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风流(校对)第49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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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不多时,便有书吏进来通报说佛郎机使者到了,刘健一脸威严地道:“请进来吧。”
  话音落下没多久,便见一人在鸿胪寺的官员陪同下进来。
  刚刚,叶春秋还在思考着如何沟通的问题,可是抬头一看,心头不由浮出讶异。
  此人哪里是什么佛郎机人,分明就是一个穿着儒衫的汉人,甚至他的头上,还戴着一顶纶巾,看起来,年纪四旬上下,身材中等,面貌清瘦,肤色带着古铜色。
  此人徐徐进来,便朝刘健诸人行了个标准的揖礼,同时口里道:“学生王汉忠见过诸公。”
  显然刘健与诸人也没想到会面的是一个这样的人,纷纷面面相觑,刘健不由道:“鸿胪寺那儿,有人说你叫葛菲,何以是个汉人?”
  这王汉忠含笑,道:“学生本就是汉人,一直都在南阳经商,这葛菲乃是学生的佛郎机名。”
  随即,刘健诸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不悦之色。
  叶春秋见这王汉忠不疾不徐,神色中带着几分自鸣得意,料来他可能连个秀才都不是,可是现在却能在这内阁,与当世宰辅相见,又怎么会没有得意呢。
  刘健终究稳重,便道:“你既是汉人,何以为佛郎机人效命?”
第一千一十五章
野心勃勃
  不知道王汉忠是否看出几位阁老的不悦之色,神色却是显得怡然自若,道:“学生在广东,本只是个童生,后来家道中落,便只好远去南阳,投靠自己的叔父,恰好佛郎机天兵抵达了南洋,学生跟着叔父做一些小买卖,满剌加国既已覆没,学生自然而然也就是佛郎机国的臣民,为自己的总督效命,岂不是理所应当?”
  他徐徐地又道:“大明虽是学生父母之国,可是学生在马六甲,所见的佛郎机人勇悍无比,善用坚船和火器,往往能够以一当百,所向披靡,佛郎机人见我识文断字,又熟谙汉语,便征辟了学生至其帐下效命,佛郎机人待学生优渥,学生自当肝脑涂地,尽心报效。”
  他说到此处,得意之色更加明显:“更何况,佛郎机国人笃信天主,其心善焉,此番两国之间闹了些许的误会,所以学生特来代表总督向大明致歉,望朝廷能够宽大为怀……不再计较……”
  最是耿直的谢迁率先忍不住暴怒了,不客气地道:“其心也善?这是哪门子的善,屠我百姓也是善吗?”
  王汉忠却是对盛怒的谢迁毫无畏惧,很认真地道:“这是因为他们是异教徒……”
  “胡说八道!”
  谢迁喝了一声,还要张口说点什么,刘健却是用眼神止住了他,旋即,刘健捋须,冷声道:“只是致歉吗?若是致歉,何不交出涉事的凶徒?”
  王汉忠反而笑了,道:“这可不成,总督阿方索阁下的意思是,正因为两国此前有所误会,才可趁此为契机,永结同好,若是大明肯在泉州或是广东沿岸开辟一处定居点,供佛郎机侨民居住,准许佛郎机国舰船靠岸经商,两国……”
  叶春秋坐在一旁,也忍不住道:“你们是来借此威胁的是吗?”
  这王汉忠看向叶春秋,似乎对一个少年坐在这里感到奇怪,便道:“敢问大人是谁?”
  叶春秋道:“叶春秋。”
  王汉忠听罢,却是眼睛一亮,道:“原来大人就是万金求种的镇国公,镇国公的美名已经传遍南洋,佛郎机人也一直想和镇国公交朋友,不料学生在此能一见镇国公的风采,实在是喜不自胜。”
  想交朋友?还闻名已久?这分明是把我当冤大头了吧,万金求种的传说,可能当真给了这些佛郎机强盗足够的震撼力,也正因为如此,经营着马六甲的佛郎机人这才蠢蠢欲动,挺身犯险。
  叶春秋抿抿嘴,却是不理会他,可脸上的冷然之色非常明显。
  王汉忠算是看明白叶春秋的脸色的,于是转回正题道:“总督大人所要的很是简单,我佛郎机国有兵十万,个个骁勇,大明绝非是总督大人的对手,若是大明能够迷途知返,或许……”
  说到这里,刘健便觉得可笑起来,这哪里是什么致歉,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嘛。
  迷途知返,就得吞下佛郎机人的条件,可若是执迷不悟呢?
