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道至圣(校对)第739部分在线阅读
敖煌浮在半空中,好奇地问:“方运,你怎么敢抓那么多坊主?你确定他们都有问题?”
方运随口道:“全杀了肯定有冤枉的,但排成队隔一个杀一个,必然有漏网之鱼。”
敖煌听着心底发寒,惊道:“宁安县的官吏糜烂至此,为何还能运行?”
方运冷笑道:“那些有品级的高官吹嘘是他们的功劳,他们是有功不假,但功劳并不大。宁安县之所以还算运行良好,一是仰仗于边军护国守土,二是我景国子民勤劳善良,闹事惹事之人终究是少数,三是那些基层的差役捕快书办等人努力,最后的功劳才能轮到那些官吏。”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道理。你果然一肚子坏水,没有原告,没有罪证,其中问题最大的一些人账目恐怕在你到任前就已经做好,自然只能用约谈,而不能是提审。不过,我总觉得杀那七人过了。”
方运道:“景国律明文规定,武力对抗手持文书的官差,在闹市或平民众多之地,为避免误伤民众,可就地格杀。再加上煽动工人,罪上加罪。你仔细想想,连官差他们都敢打,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这倒也是。有些人仗着跟皇室和世家有关系,横行霸道惯了,全然忘了王法,是他们自己寻死,怪不得别人。其中一个秀才竟然当着官差的面书写《易水歌》,若不就地斩杀,万一他突然发疯,不知道会死多少人。不过,反正你这个酷吏的名号是无法摆脱了。”
方运望着大门外那湛蓝的天空,缓缓道:“若是给我足够的时间,我会用最温和的手段改良,但,时不我待。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化解一个又一个矛盾,也没有时间与他们一一讲道理。我只能用合法的手段告诉他们,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并且告诉他们做了的代价!”
敖煌沉默片刻,缓缓道:“你不需要背负如此多。”
“我只是想尽可能做一些事而已。”方运道。
“好吧。现在还不约谈他们吗?”
“再等等,现在他们想的还不够多,他们的恐惧和焦虑也不够多。”方运四平八稳道。
“也对。那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找到那些坊主的罪证,如若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们哪里会招。”敖煌道。
方运道:“这些天我已经把半年内的文书和账本快速看了一遍,全部记在脑海中,发现了不少问题,到时候你自会知晓。”
“好!”敖煌说着飞到那些文书和账本上空,随便拿出一本账本翻看,仅仅看了十几页,就感到头昏脑胀。
“这他娘的是什么鬼东西,看得龙脑仁儿疼!本龙又不是没学过十三经,可这些都是什么?不看了!”敖煌说着远离那些文书。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方运才请来弹花工坊的坊主。
那坊主是个木头脸,神色看上去无比镇定,一身华丽的丝绸袍。他用右手不断抚摸腰间的一块龙凤玉佩,方运仔细一看,觉察那玉佩不是凡品,联想到这位坊主的出身,便心中了然。
“堂下可是赵庸?”
赵庸向方运一拱手,道:“下官赵庸,见过方大人!数日前,下官跟清阳王府的小郡王传书,小郡王曾说,一定要听县令大人的话,绝不与县令大人为难。下官毕竟是老王爷赐的赵姓,自然要听小郡王的话。所以县令大人说要约谈,下官并无半点反抗,顺从前来。”
敖煌轻哼一声,连他都看出来,这赵庸表面上是在说听话,实则不然。
赵庸没有品级,也没有文位,却自称下官,自然是有爵位,哪怕再低,也是官。赵庸说自己是清阳王赐姓,地位自然高人一等。又说与小郡王传书,是在展现自己与小郡王的关系深厚,普通人不可能直接与小郡王传书。
方运却仿若未闻,问:“去年腊月十五,正是益水河的枯水期,你以轧花工坊轧花缓慢为由,从别处购来十万斤皮棉,然后送入弹花工坊,弹制成絮棉,用来制造棉被。一斤十六两,一床好被子至少用五斤棉花,这十万斤棉花大概可做两万条棉胎用于棉被,我算的可有错?”
