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风流(校对)第463部分在线阅读
小太监道:“所以奴婢觉得事情太大,觉得事有蹊跷,平时徐大人和黄祖宗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这才……”
黄锦压压手:“这件事,咱家知道了,咱家要亲自去户部一趟,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事情的后果很严重,有的人或许看不出来,可是黄锦却看的出来,徐谦能够压住那些反对派,一方面是武力的威慑,另一方面是得到了宫中的支持,武力是暴力,专治各种不服,而宫中的支持则是大义和名份,两者之间缺一不可,一旦让王氏起疑,徐谦就彻底跛脚,这个时候反对派见缝插针,此时趁机捣乱,那么之前所做的一切,就彻底完了。
黄锦和徐谦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这一点已经不容置疑,因为黄锦深知,没有了嘉靖的自己,什么都不是,要想在宫中立足,就得借助徐谦,至于王氏,王氏身边,毕竟也有她信得过的太监,你死心塌地的跟着太皇太后,那些人会肯让你占着司礼监吗?
黄锦没有迟疑,飞快出宫,抵达户部。
徐谦也是刚刚到户部当值,屁股还没坐热,黄锦就已经来了。
请了黄锦进来,黄锦原原本本将事情的经过报了上来。
徐谦听了,也是大惊失色。忍不住道:“这个张孚敬,竟是想整死我。”
黄锦不无忧虑的道:“只可惜还是迟了,娘娘都已经得知,这离间之计已经成功,而这消息一旦放出去,各地督抚会怎样想?太后离心离德,督抚们虎视眈眈,便是新党内部,只怕也要人心惶惶,徐大人,你若是不想个法子,只怕今后,就再无立锥之地了。”
徐谦脸色变幻,这一招,真可谓毒辣,而那几封奏疏,确实是击中了徐谦的软肋,徐谦看似强大,但是绝不是没有弱点,只是这个弱点,被张孚敬看了出来,同时毫不犹豫的发起了致命的一击。
这个人,显然是要借这个弱点,去完成他个人的野心,若是徐谦成了曹操,太皇太后必定要提防徐谦,那么这天下,谁可以做防范徐谦的棋子,当然是他这内阁大臣。百官们要反对徐谦,防止徐谦谋朝篡位,群龙无首,谁可以接替杨廷和,成为反对徐谦的旗手?自然还是他这个内阁大臣。各地的督抚,反对徐谦,反对新政,谁可以众望所归,还是他张孚敬。
只是这么几封奏疏,整个京师的权利平衡,就彻底的打破,一个比之杨廷和更加强大的敌人,瞬间出现在了徐谦的面前。
这个人,不简单,忍辱负重了这么久,在徐谦和杨廷和的斗争之中,一直做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可是不曾想到,他突然跳了出来,摘了桃子。
黄锦急的跺脚,道:“徐大人,就真没有办法了吗?据说廷议就要开了,一旦开了廷议,就要讨论,讨论之后,消息就要传出去,到了那时,只恐民怨沸腾,军心动摇,再加上宫中的疑心,徐大人,咱家说一句不当说的话,到时候,徐大人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徐谦恨恨道:“不收拾了这个张孚敬,老子不姓徐。”
虽是如此说,徐谦却是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这个时候不冷静,反而是遂了别人的心愿,可是眼下,该怎么办?
张孚敬此前默不作声,现在突然动手,显然也是瞻前顾后了很久,也显然认为,这是一招必杀,绝对没有化解的可能,这分明就是,不将徐谦整死不罢休。
而这个敌人,却不可能像杨廷和一样对付的,对付杨廷和,是因为太皇太后的支持,占了大义的成分,可是现在自己若是直接去将张孚敬干掉,第一个不答应的,只怕就是太皇太后,这就坐实了自己是曹操无疑。
不能动他,就必须要解决这个麻烦,很难。
他背着手,不免显得有几分焦躁,他来回在堂中来回踱步,沉吟许久,最后突然驻足,道:“黄公公以为呢?”
