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小官人(校对)第21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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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玄贞便向狄仁杰问好:“素知狄公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狄仁杰笑了笑,道:“我有个门生,叫柳元芳,声名不显,不过有些事,却比我这老朽看得透,可见许多人,都是盛名不符的,尤其是这朝中,尽都是城狐社鼠之辈,被他们褒奖,可不是什么好事。”打了个哈哈,自也走了。
  韦玄贞只当狄仁杰谦虚,于是笑呵呵的到了自己的新公房,说起来他对这公房是不甚满意的,这里太寒酸,比之当年的州刺史衙门差得远了,不过他心情倒是极好,坐定之后,猛地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不由低声咒骂:“姓狄的,你竟敢骂我。”
  方才狄仁杰说什么盛名不符,又说朝中多是城狐社鼠之辈,韦玄贞细一琢磨,现在最负盛名的人不就是自己吗?如今百官这么多人攀附,这么多人说好话,狄仁杰说的城狐社鼠,岂不是他们?其实反倒说的盛名不符,反而是自己。
  狄仁杰拐着弯来骂人,确实是厉害,韦玄贞偏生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他顿时没了什么好心情,只是百无聊赖的闲坐,顿时又想到如今贵为侍中,是应当署理公务了,于是以叫茶的名义,请了个小吏来,道:“近来可有什么奏疏,且与我看看。”
  过不多时,小吏便抱了一叠奏疏来,放置于案头,韦玄贞捡起一本,打开来看,这是一本晋州递来的奏疏,说的是蝗灾的情况,晋州是很敏感的地方,曾经作为河北讨武的基地,所以任何一丁点事,都不是小事。
  这奏疏之后,却又有笔迹,上头写着:“晋州之事虽小,于国却大,万不可等闲视之,理应调度附近州县粮草,以赈灾民,堤防生变,刺史黄松,政绩平平,不足以担大任,为拾漏补遗,朝廷应委户部钱粮官一员,亲往调度。臣崔詧谏。”
  显然……奏疏下头,已经有了崔詧的建言,一般情况,奏疏送到了中书,中书写好建议,再送入宫中,而宫中若是意见与中书不相左,大抵就直接恩准,送门下草诏,再送尚书省去调度各部各州执行的。
  也就是说,侍中最大的权责,就在这建言上头,千万莫小看了这一行小字,这其实就是滔天的权柄。
  韦玄贞的脸拉了下来,自己要看奏疏,结果抱来的奏疏,却是崔詧已经建言过了的,自己还有什么热闹可凑?
  当然,他可以选择提笔,提出自己的建议,只是他苦思冥想,居然觉得崔詧的建议已是无懈可击,自己是在没有什么好增减的,他咬咬牙,不禁冷笑,只是在这案牍后坐着,不知发了多久的呆,最后咬牙切齿,在后缀提笔:“州府贪渎之风盛行,理应再委御史,前往治事。”
  他是他唯一能想出来的章程,于是松了口气,总觉得自己似乎有了些作用,最后他哂然一笑,搁到一边,一天下来,事情总算办完,便叫人拿去封存,韦玄贞觉得现在的公务既疲惫又充实,伸了个懒腰,可是半柱香不到,却有人寻上门来了。
  来人却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郑荣,所谓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其实就是资历不够,可是朝廷在三省中的人手也是不足,于是抽调了一些年轻有为的官员进入三省治事,这些人协助侍中、侍郎办公,相当于副宰相,地位也是不低。
  郑荣气急败坏,毕竟年轻气盛,直接闯进来,拿着奏疏,道:“韦公,谁让你随意批阅奏疏?”
  这番话真是盛气凌人,韦玄贞哑然,不由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别人要攀附韦玄贞,可是年轻的副宰相郑荣却是一丁点心思都没有,他出自荥阳郑氏,母亲乃是太宗皇帝的女儿,既是高门大族,又是皇亲国戚,他冷冷道:“晋州的灾情,怎可随意委派御史,州官固有贪墨之风,可是水至清则无鱼,若是要查贪墨,什么时候都可以,独独是这个时候,却是万万不能,你莫非不知,如今正需要州县上下,团结一致,一旦委了御史去,则人人自危,这灾还怎么治,晋州不是他处,怎可这样胡闹,真要滋生了民变,你担当的起,我郑某,却是担当不起。”
第285章
霹雳手段
  这番话,用词可谓是极重。
  可是郑荣却是不以为意,依旧盛气凌人。
  韦玄贞大怒,偏生他是初来乍到,却是不敢造次,只得压下怒火,辩驳道:“你这是什么话,清查克扣贪墨,何错之有?”
