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风流(校对)第57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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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心思,不难猜测,一方面,因为取消了科举的资格,从此再无仕途可言,所以对于唐伯虎生平再清楚不过的叶春秋知道,此时的唐伯虎,是在寻找一个翻身的机会,可另一方面,他很清楚这幅画有溜须拍马之嫌,所以心里又有惭愧之意。
  他就像是一个落水之人,拼命想要抓住一根稻草,狂乱之中,狼狈不堪,却又想顾忌自己的体面和尊严。
  叶春秋便莞尔一笑,低头不再看唐伯虎,却是慢悠悠地道:“陛下所言甚是,这……确实是一幅难得的好画。”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
夺人所好
  朱厚照对叶春秋的话最是在意不过的,听到叶春秋也说好,更加得意自己的眼光好。
  叶春秋是早看出宁王讨好朱厚照的心思的,可不得不说,宁王此举确实是对了朱厚照的胃口。
  这宁王看到朱厚照一脸的满意之色,便喜笑颜开地看着唐伯虎道:“唐先生,陛下和镇国公都夸你画得好呢,快来谢恩。”
  因为朱厚照和叶春秋夸赞,唐伯虎的心里也带着几分喜意,可此时听到宁王的话,不免显出了几分紧张和拘谨。
  那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的诗句,的确令许多人为之钦慕,可叶春秋很难想象,竟是这么个谨慎的中年汉子所写。
  当叶春秋真真实实地看到唐伯虎的本人,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个人更像是一个被生活艰辛所磨砺了所有菱角,处在绝望的老男人,与后世影视中那种潇洒不羁,全然是两个极端。
  或许他那些传世且放荡不羁的诗句,也只有在酒醉之中才能作出。
  此时,唐伯虎恭谨地拜倒在地道:“草民谢陛下恩典,镇国公谬赞,草民的才学,不及镇国公之万一。”
  朱厚照只喜欢画,却不太喜欢这个人,若是这个人真的‘放荡’一些,或许还能对朱厚照的胃口,可是这样的中年老书生,朱厚照不知见过多少,早就生厌了。
  在朱厚照看来,这个家伙自进了暖阁,连暖阁里都有一股酸酸的味道,若不是宁王说要献礼,对于这么一个人,朱厚照怕是一辈子也不会传见的,所以当唐伯虎诚惶诚恐地谢恩,朱厚照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却依旧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地看着桌案上的画。
  叶春秋却在想,这宁王将唐伯虎搬了出来,是带了什么心思?
  叶春秋可不相信,宁王父子将唐伯虎带到御前,只是因为惜才的缘故。
  这宁王父子二人,此前就挖空心思想地在朝中结交某些有力人士,还想方设法地讨取天子的喜欢,实则却是为了掩盖他们暗中的勾当。
  可即使叶春秋能看出他们的不怀好意,奈何这二人,一个亲王,一个郡王,却不是叶春秋所能动弹的。
  在大明朝,宗室永远是外臣不能轻易触碰的存在,这一点,叶春秋当然深知,因为这些人都是龙子龙孙,而且虽然宗亲之间各不相干,甚至有些人,老死不相往来,可是这并不代表外臣能干涉到一个亲王,莫说这亲王的能耐惊人,若同时会触碰到其他宗室的利益,势必会引发所有宗室的同仇敌忾。
  毕竟,当初建文帝身边,就因为有外臣怂恿着建文削藩,谁能保证,今日你针对的是宁王,明日针对的不是其他王室?
  有了前车之鉴,所以叶春秋很聪明地只保持着和宁王足够的距离。
  于是叶春秋对宁王父子不理不睬,为了缓和气氛,却又免不得要和唐伯虎说几句:“唐兄的大名,我亦有耳闻,就不必这样谦虚了,单单这一幅画,便可见唐兄大才,唐兄现在可在宁王府高就?”
