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小官人(校对)第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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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少游又道:“天子要追思太子殿下,自然会驾临酒楼,所以你想事先将这里买下,拿出自己的手艺做出一桌好宴席,若是能承受陛下赞赏,那么你们周家就可飞黄腾达,我看你们要图谋的,想必是宫中御厨,对不对?”
  周文此番本是来要挟的,在他印象中,秦少游不但是个毛头小子,更只是个书呆子而已,要逼他就范,不过轻而易举,可是没想到秦少游的表现让他有些诧异。
  秦少游笑得更冷:“不过我看你年过古稀,想来也没有在为自己谋划,在天子面前大放异彩的,只怕是你的儿子是不是?其实你们周家,早就开始谋划这件事,那么若是我继续推论下去,这两年如春酒楼生意一落千丈,固然有我经营不善的缘故,只怕你们周家在背后也没少出力吧。比如,你们周家就在临街开了个一个新的酒楼,饭菜的价格却是便宜许多,比如从前,我父亲还曾带了几个学徒,可是父亲一死,他们便辞工而去,比如你暗中纵容如春酒楼欠下债务,最后统统转到你们的名下。是么?”
  周文捋须微笑,淡淡道:“你并不是个书呆子,倒是老夫错看了你,不过事到如今,即便你洞悉了真相,那又如何?这个酒楼迟早是老夫的囊中之物,而现在,老夫已说了,老夫给你选择,要嘛,你带着一笔银子,无论是拿去挥霍也好,留着安生立命也罢,可是这酒楼,还有那牌匾,却是必须留下。要嘛从明日开始,老夫让你在洛阳无法立足,不但教你身败名裂,还要让你吃上官司,发配为奴,何去何从,你自己思量吧。”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秦少游虽然早有怀疑,可是直到这个老东西亲口承认,才真正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如春酒楼的今日何止是因为一个书呆子的愚蠢,还与眼前这个老东西不无关系。
  秦少游笑了,笑得如沐春风,然后他背着手,摇头晃脑的道:“世叔知道飘香馆的头牌是什么价么?”
  周文愣了一下。
  秦少游自问自答,一副心向往之地口吻道:“有价无市。”顿了一下,他才继续道:“这是为何?因为她们有原则,有底线,有节操,很不幸,她们恰是我学习的榜样,不瞒你说,其实我也是个很有节操的人。所以……世叔慢走,恕不远送!”
  周文的眼眸里已经掠过了一丝杀机,一旁的狗腿子刘洋恶狠狠地道:“放肆,你……”
  “住口!”秦少游突然大怒:“这是我的酒楼,可有你放肆的份么?”
  秦少游故意把我的酒楼四个字咬得很重,意味深长。
  周文冷笑一声,长身而起,留下了一句话:“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万事莫强求,小心误了卿卿性命。”说罢,便拂袖而去。
  刘洋还忍不住回过头啐了一口:“走着瞧吧。”
  秦少游不禁摇头,心情却是凝重起来。
  如春酒楼真正的危机,看来终于要爆发了。
  秦少游两世为人,一直希望自己这一世能够活得快乐简单,可是似乎连这样的小小要求都变成了奢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想要快乐,可是有人偏生要恶心他,他想要简单,事情的发展终究还是变得更加复杂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秦少游渭然长叹:“堂哥,你来。”
  早在里堂探头探脑的秦寿连忙冒出头来,他有点怕周老爷,方才的话,秦寿听得清清楚楚,为此,他很是义愤填膺了一番,眼看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可是周家却是彻底打破了愉快,强加给了他心灵上的痛苦。
  “堂哥啊,你看我像老实人么?”
