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风流(校对)第11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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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装糊涂吗?你不是假装自己不知内情吗?那么朕就给你点颜色看看。
  打的虽然是小太监,痛的却是杨廷和,杨廷和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如常,淡淡一笑道:“陛下能查清楚自然是好。”
  紧接着内阁大臣们退去,空荡荡的东暖阁里,嘉靖咳嗽了一声,那先前挨打的太监连滚带爬地进来,道:“陛下有何吩咐?”
  嘉靖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看了太监那高肿起来的脸颊一眼,道:“伤得重不重?待会儿去叫个御医看看。”
  小太监连忙道:“奴婢这点伤算什么,陛下……”
  嘉靖却不愿意再听他的阿谀之词,打断他道:“你平素跟着朕倒也算尽心尽力,尚膳监里恰好缺了个监工,明日你就去那儿点卯吧。”
  小太监大喜过望,连忙磕头称谢,道:“是,是……”
  嘉靖抚案,似乎在思量什么,突然又道:“去把黄锦叫来。”
  黄锦这几天的日子过得很不安生,隔三差五,不管当值不当值,也不管是白天还是夜里,皇上的召见太过频繁,若是其他事倒也罢了,偏偏这几日问的都是同一件事,那边越是没有进展,陛下就越是焦心,以至于王太后和张太后也唤了他去问,说是皇帝近几日心思不宁,问他到底怎么回事,黄锦只得说了,结果不只是皇上,连两宫那边也时常叫他去追问。
  这样下去,黄锦非要发疯不可,不过他本来就是个奴婢,这种事也是他的职责,逃是逃不掉的,听到嘉靖喊他,他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地赶到暖阁。
  “陛下,奴婢来了,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嘉靖打量了黄锦一眼,黄锦比从前消瘦了一些,随即他冷冷一笑,道:“起来。”
  黄锦感受到了嘉靖身上的冷意,顿时知道不太妙了,心里忍不住犯嘀咕,今个儿是谁招惹了皇上,怎么一来就是杀气腾腾?他想到这时候恰好是廷议结束,便不由想:“莫非是廷议的时候闹出了什么别扭,或者是陛下召见阁臣时出了什么岔子?”
  正在黄锦心里忐忑不安的时候,嘉靖开始说话了,他冷若寒霜地围在阁中转了个圈子,而后恶狠狠地道:“路政局那边可有新消息了没?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天。”
  黄锦心里叹了口气,道:“那边……那边暂时没什么消息,毕竟是刚刚草创起来,想要起效,奴婢想……在想,应当没这么容易……”
  嘉靖眯起眼,冷冷道:“朕已经等不及了,哼!得想个法子,想个法子加快一些,你去寻徐谦,告诉他,朕不管任何法子,半月……半月之内一定要闹点动静出来,闹不出动静,朕拿他是问。”
  黄锦的心里不由紧张起来,道:“这……这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嘉靖眼眸微沉:“你说什么?”
  方才那句话是黄锦一时脱口而出,现在醒悟过来,他已是吓得魂不附体,连忙道:“陛下恕罪!”
  嘉靖的脸色居然温柔了许多,叹了口气道:“他们逼朕,看朕的笑话,你们是朕的人,朕只能逼你们,大家都有难处,你们要朕体谅你们,可是谁体谅朕呢?你寻徐谦去吧,不要耽搁了。”
第二百零一章
找麻烦的来了
  宫里是真的急了,否则黄锦也不会连夜出宫,用吊篮将自己从皇城上吊下,先是去徐家寻人,结果发现徐家人近几日都在路政局,黄锦只得硬着头皮,跑到了路政局。
  路政局近几日都是通宵达旦,别看这里头几十号人极少出门,都龟缩在里头,可是要忙碌的事实在不少,黄锦本以为他们现在无所事事,想不到竟是连夜里都没有闲着。
  不过此时他也顾不了太多,你再勤快有什么用?皇上都已经着急上火,哪还管你是不是尽了力,最重要的还是这事能不能办成。
  徐昌想不到黄锦会亲自来,连忙出来迎接,王公公就更不必提了,听到黄公公三个字魂儿都要丢了,乖乖地过来问好。
  这一次,黄锦没有再摆出他的招牌笑脸了,铁青着脸,连寒暄都懒得,直接劈头盖脸的道:“闲话就不说了,陛下已经发了雷霆之怒,说你们既是受了圣恩,为何这般懈怠躲懒?皇上还说了,非常时行非常事,眼下绝不能再拖延耽误,徐谦,你应当清楚陛下对你颇为宠爱,所谓士为知己者死,现在陛下托付你大事,你岂可无动于衷?”
  这一番话自然是冤枉了徐谦人等,什么偷懒懈怠,这分明就是找渣嘛,只是黄锦生怕自己说得不够严重,不足以引起大家的重视,因而先就来个下马威。
  徐谦岂是肯吃亏的主,立即据理力争:“这是什么话?这几日我等日夜都食宿在路政局,每日埋首案牍,什么叫偷懒,黄公公传的可是陛下的原话?”
