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豪(校对)第34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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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可否认,陈凯之这话,的确是合情合理!
  邓县令有些呆了,随即却是和颜悦色起来,眼珠子转了转,便朝陈凯之招手道:“来来来,陈修撰,来坐下说话,来人,斟茶,有话好好说,你也知道,本官很为难啊,今年洛阳县报考县考的人可是不少,勇士营……又不在乎功名,为何还要考?县里的钱粮有限,突然多了这么多人考,这……哎……难啊,本官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倒也没有责怪陈修撰的意思,你我同朝为官……”
  这意思,你懂的,我们都是官,我们都需要政绩,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这些丘八拖后腿呀。
  陈凯之自然是明白邓县令的意思,可为什么不能让丘八试试?自己教了这么久,应该考考他们,在这点上,陈凯之不打算轻易让步。
  因此,陈凯之双手一摊,便道:“大人,这可怪不得下官,将士们非要上进不可,拼了命也要考一场,若是不准他们考,岂不是寒了他们的心?将士们心里不痛快,下官又能如何?何况,难道读书上进,参加县考,这也错了?若是大人觉得有错,大可以上书弹劾下官,只是这一场考试,勇士营上下是考定了,还请大人恕罪。”
  “你……”邓县令突然觉得自己定是哪里得罪人了,为什么就遇到这种坑人的事。
  莫非这勇士营的人,还记恨着几个月的事?冤枉啊这是,他可谓是欲哭无泪,当初吃亏的明明是自己,还有自己的一个远亲,那远亲现在还下不了地呢,这找谁说理去?
  此时,陈凯之已站了起来,朝他作揖,旋即便告辞而去。
  邓县令的面上,依旧还是变幻不定,搜肠刮肚地琢磨着,却在这时,有书吏慌慌张张地进来道:“大……大人……勇士营的人非要进来报考,这……该怎么办?瞧他们凶神恶煞的样子,学生只怕……只怕……”
  若是不让他们报考,估计会将县衙给拆了。
  “让他们报吧。”邓县令叹了口气,他目光幽深,有些无奈地摇头道:“这是有人想要害老夫啊,老夫在这洛阳县的任上,自问也不曾得罪谁,莫非是陈凯之想夺老夫洛阳县县令之位?”
  他又觉得不对,以陈凯之的出身,应当不至于,可他的脑海中依旧很是纠结,不禁在想:“老夫倒是听说此人和金陵的朱县令相交莫逆,当然,这只是风闻,那朱县令一直希望入朝,找机会回到洛阳来,无奈何一直都没有空缺,难道是……”
  一想到这里,邓县令顿时汗毛竖起,浑身冷飕飕的,原来……阴谋啊,这就是阴谋啊!
  于是他厉声道:“让他们报,不就是想让老夫今年的京察难堪吗?明日,老夫……”他看了书吏一眼,从牙齿缝里挤出话来:“老夫请人去弹劾他。”
  邓县令的心里又气又无奈,可丘八们已经一个个鱼贯进了县衙,然后很乖巧的各自到了县衙的礼房里报名点卯。
  陈凯之眼看着时候不早了,交代了苏昌不可造次,便忙骑马赶着入宫去了。
  此时,太阳已经高高的挂起,陈凯之急匆匆的进了宫,到了文楼的时候,竟发现还来得及。
  那糜益只是觑了陈凯之一眼,表情冷淡,并没有搭理陈凯之,不过今日,陈一寿倒是来了。
  这陈一寿,正与糜益说着什么,陈一寿兼任了太傅,因此捋须听着糜益关于对天子教学的一些想法,等陈凯之进来,陈一寿看到了陈凯之,和颜悦色地道:“来来来,陈凯之……”
  陈凯之上前,朝陈一寿行礼道:“下官见过陈公。”
  陈一寿看了一眼糜益,又看看陈凯之,才又道:“陈凯之啊,老夫可要批评你了,你现在在宫中侍读,天子读书,是何等要紧的事,可为何如此怠慢啊,噢,还有,你只带三字经来授课,太误人子弟了,三字经的授课方法,毕竟才刚刚推广,成效如何,现在还未有检验,这可是教天子读书,万万不可贪功冒进,知道了吗?”
