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小官人(校对)第371部分在线阅读
函谷之内,几乎已经成了一处大兵营,到处都是人马,韦玄贞抵达这里的时候,自己的女婿张晋,也就是现在函谷关的守将已经率领一干将帅在谷口迎接了。
张晋显然脸色并不好看,其实换做是韦玄贞,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本来他这个韦家的女婿,在此固守着关隘,是理所应当,可是在这个时候,韦玄贞跑来一趟,显然是韦家对自己生出了什么怀疑。
现在是多事之秋,张晋又不是傻子,这里往来的都是关东和关内人,消息最是灵通,无论是河南还是长安的一举一动,他都一清二楚,这个节骨眼,韦后给自己派了个监军,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张晋也只是把这些埋在心里而已,他‘兴致勃勃’的带着韦玄贞参观了各处的防务,而后在函谷关里的大观楼里设宴招待这位宰相以及老丈人。
宾主尽欢之后,部将们一哄而散,而在这清冷的宴席之中,独独留下了韦玄贞与张晋。
韦玄贞看了张晋一眼,张晋已经微醉,心里的事终究还是有些藏不住了,韦玄贞叹口气,而后道:“你是老夫的女婿,今日你我翁婿相见,我便给你透个底吧。”
他没有拐弯抹角,实在是因为他能将心比心,猜测出张晋的一点心思:“眼下发生了什么事,想必你也清楚,那河南……如今可一点都不能松懈,用不了多久,娘娘就要请陛下下诏,召那秦少游去长安,秦少游若是不肯去,那么他就是叛贼,而一旦他想要叛乱,那么……函谷关就成了他的重中之重,他……不过是一方诸侯罢了,一旦叛乱,时间就对他不利,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出奇兵破了函谷关,一举拿下长安,可是一旦被困在关东,又是以叛贼的名义,那么不需要各路大军讨伐,他们河南内部,只怕就要分崩离析了。”
“他来长安是死,不来长安,若是破不了这函谷关也是死,娘娘已经决心不再留着此人,非要将他置之死地不可,因此……娘娘对这函谷关,不敢有丝毫松懈,此番让老夫来此,为的也就是协助你以防不测,你心里是有所不甘是吗,是觉得……娘娘这样做,是对你不信任?”
张晋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头不语。
有些话他是不敢说的,当然还是选择沉默的好。
韦玄贞却是捋须,笑了笑:“若是不信任你,如何会让你来守关,节制这么多军马,只不过……未来一月发生的事,将会是重中之重,关系尤为重大,一个不好,就可能让韦家万劫不复,娘娘是谨慎之人,这才让了老夫来,其实……你也不必忧虑,只要秦少游死了,你我都是大功一件。你在关隘之中,多放出探哨,要随时关注关东的一切,绝不能有任何的疏失,眼下……不是你我负气的时候,最紧要的,还是为朝廷,守住这里。”
这一番的解释,其实有些牵强,说来说去,无非还是不信任罢了。
不过韦玄贞既然肯说这么多,某种程度,也是对这个女婿的看重。
张晋心里知道,其实信任不信任,不过是出自于亲情罢了,从利益角度来说,娘娘怀疑任何人,是理所应当,更何况,岳父说的没错,自己和韦家息息相关,最紧要的还是为韦家守住这里,使这里固若金汤,因为……自己早已与韦家捆绑在一起,韦家若是遇到任何的灭顶之灾,他张晋也要去陪葬。
“泰山放心,小婿岂会不知这其中的关系,尤其是这些时日,关隘之中已经加强了戒备,探哨更是遍布了函谷内外,疏失或许会有,不过小婿尽量弥补,绝不至出什么致命的差错。况且,这函谷之内,有十万精兵,神策军我是慕名已经,他们的手段,小婿也知道一些,不过小婿敢放出豪言,只要那秦少游当真是想要提着脑袋来破关,小婿保准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第561章
女人的战争
张晋的自信心并非没有道理,坐拥这样的雄关,神策军的手段再厉害,只怕也难以破关而入。
其实张晋之所以恼火,也是因为如此。
起初的时候,因为函谷关并不重要,所以有许多年久失修的地方,卫戍也不森严,有诸多的漏洞。此后迁都,韦氏任命自己来这函谷关防守,自己为了加强防禁,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
他本以为,这天下自此之后就是韦家的,而他张晋与韦家休戚与共,那么按理来说,这天下他张晋也有一份,自己就是半个韦家人,自然而然,和那些韦家的骨肉至亲没有什么分别。
可是万万想不到,到了关键时候,却是来了个监军,这让他情何以堪?
