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风流(校对)第1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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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方才徐谦已经醒来了有些时候,他一直都在假寐,为的就是琢磨这件事,他和徐昌一样,也曾想过一走了之,可是这个念头冒出来,他心里就钻心的痛。
  窝囊了两辈子,难道还要继续窝囊下去?
  如果今日见了这个就逃,还奢谈什么读书?谈什么求取功名?谈什么做老爷?
  可是……怎么对付张家呢?
  徐谦道:“爹,我已经想过了。”他深吸一口气,用着很凝重的语气道:“我不走,我的籍贯就在钱塘,将来就算要考秀才,还是免不了县试这一关,终究还是要回来,走又能走到哪里去?张家那边肯定会再想法子对付我,不过邓兄弟出现,他们知道邓兄弟是王公公的人,定然也不敢过于明目张胆,所以以我的估计,他们会慢慢寻找时机,与其这样等,不如我们先给张家一点颜色看看,办法,我已经想好了……”
  徐昌脸色沉重,犹豫良久,目光落在徐谦身上的伤口上,忍不住道:“这些事到时再商量,我再去催一催大夫,让他来给你看看。”
  徐昌说再商量,可是徐谦知道他的为人,老爷子已经下了决心,决心陪着自己和张家周旋。老爷子这样的人最是欺软怕硬,像是张家这种本地的豪绅,绝对是不敢招惹的,可是这一次有了这么大的勇气,为的都是自己。
  徐谦的心里不禁暖洋洋的,这个世界有冷有暖,却也不全是悲催。
  徐昌已经走了,屋子里只剩下邓健和站在一旁俏脸微红,带着几分愧色的赵梦婷。
  邓健连忙凑上来,道:“徐兄弟,方才……”
  徐谦朝他温和一笑,道:“好兄弟,方才若不是你救我,只怕我已经生死难料了。”
  邓健眼眸一亮,拍着胸脯道:“举手之劳而已,当时的场景你是没有看见,三个铁塔一样的汉子,其中一个使出黑虎掏心,另一个则是扫堂腿,还有一个……”
  徐谦没有耐心听他的童话故事,微笑打断他道:“好兄弟,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邓健突然发现不对了,徐谦看向他的眼神太过于纯净,满是很傻很天真的样子,以他对徐谦的了解,这家伙如此表现的时候,一定是有事相求,而且还是大事。
  邓健一下子没了底气,爱理不理地道:“近来我比较忙,咳咳……有什么事,你说罢。”
  徐谦道:“我想请邓兄弟这段时间给王公公那边告个假,陪我一起做一件大事。”
  邓健皱眉,大事……大事肯定是和张家有关系,张家这样的人家不好惹啊,不过话说回来,自己毕竟是王公公的人,倒也不必怕,不过……
  邓健笑呵呵地道:“徐兄弟开了口,还有什么好说的?不过嘛,徐兄弟,我欠你的银子……”
  这就是所谓战略机遇期,趁你病、赖你帐,绝不能含糊,邓健显然深谙此道。
  “哎呀,我头又疼了,梦婷,来帮我揉一揉……”
  邓健讨了个没趣,打了个哈哈,道:“告了假之后,这银子无论如何也要宽限,好啦,你既然开了口,我邓某人自是好兄弟讲义气,那我现在就去告假。”
  他装出一副很义气的样子,眼睛却是偷偷去看徐谦,希望自己的伟大举动能打动这不要脸的家伙。
  “邓兄弟且慢。”
  邓健心里松了口气,天可怜见,果然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看来姓徐的家伙总算还有一点良心。
  “不知徐兄还有什么吩咐?”
