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风流(校对)第212部分在线阅读
此时日头已经升起来,他便盘膝坐在席子上,那门子很好心,道:“状元公,我看……就别再耗着了,我家家主是断然不会毁约的。”
叶春秋却只是含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无妨,或许先生回心转意了也不一定呢。”
门子摇头:“明日就要剑斗,状元公不如回去歇一歇。”
叶春秋执拗的摇头:“不好,不好。”
碰到这么个牛脾气,门子只是叹息,索性不再理叶春秋了。
叶春秋洗漱完毕,到附近茶摊去吃了早点,接着便又回来,向门子递上拜帖。
这门子不禁道:“状元公……”
叶春秋朝他作揖,温文尔雅的道:“烦请再通报一趟。”
门子只好前去禀告,最后表情怪异的回来道:“状元公,我家家主请你去,只不过……”
“多谢。”叶春秋面露喜色,不愿听他的善意劝导,随他进了后园的草庐,便见朱鹤依然盘膝坐在草庐之中,好整以暇的擦拭着手中的长剑,叶春秋进来,他仿若未觉,只是埋头用绸布沾着油小心擦拭着剑刃每一处细微之处,还未等叶春秋行礼,朱鹤道:“状元公可听说了吗?宫中传出了消息,此番剑斗连宫中也开始关注了,胜者赐剑一口,呵……这可是御剑啊……这剑……拜师百兵之中的皇者,本就是尊贵之物,这天子的赐剑,就更加珍贵无比了。”
叶春秋愕然,还真没想到这么个不起眼的剑斗,竟是闹得这样的大。
朱鹤的眉头微微一沉:“你是状元公,对这天子剑不甚感兴趣,可是老夫却是志在必得,你还想要拒绝这场剑斗吗?老夫实话告诉你,这断无可能。”
他猛地抬眸,眸中掠过了一丝精光,宛如有剑气灌注在他的身上,他嘴唇轻轻蠕动:“明日东直门箭楼,老夫还是那一句话,恭候状元公大驾,状元公若是不来,那也无妨,老夫自会亲自去府上拜访,这一场比试,非要进行不可。”
他看着叶春秋的目光有些发冷:“到了那时,还请状元公倾尽全力,莫要相让,呵……老夫实不相瞒……到时候……老夫绝不会对状元公客气,既是剑斗,刀剑无眼……”
叶春秋猛地,从朱鹤眼眸里感受到了一丝杀机。
他抿抿嘴,不由道:“是焦黄中的缘故吗?”
叶春秋突然这样一问,却是让朱鹤垂下头去,叶春秋明显能感受到朱鹤下意识的想要掩饰。
既然如此,那么叶春秋就明白了,徐鹏举那个混蛋让自己卷入了一桩是非,而焦黄中趁热打铁,上一次在这里看到他,只怕他的来意就是为了自己。
嗯,自己抢了他的状元,所以才要报复吗?
若说从前,焦黄中对叶春秋的不友善,叶春秋还能理解,那么等叶春秋贸然的这一句问话所得知的真相,却令叶春秋觉得焦黄中无法原谅了。
殿试谁能得第一,这是各凭本事,公平竞争,可是背后想挑唆人对自己痛下杀手,却又是另一回事。
叶春秋抿抿嘴,却显得淡然,微笑道:“哎……本来这只是一场误会,而学生对先生也很是敬重,只不过……既然先生得了焦黄中的请托,想必这场剑斗是绝不可能善罢甘休了。学生只是个读书人,三脚猫的功夫,登不得大雅之堂,怎敢在先生面前班门弄斧,先生……其实事情的起始,只是一件小事罢了,何故要闹到今日这个地步,先生是否高抬贵手?”
朱鹤万万料不到叶春秋还想求和,这时他反而笑起来:“叶春秋,既然许多事你都明白,老夫就不妨直言了吧,你是状元公,何况又有平倭和大破白莲教的巨大名声,老夫击败你,便可有偌大的声望;何况焦家那边,老夫也早想结交,呵……用你来做这个投名状,倒也不错。更遑论,连天子都关注此事,你认为……事到如今,老夫会放过你吗?”
