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豪(校对)第56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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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吾才笑眯眯的样子,一脸的和善,完全不似自己想象的那般凶。
  陈凯之看着态度温和的方吾才,不禁看到自己所在的空空案头上,果然有一副茶,他犹豫着不肯拿起,含笑着问道:“师叔,会不会有毒?”
  方吾才闻言,不由板起脸,痛心疾首:“说什么话,这是说什么话,师叔这辈子,没什么至亲,至关重要的,也就三个人,一个是家兄,也就是你恩师,还有一个便是琴儿,这最后,便是你这亲亲至爱的师侄啊,师叔下毒,师叔毒死了自己,毒尽了天下人,也绝不毒你,凯之,许多日子不见,你怎么和师叔生分了?”
  陈凯之听的毛骨悚然,尤其是那一句至亲亲至爱的师侄,这令陈凯之有一种恐惧到极点的感觉。
  师叔不是要麻痹自己吧,这样他就可以拿捏着自己了。
  陈凯之心里虽然极其的不乐意,可是如今也没别的办法,只好端起茶盏,轻饮一口,随即问道:“师叔来此,有何吩咐?”
  方吾才笑吟吟的看着陈凯之。
  “来看你,来,来,来,快坐下说话,在师叔面前不要这样的拘谨,咱们,是自家人。”
  双手按着陈凯之的肩,令陈凯之坐下,方吾才自己才落座,面带和蔼笑容:“前些日子,燕国天子修了书信来,非要让师叔去燕国,老夫婉拒了。”
  这傻缺。
  陈凯之心里想,不过知道师叔还有后话,耐心的听。
  “此后,赵王又请了师叔几次,想让师叔去他那儿住着,师叔还是拒绝了。不只如此,吴国的国相亦是修书而来,还有衍圣公的公子,那叫什么来着……他预备来洛阳,希望,等他回曲阜的时候,老夫和他一起回去。”
  “老夫将这些都拒绝了,你道是为何?”
  陈凯之摇头,一脸好奇的看着方吾才,你拒绝,肯定是因为你想装逼呀,不过他也只是心里想想,旋即便垂着眼眸,竖起耳朵聆听起来。
  方吾见陈凯之一脸迷茫的样子,不由痛心疾首地道:“因为放不下你啊。我只一个女儿,在师叔眼里,凯之便是师叔的半个儿子,你在哪里,师叔就在哪里,唯有如此,方能求得心安,就比如这一次,听说有人说你诬告他人,气死师叔了,为了此事,师叔已经四处为你打听,据说,这是梁王背后捣鬼,他如今辅政,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是以借此机会,暗中布局,现在,你可知道这些人的厉害了?”
  陈凯之还是觉得心里怕的不行,卧槽,师叔转性子了啊,热情的过了份,不过说到了正事,陈凯之便道:“其实,早有预料。”
  “早有预料?”方吾才微微一笑:“你是否还要继续下去?”
  陈凯之颔首点头。
  方吾才便抿着嘴:“师叔就知道,可是……你为何非要如此呢,师叔这一点,有一些想不明白。”
  陈凯之抬眸,深深看了方吾才一眼:“师叔,你可知道我的处境?”
  方吾才微微皱眉:“你继续说。”
  陈凯之此刻才放松了一些,没那么警惕着,而是轻轻叹了口气:“从我得罪赵王的那一日起,对学生而言,一切的荣华富贵,其实都不过是云烟之事罢了,天子迟早要亲政,势必有一日,会大权独揽,到了那时,我即便得到了再多,又经营了天大的财富,又有什么意义呢?没有意义,现在天子,已接近七岁,再过五六年,便要长成,到了那时,慕太后也迟早要老去,而我该怎么办?”
  方吾才闻言不禁眯着眼,直直的看着陈凯之,格外认真地问道:“所以,你想做什么?”
  陈凯之抿抿嘴,失笑道:“保护自己,在这数年之内,要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我不想做什么乱臣,可我至少,也该是位极人臣,即便是天子也无法撼动。师叔一定奇怪,为何到了如今,我非要与这些人斗到底,其本质是因为……权力。”
  “权力……”方吾才呆了一下:“你坚持己见,咬着广安驸马不松口,就是为了权力?”
  陈凯之笑了,眼眸里扑簌,带着狡黠:“现在应当保密,到时,师叔自然知道,师叔就请不要代学生打听了,师叔自己过好自己,没什么不好。”
  方吾才吹胡子瞪眼:“这是什么话,你我叔侄二人,是一家人,本就是一体,我将你当儿子看的,你当我积攒这么多钱财是做什么?还不是为了,让自己的子女们过的好?凯之,没有你,师叔活着没有意义啊。”
  陈凯之顿时……又一股恐惧的感觉自心底深处油然而生。
  方吾才眉毛一挑:“虽然你不敢和师叔说的太深,可师叔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想要的,是做王莽是吗?你是王莽,师叔还是王莽的师叔,此事,要从长计议。”
  陈凯之深看吾才师叔一眼,一时间,竟不知该不该将自己在天人阁的秘密告诉他,不过细细想了想,现在还是不要操之过急。
  可吾才师叔仿佛一眼看穿了他的心事:“这些事,师叔不会过问了,你既犹豫着不肯深谈,这都无妨,你有你的苦衷,你只需明白,师叔无论任何时候,都是和你一起的。待会儿,师叔要去施粥,也该告辞了。”
  陈凯之忙道:“师叔的善堂,如何了?”