  徐谦很认真地道:“邓兄弟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几斤红枣来,我受了这么重的伤,要补血。至于红枣的花费就在你欠我钱的利息里扣。”
  邓健火了,狠狠地瞪了徐谦一眼,正要发怒。
  徐谦终于笑了,邓健这个人其实不错,虽然总是盯着你的钱袋子,满脑子都是钱,可是抛开银钱,也算帮衬过自己不少。徐谦道:“邓兄弟不要生气,方才只是戏言,实话和你说吧,只要你跟着我把这件事做成,不但旧账抵消,到时再奉送纹银二十两。”
  “二十两……徐兄弟,你吃错药了?是不是被方才那些人砸坏了脑袋?”邓健不敢相信,托着下巴狐疑地看着徐谦。
  徐谦很认真地道:“不是吃错药,是要玩一票大的。”
  邓健倒是不奢望什么二十两银子,对他来说,二十两银子太科幻,还是把旧账抵消了现实,无债一身轻,况且债主还是徐谦这种人,既然得了徐谦的允诺,他便喜滋滋地去告假了。
第十六章
家大业大
  张家立足钱塘数代,家世磅礴,几代的积攒让张家早已成了钱塘的士绅翘楚。
  更令钱塘人侧目的是,这一代的张家大少爷在上年县试名列第一,考中了秉生,以他的水平,只要不出意外,明年至少也能中个举人,家里钱财万贯,又是人才辈出,声势一时无两。
  就在前年,张家在清河建了一座豪宅,糜费了近两千多两银子,这还只是土木的花销,若是再加上其他各种开销,只怕要远超四千两银子了。
  这宅子占地数亩,位于城外热闹的一处街坊,占尽了地利之便,朱漆的大门,重重的仪门和院墙,还有那错落有致的亭台楼榭,都彰显出了不凡。
  张太公已经年过六旬,在这偌大的正厅里,张太公满脸羞怒,干瘦的手不禁地颤抖。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
  自己就两个儿子,大儿子颇为争气,现在去了江宁求学,而他独独钟爱幼子张书升,这张书升虽然平时爱胡闹,却是张太公晚年所生,最是宠溺不过,平时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谁知道今日却是遍体鳞伤地回来,到现在还是昏厥不醒。
  他平时最喜欢放在手里的一块璞玉已经被狠狠地砸在地上,厅里一片狼藉,跪在他脚下的是两个陪着张少爷出门的小厮,小厮们的衣襟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大气都不敢出,只是断断续续地说着事情的经过。
  “那贱役像是发了疯,不但不讲道理……还对少爷拳打脚踢,我等……”
  张太公负着手一动不动,嘴角抽搐了一下,冷冷地看着他们,道:“你们两个人也制不住一个贱役行凶,又或者是你们出工不出力?”
  其中一个贱役连忙叫屈,大叫道:“小人哪敢啊,那贱役就是个疯子,后来……后来还来了个人,自报是王公公的人,倒是有几分拳脚,小人惦记着少爷的伤势……所以……所以……”
  张太公用楠木杖子敲了敲这小厮的头,喝道:“王公公的人?”
  站在身侧的,是张府的管事张进,张进弓着身道:“老爷,小人前些日子也听说过,那徐家父子和王公公似乎是有一些关系。”
  张太公脸色显得很难看,冷冷地道:“就算是王公公,这个仇也非报不可,书升现在还昏迷不醒,老夫若是收拾不了这姓徐的,还怎么在钱塘立足?”
  张进躬身道:“老爷说的不错,不过……”
  张太公冷冷地看着张进,拄着拐杖道:“不过什么?”
  张进道:“既然和王公公有牵连,眼下还是谨慎一些的好。毕竟冲突的地方是在徐家,真要去说理,一个擅闯徐家宅院就是咱们理亏,所以必须等待时机,寻个时机再发难。”
  张太公坐下,恶狠狠地道:“不过是贱役而已,也要这般谨慎?”
  张太公显然是老爷做惯了,不过张进说到了王公公,又让他有了几分忌惮,虽然口里这样反问,却也知道张进说的是实情。
  他眼睛眯了起来,语气变得平淡起来,道:“罢,就按你的意思办,让人死死盯着他们,要查清楚他们和王公公到底是什么关系。”
  张太公端起茶盏,却又重新放回桌几上,道:“他们的一举一动,老夫都要知道,敢在张家头上动土,还是个贱役之子,这钱塘还有王法吗?”
