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风流(校对)第38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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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偏这位向来以忠直和风骨著称的清流,此时却像是磕头虫一样,哪里还看得到什么风骨?明明被陛下羞辱,却全然没有一丁点骨头,竟趴在地上磕头,口里大叫圣明。
  肉麻至极。
  朱厚照倒是很享受这种感觉,他也激动到了极点,如疯子一样,背着手在这殿中团团地转,边道:“来人,念这奏疏,给朕念出来,念给大家听听。”
  一个小宦官忙是拿起一份奏疏,然后扯开了嗓子道:“大同地崩,瘟疫流行,死者巨万,此天灾人祸也,草民蒋欣,拜见陛下,草民不过一介举人,值此祸患之时,本以为必死,不料陛下宣侍学叶春秋为钦差,紧急救灾,此后,陛下心系大同百姓,竟是不顾危险亲临大同,陛下在大同时,每日以稀粥为食,分肉羹于病患,亲临粥棚,安抚老弱……”
  “草民本草芥矣,而今受陛下之恩方能苟延残喘至今,再造之恩,无以为报,如草民这等人,足足有十余万,臣等磋商,不知如何感激报效,于是大同军民,愿以血作书,仅此以谢,愿陛下万年万年万万年……”
  “……”
  大殿中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此时此刻,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撼。
第七百七十六章
必杀一击
  这是一份很朴实的奏疏,里头呢,大致的意思是,大同快要完蛋了,而这个时候,除了皇帝派了叶春秋来救灾,想不到,皇帝居然如此心系大同百姓,竟是也来了大同,亲自指挥救灾。
  在救灾的过程中,陛下与大家同甘共苦,每日吃粥,却将好的食物让给病患,又与叶钦差在城中四处巡查,对灾民殚精竭力。
  历朝历代,虽只听说过皇帝心系百姓的,可是如当今陛下这样,真正深入灾区,与军民同甘共苦的,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整个大同有军民十七万,而这些人,正因为有了陛下和叶钦差才活下命来,陛下简直就是大家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
  陛下,你富有四海,我们这些受到陛下帮助的人无以为报,所以写下这份贺词,只能借此来表示大同军民的感激之情,愿这样的圣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真正要命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在这末尾,人家还添了一句,军民们踊跃联署,为表示对陛下的爱戴,愿以血为印。
  什么叫以血为印呢,就是说,大家割破或者是咬破自己的手指,在这份联名的奏疏上留下自己的印记,而理由很简单,很多人根本就不识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所以索性就用画押的方式,大同的条件简陋,也没有那么多的印泥,既如此,索性就割破手指盖印了。
  也就是说,这是一份带血的奏疏。
  带了多少血呢,奏疏中是有说的,总计是七万三千九百六十二人。
  这是一个足以令人震惊的数字。
  七万多个军民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然后在这一封封的奏疏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而这些印记,足足有两大箱子。
  除了这份奏疏之外,其余的每一份奏疏都没有字,却留下了数以百计的血印。
  这时,朱厚照不厌其烦地捡起了箱中的一份份奏疏,他拿出来一一展示,而上头的血已经干涸,歪歪扭扭的,甚至因为找不到好纸来做奏疏,许多纸片只是草纸,泛黄的草纸上,歪歪斜斜地留着一个个的血印,触目惊心。
  这是一种最朴素的表达方式,朴素地不能再朴素了。
  满殿的大臣,此刻再也没有人说出话来。
  你们说陛下是昏君吗?那么这是什么?
  终于,朱厚照厉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他的声音虽是严厉,却还是掩饰不住自己的激动之情。
  他万万料不到,自己只不过是去了一趟大同,只不过做了一些很微末的事,甚至完全可以用不值一提来形容,何况自己还在大同抓着田鼠,还挺快活的,结果收获的却是如此厚重的回报。
  而这一张张朴素的草纸,却比一万句漂亮的称颂都要珍贵得多。
  朱厚照甚至有些感动,感动得连眼眶也发红起来,想不到朕也有做圣君的一天啊。
  他吸了吸鼻涕,现在来说,一切感觉还良好,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继续道:“你们总是说,是叶爱卿怂恿着朕去大同的,胡说!朕就不能心系百姓?就不能为了灾民而辗转难眠,就不能想到朕的子民们一个个颠沛流离而触景生情,就不能一时情急,想为灾民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难道你们的意思是,大同军民说的话都是假的,朕其实只是贪玩,只是胡闹,所以才跑去了大同,为的就是玩儿?为的就是去寻乐子?”
