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风流(校对)第556部分在线阅读
可是叶春秋不以为意地道:“这么说来,春秋就有点糊涂了。”
顿了一下,叶春秋继续道:“刘公和方兄,可是一道来的吗?”
叶春秋的话显得有点不着头脑,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
这叶春秋,为了洗清自己,还真是……
可是……猛地,突然有人明白了。
他们不是一起来的……
按理来说,刘瑾杀人的时候,既然方唐镜既然在刘府,那么二人得知了消息,肯定会一块来,若是他们都有心来为读书人伸冤的话。
可是呢,叶春秋清楚他们绝不可能一块来,因为他们既然是同伙,那么就一定要营造一个大家不约而同而来的假象。
这时人群中有人道:“是方兄先到,而刘公后到的,方兄先在此慷慨陈词,过了小半时辰,刘公才来。”
人群中,一下子炸开了,确实很多人先看到的是方唐镜。
叶春秋终于问出了最致命的问题:“这就怪了,方兄为何不和刘公一道来呢?莫非……这伸冤,还要分出个先后?嗯……让我猜猜看,莫非方兄和刘公还要避嫌不成?这又不对啊,为死去的兄台伸冤,理应是光明正大的事,怎么现在却瞧着像是做贼一样,哎呀,这是什么道理,刘公,方兄,你们能否解释一下?春秋不才,还请赐教一二。”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最有利的武器
其实从叶春秋逼着刘大夏出来为方唐镜站台开始,刘大夏就已经输了。
因为刘大夏是名满天下的君子,是令人敬仰的对象。
而敬仰,却是需要神秘感的,所以像他这样的人物,根本无需跑去跟人辩驳,一个举止就足以让人钦佩了。
一旦开了口,那么就不免会有漏洞,为了弥补一个漏洞,他就需要一个谎言,最后又得需用无数个谎言去掩饰之前的谎言。
也就是说,只要开了口,他给人的形象,便会一落千丈。
这就好像孔庙里的至圣先师,他为何受人敬仰?是因为他是泥塑的金身,他不需要开口,他所留下的不过是一本论语罢了,而这本论语语焉不详,自然会有无数的大儒为其作出最‘精辟’的解释。
言多必有失,每一个人的心目中,都会有一个不同的至圣先师,他们只需要知道至圣先师很高级,然后把自己所能想象的所有美好品德加到至圣先师的身上就可以了。
刘大夏也是如此,他也很高级,大家知道他是君子,是好人,所以每一个人都有一个想象中的刘大夏。
可是刘大夏了开口,那么高级的想象,也就没有那么高级了,噢,原来如此,原来刘公也不过如此嘛。
面对叶春秋的质问,刘大夏很谨慎,他知道他不能再开口了,因为继续争吵,不断地和叶春秋纠缠,只会让叶春秋浑水摸鱼。
于是他只是轻描淡写地淡淡一笑,便继续沉默缄言。
方唐镜自是会意,连忙道:“胡说,我,我当时……”
“你当时是和刘公商议定了,所以你们一前一后,你先来鼓动人滋事,此后刘公再出现,是吗?”叶春秋直接打断方唐镜的话,他当然不会再给方唐镜任何机会了。
方唐镜心里早已慌乱,没有多想,便立即矢口否认道:“当然不是,你将刘公当做什么人……”
叶春秋看着已经不由自主地浮出惊慌之色的方唐镜,很直接地道出了主题:“我是就事论事,便是圣人也会犯错,刘公就不会吗?我只问你,你与刘公,到底合谋了什么?是因为水师打击了倭寇,而你们与倭人早有勾结,所以才想要将我除之而后快,借此加罪镇国府是吗?”
最有利的武器,就是真相。
本来这是摆不上台面的东西,可是叶春秋趁着方唐镜无法自圆其说时,却是抛了出来。
无数的读书人顿时又是哗然起来,许多人来此,其实只是因为刘瑾打死了几个读书人,令他们愤慨不已。关于倭寇的事,其实真正在乎的,也就是最先来的数十个读书人,也就是说,倭寇的事,只是一个理由,而真正引发了众怒的,却是刘瑾对读书人的残酷。
方唐镜方才已经有些哑口无言,现在叶春秋直接抛出了真相,他眼里写满了恐惧。
眼前的这个家伙,完全是不按常理出牌啊,而他很显然,没有想过事情会往这样的方向发展,又怎么不会慌?
原本,叶春秋若只是抛出这个来,在所有人眼里,这只是一见可笑的事,刘公和方唐镜私通倭寇,这不是笑话是什么?
可是方唐镜被叶春秋步步紧逼,已是慌乱,叶春秋突然将这句话抛出,众人看着方唐镜一副冷汗淋漓,脸色苍白的样子,便不禁生出了一些疑窦,他们自然是相信刘公的品德的,可是方唐镜呢?莫非……
其实从一开始,方唐镜就陷入了圈套,叶春秋先是知书达理,任他口出恶言,使所有人对叶春秋抱有了一丝同情,看到这一幕,原本还闹哄哄的读书人,反而冷静一些,不会被方唐镜轻易的煽动着做过激的举动;此后叶春秋先从自己的功绩入手,借天子之口,说明自己绝非是一个无耻小人,接着,他振振有词的痛斥刘瑾,则是表明自己与读书人站在同样的立场,而现在,接二连三的质问,彻底打乱了方唐镜的阵脚,当真相抛出,方唐镜下意识的矢口否认,却再没有先前的底细了。
叶春秋突然冷笑,他盯着方唐镜,一字一句地道:“你可知道,这是抄家灭族之罪?若你当真勾结了倭寇,不但你要死,而且还要杀你的父母,杀你的妻儿,你满门的至亲,统统都要千刀万剐,方兄,举头三尺有神明,你想好了吗?”
