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出人头地(校对)第264部分在线阅读
谭经纬并未发作,反倒是点点头:“徐先生说得没错,我确实就是这样想的。”
他这话一说,就连徐平盛都没法保持镇定。他从一开始就是把谭经纬当敌人看,接待的分分寸尺度也就比较随意。虽然本土派和上海派没有正式开战,但彼此之间剑拔弩张,他对谭经纬客气算是大将风度,不客气也没什么错处。可此时谭经纬说出想要投降到香港人一边,让他颇为意外,必须要慎重对待。
他正视着谭经纬:“谭先生,你应该知道,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一直和上海人合作,现在忽然说要帮我们,让我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我能理解徐老板的疑心,不过你们确实想错了。我并非上海人,也不是一个商人,我始终代表党国,对我来说香港人、上海人根本没有区别。在香港我是客你们是主,对上海人来说,他们是自己人,我也是外来客。那些上海商人既排外又自私,眼里只有那些蝇头小利,不可能为党国效劳。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和他们搅在一起?东家不打打西家,我打算换个人合作。”
徐恩伯道:“你当做生意是打麻将啊?说换家就换家。”
“徐先生说的对,空口无凭,我怎么说你们也不会相信。所以我带了自己的诚意而来,二位请看!”
他用手指向自己拿来的礼物,除去常见的水果洋酒,就是个西洋礼品盒。徐恩伯看看谭经纬心里有些嘀咕,面前这个男人虽然看上去满面春风,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敢杀一个大商人全家并夺取产业的,什么丧心病狂的事都做得出来。国民党以炸弹暗杀起家,抗战的时候军统搞情报没有多少成绩,搞暗杀则是赫赫有名。军统四大天王,个个都是暗杀高手。万一礼盒里藏着一枚炸弹,把自己全家炸上天也未可知。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徐平盛已经吩咐了一声:“阿权!把谭先生的礼物拿过来。”
不知从房间哪个地方忽然出现一道人影,走路轻巧行动迅速,如同一道幽灵来到礼品之前。先是双手平平端起礼盒,随后快步移到谭经纬附近,紧接着右手端盒底,左手迅速拆掉外面捆扎的彩色缎带,随后一把掀开盒盖。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让人眼花缭乱。
这便是大商人的底气之一。如果礼品盒里真藏着定时炸弹一类的东西,以这名仆人的身手估计第一时间就把炸弹丢到谭经纬脚下,和他拼个同归于尽。这份功夫和谋略都非同一般,更为难得的是,有这份本事却甘心做仆役,比起本领,忠心就更为难得。
谭经纬颇有些惋惜,这等忠诚有力之人却不能为自己组织所用,让他颇有些遗憾。对于仆人的动作倒是毫不在意,全程面不改色神态从容,显得问心无愧。
这名仆人朝盒子里看了一眼,随后捧着礼盒来到徐平盛面前缓缓放下,徐平盛与他眼神交汇,仆人随后一语不发转身就走,就像出现的时候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以谭经纬的眼力,居然也看不出他去了哪里。
在礼盒里放辙几张纸,最上面的一张乃是一张支票,下面则是一张股票权证,其他的东西也是契约、牌照之类。
徐平盛正在纳闷,谭经纬已经说道:“这里是曾春盛的全部家当,包括存款、股票、房屋产权以及他名下所有轮船牌照。从现在开始,它们属于徐老板。”
第五二八章
徐平盛的财富虽然不能和于世亭相比,但终究也是本地航运的巨擘,这辈子过手金钱不计其数,心性眼界都不是普通人可比。就算谭经纬拿出什么奇珍异宝,也不至于让他动容。可是这些契约牌照却让这位商界大亨没法九六保持平静,虽不至于失态,可难免呼吸凌乱,额头上满是汗珠,脸上的肌肉也在微微抖动。
也不能怪徐平盛,恐怕整个世界上也没哪个富豪收到过如此重礼。要知曾春盛在上海商人圈子里也算是二流往上的人物,若非如此又怎么敢开口索要部长职位?他动产不动产加起来不下千万,手上更有大小轮船五艘。对于吃航运饭的人来说,船就相当于金矿,其价值不能单纯用金钱来衡量。有了这五条船入手,徐平盛的航运王国就能开疆拓土再上一个台阶,他自然难以保持平静。
好在徐平盛总归不是当年毛头后生不至于干出利令智昏的蠢事,经过一开始的兴奋与紧张之后,深吸了几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对方举手就送这么一份重礼,反倒是让徐平盛心内生疑不敢接受。再说谭经纬冒大不韪杀人夺产,转头就送给自己,这是什么意思?
