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风流(校对)第9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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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说着的功夫,一个书吏匆匆地进来,道:“邓御史,第三版来了。”
  显然,邓健已经成了太白集的资深书迷,每版都是必到的,邓建一脸神采飞扬地道:“你们却是不知了,我现在也是诗社的社员了……”
  张绍和黄信听得目瞪口呆,你堂堂御史,跑去做诗社的社员?
  邓健兴致勃勃地道:“嘿嘿,本来是不想入的,不过总是看着那叶春秋不舒服,便入了诗社,不过你们别这样瞧我,我这是深入虎穴,这些学生实在太胡闹,我便先进了去,而后嘛,嘿嘿,还投了稿,用的就是这个续作,我就是要让人看看,那叶春秋有了上面,我续个下厥给他,他拿什么跟我比。”
  说着,邓健的话语放慢了下来,道:“你们还别说,这稿子送去,那边就有了回音,还真要刊印出来,我平时是懒得和读书人吟诗作画的,真有用心起来,啧啧……”
  正在此时,他看到了一个地方,眼睛立即一亮,道:“看到了吗,我的续作就在上头,哈,黄御史,你来看看,看一眼嘛。”
  黄信却不理邓健,故意把脸别到一边去。
  看到黄信的态度,邓健倒不生气,喜滋滋地开始念自己的下厥,接着连声说好。
  张绍心里已经一万头草泥马奔过,恨不能把这个不省心的逗比一巴掌拍死了事。
  “哦,那叶春秋果然续了他的下半厥了,呵……三脚猫的功夫。”
  邓健便开始念:“骊山语罢清宵半……”
  用词很精湛,依然还是那种淡雅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一句显然转折的极好,因为前头已经有了人生若只如初见的立论,这一句里所谓的骊山便是指当时唐明皇的宫殿,在唐明皇的宫殿里,那位风流天子与绝色天香的美人在月色下的长殿窃窃私语,亲昵的说着山盟海誓。
  只这一句,已经把期待拉高了,邓健脸色不太好看了,他想不到叶春秋会拿唐明皇与杨贵妃的典故来转折,他继续念:“泪雨甘霖终不怨……”
  泪雨霖铃,自是说等到二人不得已而反目,或者说自私自利的唐明皇决心牺牲杨贵妃时的伤痛,本来这一句并不出彩,可是最后终不怨三字,却是一下子直击人心。
  有的人已经变了心,可是有的人依然还在痴情,即便是死,亦是死无怨矣。
  唐明皇的自私和冷酷,此时已经跃然纸上。
  读诗的人只剩下了满腹的惋惜。
  邓健脸色凝重了,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啊,他也不禁幽幽叹息:“何如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所有人长长的出了口气,心里有些堵得慌。
  这天下痴情之人,谁能比得上万千宠爱杨贵妃的唐明皇呢,可是连他也做了薄幸郎,再衔接上开头那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上厥和下厥前后呼应,使那一句只若初见又浮现在所有人的脑海,本来以为,最后一句会以愤世嫉俗来收尾,却是别出心裁,一句比翼连枝当日愿,却让人觉得意想不到,即便是如此,可是当初他们总还是有过山盟海誓的誓言,从前的情感理应还是真挚的。
  全诗读完,有一种沉重,仿佛将人心最卑劣的一面撕了开来,血肉淋漓,使人不忍睹卒;最重要的是,诗里用的却是两种最极端的手法,寻常的诗,要嘛是冷宫里的怨气,要嘛是爱情的美好,可是这首,却是将这种当初的美好和负心人与薄幸郎的卑劣不断交织一起,最后徒留一地的惋惜。
  邓健愣了,他的下厥倒也还好,可是叶春秋的下厥,显然更加高明得多,诗词其实并不重用词,词句再华丽,也不过是填词而已,邓健饱读诗书,能中进士,当然有两把刷子,他的下厥可谓是富丽堂皇。可是叶春秋这个下厥,用词只能算是精准,却不断的强调美好与卑劣,使人生出两种情绪不断交杂,可是最后却用终不怨和比翼连枝当日愿来作收场,看似是揭露了爱情的卑劣,却又衬托出爱情的美好。
  若不是当初的两情相悦,又何至于到了最后,冷清收场时,甚至经历了始乱终弃时,又如何会泪雨甘霖终不怨,即便是伤心欲死,也没有抱怨呢,若不是当初的相识过于美好,以至于永远记忆犹新,又怎么会比翼连枝当日愿呢?
