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豪(校对)第419部分在线阅读
陈贽敬刚对陈凯之的口气好点,可一听陈凯之的提议,顿时又震怒起来,冷声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地儿吗?那是兵家所说的死地,一旦贼人赶到,便无处可逃,陈凯之,你是疯了吗?你要死,不要连累母后。”
是啊,那确实是兵家的死地,陈凯之显然想玩的是破釜沉舟的把戏,断绝所有的后路,在那里和贼人决战。
可单凭三百多的勇士营和百来个赵王府的护卫,如何抵挡得了这气势汹汹的两千多的贼子?
而且,这还只是初步的估算,陈凯之……这显然是在找死!
陈贽敬觉得,自己现在带着太皇太后先走,生存的几率倒还大一些。
陈凯之却没有理会陈贽敬,因为他知道,这里真正做主的人只有一个,于是他一脸慎重地看向太皇太后道:“娘娘,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任何分兵或者是仓皇而逃的举动,都是必死无疑,为今之计,只能决战,决战尚且还有一线生机,若是逃,根本就无处可逃,臣下奉旨保护太皇太后,这是臣下的职责所在,臣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无论如何也要设法维护娘娘的安危,时间紧迫,臣下请娘娘早作决断,不然,可就迟了。”
陈贽敬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因此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母后,这陈凯之从未领兵征战,他这是要将我们带入死地啊,母后万万不可听他胡言乱语。”
太皇太后似是沉吟,深深地看着陈凯之道:“陈凯之,你有几分的把握?”
陈凯之认真地道:“若是决战,臣下有五成把握。”
事实上,陈凯之确实有点拿捏不准,就如陈贽敬所说的,他还未领兵征战过,信心上自然不太满,只是眼下,这在他看来,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了。
太皇太后轻轻将眼眸一抬,目光似是落在远处,却是道:“想不到哀家这样行将就木之人,竟也有人惦记,却是不知这些贼子是什么人?”
她这样一说,所有人都不禁生出了疑窦。
是啊,这些贼子的来路实在是太蹊跷了,究竟是什么,竟敢来打太皇太后的主意?
倒是这时,有人匆匆赶来道:“那个受伤的人身上的箭矢取下来了。”
随即,有宦官火速地将那染血的箭矢奉上。
这箭矢是从那受伤的骑士身上取下的,箭簇上有倒勾,到现在还沾着皮肉,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
陈凯之将这箭簇接过,便见这箭簇上有晋城军三字。
“是晋城军!”
“晋城节度使反了!”
霎时间,陈贽敬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嘴角隐隐地抽搐,格外气愤地骂道:“哼,原来是刘政那个无耻小人。”
太皇太后却是突然道:“不会是刘政。”说罢,她叹了口气,才又道:“真是想不到啊,刘政英雄了一世,临到老了,却成了狗熊,哀家看他厚此薄彼,早就在想,这刘政迟早会有祸事发生的,可谁曾想到最后竟是……”
显然,太皇太后是知道刘政的,最令陈凯之诧异的是,太皇太后对于晋城军,也如此的了解。
第500章
同生共死
此时,太皇太后的眼眸猛地一张,似乎下了决定。
她镇定地道:“陈凯之说的不错,一切依陈凯之的安排行事吧,反叛的,定是那刘政的长子刘壁,刘壁此人,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良将,此人从不是一个任性胡为之人,他既然终于不满,选择了铤而走险,那么事先就一定有了完全之策,此人,不可小看,老虎生下来的虎犊子,一旦要吃人,便不会这样简单,我们若是逃,是逃不出去的,哀家是个妇人,而你们……却都是男子,男儿遇到了事,怎么可以想着逃呢?那就挺着胸膛去面对吧!”
说到这里,她认真地看着陈凯之道:“陈凯之,哀家将一切都交给你了,你在前头去死战,哀家呢,也帮不到你什么,唯一能做的,便是和你同生共死了,去吧,不必有什么疑虑。”
陈凯之深深的看了太皇太后一眼,也不再犹豫:“臣谨遵懿旨。”
陈贽敬倒是急了,忙道:“母后,儿臣以为……”
太皇太后则是冷着脸看着他道:“不要总是你以为,你以为,你平时在京里总是在想卖好,想要全天下的人都感激你,做你的贤王,你也知道刘政,也知道刘壁对吧,可你想的却是如何让他们感激你,如何让他们知道你这赵王如何贤明,你知道的这些,和对他们父子一无所知又有什么分别?你一无所知,可哀家比你清楚,哀家知道他们父子之间的恩怨,也知道他们的优劣,刘壁既然布局,就绝不会给你逃的机会,他既然敢反,就一定苦心谋划了许多年,他等这一日的机会,想必已经等得太久太久了,怎么可能会让你逃之夭夭?”
