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出人头地(校对)第7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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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天耀开车赶到时,场面早已经冷清,毕竟没人会愿意晚上来拜祭死者,该来上香吊唁的,白天都已经来过,此时殡仪馆大厅里,咸鱼栓的遗体被罩了白布装殓在还未封顶的棺材内,棺材前竖起了一个小小的黑漆牌位,烫金一行隶书,先贤夫吴栓生西之莲位。
  看到这个牌位,宋天耀才知道咸鱼栓本名叫做吴栓。
  一处火盆燃着火焰,咸鱼栓身披白孝的老婆,怀里搂着咸鱼栓的女儿秀儿,正朝着火盆里烧着纸钱,师爷辉和父亲宋春良正在打扫场地,看到宋天耀出现,师爷辉红着眼睛迎上来:“宋秘书。”
  “不是让我老妈带了钱来筹办丧事,怎么这么冷清?吹鼓手呢?司仪呢?”宋天耀望着前方的灵位问道。
  “晚上只留亲人守灵,其他人都散去了,白天时人很多,福义兴很多兄弟都来登门吊唁,就连……就连雷哥都趁人少时过来上了注香,又送上了很多帛金。”师爷辉压低声音说道。
  宋天耀微微点头,金牙雷身为福义兴坐馆,能来一个社团四九仔的葬礼上露一面,当然不会是因为咸鱼栓这个人,无非是得到消息,知道咸鱼栓是为自己而死,他通过来这里露一面,隐晦的提醒自己,咸鱼栓哪怕死,都是福义兴的人,咸鱼栓虽然死,但是他宋天耀可以把人情还给福义兴。
  咸鱼栓活着的时候,恐怕都没想过自己最风光的一次,是死后躺在棺材里。
  宋天耀上前拿起三炷香,就着烛火点燃,插在了灵牌前的香炉里。
  他不知道人死后还有没有灵魂在世间飘荡,或者咸鱼栓和前世死去的自己一样,重生到了另一个世界。
  “阿栓,你死的那条街,叫做太和街。”宋天耀后背倚在棺材上,侧过脸望着被罩着黑布的遗体,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我在这里对你说,那条街以后会是你家的,我帮你买下来,让你的家人再也不用卖咸鱼,子子孙孙都记住,他们的父亲,爷爷,太爷爷,是个被人叫做咸鱼栓的小贩,他勤劳努力,辛苦工作,为自家子孙赚下了一条街,让他们衣食无忧。”
  就像是语气随意的与一个朋友聊天,宋天耀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笑了起来,说道:“其实等买下了那条街,可以改叫吴栓街,或者咸鱼街,以后写在地图上,记录在政府营建署城市规划书里,咸鱼街,在下面走好,阿栓。”
  在棺材前说完,宋天耀又走到火盆前慢慢蹲下身,对神态动作都已经木然,只是机械的搂着已经昏睡过去的女儿,朝火盆里烧纸的女人说道:“阿嫂,我是阿栓的朋友,我叫宋天耀,阿栓是为我才会这样的。”
  阿栓的老婆年纪看起来比阿栓年轻很多,最多二十八九岁,身材有些枯瘦,面色焦黄,但是颇为清秀,只是一双眼睛没了神采,对宋天耀的话好像完全没有听到。
  “等处理完阿栓的后事,我想把秀儿接走。”见自己第一句话没有回应,宋天耀开口提了对方女儿的名字。
  果然,听到自己女儿的名字,女人抬起头,茫然的望向对面蹲下身的宋天耀,下意识搂紧怀里仅存的亲人。
  “别担心,阿嫂,我是想说,我准备把秀儿送去拔萃女小学读书,那是英国人开的,香港最好的女子小学,等她读完小学,中学,再去国外读大学,所有费用,衣食住行,全都由我来解决。”宋天耀语气真挚,眼神肯定的朝女人慢慢说道:“秀儿那时候已经长大,她喜欢当医生也好,做律师也好,都可以,再也不用像阿栓一样,那么辛苦,你如果不放心我,也没关系,我可以帮你租一套距离拔萃女小学很近的房子,你亲自接送她上下学,这都是阿栓为他女儿赚下的。”
  女人早在得知咸鱼栓死讯时,就已经哭干了眼泪,此时一双眼睛红肿着,先是望向自己丈夫的牌位,然后低头看看怀中已经哭了整整一日的女儿,最后才眼神哀恸的望向对面的宋天耀,无语凝噎。
  其时,明月初升,漫洒幡棚,夜风入室,烛影摇动。
  灯下复见妻儿影,帷前再无夜归郎。
  咸鱼栓,走好。
第一五四章
香港最后的洪门
  “跛明,你已经比其他人少了半只脚,就省省力气老老实实在房间里休息,不要出来走动,难道我会少了你一口酒?你立在这里,倒像是个盼丈夫回家的老太太。”
  离着九龙城寨安老院的大门还有十几米,宋成蹊手里拎着一壶五加皮和盐焗豆,咸鱼干两样便宜的佐酒小菜,对左脚脚背都已经没了大半,拄着根拐杖戳在安老院大门口正中央,好像望夫石一样的老头调侃道。
  那老头看到宋成蹊,却没有开口,而是脸部肌肉不断朝旁边抽动,一双已经略显浑浊的老眼也随着肌肉转动,像是提示宋成蹊快点离开,不要进来。
  宋成蹊距离老头十几步的距离外慢慢停步,眼睛朝看起来和平日没什么两样的安老院大门内望了望,没有动静,转过身又瞧瞧自己背后,两个穿着花衬衫的中年人在十几米之外的夜色下,正叼着烟立在街边交谈。
  宋成蹊双眼在两人衬衫下摆遮挡住的腰间扫了一眼。疑惑的转身对被他叫做跛明的老人说道:“两个差佬而已,差佬来安老院拉人?算上你我,安老院也只有十一个等闭眼的老家伙,难道还有老家伙能半夜翻墙出去做贼?”
