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风流(校对)第37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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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疫天花?
  这些日子,尤其是朱厚照溜去了大同,张太后可没少打听关于天花的事,这种传染性极强的疾病,足以使任何人都谈虎色变,几乎每一个人都形容过天花的恐怖,而这些,也正是张太后辗转难眠的原因。
  而事实上,天花在史学家眼里,他们一向认为,人类史上最大的种族屠杀事件不是靠枪炮实现的,而是天花。
  在人类历史上,天花和黑死病、霍乱等瘟疫都留下了惊人的死亡数字。
  这个时代,治疗和防疫天花根本无从做起,现在听到刘健说到竟可以防疫天花,张太后的身躯不由一颤。
  谢迁和李东阳打起精神,他们没有看到刘健所表现出来的哀伤,这就说明,这封急报理应不会噩耗。
  谢迁不由道:“天花防疫?这如何可能?”
  一旁的焦芳眯着眼,却是极为紧张地关注着刘健,他有些忐忑,更愿意听到的是噩耗,此时此刻,他已有些急不可待了。
  刘健徐徐道:“叶春秋在大同防治了天花,也寻到了陛下,陛下现在很安全,已和叶春秋、邓健诸人出了大同,这两日就要到京了。”
  一语道罢,满殿皆惊。
  回来了……平安回来了,原以为是九死一生,竟还活着。
  张太后激动得眼眶又红了起来,她身躯颤颤:“是吗?回来了吗?好……好啊。”
  此时此刻,她已没什么念头可想,什么大同,什么天花,都见鬼去吧,她这时候只是一个单纯的母亲,得知儿子平安归来,激动得忍不住又是垂泪。
  刘健除了松口气,心思却放在了防治天花上,能防治天花,这是何等大的功德。
  这叶春秋……是如何做到的?
  这个小子,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料不到,实在是料不到……
  他心里感叹,想到大同的危机已经解除,却又不由升起疑窦,会不会这奏报有粉饰的成分?
  因为这是孤证,所谓孤证,就是一切都是叶春秋自己说的,莫不是吹牛吧。
  这极有可能,历朝历代,天花一直是无解的存在,这么多的御医都无计可施,他叶春秋小小年纪,如何防治?
  谢迁却已是大喜,一把拍腿而起,而后又恼火起来:“大胆,真是大胆啊,这小子,还有陛下……”说着,重重地叹口气,悲喜交加。
  李东阳也跟着含笑,一面捋着长须,眼角的余光却是落在焦芳的脸上,他对焦芳素来有所警惕。
  焦芳愣住了,甚至面如死灰,这个时候,他的笑脸终究是掩饰不住他的情绪,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原以为叶春秋此次难逃一死,谁料到,他竟防治了天花……
  防治天花啊,这若是传出去,只怕非要天下震动不可,单凭这个,就不知未来可以救活多少人命。
  可怜的是自己,竟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蠢,蠢到了极点,真是愚不可及。
  他顿时恼羞成怒,一股怒火自他丹田升起,杀子之仇,不共戴天,而今日,自己非但没有报仇,反而给了死仇建功的机会,简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丑。
  他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拼命想露出欣慰的笑容,可是这一刻,他再深的城府,竟也无法掩饰,他闭上眼睛,而后缓缓睁开,便一字一句地道:“噢,是这样吗?娘娘,臣有一言。”
  焦芳使大家从喜悦中回过神来,焦芳尽力地摆出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道:“娘娘,陛下为何会去大同?”
  如此一问,使所有人都凝住了呼吸。
  对啊,陛下为何去大同,还不是因为叶春秋?因为叶春秋,陛下牵涉入了险地,因为叶春秋,陛下差点死于非命。
  焦芳抓住了一个重点:“陛下只要回京,他逃离京师前去大同的事就捂不住了,娘娘,陛下乃是万金之躯,亲涉险地,到时,只怕舆论会沸腾吧。”
  会吗,当然会,到时候,一定是满城风雨,一定无数人怒从心起。
  皇帝怎么可以如此呢?
  焦芳的话说到了这里,就抿嘴不语了。
  这一句话,看上去很平淡,却隐含着杀机。
  陛下是不会犯错的,就算是最暴戾的君王,他也不会有错,乃至于你就是商纣王,那也是因为被妲己祸害,你是蠢如白痴的司马衷,那也是因为贾南风,你是宋徽宗,那也是蔡京祸国。
  亡国之君尚且如此,何况是当今圣上。
  天下人会骂陛下吗?想必是会的,可是天下人当然不会直接说陛下是昏君,退一万步,就算陛下是昏君,那也一定是被人带坏了。
  私自出宫,跑去大同那样的地方,完全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这和当初被王振怂恿着御驾亲征的英宗皇帝有什么分别?