方唐镜在叶春秋的逼视下,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他可能未必是因叶春秋的话而受到惊吓,他真正害怕的却是叶春秋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是杀过人的,也正因为如此,他分明看到叶春秋眼里闪着杀戮,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虽是脸上似笑非笑,可是方唐镜就是莫名的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他甚至毫不怀疑这个头戴纶巾和儒服的少年只是危言耸听,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不自觉地后退,后退了几步,身后却是玉阶,于是他猛地脚底一滑,一下子打了个趔趄。
众人见他如此惊慌,反而更加疑窦起来,无数质疑的声音开始窃窃私语:“这是怎么回事,方兄为何如此恐惧?”
“莫非是因为受了这镇国公的威胁?”
“又或者,他当真……”
人心乱了。
人心一乱,怎么还可能同仇敌忾?大家从方唐镜的慌张之中,似乎看出了一点端倪,当大家开始怀疑的时候,哪里还能一门心思在此闹事?
显然,叶春秋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唇边飞快地闪过一抹不易让人察觉的得逞笑意,将视线从方唐镜的身上收了回来,从容地旋过了身,朝所有人团团作揖,朗声道:“是非曲直、自有公论,我若有罪,自然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可若是方唐镜与某些人罪无可恕,也别想逃脱法网,下了诏狱的生员,我会设法营救,为此而死的读书人,我会尽力去抚恤,叶某今日,言尽于此,告辞。”
他说罢,再没有丝毫的迟疑,也不理会那无数的低声议论,踩着泥泞,抬腿要走。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响亮的耳光
所有人看着叶春秋徐步而去,不少人竟有些茫然,有人不禁看向那方唐镜,方唐镜竟是目瞪口呆,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想去看刘大夏,偏偏这时候,他又觉得这样瓜田李下,只得快速地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刘大夏一眼。
刘大夏则是面容铁青,却依然木着,不发一言。
这是一个十分诡异的局面,方才大家还义愤填膺,现在却都茫然失措起来,没了气势,也没有了悲愤,好端端的一次仗义行为,似是成了一场闹剧。
叶春秋依然一步步地走着,身后宏伟的太庙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只剩下了雪絮飘飞的苍茫天地间一个朦胧的轮廓。
他的脚印一直向前延伸,叶春秋依旧是勾着嘴,儒雅的面容上,不见喜怒。
哒哒哒……哒哒哒……
此时,一阵侧耳的声音,是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那快马自阴霾的天空下陡然出现,身上积了厚厚的雪,迎面见到了叶春秋,骑在马上的人便如疯了一般,猛地蹬腿下马,手中的缆绳也随之狠狠一拉。
“禀镇国公,天津卫来了快报,水师返航了,卑下赶来时,水师已经登陆,只怕这个时候,镇国新军已经在赶赴京师的路上了。”
回来了?
这倒是比叶春秋预想中的,回来得要早一些。
叶春秋不由抖擞起精神。
不容易啊!
“好,很好……”叶春秋难得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他本是打算离开太庙,可是脚下一顿,却突然转过了身,又朝着太庙返回。
太庙里头,不少人心不在焉的,那方唐镜见状,忍不住鼓噪道:“那叶春秋巧舌如簧,呵……他的这点伎俩,难道别人不知道吗?此人很是狡诈,万万不可轻信此人,他哪里有什么功绩?简直可笑……”
方才还沸沸扬扬的读书人却是在此时纷纷安静了下来,倒显得方唐镜的说话有些刺耳了。
就在此时,在风雪夹杂之中,那个熟悉的脚踩雪地的声音又从雪絮中徐徐出现,翻滚着乌云的阴霾天空之下,这个少年又徐徐踱步回来了,他慢悠悠的,脚步不快不慢,像是闲庭散步一般。
方唐镜感觉到了不同的气氛,循着许多人的目光看去,见叶春秋去而复返,他不禁震怒。
方才是被叶春秋所摄,令他心乱如麻,现在总算是稳住了阵脚,这叶春秋还敢来?
这一次他显得‘底气十足’,远远便大喝道:“叶春秋,这里是太庙,我大明历代的高祖太宗就在这里,你还敢来这里放肆吗?你可知道……”
叶春秋并不理他,只是一步步地,自许多读书人的身边擦身而过,大家竟是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路,却同时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他又返回做什么?
方才被叶春秋压得死死的,方唐镜已是恼羞成怒,这时候见叶春秋竟然不理他,只顾着继续往前走,忍不住跺脚道:“你有没有听见我的话?”
叶春秋终于走到了他的面前,抬眸,眼里带着微笑,这瞳孔深处所显露出来的笑意,似要将寒冬都要融化,他的笑容也依然如冬日的太阳一样温暖,叶春秋朝方唐镜作揖道:“方兄,你好。”
方唐镜冷笑道:“你不要再假惺惺了,你这等恶贼,人人得而诛之,谁要和你客气,你还来做什么?莫非还想侮辱我们吗?”
他故意说着我们,等于是将所有人都带到了与叶春秋相对的立场。
叶春秋只是莞尔,他想了想,道:“不,春秋岂敢。只不过……”
方唐镜警惕地看着他道:“只不过什么?”
方唐镜只在心里想着,之前毫无准备,才会着了叶春秋的道,这一次怎么都不能再被叶春秋慌了神。
而叶春秋却是吁了口气,才道:“春秋虽不敢侮辱所有人,却是来侮辱方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