韦玄贞自是看穿他的心思,也觉得韦氏有些过分,偏偏他无话可说,只是安慰几句,便在这函谷关暂时住下。
一连几日,韦玄贞都是谷内走动,视察各营,倒是没有发现什么疏漏之处,这让韦玄贞心中舒服了一些,渐渐的也有了信心。
陛下也就在这几日醒来,只要醒来,诏书一下,召秦少游入长安商议‘身后之事’,那么……甚至秦少游根本不需要去长安,只需到了这函谷关,自己就可索性将此人格杀,只需要将人头送去长安就可以了。
而秦少游一死,陛下大病初愈,韦家就能稳住阵脚,而关东必定大乱,在群龙无首之下,固然神策军骁勇,却又如何?一纸诏命下去,谁敢轻举妄动,敢造反?还不是乖乖的就范,任由朝廷发落。
那河南府真是富庶啊。
韦玄贞心里感叹,尤其是来了这函谷关,这里是连接洛阳的桥梁,也正因为如此,过往的商旅极多,所以有许多消息。
到了这里,方知那河南府的富庶超出想象,神策府一年的岁入,据闻已经多达两亿贯了。
这是何等巨大的数字,作为宰相的韦玄贞,也只能感叹,天下的赋税,居然不如河南府一地,其实这倒也罢了,而真正的问题就在于,那秦少游设立的五军府,神策府居然每年拨钱三千万贯,此外还有两千万贯拨付给了五军营。
这又是什么概念,等于是那秦少游得了五镇三十多州,非但没有从那儿得到什么产出,也没有从那儿得到任何实际的好处,可是每年,输送去五镇的钱财就多达五千万贯,这样的财大气粗,如此的挥霍。
还有……一些河南府的商行,居然筹措了三百万贯钱,前去朔方兴建牧场,而理由却是纺织需要大量的羊毛,因而羊毛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朔方靠近大漠,地广人稀,草场遍地,因而许多商行,便一起在那儿养羊,顺道,在那儿兴建纺织的工坊,就近生产,再经由未来兴建的运河输送到天下各地。
三百万贯啊,这腰缠万贯者便是富户了,三百万贯,是一笔何等大的数字,这个数字,便是侍中都觉得咂舌,可是这些人,却如此轻松的拿出来。
韦玄贞对于河南府越来越眼红起来,他心里不禁在想,一旦除了秦少游,就让韦家封在河南府,将这秦少游取而代之,到了那时,韦家不但可以富甲天下,而且外有韦氏宗亲,内有韦后,这难道不是帝王之资吗?
得洛阳者,可得天下啊。
韦玄贞在这里也是穷极无聊,只等着那一纸诏书赶紧的送去河南府,因而每日都是胡思乱想,偶尔,他见见张晋,张晋本有许多怨言,不过毕竟泰山老丈人在,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好在他是将门之后,能娶韦家之女,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索性每日在谷内练兵,倒也颇有章法。
……
这一日一大清早,韦玄贞却是被人叫醒。
“韦侍中,韦侍中,张都督请你速去关中,快……”
韦玄贞刚刚洗漱,还未用过餐点,此时满是狐疑,没来由的,急匆匆的让自己去关隘里做什么?
他气定神闲,道:“哦,不知有什么事,休要这样慌慌张张,闹得老夫心神不宁。”
这校尉却是哭丧着脸,显然也是急了,气喘吁吁的道:“陛下……陛下……来了……”
陛下来了……
韦玄贞愣了一下。
陛下不是昏迷不醒吗?怎么会来?这真是见了鬼了,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是上皇陛下。”
嗡嗡嗡……
韦玄贞脑子嗡嗡作响,事有反常即为妖啊,上皇从洛阳来了吗?可问题在于,陛下还没有下诏书呢,她来做什么?
