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风流(校对)第44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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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变得激动起来,双拳攥紧。
  也有人脸色露出几分忧心忡忡之色,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斗争,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豪赌,可是任谁都知道,这场赌局,谁也成不了旁观者。
  纵然是手心捏满了汗,也要硬着头皮一路走下去。
  杨廷和当机立断,道:“老夫这便动身,去慈宁宫。诸公谁愿同往?”
  张进用几人道:“愿随杨公同往。”
  杨廷和只是点点头,旋即带着一干人,匆匆赶往慈宁宫。
  赶去慈宁宫,为的就是防止徐谦使坏,倒不担心皇帝清醒之后撇下大家,和徐谦谋议遗诏之事。
  没有杨廷和的参与,所谓的遗诏,就是一纸空文,效应并没有多大,到时直接说,是徐谦谋同黄锦制的伪诏就可以了。而事实上,这种事黄锦已经做过一次,历来大家对太监伪造圣旨的事,都是深痛恶绝,因此这奏疏,不是杨廷和亲自草拟,并不能服众。
  眼下最重要的是,说服两宫太后,在这方面,杨廷和也有信心。
  他飞快带着一干大臣,到了慈宁宫,命人通报之后,里头已经有太监请他们进去。
  张太后和王太后二人都在这里,二人显得有些六神无主,显然虽然明知会有大变,可是当事情发生在了眼前,这两个女人,还是不能做到闻变不惊的地步。
  徐谦则是坐在一侧,并不吭声。
  杨廷和等人赐坐之后,各自坐下,目光看着张太后,又看看王太后,谁也没有说话。
  无声即是一种表态,这个时候若是滔滔不绝,反而让人疑心不关心天子的生死。
  在场的人,自然都是演戏的高手,至少一脸的苦瓜相,却还是要做出来的。
  徐谦脸色灰沉,良久之后,道:“有些话,不该说也得说,陛下即将大行,国不可一日无君,假若天佑大明,陛下待会儿醒转,能够草拟遗诏那是最好。可是凡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陛下从前,一直属意皇子朱载基,而中山王殿下虽然年幼,却有鸿天福相,异日必定大贵,所以微臣以为,太后应下懿旨,早作谋划,以防不测。”
  群臣谁都没有做声,可是有人暗暗点头,也有人露出不满。
  这个时候,杨廷和再不出马是不成了,杨廷和咳嗽一声,道:“中山王殿下确实有鸿天福相,也自然是贵不可言,陛下只有一子,中山王殿下理所应当应当克继大统。”
  徐谦淡淡一笑,抿抿嘴,知道他还有后话,所以也不打断。
  杨廷和正色道:“可是君事即是国事,两者不能切割,也切割不开,眼下适逢内忧外患之时……”
  徐谦道:“内忧外患,何来的内忧外患?”
  杨廷和道:“鞑靼虎视眈眈,倭寇尚未厘清,朝廷内部又是朋党林立,这不是内忧外患?”
  杨廷和说的有道理,不过任何事都有两面,同样是嘉靖朝,你可以说他是最好的时代,也可以说它是最坏的年代,若往好里说,可以说新政的出现,使得商贸繁荣,城市人口剧增,百姓的生活有所改善,岁入暴增,以这个标准来看,确实是盛极之世。
  可是往坏里说,商贸的繁荣,使得大量的田地荒芜,乡间的劳力剧减,为了商贾的利益,战争越来越频繁,大量的人充作了炮灰,城里的工人虽然生活改善,可是体力劳动比之乡间更加繁重,许多地方,充斥了女工和童工,甚至许多人,需要劳作七个时辰以上,所得的,也不过是勉强的口粮和一年四季的几件新衣而已。与此同时,大量的财主和工坊主们却是腰缠万贯,夜夜笙歌。
  正如双城记中所言: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这是一个智慧的年代,这是一个愚蠢的年代;这是一个光明的季节,这是一个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人们面前应有尽有,人们面前一无所有;人们正踏上天堂之路,人们正走向地狱之门。
  徐谦并没有自大到,他的所谓新政,能让所有人得益,事实上,新政提供的,不是一个新的生活,一个必须走过的道路,但是徐谦自己也不能保证,新政能带给所有人满足,也不可能出现盛极之世。
  因此,无论是盛世还是内忧外患的乱世,靠的都是一张嘴皮,徐谦可以夸大他的好处,但是杨廷和照旧可以点出无数的问题。
  这一点上,徐谦无可反驳。
  而张太后和王太后二人,则是看看杨廷和又看看徐谦,显然她们并没有太多的主见。
  杨廷和继续道:“眼下这个时候,应当以社稷为重,幼主若是登基,于国不利。微臣的浅见是,可以召贤明的藩王入京主持大局,立中山王殿下为太子。”
  果然如此,徐谦早已料到,杨廷和打的就是就是这个主意,现如今终于说出了意图,徐谦心里冷哼。
  这种事,确实有先例可循,可是先例里头,英宗皇帝被俘,他的弟弟代宗皇帝继位,原本大家的意思也都很明白,就是代宗皇帝死后,便是英宗皇帝的儿子登基。可是话虽如此,代宗肯吗?为此,整个朝廷闹了好几年,若不是此后英宗政变,拿下了代宗,英宗的子嗣,只怕一辈子都别想进京了。
  徐谦淡淡道:“若是命藩王入京,是做天子呢,还是代政呢?”
