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繁华/致命祸情:将军大人请放手(校对)第50部分在线阅读
不管怎么样,布暖以后不能和六公子走得那么近了。布暖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容易对身边的人生出好感。小舅爷偏齐全得世间难寻,人品贵重,品貌又好,全长安有几个闺中小姐不爱慕他?布暖和他处久了只怕要生出不该有的感情来,真到那时一切就晚了!
她不好明说,唯恐布暖原没有这个心,叫她一捅破,反倒给她提了醒。斟酌了一番才道,“你还记得六公子十月里和知闲小姐成亲么?那时候老爷和夫人要过长安来的,我琢磨着届时你该拿出些东西来,一则赠给六公子做贺礼,二则给你母亲瞧,好教她知道,你这半年功夫没有荒废。我已经给你备了刺绣的工具,都在楼上东屋里摆着,明日开始就动手吧!绣什么由得你,不说旁的,陶冶一下情操也是极好的。”
秀有她的打算,布暖一旦忙起来就会无暇他顾,趁着芽还没发就掐了,对大家都好。
布暖这里的想法却和秀大相径庭,她只挂念着舅舅的汗巾子。她要选个好料子连夜赶出来,明日一早好交给他,让他带着上值去。
第四十一章
那畔松花绿的绸缎,一角绣上柳叶与燕子,底色是时节,绣工是景儿,景儿应上了时节,那就是最般配的。
绣了大半夜,到五更时分可算是完工了。布暖把汗巾子拿在手里,衬着烛台上的灯火仔细的看。因着用了大心思,细致到一根羽毛,一只爪尖,连胡椒粒小眼睛都是精光闪闪的,仿佛吹口气就会飞起来。她馨馨然笑,想象着舅舅把它挂在腰上的样子,就觉得自己能够时时刻刻同他在一起似的。
她揉揉脖子,在长案边上的圈椅里坐下来。转头看看,天要亮了,晨曦映照在窗户纸上,渐渐泛起了白。湖边蛙鸣隐匿下去,间或的一两声,也是细得无以为继。太阳才升起来一尺高,日光打不到枝头,知了便是噤口的,这样黑夜与白天交接的转瞬,世界倒是难得的清净。
昨天乳娘同她谈了好久,似乎是嗅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味道,从《女则》说到《女诫》,洋洋洒洒大半个时辰,再三再四的劝勉,布暖才发现乳娘的口才原来那样好。
不过言者谆谆,听者藐藐。金玉良言过其耳门而不入,布暖闹不明白她到底要表达什么,如果只是做约束,这些话早年就听出了茧子来,绝不想再温习一遍。所以口头上答应,却依旧坚持着自己的坚持,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坚持的是什么。
坊间的开市鼓响起来,一声接着一声。三十二街连绵成片,像个大罩子,把清晨的长安团团合围。
她忙去推窗,叉竿一撑就看见舅舅宽袍大袖,冠带齐整,正在桅杆下熄风灯。
她心里雀跃,回身到镜前抿头。打开妆奁盒子挑头面,手指拨来拨去,把一盒首饰倒腾得哗啦作响。终于在底层小抽屉里找到了端午那天买的银笄,往嘴里一叼,三下两下就挽了个髻。
前后左右照了照,不甚华美,有点像道观里添灯油的道童。她自嘲的笑笑,就这样吧,她打扮自己的手段就只有这些,要紧的是用上了那笄,她心满意足。
披上半臂去拉卧房的门,门框在轨道里划过,那响声在楼里尤其明显。探身出去看,厅堂里的婢女们开始走动了,隔壁秀的房门也洞开着,窗户里的光亮照着墙上木雕画,深刻的地方浮起黑厚的阴影。
她顾不得其他,把汗巾紧紧压在胸前,趿上重花履便跑出去。
闷头的跑,听见赶出来的乳娘在身后高呼“嗳嗳,你往哪里去”。她也不回答,飞快奔出大门,边跑边快乐着,好像一下子挣脱了禁锢,她干成了生平最嚣张的事。
水廊那头的人看见她,停在平台上笔直的站着。她跑到弥济桥头上,在水榭前裹足犹豫。他讨厌不请自来,他不发话,她不敢自说自话的再往前半步。
她挥了挥手,“舅舅,我过去好不好?”
他似乎考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
她提起襕裙奔向他,他负手而立,见她一点点近了,唇角便不可抑制的上扬。
“怎么这样早?”他迈前迎她,“慢些,仔细摔着!”
她纵得急,一下收势不住直扑进他怀里。他微一顿,扶住了她,复退后两步,笑道,“毛毛躁躁的,你奶妈子看见又要说你。”
“叫她去说,我只当没听见。”她笑吟吟仰头看他,“我有东西要给你。”
她的脸沐浴在晨光里,太阳在她两颊覆上一层油润的膜,看上去像飞了金的菩萨。他低头凝视她,“是什么?”
她取出汗巾递过去,稚气一笑,“我答应赔个新的给你,你瞧瞧,可还钟意?”
那面汗巾上还带着她的体温,他用力握了握方展开来看,啧啧调侃道,“好手艺,果然带孩子还是有用的,如今知道孝敬舅舅了。”
她嗔道,“人家绣了一夜,可不是为了听你倚老卖老。”
果然她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他无奈道,“谁要你赔来着?我箱子里还有好多,又不急着用。”心底里却暗自高兴,上回蓝笙得她一根繁缨,这回他算是找补回来了。
她说,“那不同,这是我做的呀!”
他嗯了声,托着细看看,在边角上找见一排小字——蕙风布暖。他的拇指在后面两个字上掠过,背转身去便别在了亵衣胸襟下。
她的温暖散了,绸缎印着皮肉凉嘶嘶的。他突然有些懵,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贴身珍藏。想重新挂,计较了下还是作罢了。就这样吧,不过是条汗巾!
布暖很兴奋,有种孩子似的成就感。她急切的问,“你喜不喜欢?喜不喜欢?”
他抿嘴笑,“我自然很喜欢。”
她拿脚尖挫地,反倒沉静下来。隔了一会儿问,“你今日要上军中去么?”
他北望碧洗台,嗓音略有些沉闷,“过会子要陪知闲回叶府,上次端午怠慢了,总要补偿回去,宗族里的人都等着看呢!”
她不说话,眼里黯淡下去。他是个习惯深思熟虑的人,即便勉强,也能办得圆滑练达。知闲是他即将过门的妻,他要顾全她,合情合理的。
“我听说知闲姐姐要在娘家小住,什么时候动身?我回头去送你们。”她笑了笑,“这一走有半个月瞧不见呢!”
半个月,对他来说已经是意外的收获了。他把桅杆上升降灯笼的绳子绑缚好,扑了扑手道,“去给外祖母请过安就走,赶着没热起来,路上要好受些。”又道,“你别送了,一夜没睡,回去歇着吧!”
她摇了摇头,笑道,“等送了你们再睡不迟。真奇怪,你说和她一道回叶家,听着怎么像是三朝回门似的!”她掩口打了个哈欠,恹恹道,“我先回去收拾收拾,过会子往外祖母那里等着你们。”
他应了,看着她转身朝岸上去,走了十来步又问,“你几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