  他刚说完,安老院的大门旁边闪出十几个人影,为首三人,最前方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一身简单朴素,寻常女人家常见的小袄唐裤,可是这身衣服,穿在这个女人身上,不仅没有寒酸落魄的样子,反而让这个女人看起来显得颇为利落干练。
  在她身旁,是一男一女,男的头戴圆顶毡帽,外披干湿偻,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正是之前在太和街救下陈泰和黑仔杰的湾仔差馆探长梁沛,而他身边的女人,最多二十一二岁,此时穿着一件黑色绒面,外绣金丝镶边的旗袍,两只手在旁边挽着梁沛的手臂,让外人对两人的亲密关系一望可知。
  三人后面,除了几个便衣,还有几个明显是江湖人打扮的青年,把安老院大门刚好封死。
  宋成蹊像是看不到这些人,迈步走到跛明的面前,把手里的酒菜交给对方拎着,然后蹲下身帮跛明把坏掉那只脚上套的鞋子鞋带系紧,起身扶着跛明迎向这伙人,朝安老院大门内走去。
  “请问,您是洪门三合会东梁山宋山主?”为首的女人眼睛打量了一下粗布长衫打扮的宋成蹊,不确定的望向旁边的梁沛,梁沛肯定的微微点头,女人才对宋成蹊开口问道。
  宋成蹊随口说道:“你认错人了。”
  “英雄本是天生子,风虎云龙统弟兄。参天洪化,顺天转明,关不正便,龙开不同,忠心义气,反清复明。洪门三合会洪发山忠义堂内八堂陪堂右相,堂主齐玮文,斗胆请教先生名讳。”女人上前一步,面向宋成蹊,双手拇指翘起,食指内扣,其余三指直升,贴在自己胸下腹上的位置,行礼鞠躬,开口说道。
  见对方嘴里说出洪门山头诀,手上也打出手势,规矩做的无可挑剔。
  宋成蹊叹口气,松开搀着跛明的手,脸色平静的抬起自己双手至胸口,先是做了与自称齐玮文的女人相同的手势,随后又将右手的拇指与食指及中指直伸,他二指屈曲,左手亦然,同前按附胸前,最后以左右手的拇指与小指直伸,余三指屈曲按附胸前,整套动作有条不紊的做完,才淡淡的开口:“为人四方志气,义得八面威风,上管三十六拜兄,下管七十二拜弟,木火土水金,虎蛇雀龟龙,聚土为山,束草化龙,三合照耀,矢志同盟,洪门三合会东梁山定义堂山主龙头,宋成蹊。”
  他这套动作和这番话说完,梁沛和几个差佬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身边挽着他手臂的年轻女人,后面几个齐玮文带来的手下,以及最前站立的齐玮文,都恭恭敬敬退后一步,打着不同的手势躬身行礼:“洪门三合会洪发山晚辈,见过同门宋山主。”
  这整齐恭顺的动作,到让梁沛和几个差佬吓了一跳,旁边拄着拐的跛明,望向宋成蹊则是满脸激动。
  “起来说吧,这么兴师动众见我一个老家伙,什么事?”宋成蹊从口袋里摸出香烟点燃,吸了一口,有些厌恶地说道:“东梁山山穷水尽,堂破香绝,一无钱财能为同门救急,二无兄弟可为同门舍身,请再移一步,转向旁门。”
  宋成蹊开口让他们起来说话之后,齐玮文才直起身,脸上露出微笑:“宋山主,洪发山一不求同门救急,二不求同门借兵,我此次来,是洪发山老山主葛肇煌,少山主葛志雄,香主陈仲英传下拜令,让我务必邀您与洪门天宝山山主祝旭光祝山主,前往洪发山一会。”
  宋成蹊仰起头望望夜空,叹了口气,对齐玮文点点头说道:“既然你领了拜令,做不到就回不去,我不让你一个女人难做,走吧,葛肇煌倒也聪明,知道我不会为难女人。”
  说完之后,他转身迈步,沿着龙津大道朝九龙城寨外走去,走出几步,转过脸对跛明说道:“记得把酒给我剩一口。”
  齐玮文亲自追了几步到宋成蹊身侧,双手虚扶着宋成蹊。
  梁沛走在最后,打量了几眼破旧的安老院,对身边的女人轻声说道:“你师傅让你求我,帮忙找这个老头出来有什么用,我还以为是在江湖上有威望的大字头叔伯,原来只是个不知名的老家伙而已。”
  “洪门的事,你不懂。”年轻女人挽着梁沛的手臂,眼睛望着走在前面扶着宋成蹊的师傅,轻轻说道。