“秦少游来了吗?”
“不曾见魏王,只说上皇到了……”
韦玄贞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时机不对啊,或者……
他有些不明白,可是现在,似乎也不是他猜测武则天来意的时候,他已经顾不得用餐,火速带着人匆匆赶到关隘。
张晋见了他来,如蒙大赦,上皇大驾就在关外,看着那浩浩荡荡的队伍,女官、卫士、内侍,足足有上千人,可是张晋却不敢开门,只是就这样僵持着,他心里又不定,陛下关下的乃是陛下亲母,是当今上皇,自己算什么?
于是就这样以查明身份的名义拖延,可是也不能一直拖延下去,而见到了韦玄贞,事情就好办了,听泰山老丈人的主意就是。
韦玄贞上前,几乎是劈头盖脸的问:“果然是武氏吗?”
“千真万确,应当是他的大驾,小婿命了几个心腹,用箩筐送下城去,去见了上皇一面,上皇命我们立即开门。”
韦玄贞脸色很不好看,他眯着眼,冷冷道:“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不如,索性就假装此人不是上皇,将他们拒之关外,如何?”张晋小心翼翼的道,其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也没有底。
韦玄贞却是摇头:“眼下这个光景,是瞒不住的,况且上皇来了,岂有拒之关外的道理,到时候不止你我要被人骂个狗血淋头,而且……这上皇非要深入虎穴,难道我们还放她走不成?固然娘娘真正的目标是秦少游,可是武氏这个女人,也不可等闲,老夫就怕有诈,你点齐人马,加强戒备,再开城门,迎上皇入关吧。”
他心里叹口气,有点焦急,总是不知那武则天肚子里卖着什么药,却还是定定神,勉强让自己静下心来。
……
函谷关的关门洞开。
而这个时候,武则天的銮驾便在无数人的拥簇下,徐徐入关。
进入关中,分明可以看到如林的官军戒备,武则天掀起车驾中的帘子,看到两道旁无数的人马,一个个满带肃杀之气,却只是淡淡一笑,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这时候,马车停住,外头有人朗声道:“臣韦玄贞见过陛下。”
有人拉开了车帘,武则天弓身出来,由上官婉儿搀住,而后踩着高凳下来,便见韦玄贞以及张晋众人纷纷拜倒在地,匍匐在武则天脚下。
武则天笑吟吟的看着这些人,甚至韦玄贞出现在这里,她也一丁点都不觉得意外。
韦玄贞在这里没有让武则天意外,可是武则天的出现,却是让韦玄贞意外极了,他拜倒之后,本是出于礼节而已,可是偏偏,武则天没有说一句请起,这时候他又不能起身,只好继续匍匐在地,静候着武则天‘发发善心’。
“韦卿也在?”武则天淡淡道:“倒是难得的很,你是从长安来的吗?”
韦玄贞忙道:“是,臣刚从长安来。”
“朕听说,天子病了,可是大病吗?”武则天问道。
韦玄贞当然不能说只是小病,韦家还靠着这个大病,把秦少游招来呢,于是忙道:“是,天子大病,卧床不起,恐有旦夕之祸,臣等夙夜难寐,忧心如焚。”
“可是……为何朕却是听到了一些流言?”武则天突然很不客气的道。
这一下子,韦玄贞语塞了。
所谓的流言,自然是韦后毒害天子的事,现在这个天子的母亲质问起来,他当然无言以对。
武则天脸色如寒霜,冷冷道:“朕从洛阳赶来,为的就是天子的病情,他是朕的骨肉,朕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朕立即就要出发,前去长安,韦卿在这儿做什么?”
“这……”韦玄贞道:“臣奉天子之命,特来视察这里的防禁。”
武则天冷笑道:“天子不是病重,昏迷不醒吗?怎么又下了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