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道至圣(校对)第795部分在线阅读
方运道:“你二人再说一遍那日朱月明如何死的。”
“回禀大人。那日我们二人押着朱月明前往鹰扬军,上了预河桥不久,一时不查,导致朱月明不慎掉进河里。我们二人水性虽好,可那时却慌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下河救人,可惜晚了。”
方运道:“你们走的那条路,预河桥并不长,他在桥上何处落水?”
那差役立刻道:“就在桥中段,那时是八月,水正深。”
方运点点头,道:“来人,取那两物来。”
就见一个吏员举着一个托盘,盘子上有两个瓷盘,左侧盘子上有淤泥,右侧盘子上是泥沙。
方运望着那仵作,问:“你那文书中曾写‘指甲间有许多泥沙’,与哪一个盘子最为相似。”
那仵作一愣,眼中闪过一抹惊色,右手微不可查地轻轻一抖。
计知白的神色有细微的变化。
那仵作愣在原地,许久不说话,方运缓缓道:“你没听清,想让本官再问一遍吗?”
方运的声音里带着无形的寒意和威压,那仵作身体一抖,指向右侧的泥沙,似是不敢看方运和计知白,低头道:“是此盘中的泥沙。”
“啪……”惊堂木响。
仵作吓得身体一抖,那两个差役只是身体轻震,计知白看不出变化。
方运望着两个差役喝道:“那预河桥中段处水深湍急,如若朱月明从那里落水,且不说指甲根本无法抓到水底的淤泥,死后指甲中泥沙甚少,就算抓到,也是另一侧盘中的淤泥!至于右边的泥沙,则是预河边浅水处的泥沙。你二人告诉本官,死于深水处的朱月明,指甲中为何有浅水处的泥沙!”
“这……”两个差役相互看着,不敢答话。
计知白道:“或许是两人把尸身拖上岸的时候,指甲刮擦了浅水区的泥沙。”
方运冷笑道:“看来计主事并不精通杀人,你用何等姿势拖人上岸,十个指甲之中才会留下大量泥沙!另外,翟仵作,文书中描述死者‘面有擦伤,鼻中有大量泥沙’这是典型被人按入浅水区溺死症状!翟仵作,你经验丰富,怎会看不出?你既然敢如实写出种种迹象,却得出南辕北辙的结论,到底存的一份什么心思!”
翟仵作轻叹一声,跪在地上,低头道:“那日随差役来的,还有军中的镇军主事。章主事看着我说,这个人是从他好友的治下发配而来,定然是不慎落水淹死的!下官当着他的面,说的确是不慎落水淹死。只是下官当仵作多年,依旧把死尸身上的真实之处详尽描述,为防最后……翻案。”
计知白插嘴道:“我的确认识章主事,他不过随口那么一说,你就顺着他说下去,未免让人难以置信。”
翟仵作突然抬头望着计知白,眼中闪过一抹压抑多年的怨恨,道:“计大人,上官说什么,我们这些小的就做什么,这又如何难以置信了。”
“你……”计知白话未说完,就被方运打断。
方运道:“翟仵作,你今日老实说出你真正的推断!”
“回禀大人,在下认为,朱月明是被人按在预河浅水处溺死!”翟仵作说完,低下头。
方运望向两个神色大变的差役,目光如冰,道:“你们二人,还有什么说的?”
两个差役相互看了看,低下头。
方运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毫不犹豫使出法典,分堂审判!
两个差役分别被送入单独的公堂之中,方运用尽手段也撬不开伍大的嘴,但却很快让伍二崩溃,原来在押送朱月明前,当时的主簿申洺要求两人在路上杀了朱月明。
方运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随后放开法典,冷冷地望着两个差役,想起方才这两个差役刚进公堂的神情,心中充满了浓浓的厌恶。
作为押送囚犯的差役,自然干过许多事,可明明至少杀过一次人,上公堂的时候竟然毫不在乎,没有丝毫的惧怕,完全不把人命放在眼里,何等冷血!
方运坐在椅子上沉思。
申洺已死,这条线索断了,那只能从仵作和章主事这条线上来继续。
计知白两眼望天,神情越发轻松。
方运拿出令签,扔给于八尺,道:“于典史,你命人前往鹰扬军,请章主事前来宁安县,协助本官调查这起命案!”
