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繁华/致命祸情:将军大人请放手(校对)第12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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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暖敛了画帛绕过女墙去,寿考园是个独立的院落,雅致清静,园里叠石成山,离坊墙也远,再适合容与这种澹泊的脾气不过。
才分开一阵便抵不住的思念,似乎昨夜之后便没好好说过话。人在面前,碍着不方便,总要被动的避忌。有旁人就像是情人隔海相望,难免有惆怅遗憾。真的单独相处,倒不一定有那么多话要说。但只会心一笑,也足够回味无穷了。
第103章
敛尽向西行,已是日暮时分,一点余晖映红了半边天。
寿考园里寂静无声,容与伺候起来是最省事的,一如醉襟湖上的惯例,园子里头不留人,没有传唤不许近身。
布暖到腰门上只看见个小厮,问舅爷可在房里,那小厮答,“在。前头夫人叫准备温水给舅爷,后来舅爷让撤了换凉水,折腾了些时候。到现在也没动静,算算有三刻钟了,料着都换洗好了。娘子要进去瞧舅爷么?小人进去给娘子通传。”
细说起来容与脾气怪得很,连贴身的汀洲都不敢随意出入他的下处,布暖还是有所忌惮,便摇头道,“不必,我一路唤他就是了。舅爷规矩大,不爱下头人瞎走动。”看那小厮拱肩塌腰的样子,倒像只避猫鼠。因笑道,“你做什么这架势?”
小厮搔搔头皮道,“娘子不知道,舅爷真是神威天成,那一身战甲,我瞧着心里怕。咱们家生子儿府里侍候着,多早晚见过这么大的官!不怕娘子笑话,光叫我站门,我腿肚子就哆嗦。”
布暖听了发笑,“不单你,我头回见他也大气儿不敢喘呢!你只管站你的门,不办错事儿不能和你计较。”言罢提裙往园子里去。
多时不来,寿考园里树木越发葱郁。二门上的蔷薇藤蔓把镂雕门框子都嵌满了,几条零散的枝桠上发了细碎的芽,低垂着,在晚风里无绪的摇摆。
布暖分花拂柳而行,将近正屋时站在台阶下喊舅舅,连着好几声,园子里只有嘈切的蝉鸣,不见有回音。她牵了裙角上月台,四下里转了转,人迹毫无。料想他大约是倦了,在哪里打盹儿。看看天色不早,这两日路上颠簸,吃不好睡不好,总要让他用了膳再歇,便推门进房找人。
秦汉以来屋子布局都讲究一明两暗,她入明间看,席垫上和地罩后的胡榻上都是空的。顺着莲花青砖朝西耳房里去,外间衣架子上整齐撑挂着他的明光甲。金鳞亮镜,在那绮丽的,缀满碗口大小梅花的扶桑插屏前铮铮立着,有种力与美的强烈的冲突。
越是沉寂的地方越是没法子开口打破,像平静的水面,落进一片树叶都是罪过,更枉论投进石子去了。她转过插屏站了一阵,隐约有些声响,但听不真切。再往前是画堂,以前布家宗亲没闹分裂时,四叔父看书习字的地方。她循声前往,走到门前听见嗑托一声,像是砚台掉在地上的响动。
直棂门上糊着窗户纸,看不见里面情形。门扉倒是开着一条缝,从那缝里看进去,只有煞白的墙壁,和半张镶着镜框的条画。
“舅舅可在里面?”她扬声问。
屋里人答得有些慌乱,“你且等会子。”
布暖倒觉好笑,莫非舅舅好兴致,在里头练字不成?她生出促狭的心思来,踮着脚凑在门缝上看。看不见就凑得更近些,渐渐挤进门里去。探头探脑的张望,发现这屋子似乎改了用途,不再作书房用了。顺着一排屏风看过来,有衣架、银盆、竹榻、木桶、以及坐在桶里赤裸着上身的男人……
她倒抽一口冷气,脑子霎时就停工了,怔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舅舅,我不是故意的……”
他明显叹了口气,“我知道,是我自己不好,洗的时候太长了。”
“不是……怪我……”她急忙退出去合上门。
简直羞愧致死!她在月台上欲哭无泪,仰着头来来回回的旋磨,好想撕头发!怎么遇上这种事,以后怎么面对他!她使劲捶打卧棂栏杆,在落日余晖里无声的拍胸顿足。没脸了,没脸了,谁曾想他在里头洗澡!不是都三刻钟了么,女人家泡香汤也就小半个时辰,一个男人家要洗那么久,皮都要泡脱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她在他沐浴的时候闯进去了,看见了不该看的。她惶骇的捂住眼睛,他生气么?要把她的眼珠子挖出来么?不过舅舅的身材真是好,她红着脸想。临出来她还看了一眼——肌肉纠结,孔武有力。分明长了张斯文儒雅的脸,脱了衣服竟然是那样的!到底是上阵杀敌的武将,她没见过别的男人长什么样,唯觉得他赏心悦目。如果女人是个圆,那么他就是方的,有棱角,锋芒毕露的身体。
她一头懊悔,一头又在臆想,多好看!她捂住嘴窃笑,倒一点都不觉得那身子和脸不般配,他不论怎么长都是无可挑剔的。阿弥陀佛,原来自己这样懂得欣赏美!头一眼没看明白,再补上一眼,那眼不亏,深刻而透彻!
