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风流(校对)第252部分在线阅读
保和殿里已是乱作一团,因为保和殿不得天子传唤,侍卫是不能贸然进入的,所以外间的侍卫们纷纷拔刀,乌压压地将保和殿围住,乌压压的人都是杀气腾腾。
而在殿中,看着地上还在因为剧痛而有气无力地呻、吟的朱德海,焦芳和张彩二人脸上带着狞笑,就算今天朱德海被打死了,其实都不要紧,可是叶春秋居然在保和殿中殴打大臣,这就是万死之罪,神仙也难救了。
焦芳眯着眼,厉声道:“叶春秋,你还不束手就擒?你难道不知,这是万死之罪吗?若是乖乖就范,或许朝廷还能开恩,网开一面,留你一个全尸,可若是负隅顽抗……”
他虽是说得振振有词,却是不断向后退避,像是随时要溜出保和殿,一副他也怕叶春秋会不会暴起来打他的样子。
张彩在旁帮腔道:“从未听说过这样耸人听闻之事,来人,来人……这乱党要行凶了。”
外头的侍卫依然踟蹰不前,恰好这时,有一个将军排众而出,正是英国公张懋,张懋乃是靖难功臣张玉之后,九岁就已袭了英国公的爵位,而今已有三十年,被加为中军都督,兼掌禁卫,与魏国公都是一等一的勋贵,此刻张懋见状,便道:“事急从权,来人,随我入殿,先将人拿下,若天子责难,老夫一力承担。”
张懋倒不是想帮衬着焦芳等人,只是保和殿打人实是罕有的事,谁知道这个叶春秋还会不会行凶?殿中可都是朝廷肱骨之臣,稍有闪失,他也难辞其咎。
于是他率先拔刀,便领着数十个侍卫冲进去,张懋大吼:“叶春秋,立即束手就擒……如若不然……”
“陛下驾到……”正在这时,一个声音自殿外传出。
紧接着,外头乌压压的侍卫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来。
焦芳和张彩二人本还沾沾自喜,只要张懋带人进来,这叶春秋若是敢反抗,是必定格杀勿论的,谁晓得一声陛下驾到,焦芳和张彩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面面相觑,有些愕然。
这陛下……不是在病榻之中吗?
正在大家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只见朱厚照神气活现地步入殿中。
满朝文武见了朱厚照,还是很是惊喜的,天子前几日病得死去活来,甚至有人做好了大行的准备,而一旦天子大行,就意味着新的天子将要入主,一朝天子一朝臣,谁知道将来会有什么变数?
可是现在看朱厚照精神奕奕的,难道大病全愈了?
第五百二十六章
拖出去喂狗
见朱厚照走进保和殿,所有人纷纷拜倒道:“见过陛下,吾皇万岁。”
张懋和众侍卫反而紧张了,这保和殿里可有一个一拳就能将人打得奄奄一息的凶徒,陛下贸然进来,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岔子……张懋忙是提刀走进朱厚照。
朱厚照也笑盈盈地走向张懋,不,当张懋以为陛下是走向自己的时候,才发现朱厚照竟与他错身而过,然后走到了叶春秋的跟前。
叶春秋此时也已拜倒,他心情平复下来,神色已是恢复了平静。
朱厚照背着手,笑盈盈地看了叶春秋一眼,突然道:“朕太热了。”一声太热,便解下了自己身上的袍子,他来得匆忙,并没有穿戴通天冠和冕服,只是披着一件锦绣袍子。