“诺!”于八尺快步离开。
方运扭头看向计知白,道:“计主事,此案还需新的证人,就麻烦你在宁安城多逗留几日。”
计知白微笑道:“不妨事,本官刚从吏部同僚那里得知,明日后,吏部会发下公文,让本官兼领吏部巡察,巡视密州各县,那本官就暂时巡察宁安县。”说完,面带微笑望着方运。
“那本官会上书朝廷,你去年在宁安县任代县令之时,曾多次渎职甚至可能有更大的问题,为防你干预审判,不得在宁安县内行使任何权力!”方运立刻针锋相对。
计知白面色一沉,道:“那也要等吏部文书下来再说!敢问方县令,此案是否暂时中断,本官可否离开县衙?”
方运道:“计主事自可离去。”
计知白起身,发现方运没有出来相送的意思,道:“身为七品县令,理当送本官出门吧?”
方运心思一动,道:“本官还要稍稍处理这起案件的文书,若是处理完,一定相送。”
计知白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打开扇子,一边扇动一边道:“那本官就等你处理完!”
第954章
人情律法
“那请计主事稍后。”
方运处理了一刻钟的文书,发现计知白还是不肯离去,于是起身道:“文书已经处理完,下官送计大人离开。”
“请。”计知白道。
计知白在前,方运在后,其他官吏跟随,送计知白走出大堂,绕过戒石碑,来到县衙正门口。
方运一边走,一边望着外面,就见许多百姓或站或跪或坐在那里,一见众人出来,纷纷起身。
“计青天!计大人来了!”
“感谢计青天啊!”
“多亏了计大人,不然我们一家老小就活不下去了!”
许多人跟死了爹妈似的激动地哭起来,好像看一眼计知白这辈子就值了一样。
少数人发现方运在,面有愧色,稍稍收敛。
方运本能地皱起眉头。
就见跟随计知白来的举人官员得意一笑,向那些百姓一拱手,道:“诸位百姓莫要如此,这都是计大人应该做的。”
这时候,就见一个跛子带着一家老小,举着一把万民伞快步走来,带着哭腔跪在地上高喊:“计大人!青天大老爷啊!多亏您去年明察秋毫,不然我们一家就完了!家里已经给您立了长生牌位,天天祭拜,年年供奉!”
计知白一愣,快步向前几步扶起那中年跛子,喜道:“原来是老邢,家里过得如何?”
邢跛子用力点头,道:“多亏您,我们一家老小都过得好,那张员外不敢把我们一家怎么样!”
计知白点点头,道:“那样便好。知白承蒙诸位父老乡亲厚爱,无以为报,便深深作揖,答谢诸位!”说完,计知白作揖。
“使不得,使不得……”众人连忙阻止。
计知白起身后,露出为难之色,道:“现在执掌宁安县的毕竟是方县令,咱们不能难为他,诸位父老乡亲,你们还是回家吧,以后若在宁安县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我计知白一定愿意相助!”
“多谢计大人!”
“多谢计老爷!”
众人一步三回头,脸上写满了不舍。
一些官吏毫不掩饰地冷笑,计知白这么说,就是在暗讽方运治理宁安县不如他,甚至还有随时可能杀回来的意思。
方运站在门槛后面,始终没有出大门,一直冷眼旁观。
眼看人快走尽了,方运面无表情地望着那些人的背影,道:“下次多给点钱,演得有点差。”
一众官吏暗笑,心道也就这位方虚圣会这么说。
计知白脸上闪过一抹难堪的红晕,回身道:“方县令,你乃宁安县父母官,本官本不想过多指责。但,既然本官即将上任密州巡察,那不得不说几句。”
“计大人有何赐教?本县可不会扎万民伞。”方运道。
计知白好似没听到方运的讽刺,一本正经道:“以法治县,毫无问题,但为官者要谨守一颗仁义之心,法不外乎人情。有些案子,方县令守法固然是好,但也导致有失仁义!”
众官吏一听,意识到不对!
礼法之争一直存在,计知白这里明显是在攻击方运偏袒律法而不顾仁义,一旦让礼殿抓到把柄,哪怕方运是虚圣,也不会给方运好脸色看,礼殿的老家伙绝对是圣元大陆最固执的一批人。
他们去年敢惩罚雷家,今年就能针对方运。
方运神态淡然,面带微笑,道:“计大人话虽偏颇,却也不失为一种道理。计大人有什么指教,就一并说出来吧。”
计知白昂首道:“既然方县令如此快人快语,那本官就传授一下为官之道……”
敖煌恼了,怒道:“计知白你小心点,你也配向虚圣传授为官之道?”
计知白哈哈一笑,坦然道:“无人生而知之。若是让我传授方虚圣诗词之道,那是口出狂言,但若是传授方县令为官之道,那便是理所应当。煌亲王,您这是要干涉景国政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