容与早披了衣裳出来,怕把她吓着了,往后不敢见他。可出来后看见她在那里手舞足蹈,一会儿跺脚一会儿搓脸,愁肠百结过后又是一张咧嘴大笑的面孔,他突然浮起了深深的无力感。看来自己并不真正了解她,他知道她和别的女孩不同,但终归没意识到她是这样一个矛盾综合体。
他咳嗽一声,“布暖!”
她乍听他喊她吓了一跳,怔忡转过身来,别扭的欠身,“舅舅。”
他倒不好意思起来,脸上一阵阵发热。下面该接什么话?训她一通,教育她不许混闯男人处所?似乎也不必这样小题大做吧,他这里并不拿她当外人,刚才那事除了尴尬,别的也没什么。
布暖拿脚尖挫挫地,连看都不敢看他,“舅舅生气么?别生气,我什么都没看到。”
正宗的睁眼说瞎话!容与嗯了声,“真的么?”
她犹犹豫豫张开两指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屋里暗,光线不好。”
他气结,“还要掌灯让你看?”
“那倒不必。”她暗想着,其实能看的一样没少看,只不过顾全他的面子,一个大将军,让人看见赤身露体总归不好。退一步讲,也就上半截而已。挖渠的河工还露膀子给老天爷看呢,也没怎么样嘛!她嘟囔道,“你是男人,被人看了也不吃亏……”
这下子容与不知怎么应对了,他看着她,百样滋味上心头。半晌方道,“布暖,女孩子家要矜持些。”
布暖想我素来很矜持,如今变成这样是被逼的。搬手指头算算,自己在这段感情上是主动的一方,还有什么事没干过?是自己先抱的他、还试图亲他,虽然没亲着。甚至到后来,是自己先开口说爱他,可他到现在都没有一句明白话。她也想端端正正坐在闺阁里等他来爱,可是没办法,他这种四平八稳的性子,如果她不开头,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迈出半步。
她生出点委屈的感慨来,她以后都没有出头之日了,因为她爱得比他多。
偷着瞥他一眼,他的衣裳不太合身,大概是布舍人的,短了好大一截。不论料子多华贵,下摆吊在腿肚子上也穿不出翩翩的味道来,活像酒肆里跑堂的小二。她啧的咂嘴,“我打发人往成衣铺子里看看去吧,不知道有没有适合你的尺寸,换件袍子才好。”
他不以为然,站在徐徐的晚风里,自有一股飘然出尘的闲适。他说,“不必,耽搁不了多久的,明日就回长安。”见她脸上黯淡下来,知道她还是舍不得离开家。他叹息,“夜长梦多,逗留的时候长了,怕万一走漏风声,你懂么?”
她垂着嘴角点头,“舅舅不必说,我都知道。”
他心里牵痛,“那你做这脸子做什么?可见是不愿意的。”
“我不愿意又如何?”她低头揉/搓画帛,把纱上点缀的一朵金丝牡丹揉得支离破碎,“眼下身不由己,还说什么!这趟能回来已经是预料之外的了。”
她是个识大体的女孩,还有些快刀斩乱麻的气魄,这点想是随了布夫人的。他转脸细打量她,自打她进了宫掖就没再穿过女装,现在再看,很有些楚楚的风韵。还有红的唇,水的眼,工细的五官,美丽而深沉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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