黄锦道:“咱家现在心乱的很。”
徐谦苦笑,你心乱了,我有何尝不是如此,突然被人在背后捅了一刀,换做是谁,只怕都冷静不下来。
他坐下,思考片刻,道:“既然如此,那就浑水摸鱼吧,办法,也不是没有。”
黄锦眼眸一亮:“徐大人有了主意?”
徐谦叹道:“没有主意就是死路一条,想活,就得有主意,这姓张的如此狠辣,我若是不收拾了他,便不姓徐了。”
徐谦冷静了下来,道:“黄公公,你且回宫吧,不要惹人怀疑,我这边,自然能化解。”
黄锦将信将疑,再三嘱咐道:“徐大人要小心了。”
送走黄锦,徐谦命了一个差役进来,道:“去将都察院的于世朱颜、张汤二人请来,除此之外,还有刑部尚书张子麟,礼部侍郎王芳,大理寺少卿……”
徐谦连续点了十几个名字,最后道:“要快,半个时辰之内,让他们赶到这里,告诉他们,出了大事。”
差役不敢迟疑,道:“小人这便去。”
第七百八十五章
谁是有德之人
廷议是在正午举行。
张孚敬十分鸡贼,他上午接到了奏疏,一面便决定在一个半时辰举行廷议,另一面,则是当机立断,去见太皇太后。
之所以如此,自然是为了免得夜长梦多,时间是关键,虽然张孚敬自信自己已经胜券在握,可是也绝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
与会的大臣,大多都饥肠辘辘,午饭都没吃呢,一听到消息,先是愕然,随即是觉得不可思议,再然后有不少人就愤怒了。
愤怒是在所难免,徐谦想要做摄政王,这岂不是还要改朝换代,本来徐谦除了杨廷和和益王,就已是让人愤怒,而现在,则是让人愤怒到了极点。
姓徐的果然已经图穷匕见了,果然是疯了。
许多人赶到了崇文殿。
大家起先是一言不发,旧党大臣们义愤填膺,而新党的大臣也觉得事出突然,因为此前,一点风声都没有,现在突然这种言论和奏疏,他们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是不是徐部堂暗中授以的?
奏疏是张进用递上去的,在新党看来,这可能是张进用是唯恐天下不乱。可是在旧党看来,最大的可能却是张进用得罪了徐谦,因此害怕了,害怕之后,自然不免想要求饶,结果徐谦授意他,让他递上这份奏疏。
其实百官们怎么想无所谓,最重要的还是太皇太后还有天下人怎么想,太皇太后无论相信不相信旧党的解释,也必定会对徐谦提防,一旦提防,就不可能再全心全意的对徐谦给予支持,甚至可能,掉转枪口,扶持旧党。
而天下人的想法就更复杂了,至少各省的督抚们就有了一个借口,有了借口之后,就可以勤王,不但如此,那些受新政影响的士绅,也必定会相信徐谦就是个曹操,所以也肯定要打着诛曹操的名义煽风点火。
崇文殿里静谧的可怕,随后,张孚敬到了。
他施然而来,面带几分微笑,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在从前的时候,这个内阁大臣可有可无,旧党们瞧不起他,新党则是忽视他,可是现在,他一下子变得万众瞩目了,许多人在猜测,这位内阁大臣怎样想,甚至不少旧党,对他的印象改观了不少,也生出了几分敬畏之心,因为谁都知道,在朝中,有资格来对抗徐谦的,也只有这位仅存的内阁大臣了。
许多守旧的大臣,迫切的需要一面旗帜,一面和徐谦对抗的旗帜,尤其是在这个时候,这个需求更加旺盛。
张孚敬笑脸吟吟,让人很是看不透,他看了与会的诸位大臣一眼,淡淡的问:“徐部堂到了没有?”
有人道:“张公,徐部堂还没有到。”
张孚敬点点头。
有人不忿的道:“他既然不来,那么索性就不必参加了,现在就开议吧。”
张孚敬却是板着脸道:“不可,再等等。”
这句话,让不少人有些失望,因为大家感觉到,张孚敬对徐谦又一种格外的敬重。
正在这时,却有太监进来,道:“太皇太后娘娘驾到。”
听到这消息,其实大多数人都没有意外,这么大的事,太皇太后坐得住吗?