  上来就是一通训斥,不过陈凯之的心里却是了然。
  他眼角余光扫了一眼糜益,糜益的面色则是略显些尴尬。
第410章
绝不姑息
  被陈一寿当着众人的面批评,陈凯之的心里却没有感到委屈,反而是有着另一番理解。
  这看上去是在批评,不如说是陈一寿趁机传递了很多信息。
  这第一个信息就是,方才糜益在陈一寿的面前,说了陈凯之不少的坏话,而这些坏话,正是陈一寿批评他的内容,这是什么意思呢?这是要让他这个小侍读小心啊,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第二个信息,其实是给糜益说的,想要打小报告?那就当面开诚布公的来说,别在背地里搞阴谋,让人很讨厌。
  所以虽被批判了,陈凯之却是感激地看了陈一寿一眼,立即诚惶诚恐地说道:“是,学生太冒进了。”
  糜益则是很尴尬,他对陈凯之,心有怨恨,自然是捉住机会就给陈凯之下套,方才当着陈一寿的面,的确是说了陈凯之的不少坏话,可谁料这陈公转过身,就将他给卖了。
  在这里的,何止是陈凯之,还有几个刚刚进来负责记录的待诏翰林和宦官呢,这下倒好了,别人在心里会怎样的看待他?
  估计众人都会忍不住的觉得阴险狡诈吧。
  要知道,这名声若是坏了,很多时候会坏事情的。
  糜益反应过来,便连忙支支吾吾地解释起来:“这样是为了陈凯之好,毕竟他可是大陈的栋梁之才……”
  意思是说,我糜益背后说你陈凯之的坏话,只是希望有个人可以督促你积极向上而已,并不是恶意要害你,估计打你的小报告,这是为你好,陈凯之你可要懂我的心意呀。
  面对这么无耻的糜益,陈凯之只是笑了笑,并没有与他争辩的心思。
  对这种小人,跟他争辩,其实根本改变不了什么,最后只是浪费口舌罢了。
  陈一寿坐了下来,才又道:“以后啊,凯之,你要早一些的来,陛下无论何时来读书,可做臣子的,却要及时候命,做了官,就不可散漫了。”
  陈凯之汗颜,这个时代,几乎所有的师长或者官长,最大的特点就是爱倚老卖老,遇见了年轻人,总是不免想要批评一下。
  陈凯之便连忙说道:“下官今日有些事情给耽搁了。”
  “噢?”此时,已有小宦官给陈一寿斟来了茶,陈一寿笑吟吟地端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然后一脸好奇的样子:“什么事这样要紧?”
  见陈一寿和陈凯之二人相谈甚欢,陈一寿温和的态度似乎对陈凯之还颇为青睐,让一旁的糜益的心里颇为不爽,却也只尴尬地站在一旁,假装自己饶有兴趣的样子。
  陈凯之自然没什么隐瞒的,如实说道:“勇士营的将士们想要县考,下官觉得他们有这份心,实属难得,所以见早就带着他们去洛阳县报考去了。”
  那斟茶的宦官正要退下,突的听到陈凯之这话,陡然的捂着自己的心口,竟猛的爆发出了狂笑。
  “哈哈……哈哈……勇士营……县考……”这宦官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完全像是听到了天下最可笑的笑话一般。
  他边笑边道:“那些丘八不搞破坏就行了。”
  陈一寿也是呆住了,有些震惊地看着陈凯之,老半天回不过劲来,有种自己像是出现了幻听的错觉感。
  殿中的其他人,几个一起来的翰林和宦官,个个惊诧莫名状,像是见了鬼似的,都是震惊地看着陈凯之,一双双眼眸里都透着不可思议的气息。
  其实这真怪不得他们啊,若是换位思考,便是陈凯之,也觉得挺诧异的。
  这但凡听过勇士营的,谁不知道勇士营的人向来不学无术,目不识丁,根本就是朝廷里的毒瘤一样的存在着?即便他们跟陈凯之读了些书,却依旧没人敢相信他们可以读书写字,更别提县试了。
  陈一寿终于回过了神来,表情却是凝重起来,眉宇深深皱着,口里道:“你这崇文校尉,好好的教化勇士营便是,何故要惹出这乱子?”