  正因为有了长生殿山盟海誓、情语呢喃的这种美好,在人生和记忆中无法抹煞,才会在马槐坡时背叛时的不怨。
  看上去,这是一首愤世嫉俗的诗,与那长门怨一样,幽怨之情跃然于纸上,尤其是前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仿佛一下子看破了世情,将男女之爱的本质道了出来,所有人都会以为,下厥必定会是继续烘托这种负心薄幸人的可憎,却最后用比翼连枝当日愿收回,处理却是高明到了极点,因为越是如此,却将最初爱情的美好衬托出来。就好似是一个看破世情的人,一开始便点出了爱情的本质,上半厥使人深有同感,可是到了下厥峰回路转,却陷入了迷茫。虽已经看破,可是那种美好的滋味依然缠绕心头,躲不开,化不掉,深陷泥泞,固然是看清它的丑恶,得知事情的本质真相,可这又如何呢,即便是毒药,可是即便是死,依然还记得比翼连枝当日愿的美好情景,即便跌入万丈深渊,依然无怨无悔。
  呼……
  这不就是男女之情吗?
  明知是毒药,依然毫不犹豫的喝下,只是因为那种美好犹如蜜饯,带着无比的甘甜,使人深陷其中,明知会陷入万死之地,却也知足了。
  前头是看破世情,是愤世嫉俗,后头却只剩下了一声叹息,与上厥相比,与那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般强烈的冲击相比,下厥却更胜一筹。
第二百零四章
互相鄙视
  人生若只如初见的上厥虽好,可若是寻常的续作,也不过是好诗的水准罢了,可因为有了这下厥,整首诗顿时变得与众不同起来,完全超脱了长门怨和雨甘霖那样只有凄凄切切、悲悲凉凉的情感,除了幽怨,反而让人生出对男女之爱的向往。
  公房里三人都是默不作声,似乎被这首诗所感染。
  突然,邓健很是煮鹤焚琴的高声大吼:“这不要脸啊,我要弹劾,我要弹劾,太白诗社无耻之尤,看吧,大人,这就是证据啊,我堂堂御史清流,朝廷命官,你却瞧瞧,瞧瞧他们胡扯什么,居然说,前首乃弘治七年会试进士及第邓健所作,后为正德三年浙江乡试解元叶春秋所著,两相对比,高下立判,供君观赏。”
  “大人,这是嘲讽我啊,啊呀,真是狼子野心,真是……”他捶胸跌足。
  这下出名了,而且还特么的没脸见人了。
  诗这东西,很难论起好坏来,可是到底好不好,得亏是同行衬托。
  就好像,鲜花虽美,单纯只去看花,虽是赏心悦目,可是边上堆了一坨翔,这时候鲜花的美艳才能强烈的直击人心,很不幸,邓健就是那……
  至于邓健的观感,诗社那儿是一点都不在乎的,御史确实很厉害,浙江一省的地方官吏都有些害怕,可是我读书人怕你什么?真要战起来,还怕你不成?