只是大家不曾想,来的不只是王氏,连张氏也来了,除此之外,竟然还有太后刘氏。
宫中的三个女人一起到来,解释只有一个,这三个代表宫中利益的女人已经惊动,已经坐不住了,非要看个明白不可。
众人全部起身,纷纷行礼。
王氏冷若寒霜,不发一言。
张氏倒还算得体,总算点了点头,不过这脸上,终究还是露出几分阴霾之色。
刘太后则是小心翼翼,略感有些不太适应,这倒不是她没见过世面,毕竟从前只是个不值一钱的妃子,突然一下子就成了太后,估摸着还没有缓过劲来。
王氏直截了当的道:“徐卿呢?”
所有重要人物到了这里,第一句话就是问徐谦在哪里。
张孚敬毕恭毕敬的道:“娘娘,徐部堂只怕还有公务在身,要迟一些才到。”口吻之中,带着几分为徐谦开解的意思。
王氏点点头:“那就等吧。”沉默一下,又道:“兵部尚书张进用呢?”
张进用离座,向王氏行礼,道:“微臣便是张进用。”
王氏恨恨的看了他一眼,似要发作,似乎又忍住,故作慵懒的道:“哦。”
张进用感觉自己悲剧了。因为他跪下行了礼,而他回答了太皇太后的问题之后,太皇太后只是一个哦字,这哦字是什么意思,只有天知道,不过很肯定的是,哦字的意思肯定不是让他免礼,既然没有免礼,你就得跪着,张进用长跪于地,头重重垂下,不敢吱声,其实他心里,却未必不是很欣慰,他和徐谦不共戴天,而今日所为,无非就是收拾徐谦,就算是玉石俱焚,他也在所不惜。更不必说,张孚敬还有承诺,徐谦只要垮了,张孚敬肯定要保住自己,而现在看太皇太后的态度,便可知这封奏疏对太皇太后的影响极大,若不是没有疑心,又怎么会参加这次廷议,若不是心里不高兴,又怎么会故意整自己。
说白了,这就是借题发挥,另一重意义就是,对徐谦起了一丝防范,多半在太皇太后的心里,自己已经是徐谦的人了吧。
太皇太后这点小动作,却是让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大家各有所思,似乎都在思考这小事的意义。
紧接着,徐谦来了。
徐谦确实是来迟了,他走了进来,看到太皇太后和太后都在,倒也不敢怠慢,连忙行礼,口称:“微臣徐谦来迟,还请娘娘恕罪。”
王氏复杂的看了徐谦一眼,显然对徐谦,她的情绪有点转不过弯,不管怎么说,徐谦给她的印象一直都不错,而且有许多次,自己都受过徐谦的恩惠,本心上,王氏是十分相信徐谦的,毕竟自己的儿子,最信任的就是徐谦,自己的儿子遇难的时候,也是徐谦奋不顾身,前来救驾。
若说这个时候,王氏还能相信谁,只怕除了自己那个弟弟王成之外,就只有徐谦了。
只是偏偏,徐谦变得不可信起来,至少事实就摆在眼前,王氏想不怀疑都难。
王氏原本想要敲打徐谦一下,不过看到了徐谦真真切切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倒是软下心来,道:“起来吧,地上凉。”
徐谦谢了恩典,起身在张孚敬的下座坐下,他看了张孚敬一眼,张孚敬讨好似的朝他笑了笑,徐谦也对他笑着点了点头。
这种小动作,让所有人收入眼底,不过眼下大家都知道,正经事就要开始了,所以谁也没有吭声。
王氏咳嗽一声,道:“人都来齐了?你们议你们的吧,不必理会哀家。”
张孚敬站起身,道:“诸公,今日要开议的,乃是一份奏疏,老夫觉得事情重大,不敢专断,是以把大家请来,大家坐在一起,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