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风流(校对)第29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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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直忙道:“这是自然,草民只是协助,主要还是看邓大人的意思。”
  徐谦满意的道:“可是要养一只舰队,这银子从哪里来,你要知道,朝廷只会向海路安抚使司要银子,是绝不可能拨付银子给你们的。”
  王直道:“海贸获利巨大,比如我们组织了舰队,又有安抚使司的便利,就可以另外组织一支海贸的船队,严禁走私,从此以后,各国的货物运送到双屿港,由海路安抚使司统一收购,再由海路安抚使司的船队统一运至大陆销售,而大陆的丝绸、瓷器,亦由安抚使司的船队运出去,在双屿港发卖给各国商贾,这其中的获利惊人,譬如真腊的犀角,在双屿港,我们只需二两银子便可收购到一支,可要是送到大陆,便是二十两银子也不愁卖不出去。而大明的丝绸,在大明的行情也不过二三两银子一匹,可要是放到双屿港兜售给各国的海商,那就是五十两、六十两银子,打个来回,利润就是十倍甚至二十倍、三十倍,草民心里估算,用不了多久,海路安抚使司每年的收益,怕是要在千万两纹银以上,大明的丝绸一向为倭人、佛朗人所稀缺,而他们的货物送到大明,亦是珍奇,只要操作的好,不出什么岔子,莫说是养一支舰队,便是十支,亦是轻而易举。”
  王直的话总结来说,就是垄断,通过垄断贸易,打击其他的走私商人,从而达到利益最大化,徐谦不由对这个家伙大开眼界,这个家伙,若是放在佛朗机,那就是妥妥的东印度公司的创始人,通过垄断来获得巨额利润,听上去似乎比较邪恶,不过却正对徐谦的胃口。
  因为在大明海禁的政策之下,想要进行贸易,唯一的方式就是走私,而走私的商人赚了个腰缠万贯,对国家并没有任何的好处,因为这些人是不对任何人负责的,他们赚来的钱,只会给自家用,宁可把白花花的银子放到自家的炕头上,也绝不会轻易拿出一文出来救济别人。
  可是官府不同,官府固然再如何贪墨,却是负有责任,比如出了灾情,官府要负责赈灾,就算其中有贪墨的现象,可是总比这赈灾的银子给私人拿去的话,因为私人富的只是一家,而官府为了政绩,又或者说皇帝为了保证自家的天下,保证自己子子孙孙能够将王朝延续下去,只要他有银子,只要地方上出了问题,他终究还得乖乖的将这笔银子出来。
  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道理就是如此,虽然取来的多,用去的在层层克扣之后已是损耗了一半,可终究有相当大的部分用给了民。至于那些走私商人,纵然是钱给他们赚去,腰缠万贯,他们至多,也不过假惺惺的拿出一丁点出来,施点儿粥米,就已算是仁善了。
  这个银子,给别人赚,那么不妨自己来赚,赚来了银子,一方面交给内库,解决当前赈济、修筑河堤的当务之急。另一方面,则组建船队,既保一方平安,又可补充国库不足,当然,徐谦这边,也可以借着双屿港,利用如意坊进行扩张,比如海路安抚使司的货物,可以由如意坊进行消化,毕竟国外的珍奇运进来,总不能让安抚使司一个衙门来兜售,转由如意坊兜售,所需的瓷器、丝绸,又可让如意坊出面收购,这就等于,让如意坊也转了一手。再有现在各地都在建制造局、纺织局,将来也可借由海路安抚使司和双屿港,将货物直接兜售出去。
  徐谦微微一笑,欣赏的看了王直一眼,道:“你说的,有些道理,不过本官一向听其言、观其行,靠嘴皮子说是不够的,你懂本官的意思吗?”
  王直忙道:“明白。”
  徐谦不再理会他,已是施施然的下了城楼。
  发觉徐谦已经走了,王直才站起来,不知不觉间,他竟发现自己的后襟已被冷汗打湿,他不由长吐了口气,却也不知为何,对这个学士如此的畏惧。
  ……
  明报报馆,此时这里已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大家都晓得徐谦和这里的关系,也知道徐家的人大多都在这里,所以许多人涌来,都想看看徐谦的风采。
  一个状元公,百年难出一个的六首,又是年轻轻就贵为学士的人物,更不必提他带兵南下解救杭州事迹,因此徐谦早已成了杭州人心目中的英雄。
  英雄,往往容易惨遭围观。
  大家屏息等待着,专侯徐谦出现。
  许多人私下议论纷纷,猜测徐谦的年纪、相貌,甚至有人为徐谦是坐轿还是乘马而来吵得不可开交,大家的热忱都很高昂,虽是冬日,却都不觉得冷。
  结果一直等到天要黑了,也不见人影,许多人才不舍离开。
  子夜时分,一辆轿子在众星捧月下缓缓到了,幽暗的街道,已经没有了人烟,不过报馆门前的灯笼却不曾熄灭,仿佛是这里的主人,早已候着贵客到来一样。
  马车在这里停落,一个校尉轻轻去拍门。
  于是乎,报馆里头顿时沸腾了。
  其实大家都在等,都知道徐谦必定要来,报馆里的徐家人和几个住在这里的大儒听到了拍门声,一齐开了门涌出来。
  而这时候,徐谦亦从轿中钻出。
  “堂兄……”
  “谦儿……”
  “大人……”
  许多人围上来,这个道:“早知你要来,还备了一桌饭菜,就怕你饿了。”
  “堂兄杀倭寇的事能和我说说吗?”