只见朱厚照果然身上热汗腾腾,抹了把汗,将袍子解下,然后披在了叶春秋的身上,笑呵呵地道:“这袍子和叶爱卿挺般配的,所谓宝剑赠影响、红粉赠佳人;这袍子,就赐给叶爱卿了,你们……”他回顾身后的张懋等人,换上冷冷的语气道:“要打要杀随意,别弄坏了朕的袍子就是,弄坏了,就是欺君罔上,是欺负朕,不把朕的袍子放在眼里。”
“……”张懋愣了老半天,脑子有点抽筋,可怜他一个老国公,方才还想着护驾来着,可是现在的情况,让他有点儿觉得自己才是叛贼。
侍卫们纷纷的放下手中的刀剑,一个个后退几步,敬畏地看着朱厚照。
而朱厚照下一刻却到了朱德海的跟前,他看着那张已被打得半边脸肿起脸,甚至有一只眼睛已经睁不开来,不禁咋舌:“呀……这就是翰林学士朱爱卿……朕差点认不出来了,真是可惜,样子变成这样了……”
有人露出义愤填膺之色,连天子都为朱学士怜惜,想来方才陛下所谓的赐袍,不过是要诛杀叶春秋的前奏,当今天子行事乖张,大家早就知道了的。
只见这个时候,朱厚照蹲了下来,而本还在因为剧痛而有气无力地呻、吟的朱德海却是安静了下来,另一只还能看得清东西的眼睛,此时正满带期望地看着朱厚照。
朱厚照突然伸出了右手,然后用食指往朱德海肿起的半边脸点了一下,朱德海像是突然被电击了般,下意识地哀叫了一声。
朱厚照依然举着手指,瞪大眼睛看着朱德海,下一刻,又用手指往朱德海那肿起的半边脸又点了一下,朱德海又哀叫了一声。
其他人听着朱德海的哀叫,似乎能感受到那刺痛,又见朱厚照一直看着朱德海,更确定陛下是心疼朱德海被打得如此凄楚。
谁料就在这个时候,朱厚照突然站了起来,可惜地叹口气,道:“呀,竟然还没死,来人,拖出去喂狗!”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
太不像话了。
朱德海无论怎么说,都是翰林学士,是清流中的清流,是士大夫的代表。
而今被人打了,无论是对是错,可陛下不为他做主不说,居然可惜他还没死,还要拖出去……
喂狗……
这是对读书人,对士大夫,对翰林的态度吗?
焦芳眼眸一闪,他感觉有些不太对头,尤其是陛下精神奕奕地出现在殿中的时候,他便知道,那所谓的毒害天子,已经不足以取信了,可是叶春秋打人,而且是在保和殿中打人,这是所有人都亲眼看到的,单凭这一条,就足以千刀万剐。
现在陛下的态度,似乎有庇护叶春秋的意思,可是到了如今这个份上,焦芳怎么肯放过这个时机。
焦芳没有犹豫,立即老泪纵横地上前,拜倒在地道:“陛下……朱学士乃成化朝二甲进士出身,为人清廉,两袖清风,自步入仕途以来,忠心耿耿,陛下如此对待,这是何意?现在朱学士为叶春秋所打,伤势严重,已是人所共见,叶春秋十恶不赦之徒,做出这样的事,陛下理应为朱学士讨还公道,臣……恳请陛下,立即拿下叶春秋,命三法司治罪,以儆效尤。”
焦芳话音落下,张彩亦是匍匐向前,痛哭流涕道:“焦公所言甚是,陛下,保和殿殴打大臣至伤势不浅,闻所未闻,其恶劣可见一斑,若是陛下不严惩叶春秋,讨还朱学士的冤屈,岂不让人寒心?”
这焦芳和张彩何等样的人,他们一拜倒,许多党羽也就明白了,此时此刻,无论陛下是不是袒护叶春秋,大家的态度都必须一致,非要严惩叶春秋不可。
保和殿殴打大臣,这是何等样的大罪,天子想要袒护就袒护吗?国家有国家的礼法,触犯了这条红线,天子也不成?
于是许多人义愤填膺地拜倒在地:“请陛下严惩叶春秋,还朱学士一个公道。”
更有人大有一副准备撞柱子的姿态,捋着袖子:“逆贼叶春秋若是不能得到应有惩处,老臣今日便索性在此撞死,陛下怎能如此对待大臣,难道在陛下心里,堂堂翰林学士,竟不如一个小小的翰林编撰吗?”