  黄锦一时无语,这家伙太较真了,于是只得叹口气道:“你们知不知道陛下已经勃然大怒了,实话告诉你,当今圣上是个要脸面的人,现在他既听了你们的话,筹办了路政局,可是朝廷那边却多有流言蜚语。陛下已经透了口风,半月之内,你们定要闹点动静出来,否则龙颜大怒起来,咱家吃不消,你们就吃得消吗?”
  他先是态度强硬,却知道不能一味强硬下去,徐谦这个家伙素来吃软不吃硬,当然是见好就收为妙,这小祖宗天不怕地不怕,他黄锦总不能去学他?于是他温和一笑道:“该说的也就是这些……徐百户,你说句实在话吧,半个月之内有奇效吗?”
  徐昌却是犯难了,因为计划是徐谦提出的,而徐谦的计划前所未有,到底能不能成,他当然也不太清楚,于是老爷子便看向徐谦,给徐谦使了个眼色。
  徐谦吁了口气,随即道:“其实半个月的时间虽然紧凑,可是真要去做,却也未尝不可。可问题就在于磨刀不误砍柴工,现在这般操之过急,只怕……”
  黄锦打断他道:“这时候顾不得这么多了,你放心,只管放手去做,内阁那边多半也盯上你了,陛下也在看着你们,眼下这局面就全看你们,徐谦啊……”他决心用点绥靖的手段,又恢复了和蔼的笑容,便亲昵地将手搭在徐谦的肩上,道:“其实大家都着急上火,而你把事做成,就等于是给咱们久旱的心田撒了甘露,陛下对你信任有加,你可万万不能令陛下失望。你们这边若是有什么麻烦,自管来找咱家就是。”
  徐谦突然意识到,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其实他一开始只是想到可能会有一些人物盯上自己,只是想不到内阁居然拿这个来做文章,当然,内阁之所以拿来做文章,倒并非是这路政局触动了他们的什么利益,又或者是他们对路政局有什么恩怨,只是借着这路政局多了一个训斥皇帝的借口而已。
  而天子会怎么样?别的天子不知道,可是嘉靖,徐谦却是太了解了,这厮或者之前的想法只是想缓解一下内库紧张,可是现在涉及到了威信和面子的问题,那么就不会有这么好说话了。
  “既然如此,眼下只能放手一搏!”
  ……
  京师人口众多,早已不再局限于成祖定京时的那点人口和规模,现如今不只是京师之内人满为患,便是在城外也出现了大规模的集市。
  这里是朝阳门外的一处集市,碎石铺就的街道上可以看到牵着骆驼番商,也可以看到挑担想要在这里贩卖的货郎,更有穿着光鲜衣衫的员外公子,沿街的铺面比不了城内那样规划齐整,甚至大多数楼宇都是临时搭建,因此显得很是落魄。
  可千万不要小瞧这种地方,这里的繁华绝不在杭州之下,天子脚下寸土寸金,当年成祖建都城的时候规划只有那么点儿规模,可是随着一百多年的人口繁衍和大量人口的迁徙,使得城内成为了富贵之家的聚集场所,而各地运输来的货物却都在这附近集散。
  这儿的商家虽说身份低贱,可是却多是腰缠万贯,就如靠着胡同尾巴的一处药堂铺面,别看外头看上去并不起眼,可是这里的东家少说也有巨万纹银的身家。
  他们不只是零售药材,生财的最大手段却是从辽东那边运输药材到这里集散,至少这京城里头的许多药堂,所需的药材都是由这东家经手。
  赵胜显然对自己的现状很满意,赵家在辽东那边已经有了根基,他的弟弟在辽东专门收购药材,随后再派人送到天津,而他每月只需要去天津接一趟货就是了。
  平时的时候,他倒是很清闲,忙的也就是那一阵子功夫,而这药堂里的事多是由伙计负责,赵胜则是到一边的厢房喝茶闲坐,偶尔也会去会一会友人。
  这几日天色都不好,总是阴沉沉的,空气也骤然变冷,想来是入冬的征兆,赵胜整个人也显得懒散。
  喝了几口热茶,他总算有了一些精神,而在这时候,外头却传出吵闹声。
  “你这药吃死了人,就想不承认吗?我这兄弟都说了,药就是在你们这儿买的,怎么,还想抵赖不成?”
  “客官,我们东升药堂的药从未出过吃死人的事,你这样的人,我们也见得多了,无非就是街上的地痞想要讹诈一些银钱而已,实话告诉你,我们东家早和本地祝天王打了交道,祝天王要拿的份子钱,我们也一文不少……”
  “谁认识什么祝天王,他算哪一根葱?”
  听到这里,赵胜不禁皱眉,其实这药堂隔三差五确实有人来捣乱,只要有银子的地方,总会有不要命的人来,不过他倒也不怕什么,本地泼皮最厉害的人物便是祝天王,而祝天王和他关系还算不错,药堂每月也会按时送一笔银子到祝天王府上,有他在,什么样的泼皮都能摆平。
  只是方才听对方说祝天王是哪根葱,让赵胜心里哆嗦了一下,以为遇到了什么很厉害的人物,可再一琢磨,发觉对方的官话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士,倒像是南边来的。
  如此一来,赵胜的心顿时就笃定起来,对方定是一群走投无路的混子,到了京师无所事事,手头又没有银子,因此就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药堂门上,否则怎么可能连祝天王是谁都不知道?
