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风流(校对)第22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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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春秋恭顺地道:“臣起于阡陌之中,什么苦都吃过一些,什么都吃得惯,有劳娘娘费心。”
  张太后抿嘴笑了:“噢,你这样一说,哀家倒是晓得,你的出身确实苦了些,当初,你还为自己的母亲讨诰命来着,你是庶子出身吧?庶子也无妨,岂不闻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什么嫡庶之分,也及不上读书高。”
  叶春秋被她的话逗得莞尔一笑,张太后的亲和力让他感受到了一丝温暖,虽然叶春秋已经猜到,太后之所以来,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自己办成了一桩天大的事,可是她本可以只差遣一个宦官来吩咐的事,却偏偏亲自来,还对他嘘寒问暖,足见她的诚心。
  叶春秋毕竟是两世为人,终究没有什么君君臣臣的思想,考取功名,不是报什么君恩,无非是希望自己在这个世上活得更好而已,可是现在听到张太后体贴善意的话,令他心里存着一丝感动,无论是哪一个世界,固然有诸多的丑恶,可是谁也不否认,这个世上依然会有温情存在。
  好吧……一切归功于伟哥。
  叶春秋道:“太后教诲,臣铭记于心。”
  张太后却是笑了:“你呀,太拘谨,显得生分了,你和陛下年纪相仿,噢,比皇帝年纪要小一点,不过比他更懂事,哀家当初初次见你,心里就生出亲昵之感,你自幼没了母亲,怪可怜的,而今授了官,从此步入了朝堂,也要懂事,知道了吗?”
  这分明就是长辈关怀晚辈的话。
  可问题在于,双方的身份悬殊,甚至完全可以说,二人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偏偏这个怪异的现象出现在翰林院的卯房里。
  朱学士已经吓呆了,他没有听到太后说谁欺负你,也没有说你现在情况如何,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这么几句关怀备至的话,却足以让他魂不附体,这随口而言的一番话,听在他的耳里,就像是万箭穿心一样,一支支箭矢扎在他的心头,他匍匐在地上,一动不敢动,身躯颤抖。
  叶春秋这时道:“太后过奖,臣哪里敢和陛下相比,陛下圣明无比,臣能效力这样的君王,已是天大的恩典了。”
  套路,特么的全都是套路啊。
  叶春秋心里想,每一句对太后的奏对,看上去很写意,其实每一个字出口,叶春秋都是反复的咀嚼,看似轻松,实际上却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心头。
  张太后旁若无人,轻轻一笑道:“呀,若哀家是寻常的妇人,这时候是不是该说一句承蒙看得起犬子……”
  此话一出,叶春秋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这张太后亲和起来,还真是……怎么又向叶俊才那个渣渣发展的趋势。
  可是这时,跪在地上的朱德海和焦黄中却是一丁点都笑不出来。
  恐惧,一种恐惧自心底的深处油然而生,而后蔓延全身,这种恐惧使他们面无血色,他们牙关禁不住想要颤抖,于是他们拼命咬紧牙关,依旧还是匍匐在地上,保持着对张太后顿首的姿势。
  可他们越是想要咬紧牙关,克制住想要颤抖的牙齿,这牙关却更是咯咯咯的颤抖起来。
  叶春秋忙是板起脸,虽然张太后不是君王,可是自己失态,却也绝对属于君前失仪了,他便道:“可是太后绝非寻常妇人,陛下更是九五之尊,上天之子,这都是天定之数,所以臣斗胆要说,娘娘这句话说的不好,娘娘乃是天家,万万不可与寻常妇人类比。”
  张太后似是起了谈兴,微微笑着道:“你们翰林,都是这样口里似抹了蜜饯的说话的吗?”
  叶春秋叹口气道:“臣已不是翰林了。”
  朱德海猛地心里咯噔了一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这算不算告御状?