他强做镇定问道:“谭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谭经纬倒是非常轻松,仿佛自己送出的不是万贯家财,而是寻常的糕点、零食。“我听人说过,不熟不做。我是个军人不是个生意人,航运生意不适合我,留下也是浪费。还不如送给合适的人,让好钢用在刀刃上。”
“谭先生有心了。不过徐某人是出名的胆子小,这么重的礼可不敢收。我是个商人,做生意赚钱没问题,天降横财就没胆子拿。万一有人不明真相,说老曾出事是我背后主使,今后还有谁会找我做生意呢?”
“徐老板多虑了。曾春盛自愿把财富捐献给救总,是有证据可查的。而且整个捐献发生在他出事前一个多月,他出问题和这些财富又有什么关系?如果有人敢乱说话,我们会提供相关证据证明您的清白。”
一旁的徐恩伯心里有数,这肯定是台湾官方作假,用“倒填日期”这一类把戏,制造的假证据。以官方身份作假,这种文件自然要多少有多少。事实上不光是曾春盛,向大陆运输物资的商人尽数被害,其财产也都差不多都是被类似手法“自愿”捐献出去。故技重施,并不算什么高明手段。
如果自家船上藏着飞机发动机的事败露,只怕徐家的财富也会被这么“捐献”出去,不知道便宜了哪个。一想到那些发动机,徐恩伯就觉得心慌意乱,恨不得尽快把谭经纬这个灾星赶走,因此说话的口气格外冲。
“搞咩?我徐家是清清白白的生意人,不是强盗,不会要这种带血的脏钱!我看你送这个是嫁祸江东,要我们替你承担压力。我们不是傻瓜,不会上这种当。滚啊!”
谭经纬看看徐恩伯:“徐先生昨晚和靓女大战一夜,居然还是这么大火气?这有些不应该啊。难道是这个女人太差,让徐大少提不起兴趣。如果是这样没关系,我认识很多靓女,改日介绍一个给你,保你神清气爽,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副三焦上火的样子。”
“恩伯,不许放肆!给我滚出去!”徐平盛训斥了儿子一句,又朝儿子瞪起眼睛。徐恩伯连忙道歉向外疾走,如同逃跑一样离开房间。
看到儿子走远,徐平盛才对谭经纬道:“年轻人不懂事,不过他有一句话没说错,这份礼物我不能收。我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虽然没赚到很多钱,但总算是落下一个好名声。大家给面子,叫我一声徐老板。每天出门,都有人愿意和我打招呼,我想喝茶的时候也有人陪。对我来说,这些比钱财更重要,希望谭先生谅解。”
“徐老板身家丰厚,自然看不上这小小数目。谭某也相信徐老板的为人,拿这笔钱出来不是让你花的,而是让徐老板做善事的。”
“哦?这话怎么讲?”
“行船走马三分险。香港每年都有不少人在水上遇难,留下孤儿寡母没人照顾,不是做乞丐就是饿死。徐老板指望航运发了大财,关照一下这些可怜人也是情理中事。如果用把这些不动产和船卖掉,加上原有的存款建立一个慈善基金,专门用来给那些船难遇害水手家属发赡养费。就算是港督也要承徐老板的人情,整个香港所有吃水上饭的人,也都会感念徐老板大恩大德。我想也不会有人质疑徐老板与曾春盛的失踪有关,否则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自取灭亡!”
徐平盛沉默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欲望,有了欲望也就有了弱点。名枷利锁捆住了芸芸众生,就算是徐平盛这种大老板也不例外。事实上他能在商海中一路搏杀得到今天的地位和财富,自然不会是无欲无求之人,相反,他的欲望比普通人更强烈,也正是有如此强大的欲望,才获得成功。
别看他现在一副修身养性的模样,事实上和褚耀宗一样,依旧保持着强大的野心,无非一这种形象愚弄外人抬高身价而已。他看不上小钱,也不至于为了一笔横财拼命,单纯的利益很难收买他,加上“名”就是另一回事了。
谭经纬提出的条件以及许诺的前景,恰好搔中其痒处。虽然香港官方也有慈善机构,但是经费紧张养活自己的工人都很勉强,更别说帮别人。指望那点救济款生活,怕是早就饿死了。如果这时候自己能推出一个专项基金,肯定是整个香港万家生佛。
作为香港靠航运生活的这种城市,大半家庭都可能和海员沾亲带故,救助这些人的家属,就是结好于大半香港人。自己死后名字也能被广大百姓传诵,儿子接管家业也会变得方便。
这些船折价销售,这里面存在着巨大的漏洞,自己可以以极低的价格把它们买下来,那就是天大的便宜。最重要的是有这个好名声护身,即便是于世亭要吞掉自己都得考虑一下成本,免得惹起民间公愤。怎么看怎么是名利双收的大好事,他自然难免动心。
哪怕明知道自己对面是杀人魔王,而且台湾方面素来以言而无信闻名,可是徐平盛还是忍不住想要赌一把,赌这帮人不敢也没必要坑害自己。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问道:“有这种好事谭先生为何不自己说,何必白白便宜我?”
