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小官人(校对)第276部分在线阅读
可是这一次很不同,事情迅速的蔓延,紧接着各处都是义愤填膺的百姓,这其中,除了早已酝酿的不满之外,只怕有不少,都与某些庙堂上的人暗中授意息息相关。
也即是说,能闹出这样的事。这背后煽风点火之人,只怕绝不是等闲之辈,而这些人在背后煽风点火,为了什么呢。
有些东西,真是细思恐极,梁政似有所悟,心里更加警惕,这些刁民,显然只是筹码,而自己若是轻举妄动,只怕也会成为一枚棋子。
庙堂上的水太深,梁政不是不明白,尤其是他的恩师乃是侍中崔詧的旧部,按理来说,也该属于关陇门阀的一份子,只是现在嘛,却是有些不同,如今崔詧和韦家龙争虎斗,早已不可开交,双方的积怨甚深,此次梁政明白,这是韦家为了关中的声望而与秦少游之间的斗争,他实在没有插手的必要,即便要插手,至少也该请示一下崔詧。
所以梁政犹豫了,他眯着眼,权衡着利弊,最后咬咬牙,道:“竟有此事,这些贼人,实在胆大包天,来,立即调集差役,严防死守,平息事态。”
做出这个决定之后,梁政的表情竟是轻松了。
他很明白,自己的声色俱厉,某种程度就是放水,要知道那些刁民背后的力量何等的强大,怎么可能是区区一些差役能够平息的,表面上河南府是尽了力,实则无疑是火上添油。
他心里甚至冷笑:“这把关东人烧的火,只怕是往韦家人去的,呵……看来是有乐子瞧了。”
于是乎,他悠闲地靠在了胡椅上,显得老神在在,常年的宦海沉浮,已教会他从不用非黑即白的眼睛去看待事物,这天下可不是什么关东人和关中人的,无非不过是各取其利罢了。保住自己的恩师,某种程度来说,才最是紧要,只有他在,管他什么关中关东,这些都是浮云。
而现在,似乎正好可以借刀杀人。
……
梁政的小算盘可谓是精细,他现在确实是唯恐天下不乱,这个世道,只要不牵涉到自己的事,当然巴不得闹的越大越好。
而一切如他想象中的那样,一个个“坏消息”接踵而来,有差役心急火燎、跌跌撞撞的来报:“府上……府上……大事不妙,大事不妙,刁民失控,失控了,打伤了许多河南府的差役,往……往北衙去了。”
呼……
梁政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果然,一切都如他所料,这些刁民很不简单,这些背后的人,所图谋的东西也绝对是非同小可。
北衙,就在城北,与南衙相对,那里和别处不同,乃是最紧要的地段,因为靠着洛阳宫,所以那儿有许多高官的宅邸,有如云的别院,哈……看来,有一些人要遭殃了。
梁政露出骇然之状,大呼道:“岂有此理,这是哪里来的民愤,何以如此汹汹,此事非同小可,来,速速报去南衙北衙……”
现在示警,显然已经迟了一步,天子脚下的民愤与别处不同,尤其是这样的民愤,要弹压起来,却是不简单的,况且禁军虽多,可是绝大多数都在拱卫宫中,还有前些日子,调拨了大批人马,前去监视神策军,而如今,很糟糕的问题就是,洛阳城内却是空虚的很。
他一声令下,生怕被人追究惫懒之责,又道:“此事非同小可,不可不察,来,老夫要亲自去弹压,召集诸佐官,会同各房差役,这就去吧。”
