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野心家(校对)第59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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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您守卫了城邑,使得我攻了三日,当年我与越王交战城邑也不过一日即破,您已经守卫的很好了,这是值得称赞的。”
  “而您为了防止齐人伤亡而请降,这正是忠于齐之万民,信于数万兵卒。”
  “古云:道,忠于民而信于神也。上思利民,忠也;祝史正辞,信也。你既思利民,难道不是忠吗?”
  “《泰誓》言:民之所欲,天必从之。齐人岂愿死于不义之战?昔年齐桓为诸夏之义而伐无道暴虐的山戎,军心振奋,直入孤竹。如今齐不义伐费,军心怨恨,民心思定,你请降而让士卒免于死伤、平阳免于战火,这是从天之所欲、从神之民主。”
  适果断了给了这贵族一个大大的台阶下,反正胜利者可以讲道理,那大夫的脸色稍缓。
  他说那番话,为了正名还在其次,主要是提醒适:武城被屠那件事,和他没有关系,自己投降的第一件事就是请求适不要屠戮劫掠,怎么会去做屠武城那样的事呢?
  适也给出了足够的台阶,用“上思利民,忠也;祝史正辞,信也。”的解释,证明了他非是不忠,随后又说公子午那样的人是主谋要死,你们这些没有参与的只要投降,那么不但无罪,而且还是从天之所欲神之民主,是为有功。
  至于适说他守了三天已经足够,这话在那齐大夫听来极为中听,心中还微微自得。
  以礼论,当年勾践徐州会盟之后,越国就算是中原体系的内的“侯”,王的称号只是当地文化的神职,不是体系内的爵位,名义上在华夏体系内的正式的侯,关起门来爱叫什么那都没关系。
  越王翳和适交战,一日被俘,交战过程中的城邑也多是在一两日内被攻破,他能守三天已算是极为难得了。
  当年齐桓征伐山竹,燕侯为了感谢齐桓,相送出境。齐桓说自己和燕侯都是平级的诸侯,以礼论燕侯送出了境那是悖礼,自己被动僭越,所以把燕侯到的齐国边境城邑直接送给了燕国,以为华夏之礼。
  礼制还在贵族流传的背景之下,适用当年和越王交战攻城的时间与平阳做对比,一则是说自己攻城的手段确实厉害你守了三天挺不错的,二则也是用贵族规则的礼来给对方台阶下,比你爵位等级高的人也守不住三天你守了三天没必要自责。
  那贵族既被夸奖,又确定自己不会因为武城被屠之事被牵连,心中大喜,脸上却露出迟疑之色许久,这才道:“你的话,是有道理的啊。”
  于是不死,适也借此机会说为了防止他们自杀把配剑都下了,那些剑不离身的士也只好听命。
  等这些人被押送走后,战果已经统计完毕,墨家这边伤亡了大约六百,齐国那边伤亡了两千,剩余的齐军全部被俘,但也有一些贵族混入了士卒之中,大约是想学豫让吞炭漆身以求能够找机会煽动起事。
  适道:“那就甄别一下。宁可错过不可放过,我们还要去赢邑决战,不能留下太多的人。贵族和庶民分开关押。”
  甄别的事,众人已经娴熟。
  无非就看几点。
  指甲的长短、拇指的茧子等等这些,诸如什么不善奔跑之类的事,倒是不会在这些贵族中出现。
  此时的贵族基本上都是左手竹简、右手长弓,作为分封建制的坚实武力存在。
  指甲的长短、有没有黑泥,可以分辨庶民和贵族。
  而拇指拉弓留下的茧子和自小训练的粗大拇指,也是分辨贵族庶民的好办法。
  除此之外还有诸多手段,军官们便问道:“甄别之后呢?”