  张太后却只是很有深意地看了叶春秋一眼,抿嘴笑着,她似乎并没有过于去追究这件事,就仿佛叶春秋不是翰林了,似乎也不算什么紧要的事,她只是噢了一声,轻描淡写地道:“其实,哀家也是人,人就有人的难处,你做臣子的难,阡陌田埂之间的农夫也难,内阁的诸公难,天子也有天子的难,哀家也有哀家的难,哎……所以呀,你们总是说哀家与人不同,哀家非常人也,哀家如何如何……呵……你们呀,这是要将哀家当做神怪了。”
  这番话,听着似乎是某种叹息,就仿佛诉说心事一样。
  可是……
  这背后更深的恐惧已使朱德海几乎要吓瘫在地。
  诉说心事……
  怎么可能一个太后和一个新晋的官员诉说心事呢,而且……真要诉说心事,又怎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一切的一切……一切的一切……
  他的脑子已是彻底乱了,心更乱得厉害,此刻他感觉自己仿佛是被押赴刑场的死囚,唯一剩下的,只有深深的绝望,整个人跌入了万丈深渊。
第四百七十八章
我爹是焦芳
  这时候,张太后无声地摇了摇头,仿佛是触动了心事,可下一刻,却是长身而起,道:“哎,时候不早了,哀家当回宫了,叶春秋,哀家见你过得还好,来了京师也没什么不惯,心里也就放心了,你不必跪下,说什么恭送千岁之类的话,今儿就在此打住。”
  说罢,长袖一卷,身边忙有宦官小心翼翼地搀住她,这贵为国母的太后娘娘便碎步而行,徐徐出了卯房,这时,数十个宦官和侍卫方才动了,如潮水一般自这卯房退了出去。
  自始至终,像是什么都没有说,可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太后已是远去,只留下了跪了乌压压一地的人,现在,这些拜倒在地的人依然是屏着呼吸,有人的双腿已经跪得酸麻,可是至今,还没有人站起,一个都没有,他们只剩下了惊愕,只剩下了震撼。
  只有叶春秋还坐着,然后他忙是站起来,当着这么多翰林清流的面,自己哪有资格坐下,自己……嗯,现在只是一介小小的县丞,噢,还特么的是琼州府的县丞,而自己面前的,即便是个小小的庶吉士,都不知比自己高到哪去了。
  叶春秋尴尬地咳嗽一声,便朝地上匍匐不起的朱德海作揖:“大人……”
  朱德海还趴在地上,却是抬起头来,叶春秋能看到他面无血色的脸,还有那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方才他还面色红润,显得相貌堂堂,可是现在,竟像是饿鬼一样。
  朱德海只是抬头看着叶春秋,嘴皮子在哆嗦,那眼眸里有着无数的情绪,有不甘,有妒忌,有恐惧,他喉结滚动了几下,竟是连话都说不出口。
  跪在一旁的焦黄中只有一种毫不掩饰的妒忌之色,他终于是站了起来,森森然地看着叶春秋,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想要放出狠话来,又觉得自己似乎不太够资格,想要……
  哒哒哒……
  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可是每一个脚步,都带着卡咔咔的声音,这个脚步,许多人再熟捻不过,这是亲军的马靴惯有的声音,这种沉重的靴子踩在青砖上,给人一种莫名的恐怖之感。
  怎么回事?
  仿佛有千军万马而来,而接下来,无数的人影出现在了门洞前。
  他们身穿褐衫,一个个面带阴冷,这些人的面孔,每一个都足以让人生畏。
  尤其是,他们腰间挎着刀,是绣春刀。
  绣春刀是亲军的标志,而褐衫,则是东厂和西厂的标记。
  这是足以让任何人都闻之色变的东厂和西厂。
  一下子,这些还未站起的翰林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口这密密麻麻按住腰间刀柄一个个蓄意待发的番子,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有人似乎要进来,这些任何一人出现都可能使人恐惧的番子,却都一下子收了脸上的狠厉和杀气,如恭顺的羔羊一般,纷纷退避开,让出了一条道路。
  身材肥胖,穿着钦赐飞鱼服的西厂提督谷大用便这样迈着可笑的鹅步徐徐走进来,他脸上依然堆着亲和的笑容,使每一个人看着他,都能感受到他的和蔼可亲。
  “呵……呵呵……”他笑了笑。
  作为不速之客,他只是眼睛在这众翰林面上都逡巡了一眼,然后老神在在地指着焦黄中,问身后一个褐衫档头道:“是他吗?”
