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好丈夫(校对)第115部分在线阅读
这时才是正午刚过,柳乘风便在这百户所的后院花厅里叫人随意摆了个竹榻睡下,熬了这么久的通宵,年纪轻轻倒不是说身体吃不消,只是有一种从身到心的疲惫,挨了头枕便迷迷糊糊地睡下。
这一觉睡得很是香甜,不过醒来时却已是深夜了,柳乘风原想先在百户所小盹一下,再回家去睡,谁知这一觉睡得太长,以至于直接到了深夜。他坐起来,值夜的校尉听到动静,连忙进来点了灯,对柳乘风道:“大人,原本想叫大人起来的,只是叫了几次,大人都在酣睡,王司吏说,索性让大人在这儿睡个够,王司吏今夜也在值夜,就在签押房里做事。”
柳乘风颌首点头,出了花厅,顶着头上皎洁的月光去了签押房,这签押房里油灯冉冉,王司吏伏在案牍后,正一遍遍地查验着这几日审讯下来的口供。见柳乘风来了,王司吏连忙站起,道:“大人醒了,学生去斟杯茶来。”
柳乘风压压手,道:“不必,我不渴。”说罢,目光落在王司吏案牍上的一碟糕点上,想必是为熬夜准备的,不禁笑道:“倒是有些饿了。”
王司吏就笑道:“大人不必客气,随意吃就是,这是我婆娘做的,味道还算不错。”
柳乘风尝了一块,这味道自然不能和后世比较,不过在这个时代,却算是比街边上的好吃一些,不由赞道:“好吃。”
王司吏索性也就放下公务与柳乘风闲谈起来,谈及的自然是这桩明教案子的事,柳乘风对这案子已经没有了多少兴致,其实他早已明白,连那天玄子口里都不能透露出更多的信息,更何况是那些徒子徒孙?
柳乘风打了哈哈,笑道:“陛下的恩旨这几日就会下来,这一次王司吏立下的是头功,陈泓宇、老霍几个,我也报了上去,全卫所俱有升赏,这一次,估计王司吏至少也能落个官身了。”
王司吏不禁笑起来,道:“谢大人栽培。”他是读书人出身,结果却在锦衣卫做文吏,离官还差得远,谁知道这一次因缘际会有了这个机会,自然是激动。
柳乘风见王司吏要做事,也就不再多说,又回去睡下,不再打扰王司吏。
一夜过去,大清早儿,柳乘风叫人回去给府里报信,大意是这几日百户所查到了大案,忙得抽不开身之类,意思是让家里人放心。他刚刚叫人送出去,张鹤龄和张延龄却又来了,柳乘风不禁苦笑,原来这对国舅竟是个癞子,脸皮倒是都有八尺厚。
柳乘风只好对他们道:“你们要合伙倒也可以,只是你们二人只能占这生意的一成,再送一千两银子的本金来。”
一成……还是两个人,这确实是少了一些,张延龄和张鹤龄不由有点儿失落,可是有总比没有的强,想到太子殿下随手拿出五千两银子的豪气,他们早就嫉恨得一夜没有睡着。
张鹤龄不禁问道:“只是不知柳百户到底做什么生意?”
柳乘风见时候还早,便打起精神,道:“走,带你们去见识见识。”
他要去马厩牵马,张延龄却是热情地道:“坐我们的车,坐我们的车。”
柳乘风心里说不坐白不座,虽说这马儿不烧油,可是带出去逛一圈总要浪费草料,草料日涨啊,养一匹马足够养活两口人了。于是便与这一对国舅同车,直接对马夫道:“去迎春坊码头。”
侯府的马车自然是舒适得很,这贵人出门讲究的是脸面,就算是再怎么入不敷出,车驾却都是极好的,再加上一大清早,路人也不是很好,只一盏茶功夫,马车便风驰电掣到了迎春坊码头,柳乘风与两个国舅落车,随即朝向靠近码头的一处正在修葺的大宅院指点过去,道:“咱们的生意就是这个。”
这大宅子占地数百亩,却也是不小,靠着大宅子就是运河和码头,对面则是林立的商铺,紧靠着的是码头南岸的一片片货栈,地段不错,这宅子经过一番修葺,如今也有了几分大气和雅致,比京师中的那些豪门的宅院都是不遑多让。
可是张鹤龄和张延龄二人却都是面面相觑,就靠这么个宅子挣钱?这种宅子也能日进金斗?这柳乘风莫不是想糊弄咱们哥俩吧?