  叶春秋在一旁冷冷地道:“若是执迷不悟,莫非贵国还想毁了我大明的宗庙吗?”
  王汉忠露出了笑意,道:“这个……得看总督大人的意思了。”
  言尽于此,刘健自觉得已经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他端起了茶盏,淡淡地道:“送客吧。”
  王汉忠意犹未尽,偏偏被人很不客气地逐客,不禁有些恼怒,便道:“佛朗机国数千勇士,便可在南洋称雄,学生这样说,也是为了朝廷好,大明毕竟是学生的父母之邦,学生也是忠贞的教徒,绝不狂言……”
  那随来的鸿胪寺官员看着几位阁老的脸色,很识相地对王汉忠做了个请的姿势,这王汉忠见内阁态度坚决,便不由冷笑道:“呵……天下已经变了,竟还不知好歹。”
  外头早有几个侍卫在候命,这时听到王汉忠放肆,纷纷抢步进来,横眉冷对他,手不禁握紧了手中刀柄。
  刘健只是摆摆手:“放他走吧。”
  看着那几个挺有威胁感的侍卫,这王汉忠虽然气恼,还是不甘心地扬长而去了。
  在这内阁的正堂,刘健诸人气得不轻,其实若是面对佛郎机人倒也罢了,可是这嘴上放肆的,偏偏是一个汉人。
  刘健沉吟片刻,仔细回味着方才的话,接着抬眸,看向叶春秋道:“春秋,你听也听了,意下如何?”
  叶春秋心知葡萄牙人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未知的事物,刘健询问自己,不过是因为自己略知一些佛郎机的典故罢了,叶春秋便道:“佛郎机人何以会突袭泉州?又为何他们一登陆,便立即占据鸡笼山这样的津要之地?再者,他们为何要用这样粗暴的手段?为何两三千人就敢如此放肆?”
  叶春秋一口气连续抛出了几个问题。
  令刘健等人不禁深思起来,才半晌,刘健突然眯起了眼睛,他眼里竟是掠过了一丝杀机。
  “你是说,是这王汉忠捣的鬼?”
  叶春秋很难得见到刘健动如此的真怒,一面道:“倒也并非是一个王汉忠捣的鬼,只是这王汉忠,怕是没少给那些佛郎机人出谋划策,他自称那什么总督很是器重他,佛郎机人既肯让一个汉人来托付全权,授意他前来和朝廷交涉,至少这说明王汉忠取得了佛郎机人所有的信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么这王汉忠做了什么事,能让葡萄牙人如此信任有加呢?”
  说到这里,叶春秋看着几位皆是用着狐疑之色看着他的阁老,接着道:“依我之见,先派遣使节,接着袭击泉州,再到现在这般杀个回马枪回来‘致歉’,显然是佛郎机人的身边有熟知大明底细之人,想来想去,除了这个王汉忠,又会是谁?”
  听了这话,刘健等人的面色犹如阴云密布,朝廷还没摸清佛郎机人的底细,现在倒好,却因为一个王汉忠,让佛郎机人将大明的底细都摸透了。
  那王汉忠敢得意洋洋地跑来嚣张,多半也是知道朝廷绝不会为难外使,否则,他哪里有胆子来?
第一千一十六章
圣明之君
  葡萄牙人这时候理应是对大明了解不深的,毕竟他们才刚刚在马六甲扎根,而许多的计划,分明对大明的地理和朝廷的生态了若指掌,所以叶春秋很清楚,根子就在这王汉忠的身上。
  叶春秋在内阁里闲坐片刻,接着便有宦官来道:“镇国公,陛下有请。”
  既然已经见过了佛朗机的使者,陛下召自己前去询问也是情理之中,叶春秋不觉得惊诧,动身往暖阁而去。
  等走进暖阁的时候,只见朱厚照背着手,依旧站在那窗台前,愣愣地眺望着窗外的琼楼阁宇,似是所有所思。
  及至听到身后传来叶春秋细碎的脚步声,朱厚照却依旧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这时候,他的心情显然是不大好的,甚至有着一种壮志未酬的感觉。
  细碎的脚步到了身后,朱厚照依旧看着窗外,只是口里传出叹息声,道:“天气越来越炎热了啊,遇到许多事情也不免变得糟糕,春秋,你说是不是?”