  陈凯之格外认真地说道:“将士们对此,甚为踊跃……”
  推到这些丘八头上就对了。
  反正他们也是胡闹惯了,众人都头痛,他们自己要考试,那他这个做教官的有什么办法呢?只能随他们去啦。
  陈一寿却是摇头道:“你还不明白吗?这些丘八们是什么人,你上他们的当了,他们是隔三岔五,不惹出一点事端出来,便浑身痒痒的家伙,你道他们为何要报考?”
  陈凯之在心里道,当然是我叫他们去的。
  自然这些话,陈凯之是不敢说的,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若是承认是他自己叫去的,依着陈一寿的性子,非要将他吃了不可。
  即便不吃了他,也会严惩他,所以此刻还是假装一切都跟他无关吧。
  陈一寿的眉头却是皱得越发甚了。
  “数月之前,勇士营就是和洛阳县闹出了事端,才有了你去教化勇士营,想来他们这是要伺机报复洛阳县。这些是什么人,满洛阳的人都知道,唯独你却不知,你等着,到时候整个洛阳县县考,非要天翻地覆不可。”
  陈一寿说的笃定,就仿佛自己是勇士营将士们肚子里的蛔虫一般。
  陈凯之则故作诧异道:“不至于这样严重吧。”
  “咳咳……咳咳……”陈一寿咳嗽了几声,面色微红,接着道:“事情……只怕棘手了,伦才大殿,即便只是小小的县考,若是出了岔子,也是天大的笑话啊,洛阳县,乃至京兆府,一个个难辞其咎,他们……可都已报考了吗?”
  “报了。”陈凯之很老实地回答。
  陈一寿顿时下意识地抚额,很是头痛的样子,这勇士营的丘八们,似乎长了智商,居然开始晓得动歪脑筋了。
  报了?
  一旦报了名,无故是不得取消的,即便是内阁出面也不成。
  陈一寿倒吸一口凉气,一下子,整个人仿佛老了几岁,喟叹起来:“你啊,就是太年轻,上了他们的当,不晓得这些人的厉害,这些人,个个狡诈无比,现在好了,这一次,只怕又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了。”他仿佛下了决心,接着道:“这样也好,再闹,真要成了什么笑话,索性也让宫中和内阁下定裁撤掉勇士营的决心,这些年来,勇士营尾大难掉,是该一鼓作气,再不能姑息养奸了,正好趁这个机会,让他们都回家种田去。”
  一旁的糜益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脑子有些发懵,不过很快,他就明白过来了。
  他立即笑吟吟地道:“这也未必是坏事。陈凯之不是一直都在教化这些勇士营的将士吗?现在他们有这志气,让他们看看陈凯之的成果,又有什么不好呢?陈凯之乃是学子,教化也是他责无旁贷的事,老夫看啊,这是好事。”
  其实他的心里已经狂喜,还真是瞌睡了,便有人送来枕头啊。
  他原本以为自己成了帝师,就想如何拿捏就如何拿捏着这个小子。
  可真正入宫后,他方才知道,这小子没有这样简单,比如这位内阁的陈一寿陈公,似乎就对陈凯之很是袒护,这使得他一直无法下口,现在……勇士营竟跑去了县考,这敢情好啊,陈一寿口口声声说这是勇士营害了陈凯之,可自己一番话,却颇有几分考验陈凯之的意思。
  意思是……若到时候闹出什么,不但勇士营的人该死,这陈凯之,岂不也是教化不力吗?他是责无旁贷啊,出了什么事,他可难逃其咎的。
  陈一寿似乎一眼洞穿了糜益的心思,却是没有接茬,只是淡淡一笑,看向陈凯之道:“这几日,你定要尽力让这些人安分一些,老夫不希望会有老夫不希望的结果。”
  说起来,这满朝文武,乃至于整个洛阳,对于勇士营的成见之深,陈凯之也算是服了,他应了命,心里说,若是真撤掉了勇士营,自己岂不是光杆司令?我去,到时候这些家伙卷铺盖滚蛋,自己是不是要将自己在他们身上花费的生活费给讨要回来?
  当然,心里虽这样想,却也是谨慎起来,自己脑子一热,报了考,可这场考试,肯定没这么简单,既不能出差错,还要让勇士营的将士们出成绩,嗯……要仔细了。
  不然这可就成了有心人拿捏住的把柄了,细细想来,陈凯之此时也不由打了一个寒颤,这世道人心险恶呀,小人如此多,真是防不胜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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