那赵庸愣了一下,然后掰着手指算了好一会儿,才道:“县令大人说的是。”
敖煌白了赵庸一眼,方运倒觉得很正常,圣元大陆的数学还没有特别受重视,赵庸既不是账房,又没有文位,乍一算自然需要算半天。
更何况,那赵庸还要想别的事。
方运道:“弹花工坊八百人,一天能弹棉花一万两千余斤,这十万斤棉花用了八天赶工完成,我说得可对?”
“此事我倒是不大记得了,不过十万斤皮棉的确需要弹八天左右。”赵庸道。
方运补充道:“是在八百人全在的情况下,需要八天左右。若只有三百人,需要几天?我算算,八百人一天弹一万两千斤,那三百人一天就是四千五百斤,弹十万斤棉花,需要二十二天左右。我说的可对?”
赵庸呆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方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方运突然猛地一拍惊堂木,道:“赵庸!本官问你,弹花工坊的文书上写得明明白白,从腊月初一开始,逐渐有工人冬休回家过年,到腊月十五的时候,弹花工坊只有不足三百人入工坊!到了腊月二十三小年开始,每天不足百人!你告诉本官,如此稀少的工人,如何在八天内弹完十万斤的棉花!莫非你们跨越历史长河,进入未来,借用了本圣刚刚研制成功的木鼓弹花机?”
敖煌一听恍然大悟,看样子是赵庸弄了十万斤质量不好或陈年絮棉,然后以上好皮棉的价格卖给他管理的弹花工坊,然后,在账面上走一个虚假的制造过程,再以高品质絮棉的价格卖出去,他从中赚取了差价。
由于过程是假的,必须要挑选开工不足的日子当虚假的弹花日期,因为开工充足的日子都在生产真正的棉花,都已经记录在账目上。
一般查账之人不可能去查其他文书,必然会有忽略,方运却一眼看出其中的猫腻。
第869章
小郡王
赵庸额头出现细密的汗滴,支支吾吾道:“这……下官并不清楚,都是陈年旧事……”
“陈年旧事可不止这一桩!去年的春耕和秋收时期,工坊一些人离开县城回家务农,可弹花工坊的产量却没有丝毫的减少!另外,去年十月,青乌府府军的棉衣棉被中的棉絮,都出自你的弹花工坊,但就在年后,我看到一份邸报,说京城在去年冬天给青乌府府军调集了大量的冻伤药,是寻常之年的数十倍!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
赵庸的手臂轻轻抖了抖。
敖煌望着方运,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可不仅是记忆好那么简单,如若不具备强大的分析能力,谁会把一次很普通的官方报道跟劣质棉衣棉被联系起来?
最后,方运冷笑道:“更让本官奇怪的是,密州的棉花在每年九月收获,所以六七月的时候棉花最贵。去年七月的棉花要比九月收获后足足高三成!但就在临近棉花收获的时候,你的工坊突然以高价收购一百万斤皮棉,并且有详细的入库记录。并且明确说明是松远商行运载。奇怪的是,本官前几日就命人调取松原商行的车马记录,在那几天,松原商行的车马全都用来运粮,也没有借用其他马车的记录,那一百万斤皮棉是如何入库的!莫非松远商行已经可以用饮江贝运货了?”
赵庸脸色如蜡,额头的汗水越来越多,本能地用袖子擦拭额头。
敖煌眨了眨眼,心道原来如此啊,赵庸先从管理皇家工坊的账房那里提出一笔钱,钱一分没花,但假装购入皮棉,然后在新棉花下来后,用其中一部分钱收购便宜的皮棉,剩下的钱都进入他的腰包。
方运又道:“如我所料没错,你去年在机关折旧和棉花方面贪下的钱,大概能有三千两。这三千两对我来说不多,但一家小型弹花工坊一年也就赚五六百两而已!怪不得你所管理的工坊年年亏损。不过,让我奇怪的是,你去年实际所得却不是三千两,最多是五百两!”