  呃,陛下这又是在多愁善感?
  不过叶春秋还是明白朱厚照的,心情不好,还是因为佛郎机人的事情吧。
  叶春秋便道:“是啊,越发的炎热了,不过陛下不应只穿着一件凉衫,现在春夏之交,天气变幻不定,陛下还是应当注意身体,往后的好事才皆有可能。”
  朱厚照面对窗外,苦涩地笑了笑,道:“不说这些了,朕只想问你,朕是不是有些傻?”
  “啊……”
  听到身后传来叶春秋惊讶的声音,朱厚照的心里却是沉甸甸的,深深地吸了口气,继续道:“你说实话,不要说什么朕圣明之类的昏话来骗朕。”
  叶春秋毫不犹豫地道:“可是陛下确实圣明。”
  朱厚照的浓眉深深地皱了起来,心里很是不喜,他心里正难过着呢,都已经说了不许说圣明之类的鬼话,可是这个家伙还非要说不可。
  朱厚照便旋过身,怒气冲冲地道:“叶……春……秋……朕说过,不许说圣明。”
  谁晓得叶春秋在这个时候也犯起了牛脾气,表情是惯有的正经之色,很认真地道:“陛下是真的圣明。”
  朱厚照顿感有一种徒呼奈何之觉,便冷笑道:“好啊,那你来说说看,朕如何圣明了?朕是文治圣明呢,还是武功圣明呢?是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呢,还是朕爱民如子呢?你来说,说说看,说不出来,朕就……朕就……”
  还没等朱厚照说完,叶春秋毫不迟疑地道:“陛下能认识到自己的傻,难道还不圣明吗?”
  “……”朱厚照惊呆了,一时间说不出来。
  居然很有道理的样子,一个人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似乎也应当算是圣明吧……至少……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是认识不到自己的错位的。
  可是……听着怎么怪怪的?这到底是夸呢,还是骂呢?
  这既等于夸了朕很有眼光,很明白事理;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能明白自己蠢是圣明,岂不是说自己真蠢来着?
  这一次,是轮到朱厚照哭笑不得了。
  好在这一句玩笑,总算冲淡了郁闷的气氛,朱厚照却还是绷住了脸,道:“朕听说过先祖的功绩,可是为何朕非但做不到,反而还处处……哎……”
  叶春秋不由露出一丝微笑,道:“陛下何不振奋精神,想一想如何为泉州被杀戮的军民百姓讨一个公道。”
  朱厚照却是摇摇头道:“算了,朕总是自鸣得意,以为自己能如何如何,其实朕什么事都办不好,也办不到,朕自称自己是大将军,却连一个胡虏也对付不了,或许师傅们说的是对的,朕就应该安安分分一些,其他的事,让别人去料理吧。”
  叶春秋看出了朱厚照身上的沮丧,也很能体谅他的感受,这个世上,总会有太多不顺心的事,只是……
  叶春秋道:“人生在世,怎么能不受挫折呢?若是连陛下都如此,那么这天下如此多的苍生百姓,又是该如何自处?陛下既然克继大统,继承了祖宗的江山社稷,这除了是一场天大的富贵,更是一份担当,陛下年少,可以担不起,可是担不起也要担下去,天下这么多人,或许在陛下眼里,不过是一群蝼蚁,尚苟且偷生地活着,为的不过是果腹而已,他们在挣扎求生,也在仰赖着陛下,陛下想要享着清福,是要将他们置之何地?若是连陛下都不管不理,还有谁在乎他们?”
  叶春秋冷着脸,看着朱厚照复杂的神色,显得极为严肃,又道:“臣弟从前也只想享这样的清福,听闻那些该死的倭寇、胡人和佛朗机人纵兵劫掠,臣弟就无论如何也无法无动于衷,这不是什么良心作祟,而是臣弟蒙陛下信重,得以今日身居高位,怎么能没有一丁点悲天悯人?人未必能胜天,或许有些事是天注定,可即便如此,若是天地不仁,臣弟也要试着去做一下努力,努力了,尚且还有可能改变,可是不努力,便是一点的可能也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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