  “是。”唐伯虎忙不迭地道。
  叶春秋又是露出了他那招牌式的似笑非笑的表情,眼角余光却是看向宁王。
  今日之叶春秋,再不是几年前虽然带着几分小腹黑,却还是有些生嫩的春秋小才子了,能站在天子堂的人,谁没有一段故事呢?每一个人都曾被时间打磨过,都不是等闲之辈。
  叶春秋心里想,这宁王父子,拿着唐伯虎来讨好天子,那么……
  叶春秋徐徐开口道:“唐兄的画很好,不妨如此吧,陛下,宫中不是恰好缺几个御用画师吗?不妨就让唐寅入文思院,以画师的名义供奉吧。”
  供奉不是真正的官,只属传奉官,所谓传奉,就是不经过朝廷,皇帝私自录用的人,名义上是官,实际上不过是一个差遣罢了。
  说穿了,这就属于临时外聘人员,后世的叫法,叫做临时工。
  可是临时工也有三六九等,就比如这个文思院供奉,就相当于是御用画师,比如皇帝出去狩猎,御用画师就得远远地跟着,然后画几幅狩猎图,又或者宫殿需要一些画作,则让他们作画;还有一些,就是他们自己作画,呈送御览。
  不过朱厚照对作画不太开窍,也没这闲工夫,若是遇到有才情的皇帝,这文思院供奉也算是一个不错的肥差了,毕竟能时常见到皇帝,展现一下自己的才艺,而在这正德朝,却形同与于被打入了冷宫的妃子,自是凄凄惨惨戚戚,拿着一份钱粮,有一个好名声,然后乖乖地作一些诗画,欣赏……那想必是天子不会欣赏的,自己孤芳自赏还差不多。
  可即便如此,对于现在走投无路,甚至前途渺茫的唐寅来说,却也未尝不是一件肥差。
  叶春秋这轻轻一提,朱厚照便随口道:“这样?好吧,朕看唐爱卿的画确实不错,嗯……”
  叶春秋说着,却是笑吟吟地看着的宁王。
  这等于是叶春秋设了一个局,你们父子二人,拿着唐伯虎来做文章,想要讨好天子,或者附庸风雅,还口称是来献礼的,可是现在,唐寅都成了御用画师了,还献个什么礼?
  唐伯虎在江南颇有名气,这宁王父子正要借重他的名气收买人心,转眼之间,叶春秋却是夺人所好……
  这宁王朱宸濠的脸色微变……
  朱宸濠忙道:“陛下,唐寅只怕……只怕……”
  本来唐伯虎听到自己有机会入宫供奉,心里也是大为吃惊,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喜色,显然,他对此是颇为期待的,他本是解元,却因为牵涉到了科举的弊案,被朝廷贬为小吏,虽然被宁王父子招纳,可户籍上,他依旧是吏籍,可一旦能得以供奉,这吏籍或可取消,在大明,吏籍属于贱籍啊。子子孙孙,可能都无法翻身。
  何况若能入宫,或许真能改变命运,这是他眼下人生之中,或许是最大也是最后的一次机会了,若是不抓住,可就彻底地完了。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如意算盘
  就算朱宸濠怎么装出一副谦谦君子之态,可事实上,他内心本就是个自私自利之人。
  很显然,叶春秋的一番话,就要将他的如意算盘打空了。
  此前多是世人说他是‘贤王’,甚至对唐伯虎惜才,才招揽于门下,可他本来就是为了利用唐伯虎,收买人心之用,像唐寅这样的大名士,对他来是,的确有着莫大的好处。
  而现在叶春秋向小皇帝提出的建议,令他顿时感觉到不妙。
  朱宸濠先是脸色微变,但只是顷刻之间,却是露出了几分笑意,捋须道:“陛下……”
  暖阁里,已是起了微妙的变化。
  朱厚照还是那没心没肺的样子,他是个大咧咧之人,对此,一丁点也不在意,而叶春秋面如古井无波,却似乎在耐心等待着什么。
  唐伯虎却是一脸紧张地看向朱宸濠,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叶春秋会有这样一个提议,虽是轻描淡写,却完全可以改变自己的一生。
  若是能入宫传奉,便或许能摆脱贱籍,又或者,自己只要做得好,不求得什么富贵,但求朝廷能给他再考一场会试的机会,如此,他这半生的苦读,方才不是白费,家人和亲友对自己寄以的厚望,才不会枉费。
  他喉结滚动,已经开始有些激动了,只是转瞬之间,他就想明白了,他这件事,许是成了,宁王待自己甚厚,镇国公又开了口,陛下也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是水到渠成啊,这妥妥的是走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的节奏啊。
  只听朱宸濠继续道:“陛下若是能垂青唐先生,老臣亦是欢喜……”
  唐伯虎的眉毛已是一挑,他这愁苦的脸上,难得露出了这种欢喜之情,这种情绪,溢于言表,使他激动得眼眶通红,恨不得落下泪来。