  “好的很。”吾才师叔捋着须,一脸笑呵呵地说道:“有这么多人捧场,钱粮有的是,师叔拿出区区两三成,就足以活人无数了。”
  他朝陈凯之笑了笑:“走啦,别送。”
  陈凯之还是将他送出去,看着师叔上了马车,方吾才不肯将车帘放下,却是突然想起一件事一般:“有一事,师叔和你打一声招呼,邓师侄那儿,我暗暗让人打了招呼,可能要外放了。”
  “外放?”陈凯之一呆,完全有些出乎意料了,将师兄外放,这个好像有些……
  吾才师叔见陈凯之有点没想明白,便朝陈凯之笑吟吟的道:“一辈子在文史馆迟早还是个书呆子,不如趁着有翰林院的身份,外放出去历练一番,恰好济州府有一个知府的空缺,让他去济州府历练吧。”
  一个翰林侍读去做知府,这师叔有点缺德。
  不过一听济州府,陈凯之顿时明白了。
  济州府虽只是寻常的府,在行政上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可基本上,济州知府未来的前途,却是一片坦途的,因为济州府境内,围着一个曲阜县,这曲阜县虽不受管辖,可因为济州靠近曲阜,所以有许多的文士和大儒在济州置产,据说在那里,经史传家的豪族便地,那儿相当于是天下的文都,在那里任知府,只要不出差错,往往前途极好,并不会比京兆府府尹要坏。
  陈凯之道:“那到时,我倒是该送一送师兄。”
  方吾才方才命车马动身。
  陈凯之目送方吾才远去,心里不由苦笑。
  今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不过师叔这个人,还真是……够狠。
  原以为他会掐着自己脖子学马景涛一般冲自己咆哮,可谁料,他竟一下子改变了以往的态度,对自己体贴入微,如此肉麻的话,张口就出来。
  这是为什么?还不是方师妹的“名节”已经没了,师叔左思右想,似乎也只好将自己女儿,吊死在陈凯之这棵树上,于是他并没有动怒,找陈凯之兴师问罪,因为那样没有意义,而今日,更没有提及这件事,仿佛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却是对自己体贴入微,仿佛一下子将自己当做了陈凯之的亲爹。
  这是什么?这是婉转的告诉陈凯之他的心思,为将来的目的而进行铺垫。
第678章
御审
  陈凯之的奏疏,已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六司会审已经结束,结果也已经宣判,可谁知,陈凯之依旧上书,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这不啻是捅了马蜂窝。
  分明是说,你锦衣卫是对的,其他各部各司,俱都是勾结一起。
  于是乎,雪片般的弹劾漫山遍野,各种抨击锦衣卫的声浪滔滔不绝。便是坊间,也有人开始起了质疑。
  锦衣卫近来固然是得人心,可对于许多百姓而言,他们可能不相信大理寺,不信刑部,不信明镜司,所有都不信,可这很多部堂加在一起,难道都不信吗?
  慕太后觉得有些头痛,她已两三日不曾看过奏疏了,因为这奏疏里,十之八九,都是关于锦衣卫的,关于锦衣卫滥权,关于屈打成招,关于各种颠倒是非黑白,总而言之,这锦衣卫一下子成了酷吏。
  现在锦衣卫成了大陈朝最残酷的部门,甚至有人恳请废除这个组织,可想而知,这招了大多的仇恨呢。才能让这朝廷上下如此多的人都反对锦衣卫。
  慕太后现在也是心慌不已,都不知道怎么保陈凯之才是,只能一拖在拖了。
  这一大清早,她照例,是要入万寿宫去给太皇太后问安的,进入了万寿宫,便见太皇太后正在梳头,不只如此,梁王竟也跪在这儿,完全一副恭敬的样子。
  慕太后笑了笑,瞥了陈入进一眼,却莲步上前,替太皇太后梳妆。
  “母后的白发,比从前少了,真是可喜可贺。”
  太皇太后挥退了身后梳头的宫娥,眼眉浅浅一眯,朝慕太后淡淡一笑:“难得,你们都来问安了,哀家倒是真想好好的将养着,多活几年,可是你看,一大清早,麻烦就来了。梁王,这等小事,你也来报知哀家,哀家早就不问外事了,却不知是什么意思。”
  她的话,意有所指。
  这梁王乃是太妃所生,并非是太皇太后亲生的,却还是乖乖自称儿臣,忙道:“现在朝野内外都哗然了,几个大臣,都上书要请辞,儿臣也是无可奈何,思来想去,这么大的乱子,非要母后出来说说话不可。儿臣的能力,远不及赵王兄,虽是辅政,却是如芒在背,只好请母后做主。”
  慕太后嫣然带笑,却听出了梁王的意思,他有事不来找自己商量,却事事来询问太皇太后,一副恭顺和拘谨的样子,什么事表面上都不敢拿主意,这不是摆明着既想架空自己,又到太皇太后讨乖卖好吗?