……
突然间,洛阳的天气已经变了,先是电闪雷鸣,紧接着便下起了一场豪雨。
愤怒的人群依旧是人头涌动,许多人想要避雨,可是四周都是人,只能随着人龙裹挟。
一切,都极为顺利,遇到了河南府的差役,不等大家恐惧,便有一批身强体健的青年大呼一声,紧接着有人向前,差役们怕了,退避三舍,而这时候,人群中开始爆发出呼声,他们自觉得信心百倍起来,自觉连河南府的差役都不怕,便更加放下心。
无数的人抵达了这里,有人振臂一呼:“前头就是韦家的宅院,是关中贼的巢穴。”
呼啦啦,无数人心生了怯意,韦家……他们不敢惹啊,这家里可是当朝皇后的娘家,如今是非富即贵,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是在这大雨磅礴之中,却是已经有了动了手,有许多人拿起石头,直接丢入院墙,里头传来哎哟的声音,紧接着,嚣张的护卫带着刀开门要冲出来,一看到外头乌压压的人群,他们惊呆了,紧接其后,又忙是乖乖回府,大门紧闭。
第396章
知罪吗
人群一旦失控,便渐渐开始疯狂起来。
韦家万万料不到,居然胆敢有刁民到这里来滋事,只是滋事又如何,现如今各方都是心怀鬼胎,有心人暗中坐收渔翁之利,也有如梁政那样的人冷眼旁观,虽偶有人想要奋力弹压,可惜一瓢清水如何救得了这大火,整个韦家四周早已人满为患,各种咒骂和推倒院墙的吆喝声,吓得里头的内眷心惊胆寒。
韦玄贞就下榻于此,此时此刻,他已经惊呆了,竟是一下子没了主张,只听到四处都是喊打喊杀,内眷们乱做了一团,四周都是关东人的嚣叫,有人直接被外头飞来的石头打得头破血流,更有刁民想要翻墙而入,韦玄贞没来由的浑身上下都恐惧起来,他愣了老半天,才大喝:“外宅不要了,统统到内院来,所有的卫士,保护内眷。”
钱财可以不要,可是内眷却不能遭受什么损害,外宅太大,也无法周密保护,这时候,韦玄贞倒是颇为清醒,不过对他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安全,还有……指望着自己的女儿速速来救人。
……
庙堂之上,风暴依旧在酝酿,在不能从法理上打到对方的时候,也就是一切道德伪装撕下的时候。
这是一个绝佳的时机,因为每一个人都明白,当韦氏出手的时候,必定已经得到了天子的支持,现在不将秦少游打倒更待何时,难道纵容他与关东士族继续结合起来,动摇到自己的根基吗。
所以在此刻,许多人几乎可以说是赤膊上阵,无数人纷纷进言,都是指摘神策府,更有人还嫌不足,直接哭天抢地:“弘农郡王无法无天,纵然官兵劫掠百姓,欺行霸市,目无法纪,其罪当诛!”
这凄厉的声音,既是刺耳,也带着森森的寒意。
当矛盾演变为了冲突,就意味着一切都没有了转圜的余地,事到如今,只好你死我活了。
更何况,那些关东人和秦少游此时只是三缄其口,更加让人气焰嚣张。
胜利就在眼前,人渐渐开始疯狂,开始失去了理智,于是乎各种嚣叫变的愈发的刺耳。
秦少游默然的看着李显。
他知道李显才是这件事真正的裁决者,他耐心而安静的看着他,观察着他的一切表情波动。
这个人……曾说过是自己的朋友,可曾说话算数吗?