  “瞧瞧,谦儿是真正有出息了,咱们徐家出了学士……”
  徐申在人群里急的半死,连忙道:“休要鼓噪,休要鼓噪,怎么能把人拦在外头,老叔公还在里头等呢,他可是半宿都没有睡。谦儿……呃,应当叫你徐大人,走,咱们进里头说话。”
  徐谦苦笑,大家似乎是情绪激动的有些过头,却也只能摸摸鼻子,点头道:“走,进去说。”
  直接进了报馆的后院大堂,而此时,徐家的老叔公战战兢兢的坐在椅上,候着徐谦进来,他年纪老迈,况且辈分又高,自然不能效仿其他人咋咋呼呼的出去胡闹,此时听到许多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立即正襟危坐,尽量使自己不要失仪,可是一手握着拐杖的手又颤颤的显的有些不安,不管怎么说,人家是发迹了,已是正儿八经的老爷了,对于连见了县官老爷都忍不住敬畏颤抖的徐老叔公来说,实在是心情有那么点儿复杂。
  而在这时,徐谦已在众人众星捧月下进了大堂,老叔公顿时手足无措,不知该站起来还是依旧坐着,正在思量的时候,徐谦走到堂中,拜倒在地,朗声道:“孙儿来迟,让老叔公受惊,实在万死,还请恕罪。”
第五百一十章
良知爆发
  老叔公连忙起身,将徐谦扶起,笑道:“好,好的很,老朽当不得你的大礼。”
  徐谦顺势起来,道:“别人当不得,可是老叔公却是当得,这双膝上拜天子,下拜父母尊长,否则留之何用?”
  说罢众人都坐下,也有人座椅都没有的,便都站着,徐谦问道:“家里可好吗?孙儿在京师的时候,闻知噩耗,五内俱焚,无论是南下还是攻城之时,都担心家里状况,不知家中可有损害?”
  老叔公笑道:“家里倒也无妨,倭寇又没有三头六臂,几千人如何控制的住杭州?听闻你带大军到了,城中百姓已是欢欣鼓舞,再也不畏倭寇,所以这城中互保,倒也没出什么乱子,徐家这边,更有不少城中少年们竭力保护,倭寇到了这里,呼应一声,便有数百人持棍前来,再者坊中的工匠、学徒亦是不少,都是孔武有力的壮年,自然不碍什么事。”
  徐谦心不在焉的听着,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没有看到期待的身影,心里不由发急,忍不住道:“赵小姐呢,赵小姐为何不在?”
  虽然故作漫不经心的口吻说出来,可是终究还是掩盖不住心里的焦急,赵小姐是个弱女子,若是出了什么差错,那可真是完了。
  老叔公吹胡子瞪眼道:“你还晓得赵小姐吗?”
  徐申在旁道:“赵小姐病了。”
  徐谦不由愣了一下,道:“生了什么病,莫非是受了惊吓?”
  “惊吓倒是没有。”徐申苦笑道:“她性子刚硬着呢,只是……只是自你到了杭州外头,报馆收到了消息,赵小姐便说,为了配合你攻城,城中的报馆定要动作起来,鼓舞城中百姓,提振军民士气,因此这些时日以来,明报依旧印刷,只是你是晓得的,这不比平时,想要印出报纸来,就要油墨,要动员人去分发,为了这些事,赵小姐操碎了心,几日几夜都没有睡好,前两日病倒,哎……赵小姐是个好姑娘啊,且不说相貌品德,单单这份心思,我这做叔父的,就觉得很对不住她。”
  徐谦默然无语,只得道:“待会我去看看她。”
  说罢又问了老叔公的身体,问了徐申的近况,心里有些等待不急了,告辞出去,前去赵小姐的卧房。
  徐谦一走,这厅子里头鸦雀无声,王艮突然道:“不对。”
  老叔公问他:“有什么不对?”
  王艮捋须道:“这是什么道理,男女授受不亲,赵小姐还未出阁,徐学士说去探望就去探望,岂不是坏人名节。”
  徐申忍不住骂道:“平时见你也不是书呆子,怎么今日犯起浑来,我家侄儿要去看她,碍着你什么事?”