说着,方运的食指按在桌案上的一页纸张上,手指一弹,就见纸页旋转着飞向赵庸。
赵庸急忙接过,上面清晰地列出他去年在钱庄的存取记录,还有家里人较大的开销,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那么,剩余的两千多两银子到了谁的手里?你可是皇室工坊的坊主,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从你这里虎口夺食?”
敖煌恍然大悟,立刻想到赵庸的靠山,小郡王赵瀖。
不出意外,赵庸实际不过是赵瀖的工具,用来从皇室工坊攫取利益。
景国的赵姓亲王一共有七十余位,扣除绝嗣的,现在还剩四十一位,这四十一位亲王都有封地,除了少数败家的,财富丝毫不下于名门。
但是,那位小郡王赵瀖既不是将来继承清阳王王位的世子,也不是清阳王的大妇所出,而且因为年纪小,没有被赐予自己的产业,一年的收入不过两千两银子。
这种亲王之子的郡王皇室给的俸禄并不多,因为若比照真正的王给予俸禄,庞大的数量会成为皇室的负担。
两千两银子在圣元大陆是一笔巨款,但对于一位声色犬马花天酒地的郡王来说,远远不够。
赵庸汗如雨下。
最关键的不是方运查出他和赵瀖的问题,而是清阳王跟康王走得很近,而赵瀖之前还曾帮衬过康王。
毫无疑问,方运一旦下手深查,别说赵瀖会被重罚,连清阳王的声誉也会受损。
赵庸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道:“下官赵庸,欲海难填,贪婪无度,利用弹花工坊赚取非法钱财,但念在下官自首,请大人从轻发落!”
方运道:“你可是姓赵的,是皇室赐姓,怎能下跪,起身吧。”
赵庸跪地不起。
就在此时,方运收到紧急传书,仔细一看,是赵红妆的。
“你……可有话说?”赵红妆的传书很简单。
方运一愣,随后微微一笑,明白了缘由。紧急传书,是赵红妆表示关注此事,但只说短短的一句,是不想影响方运,不会像蔡禾那样劝说引导,不给方运任何压力,十分信任方运的能力。
“不久后自会见分晓。”方运道。
“嗯,那我去会会那些亲戚们!”
方运莞尔一笑,赵红妆的亲戚,自然是各地的王爷郡王们,普通的宗亲可不敢在这种时候炸刺,更不值得赵红妆去阻止他们。
有了赵红妆出面,皇室的压力会减少很多,方运记在心里。
方运又想到文相姜河川恐怕已经知道此事,但至今却不发传书,比之蔡禾更高明一筹。
方运本以为自己这时候会收到大量世家豪门或皇室的传书,可没有多少不熟悉的人传书,那些人都很沉得住气。
这些天的强硬手段起到了效果。
方运的手离开官印,望着下面的赵庸,道:“若要本官轻判很容易,不过,前提是你要配合本官!”
赵庸的头深深低下,他年过四十,在王府厮混多年,又在工坊当坊主,很清楚方运所谓的“配合”是指什么,是让他把与赵瀖的所有事项一一交代清楚。
在方运说完的刹那,赵庸还冒出一个天真的念头,或许可以蒙骗过方运,但转念一想方运此次的手段,心凉了半截,不可能蒙骗得了。
赵庸一咬牙,道:“一切的罪责都在下官身上,但许多事情下官记不清了!”
“看来你是不配合了。很好,来人!”
“是!”就见外面有差役进来。
方运把令箭扔给那差役,道:“去清阳会馆带清阳王府的赵管事前来!如若敢武力反抗,就地格杀!”
“是!”差役取了令箭,匆匆离开。
赵庸一脸的绝望,自己与赵管事的关系无比密切,没想到方运直接请最关键的人物。
差役先把赵庸押到外面,然后方运点名请来一位县有工坊的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