“再好的事也要合适的人去做才行,否则只会弄巧成拙。谭某光是救济那些老兵就已已经心力交瘁,又哪里顾得上别人。再说我总归是要回台湾的,香港的事还是要香港人做才行。徐老板乃是本地航运巨子,这项基金交给徐老板经营乃是天经地义,放眼整个香港,我也找不到一个比徐老板更合适的人选。”
“那谭先生岂不是白白忙碌一番,徐某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谭某的心思不在发财,只要能促成香港与台湾的合作,党国自然会对我有所嘉奖。虽然可能只是一枚勋章,一份证书,可是对我来说,这才是无价之宝。比起金银财宝更令我满意,大家各取所需,徐老板也不必为我惋惜。”
徐平盛看着谭经纬,对于他说的话半个字都不信。
成立慈善基金,用曾春盛的钱成全自己的名望这当然是好事,不过这种好事有没有谭经纬自己都能做。对方既送重礼又帮自己筹划成名方式,自然是吃定了徐家不敢翻脸不认人。既然有这种底气,也就不会为了纳投名状获取信任,就把这么份大礼送上来,他背后肯定另有所图。这个计划所能带来的收益,还在曾春盛全部财产之上。
他到底在图谋什么?自己又在中间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徐平生脑筋转动,脸上则带着笑容:“谭先生热衷慈善事业,又肯信任我,我很感谢。这项基金数目惊人,不能草率行事,咱们得好好谈一下细节。我吩咐厨房准备中饭,不知道谭先生中意什么口味?”
“不麻烦了。稍后我还要去拜访五邑、潮州各商会的负责人,向大家说明情况,今天没机会品尝贵府的手艺。”
徐平盛心头一动,这多半才是正文。他看看谭经纬:“救总这次是准备和整个香港的大商人做生意?”
“上海人已经联合在一起,几位老板如果单打独斗,肯定不是对手。现在必须联合起来,以联盟对抗联盟,只有这样才有胜算!党国的目的也是加强和整个香港的贸易,于公于私,我都要一一登门。”
“我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香港商人几时组建过大联盟,谭先生真是大手笔。佩服!不过你说的那几位心高气傲,要想说服他们可不死容易事。谭先生可得做好准备。”
“多谢徐老板关心,我的准备很足,也有足够的信心说服大家合作。过去的香港是一盘散沙,大家为了抢生意自相残杀,才给了外人机会。如果我们这个联盟形成,以后一起做生意、做慈善,不管上海人还是其他什么人,谁又能威胁我们?”
第五二九章
一女嫁三家
谭经纬离开之后,徐恩伯才回到房间里,满脸疑惑地问道:“老豆啊,我想不明白,谭经纬到底想要搞咩?他杀了曾春盛全家,转过头来就把钱送给我们,这到底是为什么?现在又说要香港的商人联手做生意,做慈善,这不是异想天开?生意场上的事,向来是各做各的,就算是英国女王也不能管这些,大家怎么可能按他的意思做事。”
徐平盛看了儿子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是我的仔,却连我的一半本事都没学到,还好意思说?谭经纬的年纪比你还要小几岁,论城府、手段却比你强多了。如果不是我在这里坐镇,你早晚走曾春盛老路!”
徐恩伯不敢辩驳,只好笑着发问:“到底怎样,你不说我又怎么明白?”