  苍天有眼啊,总算……自己要转运了。
  却又听朱宸濠娓娓说道:“只不过,老臣以为,此举略有不妥,唐先生曾因为科举舞弊,而遭受了惩罚,自然,老臣确实是很想唐先生能够拨云见日的,只是毕竟牵涉到了科举弊案,老臣担心,若是有御史风闻,少不得又要狠狠参奏了,到时候若是给宫中惹来了麻烦,又有人借此攻讦唐先生,老臣于心不忍,所以恳请陛下三思,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妙,等唐先生身上的冤屈洗清了,此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朱宸濠的这番话,可谓有理有据,而且一副老成谋国的样子,又似乎是考虑到了唐伯虎的立场,很为唐伯虎被人抨击而担心。
  可是同样是这番话,无疑是将满怀希望的唐寅推入了万丈深渊。
  本来这件事,只要陛下没有考虑到科举的弊案,若是开了金口,这件事也就成了,将来无论别人说什么,唐伯虎大不了用自己的实力去证明自己而已;可是朱宸濠提到了这桩弘治朝的弊案,就意味着唐伯虎要失去了这个机会了,因为他们都已经看到了朱厚照皱眉。
  朱厚照确实开始改变态度了,他本来就只是单纯的喜欢唐伯虎所献上来的画,对唐伯虎是没有多大的欢喜的。现在听朱宸濠的一番说辞,可不想为了一个又穷又酸的老书生,惹来一身的腥,那些御史,很多时候像苍蝇一样,太惹人厌了。
  若是他随口一句,采纳了叶春秋的建议,唐伯虎入了文思院,此事也就没了,对朱厚照没有任何损失,倒还好商量,可是现在,却是全然不同了。
  朱厚照不假思索便道:“竟和科举的弊案有关?其他的事,倒也罢了,唯独这伦才大典,却是不可轻慢的,那么……此事也就作罢了,朕会让人重新调查一下,若是唐爱卿果有冤屈,朕自然会还唐爱卿一个清白。”
  只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不啻是判了唐伯虎‘死刑’。
  朱宸濠为自己的临场反应感到得意,他虽是不经常在这京师里,可是跟着京师里的很多达官贵人都有联系,又怎么会对朱厚照的性情不知晓?
  唐伯虎方才的喜悦,顿时化作了无数的懊恼和哀痛。
  他几乎距离这梦寐以求的转运,只差那么一步,不过一厘一毫的距离,偏偏……却是一下子付诸东流。
  他抬眸,看着一脸凛然正气的朱宸濠,朱宸濠甚至看他朝自己看来,竟是向他报以一个笑容,这笑容,和以往一样如沐春风。
  唐伯虎才刚刚进宁王府之时,宁王父子待他是极为友善的,同样是这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可现在映入他的眼里,却又是另一番的面孔。
  唐伯虎带着沉甸甸的心,畏畏缩缩地微微后退了一步,咬了咬牙,想要说什么,或许是他心里那股才子的凛然傲气险似要被激发出来,可是转瞬之间,他便理性地明白到自己身处何地,面对的是何人。最后,一切都只化作了一番苦笑,方才激动的眼眶通红,现在却是痛苦地落下泪来。
  唐伯虎拜倒在地,朝着朱厚照叩拜道:“草民叩谢陛下恩典。”
  什么还会再查一下,唐伯虎很清楚,那一桩陈年旧案,是不可能再查了。
  因为这牵涉到的是朝廷的斗争,当年有人要整的不是他,而是他当年的考官,因为考官舞弊,所以他受到牵连,而整垮那考官的人,哪个是等闲之辈呢?现在他们想必早已功成名就,谁会因为一个一文不值的唐伯虎,而去招惹这桩旧案的某些大佛?
  完了……
  唐伯虎的心里沮丧到了极点,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铜砖上。
  事实上,他本是接受了这个命运,可是叶春秋今日的一句‘无心之言’,令他又燃起了希望,可现在,恰恰是宁王的一句话,又将他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有多少人明白,这如天堂掉下地狱之感,是何等的痛苦!
  朱厚照则是没有了耐心了,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不必多礼了,你的画很好,朕很喜欢,来人啊,给这位唐爱卿赐三十两银子吧,王叔,还有唐爱卿,你们且告退,朕有话和春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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