陈贽敬呆住了,一时竟无法回答。
只听太皇太后沉着地继续道:“逃不掉,那就去面对,虽然即便如此,胜利的希望也是微乎其微,可我等俱是天潢贵胄,天下人都在看着我们哪,皇家之人,平时养尊处优,可遇到了事,虽不至要哀家和你如何杀敌,可至少也得站着,站稳了,也要站好了,总不至让天家蒙羞,不能受这个辱,否则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又如何让天下人心里起敬?”
在太皇太后的一番训示下,陈贽敬虽是心里惊慌,却唯唯诺诺起来,忙应下,完全不敢再反驳一句。
陈凯之倒也不再犹豫,既然太皇太后说现在一切听他的指挥,他也就不客气了,何况于他而言,到了现在,与其说是保护太皇太后还有那赵王,不如说,陈凯之是在求生!
他很清楚,晋城军的目标是太皇天后,他们就不会放过他们这些护送太皇太后的人。
与他而言,他既是将勇士营带了来,就有责任安然无恙地将勇士营带回去。
在陈凯之的指挥下,队伍匆匆地赶到了两三里处,这里如陈凯之所言,依山傍水,于是陈凯之命太皇太后的车驾临水扎营,而勇士营则在外围开始准备,此时也没什么工具,无法挖建壕沟,更无法伐木设立绊马索,陈凯之冷着脸,集结了勇士营的将士,让他们直接席地而坐,就地休息,并且开始用饭。
倒是这时,许杰骂骂咧咧地赶来道:“校尉,那赵王的护卫不是东西,他们不肯来此作战,说是要保护太皇太后,也跟着宫娥、宦官到太皇太后的驾前去了,说是赵王殿下的命令。”
陈凯之回眸去看了后方一眼,果然看到那些旗甲先明的护卫们躲得远远的,不肯在前。
陈凯之讽刺地回过神去,见许多人露出愤恨之色,他反而显得十分平静,淡淡道:“很奇怪吗?不要抱怨,大战在即了,你们需要明白一件事,我等在此奋不顾身,不是为了保护别人,是在保护我们自己,我们流下的血,也不是为了给别人增色,而是为了我们自己,所有人听令,立即用饭,待会儿,随我杀敌,别人退不退,是别人的事,别人躲起来,也是别人的事,你们记住,我不会退,我和你们一起!”
危急时刻,保护别人的同时,也是在自救吧。
众人明白这个道理,顿时又打起了精神,一个个轰然道:“遵命。”
倒是一旁的苏昌看在眼里,心里却是叹了口气,这些勇士营的将士,从前本就是桀骜不驯,天不怕地不怕的,独独服气这个陈凯之,今日有了这样的遭遇,只怕在他们心里,多少对那些王侯更是鄙夷了,勇士营上下,经过了八个多月的同吃同睡,早已是同心同德,他们的心里本就没有什么王侯公卿,到现在,心里更加的只有一个陈校尉了。
众人安静地盘膝而坐,接着开始架起了一个又一个的篝火,锅里烧水,接着取出了肉干,除此之外,还有从渑池县带来的一些米,也尽都丢入锅中熬成了稀粥,每一个人身上都有一个铁盒,众人各自舀粥,伴着肉干吃下,吃饱了饭。
不需吩咐,大家便开始检视起手中的火铳,以及火药和弹丸,一切准备得妥当,就在这时,一个个游骑终于开始出现了。
一切都如陈凯之的猜测一般,对方来得很快,根本就没有给他们逃跑的时间,这些游骑显然只是前锋的斥候,人数不多,三五成群的,发现了太皇太后的车驾之后,也不上前,而是远远的戒备,犹如一只只苍蝇,挥之不去。
陈凯之眺望着这些骑兵,他们一个个马术娴熟,显然是精锐的兵马。
他心里不禁在想,既然是晋城的军马,那么来袭之人,一定是挑选了精兵,毕竟渡河的人马不能太多,否则难免引起警觉。而另一方面,他们的口粮也一定携带不多,再加上为了防止函谷关的官军支援,所以他们定是采取速战速决的方式。
他们更不可能带马来渡河,因此,他们的马,一定是袭击前队的骑兵得来的,前队的骑兵有三四百人,他们能缴获的战马,大概也不过两百多罢了,如此算来,自己要面对的敌人,理应是三百骑兵,还有一千多步卒。
可即便如此,陈凯之还是觉得够呛,陈凯之敢将自己置身险地,也是因为知道对方一定是要速战,而这里的地形,因为依山傍水,并不开阔,并不担心对方迂回包抄,也杜绝了对方浩浩荡荡的冲杀可能。
因此……这是一条狭路。
狭路相逢勇者胜,对方的兵马施展不开,就算再多也没有用。
现在……该是真正检验勇士营的时候了!