  秦寿居然沉吟了很久,这种涉嫌侮辱人格的踟躇,让秦少游很有掐死他的冲动。
  于是秦少游只得自问自答道:“我从前还是太老实了啊,以至于什么阿猫阿狗,都欺到我的身上,我本生性善良,怀着一颗赤子之心、善气迎人,结果却是落到这样的境地。所以……明日开始,我要做一个坏人,一个很坏的坏人。”秦少游语重心长地看了秦寿一眼,接着道:“往后再有人欺负我,我一定要十倍百倍的讨要回来,谁他娘的再有事没事讨要工钱,我就跟他势不两立,就算是亲戚,也要大义灭亲。”
  秦寿忍不住苦着脸道:“堂弟,我没招你啊。”
  “是么?”秦少游心情平复了,然后捡起柜上的陈年账簿,风淡云清地道:“我竟是忘了,你已有九个时辰没讨要工钱了,这样很好,继续保持。”
  ……
  次日一大清早,秦少游洗簌过后,便一如既往的前去柜台闲坐了。
  客人总是会有的,秦少游渐渐有了信心,前些时日的清闲,让他有了撑着脑袋在这柜前睡回笼觉的习惯,这真不怪他懒散,实在是生意淡出了个鸟来,不打瞌睡,教人平添惆怅。
  只是半柱香之后,一声理直气壮的吼叫惊扰了秦少游的美梦。
  “秦寿,秦寿,来两碗粥,加个炊饼。”
  不消说,声音的主人还是老熟人邓健,秦少游顿时火冒三丈,没王法了,这可是天子脚下,首善之都,每天吃我白粥,看我好欺负么?
  他怒气冲冲地抬眸,抄起手里的算盘……额……算盘能做凶器么?
  邓健坐在了胡凳上,趴着桌子,朝秦少游打了个招呼:“唉,秦哥儿,起得真早,来,先上两碗粥,我有大事要告诉你。”
第11章
击鼓鸣冤
  秦少游冷冷道:“这里没粥。”
  邓健不由怒了:“怎的,你要怎样?”
  秦少游脸色复杂,他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别忙着吃,我先和你讲道理。”
  咳咳……实在不是秦少游胆小怕事,他不是什么牛气哄哄的穿越者,别看在秦寿还有那来路不明的小姐跟前显得气势汹汹,那是因为那些人要嘛是有身份的人,要嘛就是渣渣,可是邓健不一样,邓健来路不明,社会关系复杂,脸皮有八尺厚,这样的人,还是区别对待为好。
  讲道理,毕竟没什么危险,不会牵涉到人身安全。
  邓健的脸色缓和下来,道:“这个时候,你和我讲什么道理?你这臭书生好不晓事,我特意大清早赶来,真以为是稀罕你的两碗粥?小气!”
  秦少游气得鼻子都歪了,小气?欠了一屁股外债,你来这儿骗吃骗喝,反倒说我小气,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邓健又慢悠悠地道:“你要讲道理,待会儿理应去赤县衙里与那刘录事去说,和我说有什么用?实话告诉我,我有哥儿在衙里做差役,说是昨天夜里,周家就有人跑去寻了刘录事,就在半个时辰前,周家的人已经前去县衙状告你欠债不还,你等着看,很快就有差役拿拘票来拿你。到了公堂上,少不得要理论。”
  说到这里,邓健压低了声音接着道:“实话告诉你,坐堂的刘录事和周家关系匪浅,周家那边,据说还握有借据,一旦事实确凿,虽说这赖账不过是小罪,可若是从重一些,也足以刁民无法无天来处置了,即便是流放也是有的,秦哥儿啊,你太坏了,比我还坏,我欠人银子,尚且还晓得还,你……”
  “呸……你就晓得骗吃骗喝,能欠人银子么?”秦少游禁不住反唇相讥,不过却也知道邓健是好心,他只得抱着脑袋道:“这么说来,事情很糟糕了。若是躲不过今日,不但酒楼没了,可能还有牢狱之灾。”
  邓健笑呵呵地道:“这倒是无妨,大不了关了进去,我里头有几个哥儿,传个消息,总会有人照看你的,谁教我义薄云天呢,咳咳……先上两碗粥,再来两个炊饼。”
  秦少游把嘴撇到一边:“你既知道我欠了一屁股债,还忍心吃我的粥?邓大哥,你寻别处的冤大头吧,我们来讲讲道理,你们这等好汉,理应吃的是百家饭是不是?可是专挑我一家吃,这是何其残忍的事,竭泽而渔的道理,想来你是懂的,隔壁左转有家秋水楼,那掌柜看着不是也很好欺负么?”