一番话,大义凛然。
而事实上,许多人也确实不是焦芳等人的党羽,只是激于一时的义愤罢了。
一时间,群臣之中,要承办叶春秋的呼声高到了极点,竟是占了百官的六七成。
确实太不像话了,这件事过于耸人听闻,陛下若是连这个都要包庇,天下非要大乱不可。
焦芳虽是跪倒在地,一脸悲恸之色,可是现在,他一块大石落地。
这一套手段,对付小皇帝可谓是屡试不爽。
只要群臣态度坚决一些,只要气氛酝酿出来,叶春秋是必死无疑了,谁也保不住。
陛下必然会妥协,因为他越是袒护,就会招致更多的怒火,越是包庇,就会引起更大的反弹。
一个臣子,可能在天子面前不值一提,可若是十个、二十个、一百个,每一个臣子的背后所代表的都是一股力量,或者说,今日庙堂上的人,都有他们的乡党,有他们的故旧,都是极有影响力的人,陛下今日若是不答应,这保和殿就会闹翻天。
第五百二十七章
喜极而泣
在焦芳看来,若是朱厚照不下旨惩处叶春秋,保和殿的群臣大闹只是开始,而很快,整个京师就会沸腾,用不了多久,两京十三省都会炸开锅。
朱学士可谓是被打得其所了,否则……还真不一定能将叶春秋置之死地。
他眼睛眯着,叶春秋显然只是个引子,叶春秋的背后是谢迁,是王华,一旦叶春秋获罪……就该乘胜追击。
刘健站着不动,竟也有些恼怒,叶春秋的确是做得太过了,他当然清楚朱德海是被人指使,栽赃陷害叶春秋的,可是叶春秋还是太年轻,居然没有控制住怒火,若这叶春秋和朱德海只是在殿中大吵大闹一下,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可是现在看来……因为叶春秋的莽撞,而使事态急转直下,这一局,输了,输得彻底。
谢迁心乱如麻,他是个冲动的人,正因为冲动,所以很能体谅叶春秋的感受,蒙受如此不白之冤,少年人做出这样的事,虽是觉得过份,可依旧还可体谅,只是……这个家伙还是因为莽撞而要葬送了自己,大好的前途毁于一旦,年纪轻轻,真是可惜。
李东阳反而觉得有趣的样子,他的眼眸在叶春秋的身上扫视了一眼,竟然惊愕地发现,叶春秋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看似恭谨,可似乎在这恭谨的背后,却寻不到一丝的畏惧。
李东阳的嘴角突然勾起,若有所思,到底,这叶春秋凭借着什么呢?
“请陛下择善从流,严惩叶春秋。”
“陛下难道不知此事严重到什么地步?即便叶春秋此前无罪,可是在保和殿中打人半死,这是旷古未有的事……”
朱厚照背着手,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由道:“可是当初,于谦这些人还带着人在这里打死了王振的余党呢!”
别的事,朱厚照不清楚,这件事,他却是清楚得很哪,宫里杀人,这是何其新鲜的事,想不到老祖宗们,居然还能闹出这么有趣的事,从前王师傅给他讲国朝的史纲,他别的记不住,就记得于谦的北京保卫战,当然,这一段往事,他是当故事听的。
他的意思是,既然于谦这些人带着人在宫中打死了人,还被人看做是仗义的行为,所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简直就是大快人心。那么叶春秋只是打了人,那人还没死呢,难道就不可以吗?
听了朱厚照的话,许多人气得想哭,卧槽,叶春秋也配和先贤们相比?人家杀人,是为了公义,你打人是为了什么……
焦芳立即厉声道:“陛下,这是什么话,叶春秋是为泄私愤,陛下……”
朱厚照抿嘴一笑,不予理会他的样子。
“陛下啊……”焦芳咬牙切齿地接着道:“若是如此,此例一开,这保和殿神圣之所,岂不是成了菜市口,朱德海堂堂翰林学士……”
突然,朱厚照的脸色变了,他同样严厉地道:“朱德海就是乱臣贼子!”
这一番话,对许多人来说犹如晴天霹雳。
如此一来,整个保和殿沸腾了,像是炸开了锅一样,你说是乱臣贼子就是乱臣贼子?即便是乱臣贼子,也不是叶春秋说打就打的……
却见朱厚照快步走上了金銮玉阶,高高坐在了御案后。
今日的他,给人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