  只是这梁王陈入进虽是包藏祸心,可既把事捅到了母后这里,慕太后心里很厌烦,可是此刻她并不能表露出来,只好道:“是啊,儿臣,也想请母后拿主意呢。”
  太皇太后瞥了二人一眼,却是漫不经心的道:“一边是六司,另一边是锦衣卫,双方各执一词,争论的却是广安驸马,广安驸马,还是哀家的女婿,这既是家事,又是国事,确实挺为难的。陈凯之坚持着广安驸马有罪,既然他坚持了,肯定有他的心思,而六司这边,像炸了锅一样,显然,也是认为自己既已有了判决,陈凯之的奏疏,就等于是质疑了他们的公正,是吗?”
  “是。”陈入进狠狠点了点头:“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现在各部各司,都闹的厉害,其实是气不过,这陈凯之,完全是一副,好似只有他锦衣卫最清白,其他的部堂,俱都是官官相护、相互勾结一般,何况,这又牵涉到了广安驸马的声誉,广安驸马乃长公主之夫,长公主又牵涉了太皇太后,这陈凯之,既是不将朝廷各部放在眼里,等同于是指责各部不公正,甚至是包庇驸马,而且,这还是指责太皇太后和长公主殿下啊,母后,您想想看,换做是谁,也不肯答应,非要闹出个是非曲直不可啊,陈凯之若是查有实据倒也罢了,偏偏,这家伙,竟是没有丝毫的证据,这……欺人太甚了。”
  这陈入进一口气说一大串的话,说炮语连珠也不过为了,因此,他一面说着,一面观察着太皇太后的神色,见太皇太后凝神听着,不禁顿了顿,咽了咽口水,才继续说道。
  “所以,现在许多大臣,俱都弹劾陈凯之诬告,诬告者反坐,不过念在陈凯之有功于朝,就暂且轻饶了他,可锦衣卫,非要裁撤不可。”
  这陈入进大抵将事情细细叙述了一遍。
  太皇太后闻言不由含笑道:“你看,听你说的,这双方,还真是吵得厉害,你们也别总说,广安驸马就代表了长公主,也别说,指责长公主有错,就是哀家如何如何,没这么玄乎,就是一个案子,这宗案子,似乎谁都不肯服气,那么百姓们,如何看呢?”
  “问题就在这里。”梁王陈入进痛心疾首的道:“百姓们大多愚昧无知,而陈凯之最擅长的便是蛊惑人心,以至这坊间,虽有许多有识之士对陈凯之提出了质疑,可绝大多数百姓,竟还认为陈凯之是什么陈青天,娘娘,这对驸马的声誉,动摇的不轻啊,他清清白白,现在却无端被人泼了脏水,还有大理寺、刑部、都察院、明镜司、宗令府、礼部这些部堂,也都被人质疑,说是官官相护,这各部的诸公,都是朝廷的栋梁,就因为秉公而断,从而饱受百姓的非议,换做是谁,都不肯干,自然是要反弹的,还有教坊司的黄公公,更是冤枉,被陈凯之泼了污水,竟是自缢身亡,娘娘,您想想看,黄公公当年,可是在先帝面前当差过的,后来先帝驾崩,念他劳苦功高,这才让他掌管着教坊司,这些年来,也算是兢兢业业,别的不敢说,可论这份对先帝,对母后还有陛下、太后娘娘的忠心,谁及的上,他为了证明自己清白,就这么死了,可陈凯之呢……”
  “好了,好了……你说的,终究也只是一面之词。说来说去,这还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好生生的庙堂,结果被你们弄成了菜市口,像什么话。”
  太皇太后一面说着,一面摇摇头,最后,她看了慕太后一眼,才问道:“此事,其实不归哀家管,你也别什么事,都寻到哀家身上,现在做主的是慕氏,有什么事,你不和她商量着,此事,慕氏你如何看?”
  慕太后一直站在一旁,听着梁王说着陈凯之的种种事迹,心里不禁冷笑起来,她对梁王很是不以为然,此时既捅到了太皇太后这里,她稍一犹豫,便格外认真地说道。
  “陈凯之想要证实自己不是诬告,会审的六司也想证明自己是秉公而断,至于长公主府呢,也想证明自己的清白,现在闹的这样大,若是不能使臣民们信服,料来,肯定又不知满城风雨的传出多少事来了,既然此事牵涉如此之大,那么不妨,就请母后亲自出面,御审,问个清楚,事情总会水落石出。”
  这似乎是最公允的办法了。
  大家都不服气,那就让太皇太后来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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