  张绍也是目瞪口呆,见邓健一副嚷嚷着要报仇的样子,却是彻底的恼了,还不嫌丢人,都察院的脸都被你丢光了,这件事越闹,不但你越成为笑话,都察院这儿也会成为大家取笑的对象,张绍恶狠狠道:“邓御史,你闹够了吗?哼,御史的职责是纠察官吏不法事,你不务正业就已是胡闹,还想一错再错吗?这件事,从此以后休要再提,再敢胡闹,本官绝不纵容你。”
  邓健气得发抖,却是大气不敢出。
  ……
  在紫禁城。
  而今天色渐渐炎热,因而在司礼监里,早已用银盆盛满了冰,冰水消融,带来了丝丝凉爽。
  可即便如此,刘瑾依然还是觉得酷热难当,反正这儿也没外人,便脱了外衫,只穿着一件轻薄的小衣,陛下不太爱理政务,现在许多地方干旱,阁老和部堂们在廷议里闹得很激烈,可陛下却是不闻不问,于是所有的压力就落在了司礼监的上头,刘瑾也觉得挺悲催的,天子偷懒,和自己有什么干系。
  不过他最近在练字,已经很有长进了,于是颇为自得,便到处给人送自己的墨宝,宫里各监的掌印太监们人手一份,他倒是想送几份去给内阁的阁老,可是细细一想,这些人对自己有成见,还是不送的好,否则白白糟践了自己的上好行书。
  他提着朱笔,很是用心的批阅着奏疏,不得不说,刘瑾还是很用心的,他不是那种不愿意做事的人,他很喜欢岳飞,岳王爷了不得啊,力挽狂澜于既倒,嗯,我也要做这样的人,可是如何力挽狂澜呢?刘瑾又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这时有人徐徐踱步进来,刘瑾皱眉,是谁敢不经通报?便阴森森地一面看着奏疏,一面道:“是谁?”
  没有回音。
  刘瑾不得不抬头,却是吓了一跳,天子居然跑来了这里,他忙不迭的起身,拜倒在地道:“陛下怎么来了?奴婢万死。”
  来人正是朱厚照,朱厚照穿着冕服,头戴着通天冠,这通天冠上还有珠帘,颇为沉重,这个少年显得有些不堪重负,不过现在他的心思却没有在刘瑾的身上,想必是方才坐朝回来,还没来得及脱下冕服,浑身都是汗水淋淋,来这司礼监躲一躲,想要避暑,谁晓得现在却是负手站在公房的墙壁之下,看着墙上装裱好的一副小诗出神:“人生若只如初见……”
  刘瑾忙不迭的站起,赔笑道:“陛下也喜欢,哎呀,这就只是一个江南的读书人作的。”他差点说漏了嘴,把叶春秋抖了出来,哼哼,咱家公是公,私是私,虽然很欣赏叶春秋的才华,可也不能蠢到在天子面前吹捧这个家伙。
  见天子依然盯着诗,刘瑾便神奇非凡的道:“陛下,这诗写的好啊,奴婢看着喜欢,就叫人装裱起来挂上了,你看,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啧啧……人应该活得开心才好,唯有开心,人的身体才能像当初一样保持着年轻,所谓笑一笑,十年少,不就是这个道理吗?奴婢很欣赏这首诗,不在于他的用词,而在于他的韵味,很深刻啊。”
  朱厚照听得皱眉:“是吗?做人要开心,及时行乐,嗯,朕也需要这样的诗来勉励自己,你送一副到暖阁去,朕有空也看看。”
  刘瑾大喜道:“陛下若是喜欢,奴婢就把这幅送去。”
  朱厚照却又皱眉:“可是朕瞧着这首诗不是这样的意思。”
  “啊……”刘瑾惊呆了,是吗,这怎么可能,他连忙道:“那么陛下……”
  朱厚照背着手,小大人的样子:“怎么看着像是励志诗,意思是人生短暂,理应建功立业。”
  刘瑾一时傻了眼,是吗?
  他迎着朱厚照的目光,大眼瞪小眼,各自心里相互鄙视。
  他们二人,一个曾经在詹事府读书,不过弘治天子在的时候,只有朱厚照这么一个儿子,可谓是宠幸到了极点,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几乎是对朱厚照百依百顺,朱厚照不爱读书,自然是半桶子水。
  至于刘瑾,很小的时候也曾在内书堂读过书的,而且这内书堂的老师往往是翰林的学士,学识不凡,不过学士很忙,一月下来,也不过是开讲几堂课而已,之后全凭的是悟性,说穿了,你们这些太监,知道读书写字就成了,难道还要教你们经义文章,让你们做博士吗?