他眼眸里掠过一丝贪婪之色:“这是你自己撞上来的,而今整个京师都在期待着明日的剑斗,你想脱身?只怕没有这样的容易。呵呵……你若是想要失信于人,这是你的事,只不过……明日东直门箭楼,老夫会等到傍晚时分,若是你当真敢来,老夫……自然也不会杀你,杀一个状元公,会惹来麻烦,只是刀剑无眼,状元公从今往后,只怕腿脚会有一些不便,呵……你说老夫是贪图名利也好,说老夫是想拿你当垫脚石也罢,这些……一丁点都不紧要,你自己好自为之,老夫的剑下,绝不会留情。”
叶春秋便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他目光死死看着朱鹤,却是道:“先生当真要不死不休?”
朱鹤眼皮子都不肯抬,鄙夷的将目光落在他所抱着的剑上,依然用绸布擦拭着剑,嘴唇轻动:“是你死我活。”
你死我活。
他是知名的剑术大宗师,而叶春秋,虽能列入高手之列,可毕竟还年轻,在这种剑术的名家面前,可不就是叶春秋死,他朱鹤活吗?
叶春秋吁了口气,他知道到了此时此刻,已是多说无益了,他朝朱鹤作了个揖:“那么,学生告辞。”
第四百四十四章
双刃剑
从朱鹤的府邸出来,与那门子差点撞了个满怀,门子见叶春秋一脸阴沉,便晓得叶春秋肯定吃了闭门羹,便摇摇头,叶春秋驻足,脸上的阴沉缓和了一些,朝他行了个礼,道:“这两日多谢老丈转圜,学生感激不尽。”
门子忙是摆手,道:“小人怎么担得起……怎么……”
叶春秋轻轻叹了口气,微笑道:“席子可以收回去了,学生是来辞行,再不会在贵府滞留了。”说完这句话,叶春秋已是动身而去,消失在街外的人海之中。
门子看着他地背影,只是摇头,他竟隐隐对叶春秋有些同情,家主那儿,他也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语,明日的箭楼决斗,家主不会像从前那样点到为止、手下留情,因为在这京师之中,已经有些大人物,非要这个少年死无葬身之地不可,现在想到这翩翩少年……他想背后唤住叶春秋,告诉叶春秋索性失信于人至多也不过是在人生中留下一个污点罢了,只是他话还未开口,叶春秋已经远去,只有那修长的身体在他眼中混杂入人群,给他留下最后一撇。
叶春秋没有回到家中去,而是径直到了白莲教的圣坛,他实在不好面对老爹,以老爹的性格,却不知会说什么话,便在湘莲的厢房里,叶春秋写下一张便笺,让人送去交给叶景,而后便静静的坐在厢房里,随手拿起书架上的书看。
叶春秋将书翻开,却是一本经书,叶春秋不禁莞尔,里头的内容……看不甚懂,看来自己确实没有什么宗教的天赋,他闲坐一会儿,湘莲便香汗淋漓的赶回来,朝叶春秋福一福身,道:“叶公子,你昨夜担心死我了,你……去哪儿了?”
叶春秋抿嘴笑道:“放心,我这样大,难道还有人拐了我不成。你这圣坛建了起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湘莲目光幽幽,担心的看着叶春秋,总觉得叶春秋避重就轻,却生怕触怒他似得,不敢不答他的问题:“我……我也不知道,从前我在白莲教中,大多的事,都是蔡坛主他们安排,而今……而今我孑身一人,朝廷虽然封了真人,可是如何……”
叶春秋微微笑道:“其实……这白莲教是双刃剑,既可杀人,也可救人,从前你们欺骗无知,这是杀人;而今朝廷给了机会,便是想让你去救人,教义如何,大抵可以循着原来的教义就可以了,可是却要看你该怎么做,你看,无论是道家还是佛家,他们讲究的都是出世,拿了香火钱之后,便隐于深山之中,从此远离世间的纷扰,自然……你也可以学那龙虎山的张真人一般,只在龙虎山中自娱,不过……白莲教要有别于佛道,却也未尝不可以入世,白莲教脱胎于佛教,若是对佛教各宗俱都亦步亦趋,那么就泯然于佛教各宗了,那么……何不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力所能及的事?”