张鹤龄不由问道:“敢问柳百户,这宅子做什么用途?”
柳乘风也不隐瞒他们,道:“茶肆。”
“茶肆……”
张鹤龄和张延龄惊呆了,茶肆……还花费五千两的本金,这么大的价钱,只会给人喝茶用?真真是岂有此理,这茶肆能挣几个钱?
柳乘风见他们脸色不太好看,便呵呵笑道:“怎么,二位有什么要说的?”
张延龄苦笑道:“柳百户,这京师最好的茶肆,一个月也未必能挣下一千两银子,柳百户办茶肆,是不是……”
柳乘风不由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张鹤龄抖擞精神,很是内行地道:“依我看,茶肆要办,可不如在这茶肆里添置一些姑娘,这事儿倒是好办,我在江南认识些人,可以叫当地的镇守太监请些姑娘来,保准儿姿色俱佳,一个个如花似玉,柔情似水。”
柳乘风脸色有点儿变了,你丫的哥玩的是高雅,你却是玩低俗,茶肆被你弄成了窑子,你还说得这么得瑟,真真是三观不正。
柳乘风便道:“我玩的就是茶肆,走,随我进去走走,让你们开开眼界。”
张鹤龄、张延龄一对兄弟只好带着一点儿狐疑,跟着柳乘风走进去。
第187章
皇帝出宫
依着热闹街道靠着运河的大宅,单这围墙便可显出主人的气势,一丈高的白墙巍峨矗立,让人在这围墙之下显得有些压抑,正门是个牌楼,上书:“聚宝楼”三字。
这名儿虽然俗气,可是认真去看,却发现这金漆大字却有些不凡,很有气势。
正门边儿则是两座偏楼,里头已有不少伙计在忙活了,见了柳乘风来,一个个过来招呼,柳乘风没有理会,只叫他们各行其事,带着一对国舅继续往深处走,里头的设施其实并不奢华,甚至因为院墙里的建筑太多,导致连寻常庭院的假石、小溪、花园都无容身之地,入目眼帘的只是一排排刷了漆的房屋,每一排房屋都有数十个小间,小间里并不宽敞,可是笔墨纸砚俱全,居然连算盘珠子也有,除了梨木椅子和屏风,一张八仙桌倒是显得格外的显眼。
张鹤龄看到不断皱眉,心里说,这儿也叫茶肆?这地方有谁肯来?简直就是荒唐!原道这姓柳的还会做生意,谁知道原来也是徒有虚名,难为我还巴结着他。
他心里虽是这样想,可是却没有表露,其实何止是他,连张延龄也觉得不对劲儿,若说是茶肆,这茶肆既无丝竹乐妓,装饰得也不典雅,甚至……还有几分俗气,这茶房里的陈设也过于简单了一些,说舒适是有点儿,可是要说能有什么好处,却实在是想不出来。
就比如那门脸儿明明做得还是不错,可是抬腿进来的时候,却发现这两边的门楼墙壁上悬着两块黑色的板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还有,这大院子占地不小,原本可以弄个园子,种些盆栽,建几个凉亭,可是偏偏这柳乘风的居然将地儿全部拿去修房子了,倒像是生怕这茶室不够一样。
这倒也罢了,若是茶室装饰得典雅一些,总还能寻出点闪光之处来,偏偏这茶室却和帐房没什么两样,这……这……
张鹤龄、张延龄两兄弟虽然不是什么雅人,可是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在心里狠狠地对柳乘风这所谓的茶肆腹诽了一番。
柳乘风却显得很得意,走马观花似地看着,便有个掌柜模样的人来了,这掌柜叫温封,是温家的远亲,这种生意,柳乘风当然不能交给别人,这温封的妻子是温晨曦幼时的奶娘,为人还算老实,循规蹈矩,做事从不出差错,只因为这一点,柳乘风便决定用他。毕竟找人做事,聪不聪明是其次,最紧要的是老实厚道,若是碰到个不厚道的,纵是生意再好,只怕也是给人做嫁衣的份。
再说,这温封的妻子儿子如今还在温府里做事,知根知底,用得放心。
温封给柳乘风行了礼,道:“姑爷,按着您的吩咐,外派出去的人都早已上路了,这几日就都会有消息,天下各大省也都联络了车马行,若是传递消息,这速度只怕不比朝廷的驿站要慢。”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其他的人手呢?”