  很显然,大抵上,主奴二人都是开蒙的水平。
第二百零五章
陛下很忧心
  刘瑾心里却说,陛下太顽劣,哪里晓得诗,于是心里多半也是不以为然,深深鄙视不爱读书的朱厚照。
  他嘿嘿一笑,却是道:“陛下说的是啊,奴婢实在是糊涂了,还是陛下学识高,若不是陛下斧正了奴婢,奴婢至今还蒙在鼓里,不知这诗中的深意呢,陛下的学识,真让奴婢佩服的五体投地,啧啧,奴婢平时说什么来着,陛下是武曲星,还是文曲星,奴婢能在陛下身边伺候着,每日听陛下训导,长了不少的见识呢。”
  朱厚照撇撇嘴,这个年纪轻轻的天子显得很不在乎的样子,将目光从诗中挪开,然后咂咂嘴,大喇喇的移步到刘瑾的椅上坐下,轻描淡写道:“换一副茶。”
  刘瑾哪里敢怠慢,忙是小心翼翼的换了茶来,轻轻用银针为朱厚照的茶盏上挑出茶沫,一面道:“陛下也是辛苦,隔三岔五坐朝……”
  朱厚照摆摆手,意思是让刘瑾将茶盏放下,一面道:“朕今儿可是气得不轻,几个师傅只晓得干旱的事,这哪年没有干旱啊,难道大旱了,天下就要分崩离析了吗?朕今儿跟他们争执来着,刘伴伴,你拿昨日海宁卫的奏报来。”
  刘瑾一时有些糊涂,陛下要这海宁卫的奏报做什么?
  那海宁卫只是镇着宁波,很不起眼,一般情况下,即便有什么奏报,那也很少上达天听的,要不是当今天子好武成性,那份不起眼的奏疏,早就淹没在万千奏疏中了。
  刘瑾不敢怠慢,忙是取了奏报,呈送到朱厚照的面前。
  朱厚照打起精神,徐徐道:“看到没,前些日子,浙江都司的奏报是,倭寇贼势愈来愈大,越发的猖獗,频繁骚扰东南沿岸,各备倭卫所虽然屡屡进剿,却总是难寻到倭寇的巢穴,嗯……你看这里,现在海宁卫又上报要出击,说是发现了虎头岛有倭情,认为这倭寇的巢穴就在此处,你看……都司的奏报说的是,有倭寇来降,不似有诈,愿为我们明军带路,要发舰船三百,至虎头岛,一举平倭……”
  朱厚照显得很认真的样子,然后徐徐道:“可是朕看着,却发现不对,怎么突然就有倭人来降呢,而且这来降的倭人口称他们的巢穴是在虎头岛,那个地方……”朱厚照又道:“去取虎头岛的舆图来。”
  刘瑾听得云里雾里,不过陛下每天就喜欢琢磨着这些事,他早就习以为常,忙是让人取了舆图。
  朱厚照眯着眼道:“这是当初文皇帝下西洋时绘制的舆图,看到这虎头岛了吗?这岛屿很开阔,离陆地还算远,确实极有可能就是他们的巢穴,可是这岛屿四面都是沙滩,并没有环山,这就怪了,这样的岛屿,易攻难守,很难构筑防务和工事,只要我们备倭的各卫杀至,便可四面攻岛,那些倭人,肆虐了这样久,怎会一丁点常识都没有,犯这样的兵家大忌,将巢穴设在这里?所以……朕可以断定,那倭人必定是诈降。”
  朱厚照显得忧心忡忡的样子:“若是诈降,他们打什么主意呢?他们为何要吸引沿岸备倭诸卫去虎头岛,朕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若是他们设下埋伏,想要全歼备倭诸卫的舰船,朕看不可能,他们必定只是游寇,即便是设下埋伏,只怕也啃不动备倭诸卫,除非……他们是想声东击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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