叶春秋笑吟吟地道:“佛家提倡的行善,只是这佛门的人自己却极少去行善,因为行善是交给信徒们去做,而自己呢,却出了尘世,靠着香油供养,去参透佛理了;那么白莲教同样也要提倡行善,可是如何行善呢?那么不妨,就亲力亲为去行善。”
叶春秋说罢,打起精神,便起身,寻了笔墨,在白纸上先写下圣坛二字:“这圣坛是主干。”
接着他又在圣坛下分别写下‘行善’‘积德’‘余庆’‘真理’四个词,接着道:“圣坛之下分设四坛,何为行善,有孤儿孤女无依无靠,白莲教就行收容即为行善,何为积德,若有人客死异乡,收敛他的尸骨妥善安葬,命人开设一些学堂,令贫苦的孩子学习读书写字,开阔他们的眼界,便是积德。何为余庆,信众们纷纷纳捐,充实了圣坛的府库,如此,才有余庆,可以做更多行善积德的事,何为真理,吸纳饱学之士,渐渐完善教义方为真理。有这四坛,各行其是,其实也不必想着往大里做,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财力不及,可以先从小处做起,收容一个孤儿,掩埋一个客死异乡的亡人,开设一个小课堂,便算是开始了,只要真的肯用心去做,用身体力行去使人理解白莲教,渐渐的,自然而然,大家才肯慷慨解囊,才能理解这些佛理。”
湘莲若有所思,道:“那……我试试。”
叶春秋笑了笑道:“要试,可不能轻易去试,你是江湖中人,却不知这其中的奥秘,这天下佛道各宗,之所以大多都是出世,并非是因为他们不想入世,而是朝廷不准,朝廷可以封你们真人,可以建立鸿胪寺来管理僧道之事,却并不代表你们什么都可以做,所以想要入世,却还有一处难关。”
说到这里,叶春秋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我听是,朝廷之所以赦免了你,是因为张太后的缘故,若是你肯上书一封,请鸿胪寺的官员代为转呈,就说太后和陛下洪恩浩荡,使你今日可以改过自新,所以你决心使白莲教积德行善,为的是报效太后和天子的恩泽,再将你的想法和主意,在奏疏之中和张太后说一说,若是她肯嘉许,这件事可就好办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微服出宫
白莲教的事,让叶春秋看到了张太后的能耐,为何北通州乱作一团,朝廷依然不敢进剿,不就是因为寿宁侯吗?但根本的原因,还是寿宁侯乃是张太后的嫡亲兄弟啊,若是湘莲要行善,转而打着张太后的名义,张太后那儿会同意吗?这个叶春秋拿不准,不过却可以试一试。
湘莲一一应下。
叶春秋倒是打起精神:“这奏疏如何写,也有很多学问,不妨我来写一份,到时候你自行抄录就是。”
他提起笔,只沉吟片刻,接下来便起笔,一行精美的小楷字便落入了眼帘。
湘莲只是抿嘴在旁看着,见叶春秋专注时的模样,心里不由想,他写字的时候,竟如此温柔,平时……
等到一份奏疏写完,叶春秋哂笑道:“你抄录之后,送去鸿胪寺,鸿胪寺自会送去通政司,嗯,辗转之间会有很多麻烦,可能要花费一些时间,你要有所准备。”
叶春秋用这个话题避开了剑斗的话题,而后显得气定神闲,心里也觉得自己这个突发奇想秒不可言,他知道湘莲想问剑斗的事,便抿嘴道:“争强好胜于我来说没什么意义,而今我已是状元,与人争一日的长短做什么?不过若是失约,不免会影响名声,明日之事,明日再看吧,湘莲,我又饿了。”
呃……
湘莲看着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才道:“我去命人炒几个小菜来。”
……
次日清早,东直门箭楼便已热闹起来,许多人想看看新科的状元公风采,也有许多人早已倾慕北地剑王,想见一见他的风姿。
自然因为这事儿本来闹得大,各大赌坊都开出了赌盘,竟是火热一时,不少人都押了不少的钱,而今这一战,自然是很有看头。