  “是,是,小人这就去办。”张进连忙应承,他心里清楚,老太公平时一向自诩中庸,是极少发怒的,如今发了雷霆之怒,自己若是漫不经心,这管事就不必做了。
  此时张进脑子里不禁在想:那姓徐的真是胆大包天,就算他和王公公关系匪浅,可是王公公舍得肯为他拼命?没有过命的交情,谁都保不住你,今日惹到了文升少爷,也算你倒霉。
  一连几日,张家都在打探徐家父子二人,张书升伤势总算好了一些,能够趿鞋下地了,他的伤口主要是在脸上,被徐谦连续砸了十几拳,连鼻梁都被打歪了,张书升自诩自己风流倜傥,如何能吃得消帅哥变猪头的样子?清早便去寻张太公,使出自己的纨绔本事,凄凄惨惨切切地大呼:“爹若是不为我报仇,我便撞墙死了,省得活在这世上丢人,那姓徐的贱役,咱们张家还怕吗?爹……”
  张太公对张书升百般的爱护,左右劝慰,可惜张书升认准了要把徐谦整死不可,一刻都耽误不得。
  张太公无奈,连忙传唤张进来回话。
  张进进了厅,看了自家少爷一眼,心里便无奈摇头,都成了这个样子了,还是这般不长记性。
  张进是个谨慎的人,连忙给张太公行了礼。张太公只是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随即道:“那姓徐的,查得如何了?他和王公公……”
  这才是张太公最关心的问题,他忌惮的绝不是个贱役,而是王公公。
  张进道:“昨日的时候,那姓徐的小子去了一趟王公公的府邸,半个时辰之后才出来,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瞧他眉飞色舞的样子,似乎……”
  张太公眼睛微眯起来,冷哼一声,道:“只是这些?”
  张进继续道:“今日清早的时候,徐父去了衙门,有人看到他特意去了签押房寻了黄师爷,说什么即将要解了差,请那黄师爷到家里坐一坐。”
  张太公一头雾水,方才是王公公,怎么接下来又成了黄师爷?莫非他是想靠黄师爷来对付张家?
  张太公冷哼,师爷一般都是县尊的心腹,这没错,自己是县尊辖下之民也没有错,可是张家不是好惹的,莫说是黄师爷,就算是县尊要给张家脸色那也得掂量掂量。
  无论是县尊还是师爷都不是本乡人,而张家却是这钱塘的地头蛇,除非县尊不计前程来和张家撕破脸,否则绝不会轻易得罪像张家这种士绅人家。
  无论是治河、办学堂、征收税赋或是弄些政绩工程,县尊都需要本地士绅的支持,否则断不能成事,张太公不相信,一个贱役能让那什么县尊和师爷这般的维护。
  一旁的张书升已经忍不住了,咆哮道:“打探再多有什么用,我差点被人打死,这姓徐的若是不死,如何解我心头之恨?爹,不如直接叫上人把那姓徐的绑来……”
  可是张太公有些犹豫了,一时下不了决心。
  张进忍不住道:“老爷,还有一件事,就是王公公府上的一个侍卫,这些时日都在徐家,若要绑人,只怕……”
  张太公眼睛微眯,躺在了椅上,慢吞吞地道:“这个人莫非是王公公派去的?”
  “爹……”张书升抢声道:“这个护卫也对儿子动过手,这些人统统该死……”
  “住口!”张太公难得地板起脸来,随即道:“你懂什么,一个看家护院的自然不算什么,可谁能保证此人是不是受了王公公的授意保护那姓徐的,如果真是王公公的授意,此事就不好办了。这件事……还是查清楚一些的好,张进,你多叫几个人去打听,只要那姓徐的和王公公不是什么过命的交情,就什么都好说。至于那姓徐的小子,暂且记着他的人头,要捏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可也不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能因为弄死一个贱役而令咱们张家有什么损失,张家的许多生意都涉及到水路的关卡,若是真触怒到了王公公,往后只怕多有不便。”
  “爹……”张书升急了,猪头一般的脸胀红得更加难看,对着张太公哀道:“儿子的仇,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张太公冷冷一笑道:“说快也快,反正怎么都要弄死,无非就是先知己知彼而已,若是和王公公交情不深,直接派人绑了沉入江里也就是了,不会有什么大麻烦,可要是和王公公关系太深,就得从官面上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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