  郑荣鄙视的看他:“我早说过,什么时候可以查,偏生这个时候,万万不能查,晋州前年谋反,朝廷虽拿了不少反贼,可是民风却依旧强悍,今日又是大灾,朝廷赈济即可,却只能赏,万不可罚,你从前也是州刺史,州官若是贪墨,必定与本地大姓有关,如今又是非常之时,御史一去,非要遭大变不可,去岁朝廷可以派去御史,明岁也可以,唯独现在万万不能,这是煽风点火,是要命的。”
  韦玄贞还要争辩,公房外头已经围了不少的人,大家都冷眼相看。
  韦玄贞不禁怒了,这是当众让自己出丑,他气呼呼地道:“你这是苟且之道。”
  郑荣冷笑:“治大国如烹小鲜,岂是你说苟且就苟且的,许多事,哪里有这样做事的,你还是刺史……”他故意把刺史二字分贝提高一些,满带讽刺:“即便是刺史,难道连这点为政之道都不知吗?还有,黑齿常之的钱粮调度,你竟是批注说,户部何不先行拨付钱粮,以免出现欠粮之事,哈……真是有意思,拖延送粮,这是朝廷蓄意为之的事,里头的内情,说了你也不懂,可是你却说朝廷有粮,大可以先送一年半载的粮去,真是可笑。”
  韦玄贞憋红了脸,气的瑟瑟作抖。
  郑荣恼怒道:“朝廷怎的让这样的草包来治事,哼!”
  骂完了一通,便扬长而去。
  外头的官吏都在看,有人低笑着窃窃私语。
  韦玄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便也长身而起,自是下值去了。
  到了次日,又见了崔詧和狄仁杰,见二人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他拉着脸上前寒暄了几句,崔詧则是笑道:“昨日的事,不必在意,郑子介就是如此的,口没遮拦。”
  这句话,韦玄贞宛如揭了伤疤,却偏生是发作不得,这种憋屈,实在是难受的很。
  他没说什么,只是讪讪一笑,便到一旁的公房去。
  这一次书吏有抱来一大叠的奏疏,韦玄贞却谨慎的多了,却不轻易动笔,只是不停的踟蹰,索性,就坐在这里呆坐片刻,满脑子想的都是那姓郑的嘴脸,心里恨恨不已。
  及到正午,却有书吏过来,笑呵呵的道:“崔公那边说,得有一批奏疏赶紧的送进宫里去,韦公,不知这奏疏都批注好了吗?”
  韦玄贞道:“暂时还没清理好,且等一等。”
  那书吏只得泱泱去了,足足到了傍晚时候,韦玄贞却还是没有把事处置好,崔詧便闲庭散步过来,道:“韦公,奏疏……”
  韦玄贞满脸通红,踟蹰着不肯说话。
  崔詧的脸色微微一变,却是唤道:“请赵书吏来。”
  过不多时,那赵书吏来了,道:“崔公有何见教。”
  崔詧怒道:“老夫让你及早知会韦公,你为何没有知会?以至韦公措手不及。”
  赵书吏忙要解释,道:“崔公,已经知……”
  “还敢胡言!”崔詧怒道:“如非如此,怎的让韦公耽搁了事……”
  “崔公……”赵书吏还要解释。
  崔詧却是勃然大怒,扬起手来,狠狠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书吏的脸上,赵书吏忙是捂着腮帮子后退一步,这一巴掌其实不重,可是却吓呆了他,赵书吏支支吾吾的道:“学生……学生万死……”
  崔詧厉声道:“再有下次,必不轻饶。”说罢,气呼呼的去了。
  韦玄贞坐在那里,真是无言以对,谁不知道,赵书吏作为书吏,能在尚书省办公,那必定是个极为谨慎的人,一个如此谨慎的人,会如此重要的事都有疏忽吗?既然没有疏忽,崔詧把怒火宣泄到赵书吏身上,分明就是赵书吏代人受过,代的是谁的过?还不是他韦玄贞,明着是打赵书吏,实际上却是结结实实的打在韦玄贞的脸上。
  这样的态度,却是让尚书省的许多人看在了心里。
  平时大家对韦玄贞的笑脸不见了。
  以往大家巴结韦玄贞,是给自己一个前途,反正现在是大势所趋,陛下眼看着是不成了,连秦少游都如此这般不要脸面,大家不过是随波逐流罢了,可是如今,这尚书省中的火药味却是浓厚了,崔公的举动,似乎对这韦玄贞多有不喜,要知道崔家这么多年,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和武家和韦家不同,武家和韦家,至多也就是个外戚,张狂个几年,渐渐也就冷落了,如那武家,曾几何时,是何等的风光,现在呢?可是崔家不同,崔家无论是改朝换代,还是换了天子,恩荣都从未有过衰减,得罪这样的人,这是自寻死路。