不过……到了现在,看头却是不多了,原本许多人还认为叶春秋应当还有一战之力,毕竟流言最初是叶春秋挑衅朱鹤,既然状元公突然要邀斗北地剑王,底气应当还是有的,因而也有人压叶春秋胜,谁晓得到了后来剧情逆转,说是一切源于一场美丽的误会,那叶春秋死乞白赖的跑去朱家门口求和,据说还耍赖皮,就差卷铺盖到朱家住了,如此一来,那些压了叶春秋胜的人心情可想而知,就像踩了狗屎啊,不少人都是含愤来的,来寻叶春秋算账。
箭楼这儿因为靠着瓮城,所以有一处荒废的校场,地方宽阔,还有一处已经废弃的校台孤零零的矗立这里,平时没什么人来,而今却是人满为患,人嘛,就是图个热闹,何况这时代娱乐项目不多,权当是在街边看人耍把式了,更别提今儿耍把式的两个人物都是京师里的名人了。
此时,一个小轿停留在箭楼一边,从轿中钻出一个人来,是个少年郎,他穿着一件绸缎的圆领衣,这服饰并不太起眼,可是眉宇之间,却给人一种不同的感觉,只一瞧,便晓得是哪一家的贵公子。
“喂喂喂,刘伴伴,我这个样子,会有人认出来吗?”朱厚照小心翼翼地左右张望,显得有些紧张。
虽然这不是朱厚照第一次出宫了,不过此前许多次出宫都被发现,每次都闹得鸡飞狗跳,今儿他又微服出来,担心又被人给追回去。因而只带了刘瑾和几个亲近的侍从,其他人一律瞒着。
刘瑾比他更加紧张,每一次泄露了行踪,被骂的都是他这个司礼监的太监,刘瑾心理变态是必然的,他就是个太监嘛,好生生的,乖乖的伺候着皇上,这皇上老实嘛,自然是天子圣明,可是皇上犯了什么错,那么不是被狐媚子迷了,即所谓后宫惑政,要嘛就是身边的阉宦误国,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刘瑾忙低声道:“陛下,陛下……莫要这样左右张望,被人瞧见,人家自然会觉得不正常。”
朱厚照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便背着手,带着几个人往那校台方向去,他来这儿,也是没办法,干系着两万两银子呢,虽然明知道叶春秋必输无疑,可是这银子丢到水里,总也要听个响啊,何况他确实为叶春秋着急,这是自己师弟啊,这师弟若是输了,不但颜面无存,若是刀剑无眼,却也不禁让人捏一把汗。
不过见到了有热闹可瞧,朱厚照在人群中还是兴致盎然,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哪里都稀罕。
呵呵……这儿没人认得朕,真有意思。
他正这样想着,却不妨感觉旁边有两束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目光的主人看到朱厚照都露出一副骇然的样子,然后两腿就开始软了,正待要跪下,朱厚照却是察觉出来,这不是自个儿的那两个该死的舅舅吗?
原来张鹤龄和张延龄早就在这儿等了,二人见了朱厚照来,都是吓得不轻,正待要拜倒,朱厚照比他们更急,忙是一把将他们搀住,低声道:“微服,微服……”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大眼瞪小眼。
微服……噢,明白了,不能让人认出来,便紧张的站着,将朱厚照夹在中间。
朱厚照倒是不怕这两个舅舅,只是看着空空如也的校台,不禁道:“怎么人还没有来,架子真大,居然想让朕……想让我在此恭候他们的大驾,到底来不来啊……”
张鹤龄忙是道:“陛……呃,公子,没这么快,没这么快的,那位北地剑王老前辈还要沐浴更衣呢,以往他与人决斗都在这里,都要先沐浴更衣,焚香祝祷之后,方才来的。他身经百战,不知高到哪里去了,这一次怕是春秋要倒霉了……哎……一说到春秋,我就很惭愧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