  杨廷和看了张王二太后一眼,道:“名不正则言不顺,应立天子,再立中山王为太子。”
  徐谦微笑:“不知谁可为天子?”
  杨廷和不做声了,这句话以他的身份说出来有忌讳,不过他不说,却是有人说,张进用道:“益王殿下素来贤明,可以代政。”
  其他几个大臣也纷纷摇头晃脑道:“兄终弟及,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是眼下情势如此,也不得不如此,娘娘贤明,此事关乎社稷,切要以大局为重。”
  若是没有徐谦,没有主见的两个太后,只怕早已一口答应。
  理由很简单,大臣们是专业人士,至少在两个太后看来就是如此,大家众口一词,说是假若不这样做,可能连大明的江山,都不能保全,这个时候,两宫太后会怎样想?
  王太后显然是不乐意,说到底,藩王和她没有任何关系,而朱载基,却是自己的亲孙子,这一点,她分的很清楚。
  倒是张太后,此时有点动容,她还是颇为深明大义的,心知大臣们所言,颇有道理,而且她并没有私情,无论是朱载基还是其他藩王,其实她都是第三者的态度,所谓旁观者清,她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
  朱载基登基,她照旧是她的太皇太后,毕竟不是朱载基的祖母,其实没有多大关系。而其他藩王入京,其实就和当年正德驾崩之后的局势差不多,虽然也是外人,可是不管怎么说,只要自己拍了板,人家至少还记得这份恩情。
  张太后的处境其实和眼下的张皇后差不多,刘贵人又儿子,而张皇后却是没有,刘贵人的儿子若是登基,那么张皇后不是中山王的生母,最后迟早会被靠边站。可是这个时候,若是藩王入京,人家多少还会感激你,知道若是没有你从中谋划,自己也做不成这个皇帝,所以对张皇后来说,与其让刘贵人的儿子做皇帝,还不如送给别人。
  这里头的心思,可谓不深。每一个深宫中的女人,都深谙此道。
  张太后眯着眼,虽然没有做声,也没有表示支持,可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却是点了头。
  杨廷和自然也已经关注到了张太后的态度,事实上,他不指望能说动王太后,因为王太后有切身的累关系,他要努力的,就是说动张太后,张太后在宫中虽然未必及得上王太后,毕竟王太后有嘉靖撑腰,可是王太后在外朝的影响却是惊人,一方面,嘉靖的天下,本来就是张太后拍板给嘉靖的,另一方面,弘治皇帝的影响极大,便是现在,许多人都在怀念弘治皇帝,许多人私下里将嘉靖和弘治皇帝比较,大多都是摇头,张太后作为弘治皇帝的皇后,大家对弘治皇帝的怀念,自然也就转到了张太后身上。
  假若这个时候,只要张皇后肯拟一道懿旨,那么一切的事,都可以变得名正言顺,便是当年嘉靖入京,也是张太后亲书懿旨一封,因此,张太后的态度,格外的关键。
第七百六十二章
两宫支持
  权利这东西很奇妙,尤其是张太后的权利更是奇妙无比,嘉靖在的时候,她的权柄几乎全部丧尽,可是一旦嘉靖危在旦夕,此时此刻,她的地位瞬时又比王太后要崇高的多。
  这里头不但有资历的问题,毕竟正德在的时候,她已是太后,用一句粗俗一点话来说,老娘做太后的时候,你还是山疙瘩里的王妃呢。另一方面,还有正统的问题。
  王太后固然是太后,可是所有臣民的心目之中,张太后才是正宗的正统,她是弘治皇帝的皇后,是正德皇帝的母亲;而王太后至多也就是嘉靖皇帝的母亲,却不过是兴献王的王妃而已。
  张太后显然已经动了心,可是她没有吭声,毕竟见识的多,这个时候,是决不能轻易表态的。
  这里头牵涉的东西实在太多,牵涉的范围也太广,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现在跳出来表任何态,都可能陷入被动。
  而张太后显然已经感觉不对劲了,因为她突然发觉,绝大多数的大臣,居然都支持杨廷和的提议,有人提到益王的时候,近八成的人都在点头。
  若不是此前就早已商议过,是绝不可能的,而在座的人里头,哪一个走出紫禁城,都是跺跺脚京师的地皮就要颤一颤的人物,人家是早有预谋,很不简单,她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和整个文官集团对抗。