温封道:“都在练着,这几日就能开业。”
柳乘风点点头,道:“你按着我说的法子去做就是,其余的事,自有我来处置。”
打发走了温封,张鹤龄、张延龄一头雾水,张鹤龄不禁问:“柳百户,你这生意怎么还要联络车马航,还要派人去各省?如此一来,这得雇多少人?”
柳乘风淡淡道:“不多,不多,总共下来,也才三四百个而已,先将就着用,将来若要扩大,少不得还要再招募些人手。好啦,我的时间不多,待会儿还要回值房去,你们若是肯入股,明日把钱直接送到温家来吧。”
柳乘风什么也没说,便独自走了。
这一对兄弟面面相觑,才追上去,想再问什么,可是人家摆明了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让张鹤龄和张延龄二人想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二人只好灰心丧气地回到寿宁侯府,叫人斟了茶,便开始商量起来。
“我觉得这个柳乘风怎么瞧怎么也不像是个能做生意的,你看看他的那个茶肆,哼,简直就是荒唐,街边的茶肆做得也比他好,至少还能图个热闹,他倒好,把茶肆开到码头边上,平白浪费了这么好的地儿,竟是折腾成那个样子,延龄,以我看,咱们还是少和他厮混,这人说话疯疯癫癫的,一看就觉得有点儿问题。”
张鹤龄气不打一处来,喝了口茶,大发牢骚。
他和柳乘风从前的过节虽然抹平,可是柳乘风露出了口风,让他激动了一个晚上,谁知道原来这生意竟是这么回事,靠这茶肆也想日进金斗?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而且茶肆原本就是薄利的生意,也没见哪个开茶肆的能发财的,张鹤龄觉得这个柳乘风不太靠谱。
张延龄道:“大兄说的倒也不错,可是只要一千两银子入股,总要试试才好,说不准这个柳乘风当真有办法呢?毕竟人家是办过学而报的,这学而报的生意多好?京师上下谁不知道?”
张鹤龄吹胡子瞪眼,道:“试试?哼,你也不想想,一个茶肆招募了几百个伙计,这卖茶养得起这么多口吗?”
两兄弟正为这事儿争个不休,门房那边来报,道:“侯爷,皇后叫了个公公来吩咐,说是侯爷得闲就进宫里去,娘娘有话要和你说。”
张鹤龄的脸色胀得通红,不过张皇后叫他入宫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在百户所关押了几天,做姐姐的总要安慰一下,他只好道:“知道了,备车吧。”
说罢对张延龄道:“延龄去不去宫里?”
张延龄道:“自然去一趟。”
二人又出府上车,过了午门,接着步行到坤宁宫,张皇后见了张鹤龄,自然露出和蔼笑容,好好地安慰一番,随即道:“那个柳乘风太不懂事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一次也是你有错在先,这件事,从今往后就这么算了,不过你也吃了苦,过几日叫皇上从内库中寻些东西赏赐给你,你们这一对兄弟也是老大不小了,成日没有正事儿做,就是叫本宫这做姐姐的操心,连厚照这几日都安生了,偏偏你们不安生。”
说罢,张皇后吁了口气,继续道:“爹爹走得早,本宫自然要看顾你们,可是你们也要有点儿国舅的样子,以后再不许这般胡闹了。”
张延龄笑嘻嘻地道:“娘娘,大兄和那个柳乘风早就言好了,不劳娘娘操心的。”
张鹤龄则是苦着脸,道:“叫皇上赏赐什么宝贝?倒不如索性赏赐些银子更实在。”他说这句话时,老脸不禁一红,不过话说回来,平时宫里的赏赐不是行书就是珠玉,这东西是钦赐之物,不能卖不能吃,只能堆放在库房里发霉,现在自个儿打麻将又是欠了柳乘风一身的债,张鹤龄虽然做人不太厚道,可是欠债还钱却是自觉的天经地义,这时候便琢磨着自个儿这姐姐能赏赐点真金白银来,给他花用一下。
张皇后听了,不禁愕然道:“怎么?鹤龄缺钱花了?你这么多的田庄,怎么还不够开销?”
