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野心家(校对)第68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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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了一嘴,这几个人中明显的首领摇头道:“也没什么事,我们都是木匠,这不是临武下游有咱们的造船厂嘛,我们是去帮忙的。”
  临武特殊的地理位置,正式湘水上游,这里木材众多,当年说是为了方便运输货物,就在临武下开办了一座船厂。
  每年要给当地封君缴纳税费,临武君自己也有产业,门客们也有从事商业的,墨家的造船术很是不错,加上此时过关征税都是以船只个数征收的,所以这座造船厂的订单不少,也算是挺红火的。
  然而这话商会首领却不相信,这些人一路上的行为可一点不像是木匠,哪里有高山、河流、小路、能够涉水的地方都会停留一阵。
  商队带头人心中多少猜到了一些,遏制不住自己的好奇,看似无意地感叹道:“将来一旦乐昌峡完工,转运货物就更加方便了。临武这地方虽然偏僻,可却是个险要之处。”
  他话里有话,乐昌峡一旦完工,转运货物自然方便,可转运人也一样方便。
  对面的人却不露山水,笑道:“是啊,一旦修好,正可沟通南北,大利天下。”
  又谈了几句,便将话题转移到了别处,口风极严,纹丝不漏。
  商队带头人又问了几句,很是没有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却也无可奈何。
  对面那些人自己自然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他们都是总参谋部的年轻军官,这一次跟随商队来临武当然有别的目的。
  两年前随着南海地区缚娄、阳禺等诸多邦国覆灭,墨家在南海地区土改站稳了脚跟之后,对楚国的态势已经形成了三面合围。
  临武位置险峻,后世始皇帝征服百越,正是走的临武,作为湘江水系和珠江水系的分水岭,这个偏僻的地方有着极高的军事价值。
  他们这些人来临武,也算是和庶君子等人差不多的目的,观察地形。
  只不过庶君子等人那属于是正常的测绘地图,标准城邑位置和山川走势,他们则是观察一下当地的战术地形。
  并不一定是为了和楚国打仗,总参谋部本身的职责所在就是有备无患。
  包括观察临武的城墙厚度、收集一些水文资料、考察一下临武君在这边的民心向背等等。
  如今楚墨之间的关系很微妙,随着楚魏争霸两败俱伤和泗上崛起,原本亲密的楚墨关系现在也变得扑朔迷离。
  宋国最近乱的厉害,被墨家强制压制的矛盾已经开始酝酿着爆发,宋国才是中原真正的火药桶。
  魏韩南下、楚人北进、墨家西征,都需要围绕着宋国展开。
  被积累的矛盾有意放松了压制,宋国已经乱成了一团。
  国乱则危,一如当年郑国,很可能成为诸侯口中的肥肉。
  然而天下人都知道宋国能不能吃一口,不在于宋国,而在于魏、楚、韩、墨四家的态度,有墨家在边上,动宋国就意味着要和墨家全面开战。
  五年前的大战给各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各国都在变法追赶,都在试图集权、改革军制,时间拖的越晚,就越有利;可是时间拖的越晚,宋国一旦被墨家彻底控制,那整个中原的局势又会彻底崩坏。
  这总归是个难以抉择的事。
  针对宋国的事,墨楚两家算是第一次公开地唱反调。
  宋国距离泗上太近,当年折腾的国民共政、城邑自治等事导致宋国内部混乱不堪,要不是有墨家在边上,分权的宋国早就被灭了。
  这一次宋国再一次爆发了国人暴动,宋国旧贵族立刻向魏、楚、韩等国求救,墨家则表示宋国的事应该由宋国民众自己决定。因为旧贵族的力量显然不足以镇压,墨家当然会这样说;如果旧贵族势力强大,墨家自然会说这不是宋国内政,而是害天下之不义,人人得而诛之。
  楚墨之间的关系,最开始的亲密源于魏韩的强盛、越国的咄咄,现在局势改变,两者之间仅存的那么点亲密也就随着宋国内乱的局面出现了巨大的扭转。
  由此,一些公开身份的墨家人物进入楚国活动已经很艰难,只能依靠商队作为掩护进行种种活动。
  商队内的关系错综复杂,楚国不少封君都在其中有股份,而且他们每年也能得利不少,涉及到多方的利益,不是楚王一句话就能够杜绝贸易的。
  之前商队带头人说乐昌峡的言外之音,这几个年轻人哪里听不出来?