  更何况,那郑荣也突然朝韦玄贞发难,郑家也绝对不容小觑,至于那狄仁杰,更是与崔詧近来走的很近,几乎和韦玄贞没有任何的私交,再加上杨再思那个平素不太露头,却向来是风吹两边倒的人,如此一来,韦玄贞立即成了孤家寡人。
  从前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巴结,可是如今,却是门庭冷落。
  只是这显然是个开始,崔詧那样的人,既然已经表露出了点对你不爽的端倪,当然也不可能留着一个后患在自己身边。
  三省议事,各省的大臣分坐一边,韦玄贞前脚刚到,尚书省的侍郎张昌明便突然冷笑,道:“韦公,我有一事不明,还望赐教。”
  韦玄贞道:“不知是什么事?”他已经连续几宿没有睡觉,此时脑子有点混沌。
  张昌明正色道:“你在刺史任上,曾有人上书,说你贪赃不法,侵占人的田地,这件事可是有的吗?”
  “嗡嗡……”韦玄贞顿时脸色大变。
  这个事,说起来是有缘由的,当时的时候,他还在做刺史,可是自家的女儿,却希望自己入省做宰辅,因而便怂恿了当时是皇帝的李显,李显自然对韦氏言听计从,结果却让武则天抓住了把柄,当时武则天可不只是对付李显,更是怂恿了不少御史弹劾韦玄贞,韦玄贞也正是因为这个理由而罢官。
  这个案子,几乎可以定案,这么多御史,搜罗了如此多的证据,再加上武则天下旨专门申饬了此事,因为韦玄贞是皇亲的缘故,而从轻发落,可是现在张昌明突然问起,这分明是把韦玄贞一脚踩在了烂泥里。
  韦玄贞期期艾艾,心里的震怒却是可想而知,他还未说话。
  张昌明更是咄咄逼人:“若是贪墨大罪,和侵人田地的人,都可以入这堂中议事,这是要置朝廷的威仪于何地,置百官于何地?张某不才,忝为尚书侍郎,却不肯与赃官为伍,这样的人侮我殿堂,这殿堂,莫非成了藏污纳垢之所?这事,不议也罢,诸公,容请张某告辞。”说罢,扬长而去。
  张昌明就这么大喇喇的走了。
  张昌明一走,又有人含笑站了起来,不是狄仁杰是谁,狄仁杰笑了笑,道:“啊……这儿啊,闷气的很,老夫身子有所不适,出去透口气。”
  狄仁杰和那张昌明不同,他是天下闻名的人,如今他表了这个态,大有一副谁若是留在这里,便是奸贼的意思,想想看,一个以清直著称的大臣做一件事,你若是和他背道而行,他是忠,你岂不就是奸了?
  于是更多人起身,有人带着冷笑,有人显得有几分犹豫。
  杨再思开始坐立难安起来,他当然清楚,现在发生的是什么,他是蛇鼠两端的人,当然不肯掺和进这事里去,可是这里的人已经越来越稀少,若是再留下去,反而显得另类,他咬咬牙,索性站起,走了。
  只片刻功夫,堂中的人便走了个干净。
  独独只有一个目瞪口呆的韦玄贞,还有一个老神在在的崔詧。
  崔詧没有走,他是主持三省议事的宰相,当然不能学狄仁杰他们这般的‘任性’,所以他只是含笑,不发一言,眼眸半张半合,若有所思。
  韦玄贞彻底的垮了下来。
  他万万想不到,事情会恶化到这个地步,他自然知道是谁在捣鬼,可是偏偏这个人,依旧还是不动如山,反观他自己,竟是举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崔詧清咳一声,道:“今日是议事之日,事关重大,不可轻废,今日议事的人虽少,可是只要朝廷还在,就不能荒废了,韦公,且坐吧。”
  一种强烈的耻辱感自韦玄贞的心里生出来,他不由冷笑,道:“议个什么,还议个什么,还不是一切,都是你们说了算!”
  崔詧不以为意,却是捡起一份奏疏:“这个月,最大的事,莫过于蝗灾,如今河北之地,蝗灾已经蔓延数省,不可不察。”
第286章
完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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