  梁沛撇撇嘴:“我单义的,也算是洪门中人。”
  “你那个单义算什么洪门,我师傅讲,洪门中人,是被称为义士的,香港自称洪门的那些社团,有几个舍身上过战场?你是洪门中人,怎么不见你在日本人打进香港时,留下来和日本人打一场?”年轻女人眉眼间有着属于自己的傲气,开口说道。
  梁沛边走边撇嘴:“你当我蠢咩?英国人都守不住,我留下送死?不要说我,就是你们十四号,如果日本人再打进来,也不是照样跑路?难道老家伙和日本人打了一场?打一场还能活下来才见鬼,少吹牛,我费了这么大力气帮你刮人,晚上你这个旺角十二金钗的大阿姐,可要好好补偿补偿我。”
  说完他探手搂住女人的肩膀,显然已经懒得去关心宋成蹊的来历,身边的漂亮女人更让他感兴趣。
  女人被他搂的靠向对方怀里,但是仍然眼睛望着宋成蹊,继续说着:“听师傅说,他带着身为少山主的儿子,和一百多名他儿子在九龙收的东梁山门人,三十多个洪门天宝山,也就是如今和勇义的帮众,为了掩护九龙百姓跨海坐船逃去港岛,与日本人和那些本地投靠日本人的帮派走狗拼命,除了宋山主自己在最后时被儿子打晕送上了船之外,他儿子和一百多个东梁山门人,没有一个活下来,全都死在了九龙沦陷那一夜。”
  “他一家都是白痴,一百多人就去和日本人拼命。”梁沛听的愣了一下,随即嘿嘿笑骂了一句,为宋成蹊父子干过的事下了愚蠢的定义。
  怀中女人却轻轻低下头去,没有停口,像是自言自语:“这就是洪门中人被称为义士的原因,最可悲的是,死掉的人没有一个是被日本人杀的,那时候日本人还没赶到,动手杀人的,就是香港这些自称洪门的帮派中人。我师傅说,东梁山,是香港最后一个记得洪门祖训‘一心一德,矢信矢忠,以匹夫之躯,赴华夏国难’的洪门堂口。真想见见那位站在九龙码头之上,慨然赴死的宋少山主啊。”
  最后一句,女人说的很轻,像是喃喃自语,出口之后,声音就散在风里,哪怕是搂着她的梁沛,都没能听见。
第一五五章
应了
  出了九龙城寨,齐玮文用轿车接上宋成蹊,直接前往新界粉岭镜湖别墅。
  葛肇煌自从在台湾中风一次后,身体就差了很多,大多数时间都在粉岭的别墅静养,极少再插手帮会事物,但是今晚,葛肇煌却强撑着身体,早早就在下人的搀扶下候在别墅大厅的门外。
  旁边他的儿子,不过二十岁出头的葛志雄,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他对父亲建立的十四号完全没兴趣,而且自幼骄生惯养,被宠溺久了,性格刁蛮霸道,来香港这两年更多的时候是在舞厅夜总会等场所挥金如土,本来已经约了舞女今晚继续去捧场,却被父亲从港岛派人硬生生拖回了新界乡下,此时一张脸难看至极,不时跺脚叹气。
  想自己回房间坐下休息,但是父亲在门外候客,他不好先动,只能用关心的口气对葛肇煌说道:“父亲,外面风大,我扶你进房间去等。”
  “你就站在我身边,再敢不见人,别想从你母亲手里再拿出一分钱。”葛肇煌虽然中风,说话语速很慢,但是头脑反应却并没有受什么影响,自己儿子打什么念头,他不用去想就知道,所以当即开口说道。
  葛志雄不满的哼了一声,话语里满是不屑:“请两个老家伙,你都一把年纪,帮会的事就让陈仲英他们打理就是,我们家这些存款,足够在香港生活,你又何必拖着病体再管帮会事物?要不是你去台湾为这些人奔走,也不会气到中风。这种事,你就不要再插手,安心养病就是。”
  “你知道什么,当初那么多人跟我来香港,我葛肇煌如果把整个帮会的人甩了自己躲起来享享福,外面的人怎么看?那些跟我来香港的弟兄怎么看?带着兄弟们努力站稳脚跟的陈仲英,黄德鸿,齐玮文,尤春华这些人又会怎么看我?如今仲英好不容易得到个机会,能让弟兄们不用过的那么惨,我哪能不开口?你老子我差点死在台湾,你还有心情搂着女人跳舞,要不是陈仲英,我在台湾烂也烂臭了!等下客人来了,不准你多嘴。”葛肇煌一手被下人搀扶着,另一手拄着根象牙镏金的文明棍,有些吃力地说道。
  看到自己儿子没有开口回应,葛肇煌抡起文明棍朝葛志雄的背上打了一下:“听到没有?”
