄出来的白糖,这前前后后,为了雪花一样的白糖,死了不下五千人吧。
冯盎为了弄甘蔗地,弄死了多少獠人?各地贩运灰糖入京,死了多少苦力脚力?作坊为了保密,死了多少奴工?榷场交易白糖,死了多少胡商?
现在好了,为了“产本”,大户还算文明,多是先分好饼,小户直接拎起砍刀就互砍。砍不死富贵三代,砍死了……砍死了拉倒!
“你这作悲天悯人的样子,实在是让我感动,要不李兄帮忙分忧,我这儿还有两万石的南天竺单子,你拿去使使?”
“这如何使得,这怎好意思……当真?”
“滚。”
老张白了他一眼,随手扔了一封长安邸报过来,“去年修坝初见成效,段尚书对你赞赏有加。眼下有三个空缺,你要是愿意,我托人帮你跑一下。”
“什么空缺?”
“安州应城空了一个县令位子,争的人……说实话不多,这地方沼泽也不少,要想有所产出,围圩造田堆土筑坝都是要的。漕运司在淮南道东有个淮南道东漕运丞,今年大运河还要开挖,房相有意一路挖到他老家去,这是个肥缺。最后一个在山南道复州,竟陵县也有个县令空缺。”
“竟陵也是个肥缺。”
老李拎得清,竟陵就在沔州隔壁,贴着汊川,地势情况比沔州强的多,最重要的是,竟陵一个县,面积比得上沔州一州。而且竟陵沼泽地主要集中在东南,西北虽然是丘陵,可也大多是平整地,开发得当,田亩数量相当惊人。
眼下竟陵的耕地数量,是被瞒报的,按照上报给民部的数据,这里耕地数量是三十五万亩。
实际有多少呢?因为老李在张德这里晃荡的缘故,顺着汉水也是去过一趟竟陵,根据华润号掌柜们估算,最少在一百五十万亩以上。
也就是说,竟陵县直接瞒报了一百多万亩地,相当的荒唐。不过此事倒也不是竟陵历任主官有意如此,实在是又涉及到地方大户以及李唐立国以来的宽松统计政策,这是全国普遍现象,只是竟陵县玩的更凶残更大胆。
“那就竟陵。白糖也不是白让人拿的,此事总得有人出力。”
二人所谓合计了一下,就决定跑下竟陵县县令这个肥缺,对老张来说,他的全国最大工地,能有竟陵县这样的超级粮仓,自然是更加靠谱。
“你准备找谁?一般人可不敢招惹丹阳郡公。”
“我找吴王。”
“……”
老李顿时不说话了。
第六章
两事徐王
徐王李元嘉改封韩王,往潞州前,李元嘉寻来长史崔弘道:“旧时为司马时,多亏崔公维护,元嘉多谢。”
“殿下此行,山高水远,弘道预祝殿下一路平安。”
“我只崔公近来烦闷,不过,崔氏家事,我虽为皇族,却终究是外人,不能帮崔公斩乱忧愁。”李元嘉虽然年轻,可做事妥帖,称得上贤王,和李恪这等自知废柴然后混吃等死的,完全不是一路人。
他是个较为重情义的,崔弘道帮他甚多,不仅仅是因为崔弘道出身清河崔氏,更是因为崔弘道属于徐州坐地户。年不满二十就能收获“精于治理”的称赞,大半是崔弘道的功劳。
“让殿下有心了。”
“也是我自作主张,已经上疏,奏请留崔公于徐州。十兄你也是见过的,他也愿意你为长史,此事也不是我一人所决,崔公和清河那边,总要有个结果。若有十兄在,他到底也是皇族中人,还是能震慑一些小人。”
“殿下……”
崔弘道感慨无比,只好行了个大礼,“弘道……多谢殿下回护之意。”
“前途艰难,崔公还是多保重,留步,告辞。”
年轻的李元嘉上了马车,在车内又挥了挥手,这才告别。
韩王李元嘉留给崔弘道的不仅仅是继续在徐州经营的资格,还有一张来自皇室的护身符,原本崔弘道这张护身符,应该是自己女儿崔珏。可惜啊,长孙皇后早就非比武德年那般窘迫……
新封的徐王是原郑王李元礼,在李元嘉改封韩王之前,就已经接触过。此事早早沟通,崔珏南下汉阳时,李元礼就和崔弘道打过招呼,张德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实际上,崔弘道不知道的情况是,李元礼愿意开口让崔弘道继续留在徐州的原因,是张德在潞州准备广种棉花。
紧临太原这个北都的潞州,耕地面积相当的可观,而且具备畜牧条件,配套青料塔和苜蓿,不仅可以维持州内生计,对潞州土豪而言,只棉花一项,一年收益抵得上二十年种糜子。
至于李元礼,他去徐州之前,就已经混到了两千石白糖“产本”,挂在了一个济州商人名下,跟他“合伙”的,则是房天王的逗逼儿子房俊。
眼下白糖不怕多产,因为不愁卖不出去,问题是总有价钱高低。南天竺土邦王公和高达国一带的部族头领,价钱是最丰厚的,这一块能吃到的人,必须和登莱商团江南船团关系密切。