  徐申确实有点来火,他一直想撮合这事儿,这王艮平时不吱声,今个儿倒是来凑热闹,还男女授受不亲,果然读书人没几个好的。
  王艮却是苦笑:“老夫不是这个意思,老夫的意思是,这徐学士坏了人的名节,能这样轻易揭过吗?赵小姐是个好姑娘,将来还要嫁人,若是徐学士出入她的闺阁,这要是传出去,将来怎么向夫家解释,老夫和赵小姐,平时也算是相处得宜,怎么肯让赵小姐吃这样的亏,走,咱们捉奸去,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完,吃干抹净了徐学士若又是跑去了京师,叫人家一个姑娘家怎么办?”
  他话音刚落,报馆里的大儒和编撰、编辑们顿时一起鼓噪:“不错,不能让赵小姐吃亏,去拿了这个登徒子。”
  要知道,王学的战斗力很强,尤其是经过了上一次的事件,这报中已充斥了王学门徒,这些人都属于天不怕地不怕的那种,王艮一个倡议,此时也不管这么多了,由王艮带头,一干人便冲了出去。
  厅里的徐家人目瞪口呆,徐申脸上犹豫的凑到老叔公跟前去,道:“老叔公,这算怎么回事,咱们该怎么办?这王夫子……”
  老叔公呸的一声啐了徐申一口,欲拿拐杖打他,怒骂道:“狗东西,还不知长进,人家王夫子这是玉成好事,你懂个什么,早就听说,京师里头,这谦儿的媳妇是个悍妇,可悍妇也是咱们徐家的人,还能反了天不成,该怎么办?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说怎么办,就怎么去办,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莫非要让我这要入土的老头子去拿登徒子吗?”
  徐申一愣,稍一琢磨,觉得有些道理,遂卷起袖来,大叫一声:“愣着做什么,有登徒子闯赵姑娘的闺房了,得拿住了,若是想吃干抹净就走,就狠狠打他一顿。”
  众人一听,有人暗暗乍舌,有人眉开眼笑,纷纷涌出去。
  月色如钩,朦胧的月儿悬挂在天上,漆黑的夜空之中,洒下淡淡的一丝昏黄。
  徐谦推门进了赵小姐的卧房,里头的陈设如徐谦走的时候一样,都没有变,他四顾这里一眼,吁了口气,屋子里漆黑一片,他借着月色,到了灯台前拿了火折点了灯,榻上有人咳嗽几声:“是二嫂吗?”
  徐谦道:“是吗?”
  榻上的人不说话了,很是安静。
  徐谦一步步走到榻前,看到缩在棉被中的赵小姐。
  赵小姐果是一脸病容,略带几分羞涩,披头散发着觉得不妥,掖了掖棉被,想要将自己现象不雅的形象遮住。
  徐谦莞尔一笑,道:“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哎,有近三年未见了吧……”
  赵小姐的眼眶中闪出几点泪花,道:“是三年零一个月又七天。”
  徐谦默默为他掖了被子,心里不知是愧疚还是什么,不由苦笑,道:“是啊,人有几个三年,你近来可好吗?”说完哂笑:“你都病了,想来并不好,我早就该回来看看你的……”
  赵小姐连忙摇头:“我晓得你在京师里做官,忙的很,这里……你不必惦记的,我过的很好,有叔公和叔父照料着。”
  徐谦心里不由长吐一口气,忍不住道:“我……”
  他说到一半,外头便传出人声鼎沸的声音,接着有人破门而入,一脸正气的王艮王老夫子跳出来,大叫道:“好一个登徒子,竟敢登门入室,擅闯闺阁,男女授受不亲,这大半夜的,你一个壮年男子,竟是进入大姑娘的房间,该当何罪?”
  徐谦愣了……
  他很难理解王艮现在为什么要跳出来,也很费解这厮怎么就突然如此见义勇为,老家伙平时都是文质彬彬,怎么今日有点像土匪的做派。
  徐谦忙道:“王夫子,是我,我是徐谦。”
  王艮听了,非但没有知难而退,反而激动起来,气的胡须都在发抖,手指徐谦,怒斥道:“好哪,我说是哪个淫贼,原来是你,徐谦,你身为朝廷命官,学士之尊,本该克己复礼,做至诚君子,想不到……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人,果然是人不可貌相,看你相貌堂堂,看似忠厚,想不到竟是个淫贼,老夫看不下去了,来,将这淫贼拿了,明日明报登报,将这厮的丑恶广而告之,堂堂朝廷命官,竟也做这等丑事,实在是岂有此理!”
  徐谦这下无语了,大骂:“我靠,王老夫子,你疯了!”
  结果事实证明,疯的不是王艮一个,这屋外立即涌出许多人来,有认识的,也有陌生的,足足十几人,将徐谦一起制服,徐谦大叫:“我是学士,我是徐谦,我是你们的东家,叔父……叔父……”
  他看到了徐申,徐申在人群里躲躲闪闪,生怕徐谦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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