  “听到。”葛志雄闷着头回了一声。
  葛肇煌厌恶的瞪了葛志雄一眼:“不成器的东西。”
  就在他厅门训子时,几辆轿车从远处亮着车灯驶来,最前面的轿车连闪两下车灯,大门外的十四号成员马上会意,对厅门处的葛肇煌说道:“老总,陈香主带人来了。”
  葛肇煌清了清嗓子,把左手从下人的搀扶中挣开,挺直腰杆,一双眼睛望着五辆轿车在别墅大门外停下。
  第一辆车上的人最先下来,正是之前被李裁法约见的14号香主军师,葛肇煌的心腹爱将陈仲英,陈仲英此时哪还有见李裁法时的铁血气度,车一停下他就从后座下车,快步走到第二辆车的后座车门处,把车门打开,一个穿着对襟唐装五十多岁的老头从后座上走下来,与此同时,齐玮文也亲自打开第三辆车的车门,粗布长衫的宋成蹊下了车。
  葛肇煌朝前走了两步,虽然中风之后腿脚不便,但是声音洪亮爽朗:“祝兄,宋兄,葛某多谢两位山主赏光,大驾光临寒舍,身体不便,有失远迎,请两位多多担待。”
  “葛老总。”和勇义叔伯,洪门三合会天宝山山主祝旭光在陈仲英的陪同下,迎着葛肇煌走过去,满面带笑的与对方握手。
  葛肇煌也握着祝旭光的手,松开文明棍丢给旁边下人,亲热的拍拍对方手背说道:“近两年来身体抱恙,实在是与祝兄你少见。”
  这边齐玮文虚扶着宋成蹊,也走了过来,看到宋成蹊,祝旭光脸色有些尴尬,他比宋成蹊年纪并没有小几岁,但是此时看到宋成蹊,却规规矩矩叫了声:“宋师叔。”
  宋成蹊只是微微点头说了一句:“旭光,很久不见。”
  随后望向对面的葛肇煌,淡淡笑道:“葛老总。”
  之所以葛肇煌被人称葛老总,是他在国民党内的职务并没有因为他筹建洪发山而解除,也不知道是台湾方面没有彻底抛弃他,还是葛肇煌自己对国民党方面还有所期冀,所以无论十四号门人,还是与江湖人打交道时,被人叫葛老总,葛肇煌从未反驳过,不过宋成蹊淡淡的叫了声葛老总,葛肇煌却急忙笑着开口推脱:
  “我算宋山主面前哪敢称一声老总,你宋山主当年跟随沪军北伐烟台时,我还连枪都没摸过,您若是叫我声老总,那是想让我在您面前立正行礼不成,宋山主若是不嫌弃,叫我表字甫新就是。”
  说话的同时,就礼让宋成蹊,祝旭光两人,三人并身朝大厅走去。
  等进了客厅,在早就备下的酒桌前落座,陈仲英,齐玮文两人陪坐下首,葛肇煌与祝旭光之前在来港时以洪门洪发山山主身份,见过几次,倒是宋成蹊,葛肇煌未见过,把祝旭光交由陈仲英陪着聊天,葛肇煌先与宋成蹊客气,他与宋成蹊都出身军伍,纵然没有见过面,可是聊聊上海起义,革命军北伐,粤军等等这些往事,倒也不显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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