  赵胜心里有了底气,倒也不害怕,板着脸从厢房这边出来,果然看到两个人正在和自己几个伙计吵闹,他咳嗽一声,上前对这二人作揖道:“二位兄台这般气势汹汹,这是何必?天南地北都是朋友,犯不上为了结仇结怨,是不是?”
  他满是堆笑,随即对一边的伙计道:“去,拿一些碎银来给二位兄台,这二位兄台想来是囊中羞涩,来,给一些盘缠吧。”
  一般情况,商家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随便拿点钱打发了事,赵胜也是如此,毕竟惊动官府或是其他勾当的人破费也是不小,还要欠下人情,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接打发了事。
  原以为对方会就范,谁知这两个汉子却一起冷笑,其中一个道:“怎么,拿钱就想打发我们?你也未免把人看得太低了一些!”
  赵胜的脸色变了,负着手冷冷一笑:“依我看,你们是给脸不要脸了,赵常,你去叫人把祝天王他老人家请来!”
  结果对方却都冷笑,其中一个突然往怀里掏起东西,不多时,一个腰牌便落在了他的手里,这人大喝一声:“鄙人锦衣校尉徐寒,怎么,你想请谁?”
  看到这腰牌,赵胜顿时色变,京师里头,没有人没听说过锦衣卫的,锦衣卫的威风人尽皆知,对那些官员大佬来说且还罢了,对他这种小商贾,却有着巨大的威慑。
  徐寒冷笑道:“走吧,赵东家,你已经东窗事发,少不得要和咱们走一趟了。”
第二百零二章
简单粗暴
  赵胜这辈子虽然也和不少官吏打过交道,可是和锦衣卫亲军却是第一次,面对这谈虎色变的锦衣校尉,赵胜差点没有一下子瘫坐下去。
  谁都知道,这世上什么人都可以招惹,唯独锦衣卫最不能招惹,若是有校尉寻到你的头上,那么必定是九死一生,掉脑袋其实都算是轻的,怕就怕被诬赖一个谋反,随时抄家灭族。
  虽然新君登基,锦衣卫的权势已经急剧的缩减,可是这只是相对而言,相对那些官老爷,锦衣卫自然不敢再放肆,可是对于赵胜这样的低贱商贾,人家还不是想怎么拿捏怎么拿捏?在官府,终究还有说理的地方,可是对这些锦衣卫,赵胜感受到的只有绝望。
  徐寒也没有客气,直接提着赵胜出去,一路走街过市,赵胜原以为自己去的是北镇府司衙门,心里又在想,自己到底犯了什么事,以至于得罪了这些瘟神,只是此时他心乱如麻,哪里想得出什么?过不了多久,这些人带着他过了朝阳门,随后,却是带着他来到了一处不起眼的衙门。
  “路政局……”
  这个名字,赵胜闻所未闻,可是看这衙门里外都是鱼服的锦衣校尉,却是让他明白,无论这个衙门是什么名目都是他招惹不起的。
  赵胜心如死灰,随即便被这两个校尉暂行收押起来,这是一个阴暗的屋子,可又不像是牢狱,这让赵胜稍稍心安了一些,不管怎么说,这里毕竟不是诏狱,只要不是那个地方,应当还有生还的希望。
  过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有人来提他,将他领到衙门的大堂,两侧都是凛然肃立的带刀校尉,此时对他虎视眈眈,赵胜连堂上人的脸面都没看清,双膝就已经软了,毫不犹豫地拜倒,口里叫冤:“小人冤枉哪……”
  坐在这堂上的正是徐昌,而王公公坐在徐昌左侧,徐谦位列下首,徐昌此时威风凛凛,厉声大喝一声:“大胆刁民,事到如今,你不但不反思自己过失,竟还敢喊冤!”
  赵胜吓得瑟瑟发抖,连忙道:“小人不知犯了什么过失,还请大人示下。”
  徐昌冷冷一笑道:“似有勾结乱党之嫌。”
  这一句话道出来,让王公公都不忍卒睹,这徐家的人还真是厉害,连他这栽赃陷害的老手都觉得他们的手段太过卑劣,说拿人就拿人,说勾结乱党就勾结乱党,天地良心,人怎么能坏到这个地步?就算要栽赃,你们就不能栽赃的漂亮一点?至少也先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赵胜自是吓得魂不附体,脸色惨白,他当然知道勾结乱党之嫌意味着什么,连忙哭天喊地地告饶:“小人冤枉,小人是正经生意人,小人……”
  徐昌拍案怒骂:“正经生意人?既是正经生意人,为何你的要铺子总有闲杂人等进出,其中几个更是可疑……”
  “这……大人明鉴……小人只是打开门做生意,并不认得人的好歹,他们是不是可疑,小人又如何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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