  邓健生气了,冷着脸道:“真是小气,我到别处去。”
  秦少游只得道:“慢着,还是吃吧,赶紧吃,我还要打官司,待会儿要关门。”
  他已没兴趣理会邓健了,忙着去后厨寻了秦寿,吩咐他道:“去把牌匾拆下来,咱们准备打官司。”
  ……
  果不其然,只是半柱香不到,就有赤县的差役来了。
  所谓赤县,便是京畿县治的称呼,神都治下有二县,一个是河南县,另一个则是洛阳县,秦少游的户籍属于洛阳县内,因而来的便是洛阳县差役。
  至于那个签发了拘票的推事,在大唐,县里本是不设推事的,只是这洛阳县乃是天子脚下,这才设推事二人,协助县令、县丞办公,主管的就是刑名,其实他们的官职并不高,不过区区八品,不过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却足以断人生死。
  假若这个推事当真和周家关系匪浅,那么讲道理可就不容易了。
  这差役来时,本是鼻孔朝天,正要索拿了秦少游便走,此时,邓健凑上来,笑嘻嘻的打招呼。那差役见了他,眉开眼笑的道:“邓哥儿也在?”
  从来都是官匪一家,洛阳县的差役岂会不认得邓健?而且看上去,还颇为熟络。
  邓健忙道:“不必索拿,不必索拿了,这是读书人,平时最是乐善好施,都是自家人,难道还怕跑了?”
  差役倒也痛快,只是冷冷的看秦少游一眼:“公务是公务,私情是私情,既然邓哥儿说了情,倒是好说,只是到了县里,嘿嘿……却是没有这样的顺水人情了。”
  秦少游客客气气地向差役行了个礼,道:“差人的恩德,秦某铭记于心,到了衙里,无论死活,都是秦某自己的事。”
  “好吧,请。”这个家伙倒还算识趣,差役和邓健寒暄几句,便带着秦少游动了身。
  ……
  秦少游案子的审理只是在偏堂,毕竟只是欠人钱财的纠纷,虽然也足以论罪,却还劳不动赤县县令亲自动身来审,一般都是推事负责罢了。
  刘推事所负责的就是这天子脚下的诸多邻里纷争,他戴着纱帽,穿着一件浅青色的袍子,显示出他的级别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不过他虽只是芝麻绿豆的官,尤其是在这神都,只怕连蚂蚁都不如,可是他却显得很是富态,一副养尊处优样子,别看官儿小,这却是肥差,若遇到了大案,固然他连审理的资格都没有,可是大案往往要交刑部审核,甚至牵涉到的重要人物,根本就没有回旋的余地,想要从中做手脚,难如登天,莫说是油水,一旦牵涉到什么不该牵涉的事,说不准弥天之祸可就来了。
  杀人这样的大案子,想要翻案很难,在天子脚下若是不能秉公办理,一个玩忽职守就可能取了乌纱。反观刘推事断的都是民事小案,看上去不重要,实则这里头油水最是丰厚,且绝不会有什么后患。
  是以这位刘推事心宽体胖,腰间虽然系着的只是个铜腰带,甚至连挂鱼袋的资格都没有,却不曾有什么怨言。
  站在下侧的周文却是刘推事的老‘主顾’,平时偶有私交,偶尔刘推事也愿意为周家做一些举手之劳的小事,换来的当然是周家逢年过节的‘节敬’。
  刘推事眯着眼,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他已看了状纸,手指头很有气派的敲着案牍,跪坐在蒲团之上,沉吟片刻,才道:“一个小小的书呆子,也劳尊驾亲自来状告么?这只是寻常的钱财纠纷,证据确凿,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周文面带笑容,忙是行礼道:“这个秦少游最是无礼,赊欠了钱财,却是厚颜无耻,百般抵赖,老朽气愤不过,只求一个公道。”
  刘推事却没有动容,他在推敲周文的言外之意。于是故作淡然地点点头:“除了使其变卖家产清偿债务之外。如此刁民,看来是该好好教训,以儆效尤。”
  刘推事顿了顿,似笑非笑的看了周文一眼:“只是动刑总有轻重啊。”
  周文捋须,眼眸里掠过一丝冷冽:“重一些总是好的。”
  刘推事点头,轻描淡写地道:“那就断足吧。”
  只是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一个人的命运也就此决定,欠债不还,本不必严惩,至多也就是稍事惩戒而已,只是这衙里自有它的潜规则,只需一个眼色,动刑时稍微施些手段,就可毁人一生。
  周文呵呵一笑,拱了拱手道:“谢大人。”
  刘推事淡淡一笑:“举手之劳,何必言谢。”
  ……
  秦少游已抵达了县衙,县衙占地不小,距离西市较近,因而人流不少,只是这县衙,却显得有些破败。
  原因,你懂的。
  神都的衙门数百上千,随便一个衙门都比洛阳县衙级别要高得多,按照某些不可言传只可意会的规矩,县衙若是显得很高级,就不免逾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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