  这一番质问,掷地有声,理直气壮。
  众臣都呆住了,一个个依然无言以对。
  是啊,所有人开始都陷入了一个误区,朱厚照是个混账,这几乎是百官的共识,虽然大家不敢说,可是心底深处,却基本都给皇上贴了这个标签,大家不傻,你特么的做了这么多缺德事,到底是什么尿性,谁人不知呢?
  也正因为如此,当朱厚照去了大同,大家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皇上又特么的发癫了,他又跑去玩了,这一次后果更严重,跑去的是灾区。
  你看,皇上胡闹,肯定是需要有人来背黑锅,需要有人来做替罪羊的,那么叶春秋倒霉,活该你得圣眷,又活该皇上别的地方不去,偏偏要去你身在的大同!
  可现在的问题却又不一样了。
  陛下是去玩吗?不是啊,陛下是心系百姓,所以才去救灾,陛下想到军民们受灾,想到这些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想到他们命悬一线,于是辗转难眠、夙夜难寐,难道这样不可以吗?
  若是这份带血的奏疏出现之前,是绝不会有人认为皇帝是去救灾的,可现在……奏疏一出,谁敢放屁?
  难道十几万军民,七万多个血印,还不如一个在北京城里舒舒服服的官老爷说话更有公信力?
  那么……问题出现了。
  当陛下是去救灾的,陛下是圣君,是宅心仁厚之主,今日所为,必定载入史册,你现在高喊一句,陛下,这是叶春秋怂恿的。
  有过,才需要有人背黑锅。
  现在正是展现陛下仁厚的时候,你特么跳出来说是底下的臣子怂恿陛下去做好事,你确定这样合适吗?
  这就如后世的公司做出了一个天大的业绩,然后底下人一齐说,其实这不是领导的原因,而是隔壁小王怂恿着领导才促成的事,开玩笑,背黑锅才需要隔壁小王的好吗?
  而现在,谁敢说这贪天之功是叶春秋怂恿的,这就是作死,民心本来就该归于陛下,吾皇万岁。
  这么明白的事实已经摆在面前,这些能站在这里的大臣都不是真的傻,自然也想明白了这种种串起来的干系!
  于是呼啦啦的,大臣们纷纷都拜倒在地,到了这个份上,再说什么都不合适了,只此一份奏疏,足矣。
  无数人拜倒在地,匍匐在朱厚照的脚下,恭敬地道:“吾皇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次,已经不再只是从前的敷衍了,也不只是按部就班的礼仪,至少绝大多数人都是发自肺腑,表里如一。
第七百七十七章
心系百姓
  山呼万岁的声音,在保和殿里久久回荡。
  朱厚照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他突然想到,自己在大同只是做了一点点的事,其实从一开始,他也没有太多地顾念过灾民,可是想不到,换来的却是这样真切的回应。
  他有些感动,这辈子很难有什么人能感动他,就好像一个恶劣的学生,突然因为无心之举而遭受了表扬一样,可是不管他信不信,事情却是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睛又湿润了。
  他不由看向叶春秋,叶春秋也已拜倒,此时的他,在人群之中很不起眼,可是朱厚照很感激他,其实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叶春秋的功劳,是他种痘,是他稳住了诸卫,是他实行施粥,是他建立了次序,而接受鲜花和掌声的却是自己。
  而此时跪于地上的叶春秋却很是欣慰,大舅哥果然没有有负自己的重托啊,陛下跑去大同,必定会点燃整个朝野的怒火,叶春秋这样的清流官,又怎么会不知道舆情呢?