“谭经纬话里有话,暗藏机锋。他说的一起做生意当然是鬼话,实际是要控制香港商界,让大家只和台湾做生意,不要和大陆合作。他们对大陆搞封锁,教唆大天二抢劫,甚至出动军舰打出海的船,就是不想让人们和内地做生意。不过香港不是他们的地盘,只要有钱赚,风险再大也有人肯做,所以他这次就想来个一劳永逸,控制这里的市场,让各位大老板下令,禁止与内地进行交易。如果做成这件事,他在自己的上司那里就能立下大功,说不定能当个少将。”
徐恩伯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些飞机浮筒,暗自打了个冷颤。经商的人胆子本来就大,香港这个环境更是冒险家的天堂。有大批要钱不要命的商人,为了赚钱不惜铤而走险。就算台湾那边派人行凶杀了不少商人满门,依旧有人偷着往内地贩卖各种急需物资牟取暴利。就算是英国人下命令也拦不住这股走私风气,只能听之任之。
可是商场也有商场规矩,像是五邑、潮州以及自己父亲这些大商人,不但有丰厚身家,更有着巨大号召力。如果这些一等富翁集体站出来发声,禁止自己下面的人和内地贸易。再加上台湾的暴力手段,说不定真有希望把这条通道彻底封死。
比起香港每年走私到大陆的物资,曾春盛那点家产确实也不算什么。不过对于个人来说,少将军衔显然不如千万身家来得实惠,谭经纬居然肯放弃自己发财机会也要封死大陆,看来确实是国民政府铁杆拥护者。要是这种人知道自己卷进飞机发动机运输这件事,怕是根本不会考虑自己的身份地位,直接杀了再说。
徐恩伯心里打了个突,勉强装出无事的样子问道:“那做慈善是怎么回事?褚耀宗那些人又不是做船运的,给那些遇难船工家属发救济金,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所以说你糊涂,他说的根本不是慈善,而是这笔钱怎么分!”徐平盛指着面前礼盒里那些支票以及契约:“这么一大笔钱没人敢收,强行收下只会撑破肚子。就算是搞成什么基金,也不能由一家操办,所以拉其他人入局。这些人未必有兴趣做慈善,但是说到搞钱,没人会摇头。”
“善款也能分?”
“怎么不能?你老豆我吃下的善款也有几百万,其他人也差不到哪里去。既落个好名声还有钱拿,这种好事谁不喜欢?”
徐恩伯这才明白过来,“谭经纬这个王八蛋一女嫁三家,用曾春盛的家产做大礼,把我们所有人都拉下来。明明是空心大老倌,自己分文不出,还要假装大方!”
“不止如此。他不但是用这份家产引所有人入局,还要用这份家产给自己谋权势富贵。他一直喊着大联盟,还不是为了做盟主。”
“他一个台湾人有什么资格做盟主?”
“就因为他是台湾人,我们才会捧他上位。这个联盟要么做不成,如果做成,肯定是他作主。这样不管最后搞成什么样子,都不用我们承担责任。不管是我还是其他几个老狐狸,在这件事上都是一样想法,谭经纬自己也知道,所以才那么热心要大家结盟。”
“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他真以为自己当了负责人,就可以对我们发号施令?”
“他当然不那么想,但是他的上司会不会这么想就很难说了。谭经纬是个人才,但是他的上司就未必。我对那些人有些了解,他们里面有很多傻瓜也有很多恶棍,当然更多的是既坏又蠢。谭经纬只要这些人相信他可以命令我们,就能抬高自己身价。我们想要让他承担责任,他也想用我们揽功推过。除了立功,还可以发财。”
“谭经纬这么忠心也会贪财?”
“你信他忠心?曾春盛的家财放在明处,不知多少眼睛在看,他当然不会去拿。不是因为忠心,是因为够聪明。当了这个负责人,就可以调动成百上千万的钞票和上海人打仗,他稍微想点办法,就能给自己搞一笔大钱退休。永远不要小看他的谋略,也不要高估他的人品。”
徐恩伯如梦方醒,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这才明白。”
“你明白个大头鬼!”徐平盛却忽然变了脸色:“你昨天晚上到底去做了什么,是不是惹了什么大祸回来?”
徐恩伯连忙摇头辩解:“我做了什么都说过了,你别信别人乱讲话就冤枉我啊!”
“冤枉你?你要真是去谈走私的事会怕成这样?自以为聪明,实际愚蠢!如果你问心无愧,就不会在谭经纬面前说话那么大声,更不会有那么多话讲。你越是那样越证明你心虚!和靓女盘肠大战!这个理由简直烂到家!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你惹了大祸。我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不管你惹出多大的麻烦,我都会为你摆平。但是必须说给我知道,你现在不说是不是要等到满门抄斩的时候再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快讲!”
上了汽车的谭经纬在盛兆中发动汽车的刹那吩咐道:“安排几个兄弟二十四小时盯着徐家的船,不管他是光明正大出航还是走私,有一艘拦一艘,发动机应该就在他们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