  乐昌峡那里一旦竣工,将来万一和楚国爆发了战争,墨家就可以占据极大的优势。
  从岭南出一部分兵,占据临武就等于占据了湘江上游,自上而下,便可直达洞庭云梦,即便不做主力,也可以骚扰,切断楚国南北、东西的联系。
  临武关附近一共也才驻扎了四百多楚军,临武城修筑的也是旧式的城邑,从现在他们一路走来观察的情况,整个临武就像是一个簸箕,精华地区凹陷,只要破了临武关,沿着湘水上游拿下庞邑,也就是后世的衡阳,那么楚国和湘江上游地区的联系就会被切断。
  他们这些人的任务,就是随着商队沿途考察一下从临武到庞邑的路线。所谓木匠,不过掩人耳目。
第五章
猎犬不忠
  商队在野外露宿了一夜,第二日中午便抵达了临武城。
  远远看去,临武城还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城邑,旧式的夯土城墙很难抵御如今火药火炮和坑道攻城法的攻击,但临武城建设之初为的只是抵御那些反叛的当地夷民,也就没有考虑这么多。
  靠近城门的时候,那几个年轻的参谋军官不动声色地记录了一下城墙的厚度、城门的宽度,并没有刻意去测量,之后有的是时间。
  如今王子良夫正在临武,盘查的也就稍微严格一些。
  进了城,商队便直接前往了这里的客店,临武城因为位置特殊,是南来北往的商人中转的地方,客店的规模也比较大。
  开办客店的人也是泗上的人,最开始也就是墨家的商队常来常往,所以也就和临武君商量了一下在这里开办了一家客店,每年正常地缴纳税收,临武君倒也没有反对,反而高兴。
  安顿下来后,商队头领便带着人,赶着三辆满载着火绳枪的马车去往临武君在城内办公的地方。
  接待他们的是临武君的私属,非是没有正式官职的门客,而是正经的有官职的小司库。
  查验了数年后,等级完毕,取来了一部分黄金,剩余的要用铜和鹿皮支付,这是之前就商量好的。
  鹿皮可以用来制作皮甲、铜可以用来铸造大炮,这都是军需物资,所以不能再明面上交易,因为这是违法的,楚王法令不准封君私自和墨家用皮革和铜交易,但是根本禁止不了。
  不多时又来了一个门客,和商队的人见礼之后,便道:“王子良夫代王巡边,临武君正陪同射猎,不能亲来。有件事让我代为传达。”
  “天下都知道,泗上都已经换装了燧石枪了,这些火绳枪的价格能不能再往下降一降?”