李元礼能搭上张德是因为房遗爱,而房遗爱则是靠着他爸爸的面子,老张压根瞧不上房遗爱这个肌肉棒子,但实在是他爹给力,而且他爹准备在任内动工大运河,要过道泗州。把河北道和淮南道,通过一条由南向北的直线连接起来。
杨二修的那条大运河,就是个大裤衩,转运效率并不咋样,纯粹是为洛阳城服务的。
因为崔弘道和萧铿联手在海州登莱做了一铺,此时的崔氏徐州六房,绝对算得上富得流油。就一样,光鲸须和鲸油的收益,直接把武城人的田地产出按在地上摩擦。东海的鲸群极多,而且数量庞大。
萧二公子投的那一铺,是“东风”船队东行,然后绕东瀛一周,顺溜南下,再从琉球或者海州上岸。鲸群的游动路线相对固定,只要耐得住寂寞,船队一次出去只针对鲸群,不对岛屿土著进行劫掠,也能一本万利。
而且如今幽冀一带多食鲸鱼肉,像石城钢铁厂,因为工作模式不同,基本上要保证工人顿顿有肉,否则就无法维持高强度的重体力活。仅此一项,就让石城钢铁厂附近的肉价堪比长安东城洛阳北城。
可是三地的消费人群却是大不一样,石城钢铁厂主力消费人群是工人,那些脱了贱籍的奴工,为了更快改头换面,需要时常地和汉人联络感情,酒肉是万万不能少的。而长安洛阳,肉食者依然还是达官贵人为主力,平民中虽然消费能力也日渐增长,却比例相对较少,无法保证天天都能吃肉,即便是便宜的猪肉,非华润体系所产的猪肉,味道实在是难以下咽。
李元礼能那么爽快同意李元嘉的建议,一起上书把崔弘道留下来,继续在新的徐王治下做事,自然不会那么无聊。
此时的徐州,还不是后世的徐州。此时的徐州地理位置,大部分地区深入到了后世的皖北和豫南,属于正宗的中原富庶之地。
这里有大量的人口,别人不清楚,崔弘道却很清楚,因为宽松的人口统计环境,加上当年对山东士族的妥协,徐州本地的隐户数量,说和在籍人口一比一也不为过。任山、丁公山一带,猎户、石匠、烧炭工等数量,在武德年就有六七千,兵灾凶残,此地有山有水,土地也肥沃,可以说但凡亡命之徒,没有不往这里流窜。
再一个,徐州北部地势平缓,是个大平原,在后世它是微山湖,因黄河决堤而形成,但此时此刻,就是个大粮仓。滕县到沛县这广大的一块,平均亩产能有两石半,泗水不发威,达到三石也是有的。
煤盐铁铜粮,什么都不缺,水力资源又极为丰富,可以说只要狠得下心,李元礼不说一夜暴富,两年内能在诸王中嗓门大,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只是这一切,靠他李元礼是不可能的,必须有徐州坐地户,更必须有华润号和忠义社。
前者就是崔弘道,后者就是张德。
“这个崔弘道,是清河崔氏徐州房?”
长安城中,进行最后装修的太极宫正在安装大块的平板玻璃,和以往的宫殿不一样,采光非常的好,并不需要内部点多少灯。视察了一遍富丽堂皇的宫殿,李董颇有兴致地和大舅哥聊天。
这阵子长孙无忌一直在躲着宰辅们,生怕被逮住了吊起来打,终于等到房玄龄和杜如晦带着一票干臣弄了个“产本”出来,老阴货才有出来冒头。
“是,不过听说和武城那边,颇有分歧。”
“嗯。”
李董眼睛一亮,点点头道,“两事徐王,也是一桩美谈嘛。”
“陛下所言甚是。”
老阴货不着痕迹地拍了个马屁,心中暗道:这崔弘道,时运真是不错。
第七章
予其誓
“吹号——”
呜呜呜——
号角吹响,伴随一面赤色大旗招展,玄甲骑士应声而动。轰鸣声由远及近,一人双马,伴随着阵阵马蹄声,追逐逃亡者的唐军骑兵逐渐亢奋起来。汗水伴随着短促有力的喘气声,耳边杂音顿时消散,唯有自己的呼吸声,越发地放大了。
“校尉!”
一员胡骑贴着安菩,遥遥一指,前方四散的骑兵狼狈逃窜。安菩见状,调转马头,本部人马跟从而去。
“阿史那全忠!立功的时候到啦!阿史那全忠!立功的时候到啦!阿史那全忠……”阿史那全忠咆哮着,眼球布满了血丝,他的胡须沾染着汗水,他的马刀带着滴血的皮肉,远远地,看到了那些四散的敌人,猛地挥舞手中的横刀,怒吼起来,“建功立业,就在此时——”
“驾!驾!驾……”
骑士们没有吝惜马力,疯狂地催促着战马狂奔,前方那些身披西突厥夹袄的突厥骑兵,仓皇逃窜,一刻也不敢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