  档头给了他一个很有力的回答:“是。”
  谷大用的脸色顿时变了,面目突然变得狰狞起来,手指着焦黄中道:“庶吉士焦黄中,你诽谤圣君,而今东窗事发了,来人,把他带走。”
  话音落下,如狼似虎的褐衫番子便蜂拥而入,将焦黄中死死拿住,焦黄中下意识的挣扎起来,头上的乌纱帽滚落地上,大叫道:“拿错了,拿错了,我……焦芳是我爹,焦芳是我爹,我晓得你,谷公公,我晓得你,我曾见过你的,我还叫过你谷伯伯……”
  “呀,别拿我,我……我没有罪,我爹是焦芳,我爹是焦芳,我爹是内阁学士,我爹……”
  他真的吓坏了,显得魂不附体,瞳孔收缩,身子如受惊的蛇一样扭曲。
  “呵……”只是一句从鼻音中透出来寒到彻骨的冷哼,谷大用眯着眼,却是一字一句地道:“那么……就是你了,有什么话,咱们到了诏狱里去说罢,你爹……呵……”
  凶神恶煞的番子便将焦黄中拖出去,焦黄中拼命挣扎,他这堂堂的翰林庶吉士,焦阁老的嫡亲儿子,就像死狗一样被人直接拽住了头发,发髻脱落,便这样拖着,任他如何挣扎,身子却还是拽着出去。
  这时,谷大用恢复了笑容可掬的样子,眼睛扫视了堂中的人一眼,然后又呵了一声,而这一声呵,却多了一分亲和,他朝这卯房中的人叉手抱拳:“咱公务在身,惊扰了诸公,还望见谅。”身子一旋,便在一个个番子的拥簇下扬长而去。
  而卯房中,随着那纷沓的脚步越来越远,最后那脚步终于消失不见。
  可是卯房中依然安静得可怕,叶春秋只是抿抿嘴,那朱德海巍颤颤地站起来,他已跪得腿脚酸麻了,险些要摔倒,叶春秋便上前朝他作揖:“朱学士小心了。”
  脸色平静,如一泓秋水,却是有礼有节,对朱德海虽是冷漠,礼数却是周全。
  朱德海再次打了个寒颤,这一刻,他感到自己的威信在翰林中扫了地,若是这时候,他朝叶春秋给一个笑脸,或者事情也就过去了,偏偏看着这个少年,想到他使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不由冷哼了一声,才拂袖而去。
  叶春秋没有理会,他只看到许多同僚的尴尬,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太后啊。
  太后娘娘亲自跑来见这叶春秋,这可是前所未有的礼遇啊。
  太后是什么人?那是先帝的未亡人,为了免得被人闲言碎语,被认为是干涉了外朝的政务,况且又是寡妇,身为国母,难免要有被人揣测出什么不流言蜚语,因而几乎都是在仁寿宫中寸步不离,只有特殊的场合,才会接见一些臣子。
  可是太后今儿竟然出现在翰林院……
第四百七十九章
出手干预
  谁也没有想到,太后居然出宫了,出宫来却只是和翰林叶春秋说几句话。
  虽然只是长辈的嘉许,可是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个原以为无权无势的小翰林,上头有人。
  噢,对了,他现在已经不是翰林了,而是县丞,至少任命是已经接了的,不过太后亲自出面嘘寒问暖,虽然半分都没有提到关于他身份和其他的事,可是这信号已经十分明显了。
  许多人面露尴尬之色,也不好和叶春秋打什么招呼,个个面色僵硬。
  叶春秋如往常一样,反而和他们一一作礼,若换做是平时,他们必定会嗤之以鼻的,即便有心人同情叶春秋,多半也不敢和他打什么招呼,现在见叶春秋作礼,大家不由都很尴尬地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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