  “另外,临武地处苍梧旧地,夷民多有反叛,临武君守城亦难,所以希望再买一些铜炮和燧石枪。价格的话,这都好商量,不管是用铜还是黄金,亦或是鹿皮、硝石都可以。”
  “待主君回来,还请各位再来,自有商量。”
  商队头领急忙道:“此事我不能做主。售卖与否,既需要股东们商议,而且为防止害天下和不利于天下,贸易部还有最终的否决权。我只能代为传达。”
  “另外,我也有些事代为传达,下一批火枪,商会希望除了用一部分黄金外,最好能用稻米来支付。一旦乐昌峡修完,这批稻米就可以运抵阳禺,去岁大风,灾害不小,所以需要一大批稻米。”
  商队首领知道商会一般不会做稻米贸易,因为利润太低,而且去岁虽然有一场大风,但实际上造成的损害并不是很大。
  对面的门客闻言很高兴,虽然临武地区多山,也有几片小金矿,临武君开采得利,可是黄金毕竟贵重。
  除了黄金之外,也就剩下征收鹿皮、草药之类来支付贸易所需,别的实在没有什么可以交换的。
  稻米不少,但是南海商会并不要,因为运转困难,得利不多,远不如鹿皮和黄金更为轻便值钱。
  若是能用稻米交易,那自然是好之又好的消息。
  双方又谈了几句,也没有递送书面的东西,这种贸易算是见不得光,即便楚王知道那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不好在明面上来。
  商定好了等明天,商队的人再来和临武君面谈之后,留下了枪支,带走了黄金,便离开了。
  ……
  城外山边,临武君正在和王子良夫射猎。
  紧跟在王子良夫身边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男,做王子良夫的参乘,不知道说了什么话,逗得熊良夫哈哈大笑,言语间不免伸出手摸了那少男的手。
  临武君在后面看着这一幕,心中暗喜。
  作为参乘的少男是他专门从别处买来的,训练了数年,就因为整个楚国都知道王子良夫的嗜好。
  原本历史上,熊良夫在哥哥死后成了楚王,将男宠封为了安陵君,楚国也没人反对,都觉得这很正常。
  在贵族强大的时候,许多国君需要自己的男宠来作为制衡贵族的力量,这时候宦官虽然已有但是并没有和贵族抗衡的力量。
  燕简公曾经希望依靠男宠和自小的同性伙伴们夺权以废大夫上卿而集权,但是贵族们立刻起兵将他驱逐。
  至于君王是否真的喜欢男宠,还是希望借用男宠的力量,那是很难说的事。
  不过临武君确信至少王子良夫是真心喜欢同性的,加上太子臧地位稳固,楚王开辟洞庭苍梧、夺回陈蔡、反击魏国,王权正在逐渐集中,如日中天,王子良夫非是嫡长子,似乎并没有生出别样心思。
  虽然有传闻太子臧有隐疾不能生育,但这种事谁也说不准,也或许楚王会吸取兄终弟及可能引发政局混乱的教训,也或许楚王觉得太子臧是继承他的意志继续集权强盛楚国的最佳人选,此时未有定数。
  临武君训练一名男宠去接近王子良夫,自有他的打算,眼见效果不错,看得出王子良夫对身边少男的兴趣远胜于射猎,临武君便驱车靠近,请王子良夫休息。
  自有随从送来水洗手,又摆上了诸多小食,还有一瓶很是昂贵的、几年前索卢参从极西之地带回的葡萄酒。虽然他也带回了葡萄的种子,不过这时候还并没有大规模的种植开。
  一支精巧的璆琳杯放在一旁,闪闪发亮,几个随从正在用硝石来制冰为王子良夫一会消热。
  看着那支闪亮昂贵的璆琳杯,熊良夫忽然感慨道:“我曾闻,纣为象箸而箕子怖,以为象箸不盛羹于土簋,则必犀玉之杯,玉杯象箸必不盛菽藿,则必旄象豹胎,旄象豹胎必不衣短褐而舍茅茨之下,则必锦衣九重高台广室也。称此以求,则天下不足矣。圣人见微以知萌,见端以知末,故见象箸而怖,知无下不足也。”
  临武君心中咯噔一下,这是箕子见纣王的故事,早有传闻,如今正合那番场景。
  用的璆琳杯,总不可能盛放酸酒,这也的确是见微知著。
  临武君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下一刻熊良夫便笑道:“可我今日观临武,民众并不饥困,有衣有食,并非不足,这正是你施政的缘故啊。”
  临武君亦笑道:“箕子所言,未免过于悚人。楚人中也有人认为,应该王公与民并耕而食,却不知劳心者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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