  他更知道,一旦众人的愤怒汇聚起来,势必有人会借此来整治自己,所以在离开大同之前,他就已有了布置,而在大同负责此事的就是他的大舅哥王守仁。
  七万多份血印,大大出乎了叶春秋的预料之外,他本来只想凑齐个几千人就够了,毕竟几千在这个时代也绝对属于可观的数字,足以解决自己回京之后的麻烦。
  只是万万料不到这个数字竟是七万,这个时候,连叶春秋都情不自禁地震撼起来,毕竟没有人吃饱了撑着,会喜欢咬破自己的手指。
  这个时代,有一个很深的观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毁伤,而且……咬手指很痛的。
  今日朝堂中的人,哪里知道,当王守仁安排人提议联名上奏的时候,整个大同都在沸腾。
  甚至连叶春秋都不知道,无数灾民几乎将整个知府衙门都围了十几个圈,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有人自发地组织起来,自备了草纸,然后让自己的邻里聚在一起摁下自己的手印,每一个人都将这联名的奏疏当做一件极为神圣的事,便是六七十岁的老翁和老妪都不肯落后于人,闺阁里不敢出来的小姐,也在自己的香帕上摁下了血印交了出来,络绎不绝的人,将代表自己心迹草纸、香帕、撕下的书页送到知府衙门里来,这是一个根本无须动员的动员,他们只是想表达自己的情绪,自己想发自内心的表达自己的感激。
  收集这些,只用了七天不到,七天时间,拢共是七万三千九百六十二个血印就这么启程出发,两个沉沉的箱子,所代表的是坚如磐石的民心,比一切的证词和再浮夸的溢美之词都要有力。
  为了安全起见,王守仁没有将奏疏急着送入宫中,而是先送入了叶家。
  叶春秋虽然被关押在大理寺,当他知道是焦芳想要整自己的时候,他没有选择立即将奏疏送上去,而是授意叶家的人暂时先将这些奏疏藏起来,今日……就是它们重获天日的时候。
  也是今日,焦芳自鸣得意地以为叶春秋没有了退路,决心铤而走险,给叶春秋致命一击,而如今,他彻底地暴露了。
  焦芳虽也拜倒在地,可是与其说是拜,倒不如说他是瘫倒在地,因为此时此刻,他的身躯在不断地颤抖着。
  他的根基来自于刘瑾,刘瑾的根基来自于陛下,也就是说,他和其他的阁老不同,他是无根浮萍,无根浮萍与树大根深的大学士不同,他的权利是仰赖于陛下的。
  一旦为陛下所恶,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他的脑海里已转过了一百个念头,心像是被大锤一次次地重击一样,他感觉自己要完蛋了,正如叶春秋方才对他所说的那样‘焦公,你输了’,没错,是输了,而且输的一败涂地。
  此时,听朱厚照的声音道:“哼,你们就这样的冤枉人,就这样的看不起朕,就这样的认为朕只是个糊涂虫,跑去大同,就因为是被人怂恿的!哼,叶爱卿之所以承认,还不是因为你们非要这样的冤枉朕,朕固然是有错,叶爱卿想为朕背负这个错,你们呢,好嘛,喊打喊杀。可是……可是朕私自出宫,就算有天大的错,还不是因为你们。”
  朱厚照意气风发地看着跪了一地的大臣,声音里有着满满的自信:“你们每日在朕面前念,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总是你们说的吧,刘爱卿,你说,是不是你说的。”
  刘健心里已是感触万千,料不到朱厚照会咄咄逼人地问自己这个问题,他有点反应不过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只听朱厚照继续道:“还有王师傅,还有谢师傅,还有李师傅,可都说过这样的话,哼,朕信了,朕对此深信不疑啊。朕自然因为深信不疑,所以想到大同发生了灾荒,听到你们议论说,地崩加上瘟疫,雪上加霜,到时不知要死多少人,你看,民为贵啊,百姓都要死了,朕比之百姓,何其轻贱,难道就不能去大同吗?哼,方才是谁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朕告诉你们,大同军民才是千金之子,朕身为人君,前往救济,可谓是理所应当,为人君者,对军民的生死不能感同身受,那就是昏聩,是无耻,你们啊你们……太祖高皇帝还曾对你们说过,尔俸尔禄民脂民膏,想必你们这些话都忘了,若是没忘,怎么会如此冷漠?”
  朱厚照完全开启了得理不饶人模式,连珠炮似的,开始一个个对这些大臣大加挞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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