他深吸一口气,便不再去多想,对方的大队人马没到,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静地等待。
过了一些时候,越来越多的军马抵达这里,一员壮年的将军,身穿明光铠,在众亲军的拥簇下而来。
他便是刘壁。
刘壁三十多岁,身子如铁塔一般,他相貌平庸,许多人认为他生得并不像他那曾经英俊潇洒的父亲,不过的脸上,最突出的是他的一只鹰钩大鼻,在这大鼻之下,其他的五官,都显得不甚突出了。
他所过之处,所有的兵丁都自觉地侧身让开,带着崇敬的目光朝他看去。
这十几年来,他在晋城军,从一个小小的斥候做起,堂堂节度使的长公子,在军中和所有的将士同吃同睡,甚至清理马粪,吃着味同嚼蜡的干粮,他从不抱屈,恰恰相反,他做的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好,自他的兄弟出生,一个个锦衣玉食,而他,却满身跳蚤,肤色被晒得黝黑。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父亲对自己没有多少情感,他一直都在忍,他这般的忍耐,只是想要证明一件事,证明虎父无犬子,是要告诉自己的父亲,这晋城军交在自己手上,可以使家族增光。
可他终究还是想错了,他错就错在,无论自己做得多好,却怎么也及不上自己兄弟那淘气的哭笑,可他不甘心……
别人不甘心,是龙是虎你都得趴着,而刘壁不甘心,他就敢反,敢杀人。
他眯着眸子,伫马而立,现在,他距离太皇太后还有那赵王,已经不过是数里之遥了,拿下了这两个人,自己便有了保障,那么他便是名正言顺的晋城节度使了。
不,他已不只是晋城节度使,而该是晋王!
他远远地眺望着,沉吟了很久,突然对人道:“他们的军中,还有什么人?”
身边的一个军将呆了一下,忙道:“晋王殿下,早就查清楚了,除了太皇太后,便是赵王,还有几个太妃以及宁安公主。”
刘壁笑了笑,摇摇头道:“我说的不是他们,而是领着他们来这里的人,这个人……不简单啊!倒是做到了临危不乱,似乎很清楚他们无路可逃了,才会选择安营在此,这是想和我们决一死战啊,此人,倒是很有意思,显然,他做的是最有利的选择,倘若是他们想要逃之夭夭,倒不必费什么功夫了,本王只需游骑,便可一路截杀他们。”
第501章
决一死战
刘壁看着远处,目光闪动,嘴角勾起一抹带着深意的笑,又道:“这人选的地方,竟在这等绝路,看上去这是兵家大忌,可实际上,他们的人,不过是我们的两成而已,在这等地方,若是决战,反而让他们占了地利。我以前以为朝中那些人都是花架子,酒囊饭袋者居多,想不到竟在这里遇到了能人,有意思,有意思。”
刘壁双眸深深凝望着,鹰钩鼻微微垂下,眼眸眯成了一条线,随即,他又笑起来:“只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这点兵马,还不够给我晋城精卒塞牙缝的,纵使此人再如何盘算,也是必败无疑,传令,让刘能领兵冲杀过去。”
刘能,乃是晋城军中的骑军校尉,此人还是刘壁的堂弟,对刘壁历来忠心耿耿,这刘璧命令一下,号角便连连响起,远处,三百铁骑,则已是整装待发。
刘壁选择让少量的骑军冲刺,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里三面都是天然的屏障,只有一条出路,而这里并非是开阔地,这就导致晋州军投入的兵力有限,正因为如此,必须得押上自己的精锐,一举将对面的守军摧毁,大事就可以定了。
那刘能听到了号角,已是手持长刀,在无数的呼喝声中翻身上马。
号角如鹤唳一般,使人心潮澎湃,这刘能长刀一指,身后三百余人,纷纷缓缓拔刀,他们矫健而又无畏,身为晋城军中的精锐,他们早已见惯了沙场,都是老卒,何况眼前的敌人,不过是三百个步兵而已。
边镇的老兵,历来不会将河南之地的这些拱卫京师的官兵放在眼里,在他们看来,他们在厮杀和搏命的时候,这些细皮嫩肉的娃娃们,尚在列着队,耍着花架子呢。
长刀如林一般的高举,另一只手,一边牵着缰绳,一边轻轻的抚摸着马鬃,安抚着座下焦躁刨地的战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