  土木堡之变,还历历在目呢,那么……谁来负这个责任呢?总该要有人负责,陛下永远是圣明的,自然而然是因为身边有了奸臣。
  这个奸臣……已经很明显了。
  焦芳点到即止,他慢条斯理地端起了宦官给他斟的一副茶,轻轻地呷了一口,嘴角又带上了几分惯有的微笑。
  终究……你叶春秋还是躲不过啊,天下人有一百张、一千张、十万百万张口,发生这样的事,你叶春秋已是难辞其咎了。
  仁寿宫变得沉默起来。
  因为大家都意识到焦芳是对的,焦芳虽然只是点到为止,却是点出了问题最关键的所在。
第七百六十三章
火上浇油
  陛下此番出宫,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假若叶春秋只是个宦官,即便怂恿着陛下出宫,那也无妨,太监是陛下的私奴,怎么处置私奴,虽然朝臣可以喊得震天响,可那也是天家的家事。
  可是叶春秋呢?他是堂堂清流,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
  这里有一个天大的黑锅,天子是万万不能背的,要不,你叶春秋来背背看?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张太后尚且还没明白到其中的深意,可是刘健等人却是明白了。
  这件事的后果太严重了,严重到会动摇江山社稷,所以救灾与否不重要,防治了天花有多大的功德不重要,重要的是绝不能再有下次,再出现这么一次,那便是地动山摇。
  何况,这一次天子所作所为,已到了朝野忍耐的极限,做天子的,怎么能如此任性妄为?这一次他没有带上刘瑾,本来这该是刘瑾背的黑锅,现在自然就落在了另一人的身上,这个人自然就是……
  就是你叶春秋指使的?
  天子不过是贪玩,自然本性还是好的,没人怂恿,不会做这样的事,这一切都和你难逃干系。
  这才是问题的株主轴啊。
  众人告退而出,焦芳朝刘健诸人点点头,便率先离开了,留下刘健、谢迁、李东阳三人略带几分忧心,徐徐地往外朝方向去。
  “可惜了。”刘健道:“叶侍学是个不可多得的男儿,此次不怪他。”
  小皇帝什么尿性,刘健会不知道?叶春秋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怂恿小皇帝去大同的,这分明是小皇帝私逃,怎么可能和叶春秋有什么干系?
  平素不爱说话的李东阳也是吁了口气,惋惜道:“是啊,可惜了。这消息终究是会瞒不住的,到时朝野震动,必定是千夫所指,陛下是……误了他啊。”
  叶春秋是臣,臣代君过,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小皇帝太胡闹了,已经完全突破了百官的底线,可以想象,那些愤怒到了极点的朝野百官和士人,届时会怎样看待这件事。
  谢迁欲言又止的模样,只是低垂着头,今日他的言行完全没有他的风格,他只是踟蹰着埋头闷走,亦步亦趋,脑子里嗡嗡作响。
  这件事的后果很严重,这个黑锅一旦背了,固然陛下可以袒护他,可是叶春秋一个堂堂清流,就等于是被逼到了死角,成了天下人眼里如那刘瑾一样的人。
  翰林最紧要的是什么,是名声,就算不加罪,名声臭了,固然可以得一时富贵,可是从此往后呢?
  叶春秋辛辛苦苦熬到现在,为的是什么?
  一个受天下人白眼和指摘的‘佞臣’,会有什么好结果?
  这叶春秋,是要完了啊。
  谢迁深吸一口气,显得浑浑噩噩,他与叶春秋,其实平时见不了几面,可是他一直都是将叶春秋当自己的子侄看待,他知道在这件事中,不是叶春秋的错,可是代天子受过,又在所难免。
  “刘公,李公。”谢迁突然驻足。
  刘健和李东阳都不禁驻足,看向谢迁。
  便见谢迁一脸的不自然,嚅嗫着不知该怎么说是好。
  这是一个性子刚硬的人,所谓‘刘公断、李公谋、谢公尤侃侃’,这话的意思是,李东阳善谋略,而刘健善于当机立断,而谢迁则是能言善辩。
  一个能言善辩的人,大致就和死鸭子嘴硬的人差不多,这种人很少愿意承认自己的过失,可同时脸皮也很薄,不愿意求人。
  谢迁几次想要出口,无奈何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刘健大致明白谢迁的心思,便宽慰道:“于乔,但说无妨。”
  “哎。”谢迁叹口气道:“这个不成器的小子,惹来这么大的灾祸,真是……真是……罪有应得。只是……论罪,他不当至此,他……是非曲直,想必刘公和李公也了然于胸了,他这是代天子受过,可是毁的也是一生的名节啊,若是任此下去,灾祸也就不远了。谢某……谢某……厚颜,这个小子终究是谢某子弟,还望刘公、李公看在谢某的薄面上,搭救一二,伸出援手,他年轻,有不知是非的地方,也望海涵,可是他的路还长着……刘公……李公……”
  三人一齐辅佐先帝开始,已历二十余载,谢迁的性子,刘健和李东阳岂会不知?谢迁这二十多年来,从未求人,尤其是容请人网开一面的,这一刻把老脸都拉了下来,也让刘健和李东阳唏嘘不已。
  刘健亦是叹息道:“于乔所言甚是,是非曲直,老夫岂会不知,只是施救了他,难道这天下的干系都泼在陛下的身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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