  尊贵是一回事,可是权利又是一回事,显然张太后也知道自己足够尊贵,可是要左右局势,未必能行得通。
  毕竟这些文官要权有权,要门生故吏有门生故吏,还掌握了舆论,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还占在道德的制高点,你一个女人,凭什么对抗。
  啪……
  这时候,徐谦豁然而起。
  他知道,若是此时退后一步,就一切都完了,张太后和王太后都是女人,一旦被这些人蛊惑,后果很难想象,眼下也绝不是客气的时候,他起身之后,一脚踹出去,直接踢翻了几椅旁的几案。
  徐谦的动作,顿时让所有人都愕然了一下。
  这个家伙,居然敢在慈宁宫里掀桌子,反了他。
  徐谦脸上杀气腾腾,大喝道:“什么兄终弟及,什么中山王为太子,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天子还未大行,又遗有血脉在世,中山王才是正宗,益王是什么东西,他也配做天子?中山王殿下即是太子,现在就是储君,谁想要拥立益王,谁就是图谋不轨。这是祖法,谁敢悖逆?”
  嘉靖的祖宗们俱都躺枪,后世不肖啊,高兴了,就把所谓的祖法踢到一边,不高兴了,又高举祖法的旗帜,合着这祖法成了夜壶,都是你们随意玩的。
  只是朝廷的事,本就是如此,这就好像孔老夫子他老人家一样,要用的时候,他老人家就搬出来,觉得没用的时候,谁都不提,对自己有利时,立即便成了挡箭牌,相比孔夫子这个夜壶,显然朱家的列祖列宗很不够看。
  徐谦这般,无非就是表态,他环顾四周,厉声道:“谁想兄终弟及,有本事,就从徐某人的尸体上走过去,益王若是敢登基,徐某人就敢诛了这国贼。”
  这种毫无回旋余地的态度,其实并非是针对杨廷和,也非是张进用,而是两宫太后。
  张太后见状,更加审慎,原本还指望支持大臣们的意见,可是现在,却是暂时打消掉了主意,一方面,她不愿意和徐谦翻脸,张家和徐谦如漆似胶,利益早就绑在一起,任何人做皇帝,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可是为此而闹得和徐谦反目,却并不是什么好事。
  至于王太后,则是精神大受鼓舞,一开始,她满腹担心,此时徐谦肯站出来,态度如此坚决,一下子从慌乱中解脱出来,人有了依靠,自然底气也就足了,她冷冷一笑:“不错,天子有血脉,何故要请别人主持大局,固是幼主克继大统,可大明朝有的是忠臣良将,难道还怕没有人辅佐吗?你们啊,总是说历朝历代,前车之鉴固然要规避,可是也不是没有好的先例。”
  王太后表态了。
  让杨廷和等人脸拉了下来,张进用这时候更是郁闷,国仇家恨啊,他现在对徐谦是恨之入骨,刚刚徐谦让他丢了大脸,而现在呢,更是在慈宁宫里如此,他忍不住道:“徐谦,你误国。”他不敢找王太后的麻烦,矛头直指徐谦。
  张进用捋起袖子,振臂一呼,道:“国事岂可儿戏,社稷不是你姓徐的家事,姓徐的,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一站起来,许多大臣纷纷站起来,大家都红了眼睛。
  这个时候,若是再客气,那就是作死了,态度都表明了,假若最后还是朱载基登基,等人家站稳了脚跟,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今日在这殿里请藩王入京的大臣,今日劝两宫太后兄终弟及的大臣,都在诛之列。
  因此,所有人的态度都只有一个,拼了,不是要表明立场吗?那就表明立场。
  大家磨刀霍霍,直将现在比做了土木堡之变后的朝廷。也将徐谦当做了逆贼,一个个摩拳擦掌,随时都要拼命。
  两宫太后一看,脸色骤变,几个太监见状不妙,纷纷上前要阻止。
  “姓徐的,你这奸贼,岂敢耽误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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