  适想了下道:“我们需要立刻整队前往赢邑,公造冶那边也很快就会攻下东牟,合围之势已成。”
  “赢邑尚有六万齐军,刨去随军的辎卒,也有至少三万可战之军,需得全力以赴,不能再平阳留下太多的部队。”
  “这样吧……”
  他笑了笑道:“叫被俘的齐人,把平阳城拆了。城墙挖开、城门卸下,留下一个旅看守战俘,维持秩序,剩下的所有都要去往赢邑。”
  “只要城被拆了,临淄军团就算战败溃逃,也不能够选择平阳,只能乱跑,到时候也好抓。”
  “田午既在赢邑城下,他手中的那点精锐私兵是舍不得用来死战的,肯定是要逃脱,尽可能别让他逃到可以据守的地方。死地而生,那些背着血债的人真要是负隅顽抗,损失也大。”
  军官们得令,适又道:“抓紧时间修整,宣义部的人和士卒们说清楚,要连续作战,这样才可以减少伤亡,才可以取得胜利。打完赢邑城下之战,抓了田午,全军会餐,对齐之战就算是结束了。”
  他至今还以为田午就在赢邑城下,所以平阳一破,他需要即刻前往赢邑决战。
  东牟至今还未攻下,因为公造冶那边人少、守卫东牟的多是费地有血债的贵族,但适不能去支援公造冶。
  因为若是先破东牟、平阳也破,适只怕赢邑下的齐军不管不顾向东突围,自己大军到时候非是在梁父、平阳,而是在东牟,可能会阻挡不急。况且听闻赢邑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齐军也开始在挖坑,虽然效率缓慢,但也不可不防。
  适确定公造冶足以攻下东牟,而且公造冶也传来消息,虽有死抗,但最多三五日就能破城。
  既是这样,对齐的最后一战,适觉得尽在掌握。
  ……
  东牟以东的一座小城,乔装的田午还在静静等待,平阳被破的消息在意料之中,却又没想到会破的这么快。
  相对于很快破城的平阳,东牟的守御还能多坚持几日。
  一则公造冶部是偏师,炮少,墨家的精锐工兵部队都在适的军中。
  二则守御东牟的许多是费国贵族,墨家太早的传出签发诛不义令的消息,使得这些贵族不得不负隅顽抗,并没有投降的心思:反正都是死,而且那些费国的国民义师也必然不可能让他们活,死战是不可避免的。
  对赢邑那边的来说,公子午手里的这支精锐是去守卫东牟,防止公造冶部和适合兵的。但实际上他根本没去东牟,而是选择在了一座小邑等待,公造冶手中的兵不多,不能选择同时攻两座城,最多也就是分兵打援。
  田午迟迟不动,只是象征性地派出了一部分当地的守军去支援东牟,让公造冶没有戒心。
  此地与东牟、平阳相距都只有不过三五十里,平阳被破的消息一传来,身边的亲信便有些恐慌。
  “鞔之适攻城手段之高,确实难敌。赢邑又难攻破,如今平阳被破,公子当行。”
  田午却道:“不急。我现在走,鞔之适和公造冶必然起疑。我现在按兵不动,他们只当我在赢邑城下。”
  “什么时候鞔之适把大军拉向了赢邑,方是逃脱之时。一切尽在掌握之内。”
  “我早就知道,平阳城撑不了几天,但是我也知道东牟可以守久一些,但也不是攻不下。你若是鞔之适,会怎么做?”
  那亲信想了想,连忙拜道:“公子妙算。既然东牟能撑得久些,那么公造冶的大军就没办法追击我们。而平阳早破,东牟又非攻不下,鞔之适必然回师先救赢邑,到时候只要公造冶部能够在五六日内攻下东牟,便可以堵住我军溃逃时候的路。”
  “如果他攻下平阳却去支援东牟,又怕赢邑下的我军恐慌之后四处逃散,必然在打下平阳之后立刻去赢邑。”
  “但他移师平阳,既为决战,不能急行,那需要至少两三日。靠近后又要扎营整队修整,又需一日。决战之时,他虽善用兵,但也需一日方能解决。”
  田午大笑道:“正是此意。待鞔之适移师赢邑对垒之际,才是我们越过沂水之时。到时候公造冶那边也就堪堪破城,无力追击,鞔之适赢邑苦战,等打完再追到此地,我们已经走了五日,他如何追的上?”