张鹤龄苦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若说不够,张皇后肯定训斥他铺张奢侈,可要是说够,这话儿又圆不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倒是张延龄为他解了围,笑呵呵地道:“是这样的,那个柳乘风不是得罪了大兄吗?现在大家言归于好了,不过嘛,这柳乘风说是想做点儿生意,其实做生意是贱业,这个事,我们也知道,不过入点股进去,倒也不错,只是这本金……”
张皇后不禁惊讶地道:“柳乘风又要做生意?不过做生意也没什么不好,自食其力嘛。就如他从前开设的学而报一样,本宫就看着挺好,都说做生意是贱业,可是看那些报纸的,给报纸撰文的,哪个不是读书人?这不但不俗气,反而雅致得很,既能赚银子,又能得名望,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你们呢,是皇亲,按道理朝廷是不能给你们差事做的,所以也为难了你们,让你们平时无所事事,现在既然想和柳乘风去做点儿生意,那就去做吧,若是本金不够,尽管向本宫这儿来拿。”
张鹤龄和张延龄听了,大喜过望,这一下子,两个人两千两银子的本金就解决了,方才二人还在争吵入不入股的事,现在既然姐姐肯掏银子,这争论就没有必要了。
张延龄笑嘻嘻地道:“姐姐,若是真赚了钱,我们一准儿还钱你。”
“借钱?谁要借钱……”
正在这时候,坤宁宫外传出朱佑樘的声音,朱佑樘刚刚午朝回来,精神倒也还好,张皇后被他吓了一跳,随即失笑,连忙过去给朱佑樘下了冕服,摘下了通天冠,这一对兄弟对朱佑樘还是有几分畏惧的,连忙行礼:“微臣见过陛下。”
朱佑樘笑呵呵地摆摆手,道:“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对了,方才说什么借钱?是鹤龄要借银子吗?鹤龄,朕赐给你的田庄数百倾,难道还不够你开销吗?你的用度也太大了。”
张鹤龄吓得大气不敢出,倒是张皇后为他解围,笑吟吟地道:“他不是不够开销,是听说柳乘风又想做什么生意,所以想入股进去,本宫就想,他们这一对兄弟成天在家里干坐着,倒不如跟着柳乘风学一学,说不准也能像厚照一样懂事些,只是做这生意本金不小,本宫身为姐姐的,自然要帮衬一下。”
朱佑樘的脸色才是缓和下来,淡淡笑道:“哦?柳乘风要做的是什么生意。”
张鹤龄期期艾艾地道:“茶……茶肆……”
说出这个答案时,连张鹤龄都有点儿不太有底气,若是让皇上看了柳乘风的茶肆,多半要笑自个儿跟着那个柳乘风去发疯了。
朱佑樘倒是没有追究茶肆的事,反而是笑笑地道:“茶肆?是不是今儿一早学而报里的那个聚宝楼?是了,多半就是它了,说是三日之后开张,开茶肆没什么不好,你们若是有兴致,就入一股就是,对了,皇后,反正这几日朕也有些空闲,冷落了皇后这么久,倒不如三日之后,咱们一道儿去看看,倒要瞧瞧柳乘风的茶肆是什么个样子,再者说,你们张家兄弟也入了股,说起来也算是咱们自家的产业,权且是出去散散心,顺道儿看看生意如何。”