秦少游其实经过一次次庙堂上的淬炼,早已不相信,站在这里的芸芸众生,会有人称为他的朋友,可是他依旧饱含着希望的看着李显。
李显慌了,他已经变的手足无措,显然在一开始的时候,他认为这件事只是鄂国公和秦少游之间的矛盾,不足为惧,诚如韦后所言,只要对秦少游稍事惩戒,也就能风平浪静。
可是他万万想不到,有人彻底推翻了秦少游对鄂国公的欺辱。他更想不到,更大的风暴,此时已经开始兴风作浪。
其实从本质来说,这一切一切的源头,其实都来自于李显自身,他太软弱了,乃至于软弱到朝臣对他没有畏惧,以至于如可以如此这般的群起攻之,疯狂的攻讦。
李显已经吓得脸色苍白,他不安的擦着液,而跪坐一旁的韦后则是冷着脸,她清楚的知道,今日陛下是该有所决断了。
本来,这件事是不至于到如此地步的,可是一边要找回颜面,要维护尊严,另一边却是抵死不肯认罪,于是乎双方层层加码,这个筹码,已经加到了加无可加的地步,乃至不死不休。
于是她眯起眼,既然无从选择,无论是她还是秦少游,都已经推到了无法逃避的风口浪尖,那么……
她捂着拳头,轻轻的咳嗽。
陛下……不过是个废物罢了,你越是下定决心,陛下就越软弱,韦后熟知他的性子,所以此刻,决心强硬到底。
一声轻咳,带着某种暗示。
也正因如此,有人会意。
那韦弘敏笑了。
走到了这一步,似乎对韦家来说并不是好事。
因为韦家的富贵是可期的。将来更加飞黄腾达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他们实在没有理由去为了整死一个秦少游而去拼命。
只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韦家必须强硬到底。
……
于是……在喧嚣声中,韦弘敏眯着眼,他的眼眸闪烁着什么,脸上带着老神在在的怡然。
猛的,他倏然的张大了眼眸,于是一道精芒掠过,他突然冷笑,高声道:“秦少游……”
这一次,不再是称呼弘农郡王,语气也是无以伦比的严厉。
秦少游侧目,看着他。见他一步步开始逼近。
这个人,终于还是撕下了伪装。
秦少游心里默念着一些信息:“韦弘敏,韦家的旁系,不算嫡亲,早年为刺史,甚至经历不如韦玄贞,只不过……谁也不曾想到,他会从中脱颖而出,得到韦家的力保,最后封侯拜相,这个人,能得韦后如此青睐,当然不会简单!”
当他看到韦弘敏脸上的笑意,显然,这是冷笑,那种刺骨的冷笑,笑容之中,不带有丝毫的表情,韦弘敏在这时候,一字一句道:“秦少游……你可知罪吗?”
第397章
杀招
韦弘敏此时面露狞色,他已经无从选择了,今日必须将秦少游钉死在这里,于是他上前一步,声音尖锐:“神策府欺行霸市,老夫亦是久已闻之,更有甚者,居然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这些年,不知多少弹劾到奏疏都被压着,都是因为你们神策府毕竟都是有功之臣,朝廷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况且弘农郡王殿下更是有大功于朝廷,只是可惜,你们太过了。”
“神策府这些年,恶迹斑斑,这难道与弘农郡王殿下就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侵占田地之事早已闹的沸沸扬扬,百姓怨声载道,这些事,难道就不该给朝廷一个公道?”
堂堂侍中,此刻可谓是义愤填膺,居然担负起了御史之责,直接赤膊上阵了。
当然,韦弘敏不是其他人,自然不可能空口白话,事实上,这些年来,三省里确实积压着许多神策府的“劣迹”。
只不过是从前,韦弘敏引而不发,而现如今,来个清算而已。
神策府这些年,在孟津弘农等地大兴土木,固然是利国利民,只不过这世上的事,当然不可能十全十美,但凡是施政和做事,总会有人得利有人失利,检验一个政令的好坏,当然是看施政过程中得利的人是多是少,而不可避免的是,总会有人在这个过程中遭受损害,如此一来,这些苦主若是寻常百姓,大多也就捏着鼻子认了,可若是一些有权势些的,就不免要来状告了,他们不会告到神策府,最后要嘛被告去御史台,要嘛就前去河南府。
可以说韦弘敏的功课做的很足,此番是有备而来,倒也没有冤枉了秦少游。
比如一些土木工程,少不得征收土地,可若是高价征收,神策府就算是有金山银山,怕也难以收购的起如此巨量的土地,毕竟地主们又不傻,眼看着你非买不可,自然要哄抬地价,一有风声,便是一窝蜂的把价钱抬高数倍,神策府可不是傻子,为了应对,当然直接自行将价格定在一个合理的范围进行强征。
如此一来,强买强卖和侵占田地也并非是没有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