  “公造冶就算发现了情势不对,猜到了什么,难道他能放着已经马上要攻下的东牟不管,全军来追我?”
  “勿忧,且等两日。一切尽在我掌握之内。”
第二百二十一章
何以胜(一)
  田午自认尽在掌握,竟是真的有如神助。
  三日后传来消息,说是墨家的主力和被俘的齐军一起拆了平阳的城墙,随后大军北上赢邑。
  东牟城迟迟未破,那些费地贵族和身上负有血债的人殊死抵抗,公造冶士卒不多,虽然让城墙摇摇欲坠,但却一直无法攻破。
  东牟近水,但墨家秉持道义,不以大水灌城,颇有些宋襄公的痴傻,却也为田午创造了逃脱的机会。
  亲信们兴奋不已传来消息的时候,田午也是连连大笑。
  莒地的大夫早有联络,只要即墨、莒两地的士卒可用,那么就算是放弃临淄,退守胶东或是胶夷之南,只要他能登上齐侯之位,这命就算是保住了。
  自己身边还有死士,到时候找出几个“忠心耿耿”,想着什么君侯非天子不可罚的忠志之士替他死,如卫侯故事,那便大事无虞。
  如今墨家的主力在赢邑、公造冶部在东牟,时间已经空出了至少五天的时间,阻拦在他们面前的只有墨家的一支偏师,一个旅的士卒驻扎在沂水。
  墨家一旅不过千五百人,旅制比齐的两千人旅小一些,况且田午手中尚有八千余人,夺路而逃,他想必能逃脱。
  再三确定了适已经北上、且不日就要和赢邑下的临淄军团接触、无法反身之后,田午终于做出了溜走的决断。
  “鞔之适用兵,多喜侧翼包抄,野战尤甚。墨家的武骑士皆是精锐,步卒虽勇但是行进追击终究不急,他在赢邑大战,武骑士必不肯放出追击。大事定矣!”
  “事不宜迟,即刻向东。”
  命令既下,最后的八千多精锐、私属以及贵族私兵和亲信们放弃了城邑,搜刮了城中的所有粮食,出城向东疾奔。
  他们刚走,墨家的斥候就发现了他们的动向,立刻回报。
  东牟城下,红肿着眼睛几日不曾好好入睡的公造冶面无表情地听了这个消息,摇头道:“大军都在赢邑,我有心无力。适言,覆巢之下无完卵,临淄军团覆灭,这数千人逃走,也翻不起什么波浪。”
  “况且,於菟的那个旅还在沂水,一旅之师总可以阻拦一下。”
  在场的墨者没有知道田午就在那八千人中的,况且就算知道,也不可能为了一个田午放弃既定的战略。
  墨家这一次惩罚齐国的口号之一,就是田午屠城。
  但是,口号是口号,田午却并不是墨家的首要目标,歼灭临淄军团瓦解齐国经历了二十年内乱刚刚稳定的局面才是。
  孟胜对于这个消息,还是略微有些担忧,说道:“那数千齐卒逃亡,虽然无心恋战,但若是遇到阻碍,怕也会拼死一战。於菟一旅之兵,拦截起来还是有些难的。”
  “能不能再挤出一些人前去支援?”
  他知道这个问题很难解决,东牟城的攻打难度不是太大,但是他们这边终究缺少破城的各种兵器,他们最开始也只是一支偏师。
  如今东牟城摇摇欲坠,可是城中那些身负血债、在诛不义令上赫然有名的贵族们殊死抵抗,竟出现了贵族子弟们和死士们一起持剑反冲击的“壮烈”场景。
  攻城的一方,除了墨家一个师的主力之外,多是一些自发或是被组织起来的费国民众,他们的战术水平很低,训练也不足,不可能指望他们攻下东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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